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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笑了笑,夹了一筷子菜合着啤酒喝下去,等肖斯文回来。

        肖斯文接完电话回来,一脸遗憾地告诉我,过几天他老爸要到武汉来办事,他估计很难有时间到处玩了。

        “不行,最近火大,老爸来了我肯定憋得慌,得泻火。”肖斯文皱了皱眉头,瞟着天花板一脸阴险。

        “贫道最近修生养性,不想行云雨之事……”我知道他的意思,急忙推辞。

        “道兄何必如此执著……只是按摩而已。”肖斯文笑道:“你以为是做什么啊,最近你也累了,我们一起去放松一下。”

        我感觉这样也不错,反正是陪朋友,反正也是累了,反正还是肖斯文一条龙结帐,我也没想这么多了。

        小观园吃完饭,酒足饭饱之后肖斯文下楼就拦了一辆的士去虎泉。

        虎泉的街道在夜幕下破败得象吸血鬼的巢穴,惺忪的街灯下街两边影影绰绰的发廊里散发出暧昧的灯光,诱惑得让人感到骨头里都充满了泡沫。

        “这一带的发廊呢,参差不齐,不过遇到我这样的火眼金睛就不一样了,你瞧,那一家不错,里面坐台的全是附近经院的女生,比较卫生安全,估计也比较合你这样的口味。”肖斯文指着前边一家并不起眼的发廊道。肖斯文喜欢大概是酒喝得有点高了,又向我泄露了不少他的生意经。我则在一旁洗耳恭听,什么也没说。

        进了发廊,看见小姐给肖斯文打招呼,连呼老板,让我有些诧异,肖斯文倒显得很习惯,找了那个打招呼的女人去做按摩,然后问我找谁,我是第一次来,自然不太习惯,迟疑间,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就牵住了我的手,带我去后面的一间小房间。

        发廊的粉红的灯光总是很狡狯的把所有女人都照得象仙女一样,同样很狡狯的让你无法辨认她实际的模样,肖斯文以前跟我说过,女人是很善变的动物,或许昨天夜里还在云雨间海誓山盟,第二天走在街上你就认不出来她了。发廊正门的帘子后面是一间很有趣的小房间,房间被三夹板隔成若干小间,每个小间里有一盏15瓦的红色小灯和一张一米左右宽的小床,床边摆着一个凳子,她就坐在那个凳子上,打开灯,叫我趴下,开始按摩。

        肖斯文假装斯文的按摩了一会就和那小姐淫声荡语着上楼去了,那牵着我进来的小姐正在跟我聊天,看起来她是姐妹中最小的,低胸的小T恤把乳沟凸显的很夸张,但是还是多少显得有些单薄。两人聊天的内容很无趣,无非是一问一答,多少岁,干什么的,当然,这些问答都是假的多真的少,我说我25岁,在一起来的那人公司里做采购,主要是采购一些生橡胶,她有好奇的问是不是做轮胎的啊,我说不是,是做避孕套的。然后她又很好奇的问避孕套是什么牌子的,我说保密,她又问我的名字,我说我叫王洋我又问她的名字,她说她叫小琳,还强调是王字旁一个森林的林,这一点让我很郁闷,大概是出于职业的习惯,她看出了我的郁闷,也没有继续问了,只是专心做按摩,她的手法很不错,直叫人浑身酥软,但是强烈的脂粉味道又让我迷糊得不知方向,在这种暧昧而又朦胧的感觉中,我仿佛在做一个梦,我又梦见了和苏琳邂逅的日子,梦见了在北京与苏琳没有完成的相遇与告别。梦见了火车上的那个准备去北京逃避点什么的校友姐姐。

        “好了,可以了,我们上楼去吗?”小琳的把我从梦中惊醒。我神经质的忽然坐起来环顾四周,把她吓了一跳。“苏琳呢?”我喃喃着,很快就发现自己没有区分开梦和现实。“我们上楼去好不好,做完了就什么都忘记了。”她的声音很暧昧,中间还带着那种很职业的洞察力。

        “不用了,我满足了。”我狡猾的指了指楼上:“我先走了,楼上的老板会帮我结帐的。”然后就飞也似的穿上外套,走出了发廊。

        2003年年末,在我和肖斯文翻脸前的最后两个月里,我又住到了虎泉。发廊依旧,只是小姐换了一茬又一茬,物是人非多少让我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时间长了倒对这里有了几分依恋,虽然不常进去,进去也只是做做按摩,却多少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些安慰。而那时的肖斯文,为了考研,找到了这块远离闹市的地方住下来,花高价在水果湖的那座小庙里找了间厢房住下,但是偶尔,他也会出来散步,或者到我这里,或者去发廊,或者我们一起去发廊。依旧是他上楼,我则在楼下按摩。

        出了发廊,我叫了车回学校,车到校门口就不能进去了,我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早,就盘算着在学校附近闲逛,学校对门就是著名的酒吧街,酒吧的缝隙里也有不少发廊,我很奇怪肖斯文这种不重名誉的人为什么不就近解决饥渴问题,还偏要打十几块钱的的士去那种偏远的地方找刺激。但是不能不说的是,他会经常出入这附近的酒吧,因为他告诉我,在里面可以找到他需要的那种类似爱情的感觉。今夜酒廊门口人来人往,显然在搞摇滚演出,至少现在,我不太喜欢这种闹轰轰环境,讨厌那些在台下毫无节奏摇头晃脑的女孩子,更不喜欢在我喝酒的时候乐队和乐队之间象西部片里那样大打出手,把整间酒吧砸得一塌糊涂,让人没有办法安心。有间茶楼倒是不错,可惜在上个月也被拆掉了,我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想回寝室,所以只有象游魂一样在这条街上闲逛。

        迷茫间我随便推开了一间酒吧的门,甚至没有注意酒吧是什么名字,这间酒吧并没有什么新意,不过作为一个消磨时间的场所应该是足够了。

        酒吧里,紫色的灯光和我刚出来的那间发廊一样幽暗,不过感觉好了很多,我叫了一瓶科罗娜,坐在高高的酒吧凳上,斜倚着吧台,看着紫光灯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呷了口啤酒,感到一丝惬意。

        忽然我整个脑袋一麻,才意识到发现熟人了。女生卫婕挽起平日的披肩的长发扎成一束马尾辫,上身黑色的紧身T恤,下身一条贴身的牛仔,一双紫色的尖头小皮鞋,显得青春飞扬得象一朵花一样。我没有来得及给她打招呼她就先发现了我,把我约到一张台子上坐下。

        我问她:“你暑假没回去么?”她看了看四周,声音稍稍压低了半度:“不想回去,打几天工吧。”她接着问我为什么没有回去,我说不大想回去,武汉不是挺好的吗。她就开始笑,我说有什么好笑的,她说这样不是很好吗?暑假这么长,总算有个伴了,我说,我又不是天天在这里晃,难道当我是个大闲人啊。她说,你不是大闲人还是什么,每次大课都很少看你去上,每天上午班主任差寝你都在里边睡觉。我只有反驳说,那是因为这些课听了没有意义,上午在寝室睡觉也是为了养精蓄锐,她又问我最近在干什么,我说我一直在看书,她又想问看什么书,忽然意识到老板的脸色有些难看,于是就起身告辞,说下班了请我吃消夜。

        跟卫婕也算是认识快一年了,属于那种不冷不热的朋友,认识她是我在大一一次话剧演出的时候,那时候我和肖斯文都还在文学社里做理事,说白了也就是负责活动的组织,顺便给社长和社团部跑跑龙套,那次话剧演出是因为我们美丽的女社长与伟大话剧社的社长分手,为了站好最后一班岗跳好最后一只舞,两个社团又联合在一起共同制作一部年度大戏。有能耐的肖斯文负责联系赞助,而没能耐的我,就只有跑跑演员和服装的龙套。

        当初那个先锋试验话剧大概讲的是一个不上进的男生和一个恨男朋友不上进的女生的爱情故事,搞得神神鬼鬼。当时的导演是话剧社的男社长,是他钦点卫婕扮演女主角。卫婕比我高一届,刚进学校时就听到关于校花的种种传闻,但当第一次见到她时,才发现的确名不虚传,比起继教院那些化着浓妆珠光宝气的女生多了几分清纯,比起那些整天埋在自习室里的女生又少了几分木讷。当时她以不好见人为由婉拒了话剧社的邀请,本以为她也会婉拒我的邀请,实在想不到她居然很爽快的答应了。

        卫婕在话剧演出后就很少和我联系了,只是偶尔给我打几个无头无脑的电话,不时以学姐的身份教训我不认真上课,除此以外我甚至很少见到她,除了电话里偶尔向我述说一下最近遇到的开心事,我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更多的时候卫婕一直象一个神秘的影子,非常偶尔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偶尔在校园某个孤单的,不经意的角落里;偶尔在她给我无缘无故打过来的电话中,偶尔在寝室里谈论美女的卧谈会上,其他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苏琳的日子,这些片段都不过是一些可有可无的碎片而已,随便一股清风,都能将它吹得无影无踪。

        我端详着这瓶快喝光的酒瓶,在紫色的灯光中折射出的单调而迷乱的色彩,我喝光了最后一口啤酒,埋完单,想和卫婕说声再见再走,却发现她和一个中年男人在另一张台子上聊天。我很不好意思的挥一挥手,示意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