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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旧忆




        从映春台到福寿堂,也不过一会儿功夫。



        老太太已经起身来,正在张罗早膳,李妈妈捧着热乎乎的玉团糕。



        大少爷沈惊鸿同媳妇周雅云前来问安,老太太见了儿孙绕膝,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



        一边招呼易溶溶坐在自己身边,又一边让众人用膳,老太太喜欢清淡,早膳多以粥食为主,但今日不同,因着易溶溶来了,便准备的颇为丰富。



        虾仁玉卷小酥,满天星,玉团糕,清蒸鲤鱼,翡翠珍珠汤......



        沈惊鸿倒也许久不曾来问安了,因为来年春日要下场,便去了长白书斋。



        老太太见着大孙儿近来读书辛苦,便关切道,“这些日子读书可是辛苦?”



        沈惊鸿规矩道,“多谢祖母牵挂,孙儿不苦。只希望春闱能中榜,也好为咱们家里争光。”



        沈惊鸿虽是庶出的,但也上进努力。



        易溶溶想起曾经问起沈惊澜,“表哥为何不考科举?”



        沈惊澜蹙眉,叹了口气,“皇上不许。”



        说来沈惊澜自小便是皇子伴读,他才思敏捷,幼年时便拜文渊阁的徐大学士为师。就连锦王去徐大学士那儿都吃了闭门羹,可见徐大学士对他之看中。皇宫,总是最危机四伏的地方,因了锦王、瑞王争储之事,沈惊澜无辜被牵连送到京郊的长盛营,自此开始习武。那个少年才子渐渐淡出众人视线。



        三年前春闱放榜,琼林宴上。沈惊澜许是喝多了,少年意气,一时技痒,与当朝状元爷对诗,对的状元爷无诗可对。又与众人作赋,一篇上林赋犹如黑夜里皎皎明亮的明珠,朝中大学士无不禁叹为观止。无人不夸,无人不叹,沈大人家中竟有这样人物。



        原是诗词才子会,皇帝却觉得沈惊澜此举当众折了他的面子,便笑着对宰相沈徽道,“爱卿可知道,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皇帝说的是柳永的词,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柳永此句惹恼了皇帝,便有了这段奉旨填词的典故。据说仁宗曾说,“他不是说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吗?那就让他去喝他的酒、填他的词!还要功名做什么?”因此,把柳永的名字划掉了。



        此时的沈惊澜已经去了长盛营三年,从前的的少年得意,豪情与骄傲,已经被这三年的军营生涯磨平棱角。他亦是不服,两位皇子相争,他从来不曾牵扯其中半分,为何受牵连的却是他?



        听了皇帝这句话,众人纷纷以为沈大人家的公子捏了一把冷汗,此是要除去了一个读书人的科举的资格吗?



        皇帝看着少年意气的沈惊澜,反倒是笑了,“爱卿才华,也无需科举浪费一个名额了。朕身边的秘书郎丁忧,不如卿到朕身边做个秘书郎可好?”



        秘书郎掌图书经史,又称兰台郎。



        这一给就是一个八品官,这倒不打紧,关键这可是御前的差事。状元都要先入翰林院,他却直接得了差事。



        她知道,沈惊澜绝不是如此浮躁之人,他又为何敢赌?为何不怕触怒天颜。



        沈惊澜却也肯告诉她,“紫云楼中,我听见陛下对我父亲说,委屈了令郎。既是为当年的事委屈了我,那总该给个补偿。我不过是寻个机会,让陛下给个补偿罢了!也省得陛下忘记了所谓的补偿。”



        那日的事,在众人眼中却是无限风光,只闻沈徽大人家的二公子,才冠京城,连状元爷也自叹弗如。皇帝免了他的科举,直接入仕为官。



        她又问表哥,“锦王和瑞王之间是为了什么事?”



        沈惊澜却不肯再说,只是道,“皇储之争,你一个小女孩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易溶溶正想着这段往事,老太太给她夹菜,笑着道,“这道金丝卷你母亲喜欢的。”



        老太太又嘱托了几句让沈惊鸿用心读书也要照顾好身体。



        沈知雪眉眼弯弯,“还是二哥哥好,皇上直接就免了他的科举,入朝为官。”



        老太太握着知雪的手,“你大哥哥也好,肯读书,肯上进!不像你那个三哥哥,成日里不着调的!”



        沈家老三沈惊澈是崔氏所生,自小崔氏便宠的要紧,又仗着嫡出的身份,除了沈惊澜和沈知雪,其他兄弟姊妹一概不放在眼里。




        正训斥三少爷,崔氏正踏进门来。“母亲怎的动这么大的气?”



        做母亲的自然维护孩子,又见着孩子们都在这儿,唯独她的澈儿缺席,也难怪老太太心里不痛快。



        崔氏笑了笑道,“澈儿这孩子是去郊外替母亲寻药去了。听闻那一味草药稀罕难得,又不肯放心别人,便亲自去了。”



        上次太医诊脉,方子里里的确少一味野生的草药,因了京城中没有,熬药也急,便用别的药代替了。



        老太太还是给了崔氏面子,并没有再说什么,更没有拆穿这些。



        同众人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便让众人回去了,只留了易溶溶,又问她在府中吃的可好?睡的可好?



        老祖宗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她,她又怎么能让老祖宗有事呢?她一定会守护好她的外祖母。



        等外祖母午睡,易溶溶才回了映春台。此时正是桂花花期,花香氤氲,似幽静山谷里的风,掠过鼻尖,格外好闻。花香微淡,因为有些距离,她知道,是沈惊澜院里养的金桂,那些桂花花香,就像是过往一段又一段的情愫,遏在她的心口,让她说不出话来。



        阿夏已经按她的吩咐,把云母和闪光片买了回来。



        她躺在塌上浅浅的睡了一会儿,便开始绘画。昨日夜间已经勾勒了雪山形状,这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沈惊澜的画风,她握着画笔,便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下一笔该如何画?



        云母色已经是使用了几千年的材料,敦煌壁画上便多用此物,用这银白色和银灰色的云母粉便可映照雪山与月光的意境。



        她不禁心中窃喜,若是丢了一幅人物风景工笔画,可就得费好些日子了,好些日子也不一定能效仿的一模一样。



        陪老祖宗用过晚膳,易溶溶便以身子不适为由,歇息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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