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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江潮转头四顾,漕帮帮众大多神情激越,要求处死令狐匋。江潮又转向奚郎道:“小兄弟,这次救我出来,你功劳最大,你说如何处置令狐匋?”

            奚郎向唐宁问询,唐宁笑道:“奚郎,这是漕帮内务,要漕帮中人才能作主。江帮主既然让你讲,你便讲自己的意思。”

            奚郎鼓起勇气,才道:“我想放了他。”不但漕帮众人吃惊,令狐匋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潮点点头道:“你要放令狐匋,是为公义,还是为他从前对你不薄?”

            奚郎道:“我也讲不清楚,只是不希望江帮主杀害自己的师弟。”

            江潮道:“讲得不错。令狐匋暗算我,不顾师兄弟情分,如今我若杀他,岂不与他一般无二?令狐匋,当初攻破安乐寨,是你坚持处死仇师弟,我还以为你是大义灭亲,不想你另有所图。念在这几年漕帮因你而兴盛,将功抵过,你还是回去开你的镇海镖局吧。”

            令狐匋面色铁青,拱一拱手,扭身便走,漕帮帮众闪出一条道来,却向他身上吐了不少唾沫。

            江潮又谢过老叫花子与老疯头,道:“江潮这条老命是诸位救的,今后漕帮唯丐帮马首是瞻。”向奚郎道:“小兄弟立了大功,又心怀仁义,我有意任你为副帮主。”

            奚郎摇头道:“我年轻不懂事,功夫又不济,做不得。”

            江潮笑道:“你年纪还小,正是前途无量,老夫愿将一身功夫传授与你,由你做副帮主,想来帮中无人不服。”漕帮帮众见奚郎释放令狐匋,性情宽仁,这样的人做副帮主自然好过令狐匋那样严厉阴狠之人,何况人家救了帮主,立下大功,有什么异议?

            老叫花子笑道:“漕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你小孩子造化了。”

            江潮道:“漕帮人数虽多,却是乌合,天下第一大帮自然是丐帮了,我漕帮永远不争这第一位。”又问起奚郎出身,听他出身孤苦,便收为义子。

            众人下得山来,才有官兵赶到,想是察看比斗结束,才来走走过场。唐宁与领兵军将相识,交待几句,官兵便回苏州。唐宁本要回城,江潮坚请他到扬州。

            到得漕帮总堂,江潮正式开香堂收奚郎为义子,任为副帮主。令狐匋已收拾家小逃去长安,投奔长安剑宫,江潮虽允许他继续经营镇海镖局,但在扬州一带,又哪里有人肯投在他旗下。

            江潮卧床多年,已不知当今江湖形势,向老叫花子求教。

            老叫花子扼要交待一番,江潮大加感慨,不想如一场大梦初醒,人事已非。长安剑宫北与幽燕帮、无极帮,东与漕帮结盟,已占半壁江山,如今与太乙门对立,成一触即发之势。

            唐宁皱眉道:“我听秦宁提及出使成德前,阎峰曾三令五申不得与太乙门开衅,并不以江湖门派自居,如今竟与太乙门水火不容。”

            老叫花子道:“长安剑宫开始那阵子作为,似乎是借江湖之名,帮助朝廷对付河北藩镇,所作所为还有一层皮,但从宪宗死后,这剑宫便在各地公然扩充势力,想要称霸江湖。关中的名门以老道士的太乙门为首,要是不挤垮太乙门,长安剑宫别说称霸江湖,便是称霸关中也是做不到。因此它第一步便是先除太乙门,扳倒了太乙门并取而代之,接着便除华山派,接下来便是少林寺,我丐帮叫花子多,它也会分散借各地官府之力动手。到了最后,嘿嘿,江帮主,八成便轮到你漕帮了。”

            郑奇笑道:“好计,好计,这不是当年战国时秦国所用的远交近攻之计么。太乙华山丐帮是三晋,少林是楚国,你漕帮是齐国,到最后大军压到齐境,齐里喀嚓。”做一个砍头的手势。

            老叫花子笑道:“远交近攻?原来还真有这样的计策?我老叫花子没读过什么书,还以为长安剑宫中出了一位诸葛孔明,原来只是抄故事。”

            唐宁由衷佩服道:“前辈虽读书不多,却能洞察秋毫,愧杀天下读书人。”

            江潮道:“我漕帮哪里能轮得到最后,令狐匋这厮不是早先下手了么。当年在骊山大会他力主与长安剑宫结盟,说是可借官家之力剿灭安乐寨,没想到令狐匋心怀阴谋。我师兄弟三人当年为争夺掌门之位翻脸,各自经营,鼎足而立,仇六安虽然做了盗匪,但他性情却直爽,一定要真刀真枪胜我,也算一条汉子。令狐匋功夫不及我二人,原以为他已退出掌门之争,不想他助我是假,假我之手除掉仇六安然后暗中取我而代之才是真。”

            唐宁道:“这长安剑宫一向是依靠官府之力行事,这些人也大多是些官员,还有的恐怕是不出宫门的太监,我看他们所图也不会在江湖,何以竟想称霸江湖?未免太假戏真做了,这一直是我不明之处。”

            老叫花子道:“一方面它依靠官府之力在江湖中立足,更重要的它更需依靠在江湖中的地位在官场上立身,二者缺一不可。它先针对太乙门,除了远交近攻之外,还有其他考虑,少林寺是天下江湖的泰山北斗,大唐的护国禅寺,不可轻动。我丐帮又是叫花子帮,他们是官爷,将我丐帮并了去,谁来养活,它背不起这个烂包袱。”

            江潮道:“只怕它虽然不并,却在你帮中扶植奸细党羽,令狐匋便是明证。”

            老叫花子嘿嘿笑道:“这个自然,老叫花子能不防范么?我丐帮中也不尽是穷叫花子,也曾有不少弟子从军立功做官的,我丐帮帮规严明帮中帮主长老必须乞讨为生,要想图谋不轨,也须他肯吃得下做叫花子的苦才成,至于其他图谋者老叫花子早将他铲除了,年初便将荆襄分舵舵主逐出丐帮。”  又道,“太乙门人数少,老道士又从不与官府打交道,没有朝中强援,长安剑宫自然先从太乙门下手。”

            唐宁与韦玉筝近年来安稳在江南,骆二之事唐宁因担心终南道人与韦玉筝激愤之下,单枪匹马私自报仇,便只悄悄知会了胖大道士,虽知长安剑宫与太乙门近年来暗中渐渐对立,却不想已至此般境地。

            老叫花子道:“长安剑宫虽不曾直接挑衅太乙门,却在不断削弱太乙门的羽翼,半年前先断了太乙宫发放道箓的权力。三个月前又借口在各地清查伪度道士,将崆峒派的道观拆除,全部勒令道士还俗回乡,这些道士一回乡,大多便被官府以各种名义收捕。”

            唐宁道:“不知太乙门与华山派有无准备。”

            老叫花子道:“老道士是以静制动,等待时机。”

            江潮道:“嬴帮主若有吩咐,漕帮虽然不济,也可略尽绵力。”

            老叫花子笑道:“江帮主你这漕帮是吃官家饭的,这种事情不须你插手,只要你两不相帮,便是断他一翼了。”江潮点头称是。老叫花子道:“早晚一场大战是免不了的,依我看来,左右不过两三个月。”

            唐宁道:“既然如此,我们也须早回长安。”

            老叫花子笑道:“你不是与那长安剑宫的代掌门阎峰是兄弟么,你回去帮谁?”

            唐宁道:“正道所在,自然要助太乙门,况且我也受太乙门厚恩。不过对待长安剑宫中人,也要有所区别,阎峰一向主张削藩,而今剑宫许多作为非他本意,想来他也是身不由己,我只去找那骆二老贼。”

            唐宁这才将骆二之事告诉韦玉筝,韦玉筝嗔道:“如何今日才告诉我?”跟着便知唐宁是心疼她,万一得知仇家却又无法报仇,这份苦楚可想而知。这么多年过去,韦玉筝早已对寻仇之事淡漠了,心中也想到万一仇家武功高,报仇必然十分危险,若宁哥哥有个三长两短……这仇还是不报算了。如今乍闻仇人,心中又翻覆不已。

            郑奇脸色却十分尴尬,原来他在剑宫中记名师父正是骆二。唐宁道:“郑兄弟,此事与你浑无关系,你也两不相帮便是。”

            郑奇一笑道:“唐大哥,你我是兄弟,怎能说浑无关系。那骆二既然是个卑鄙小人,不认他这师父也罢。”

            老叫花子老疯头都哈哈大笑道:“好,好,什么狗屁假师父,不认他。”

            老叫花子思虑长远道:“从长安剑宫一向行事来看,那掌门必然是手握重权的太监大臣。宪宗敬宗两个皇帝被杀,剑宫都有嫌疑,若真的开战,我们也师出有名。”

            老疯头点头道:“老叫花子所言甚是,理直则气壮,它长安剑宫有人撑腰,我等也须在朝中有党援,我这便去知会裴度相公。”

            正在此时,有丐帮弟子急冲冲赶来,老叫花子与他手语一番,脸色大变道:“长安剑宫已在各地捕杀太乙门弟子,我等要立即赶去长安救援。”与老疯头当先急奔而去。

            唐宁与郑奇四人也急忙随后赶来。奚郎虽欲前往,却被唐宁拦下,一来奚郎功夫也帮不得大忙,而来他如今已是漕帮副帮主,身份不同,不宜出面,唐宁嘱咐他在江南徐淮一带设法营救被截杀关押的太乙门弟子。

            四人一路日夜兼程,汇合了青龙帮及两河不少江湖门派,自然皆是丐帮送讯邀集的,共数百骑疾驰长安,惊动了不少地方官府,以为是流寇侵扰,却无人敢发兵来追。苍岩七杀本想找唐宁决斗,但听说要与长安剑宫大战,立即将唐宁放在一旁,准备与成颀决一死战。韦玉筝每呼他一声“苍岩大哥”,苍岩七杀皆心神大乱,忙避开脸去不敢面对。

            一路向西,本是秋风送爽之时,却恼恨此刻偏偏是迎面西风,这逆风实在使人心中莫名的不安。

            冲到太乙宫外,见地上血迹斑驳,太乙宫内空无一人,一片死寂,只有秋风吹落满院的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