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果然是密密麻麻的尸体，有些才刚刚开始腐烂，有些却已经变成了累累白骨，这些尸体上时不时有来回爬动的小虫子。
混合着浓郁的阴冷潮湿的味道和腐烂的臭味，让原本还堪堪能够忍受的众人一瞬间就脸色发白吐了出来。
而此时林醉柳窝在廖銮怀里，还没从方才被吓着的劲儿上缓过来，她倒是没有被这样的场景吓吐，好歹她也是个医生大夫，再加上她参加过同西奉国在西北五城的战争。
那么多各种死法的尸体也都见过了，如今倒是也不觉得多恶心，方才只不过是没有心理准备，贸然看到这种可怕的场面吓到了而已。
“这里的尸体……太多了。”连参加过战争的人都忍不住开口感叹，这里的尸体就像是双方军队拼杀时的战场，随便下去一脚就是一具，层层叠叠。
“怪不得，怪不得刚刚踩上去觉得软绵绵的，原来都是……”季尧寒欲言又止，他才入世，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
如今贸然看到这么多具尸体，一时间心里也有些接受不了。
“我方才还以为是洞里长了苔藓，所以踩起来才是这样的。”反正任谁也想不到，竟然是这些东西。
“为什么会有尸体？”
“会不会是……这洞里有危险？”
“那怎么办，外面的石头上估计已经爬满了虫子，现在根本没法儿回头了，只能往前走。”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是往前走吧，被虫子弄死太恶心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前面万一有更恶心的怎么办，我不走。”
“还不如在这儿待着。”
……
众人在原地叽叽喳喳的商量了一会儿，最后想着还是继续向前才有生还的可能，此时那些小虫子肯定已经把他们进来时那个大石头堵的严严实实了。
好在他们人多，进来以后又把石头推上把缝隙堵住了，这才能安心的在里面走，否则那些虫子难保不会跟着一起进来。
到时候这里就不是什么逃生之地，而是一个单方面的屠宰场了。
“诸位，听慕某一言，现在这里这么多具尸体，谁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东西等着我们，我们不如在此处，等着别人来营救，届时就能活着出去了。”
慕云庭这话一说完，众人大多恢复了安静，似乎是在琢磨到底要不要听慕云庭的话，是应该呆在原地，还是应该继续往前走。
若是平时，这群习惯于服从安排的人大概真的会听慕云庭的，可能会无条件信任他。
然而如今，经历了这么多，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自己帮派的人凄凉的死在外面，已经失去了意志力，慌的没有主心骨，却也不会去轻易的做任何一个决定了。
所有的成长都是血和泪的教训凝结而成的。
整个甬道里气氛十分沉闷，失去了脚步声，在座的所有人甚至和地上已经腐烂发霉的尸体没什么区别，没有灵魂，没有目标。
大家都在懊悔，为什么当初非要跟着一起过来围剿。
明明同他们很多人都没关系。
过了半晌，终于有人动了动，接着人群中开始慢慢讨论起来，然后林醉柳就看到，有人直直冲着廖銮过来了。
她有些紧张，抓住了廖銮的衣服，廖銮一只手反手抱住她，接着抬头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人。
“这位……是叫廖兄弟吧，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我们现在是接着往前走，还是怎么着？”
过来说话的人是一位也走在前面的中年男人，脸上的胡子不多，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看着倒是面善，说出的话也极给廖銮面子。
“对，廖公子，你说，我们跟着你。”
“我们应该相信年轻人的抉择。”
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有为数不少人都跟着这中年男人附议说要跟着廖銮，这倒是让林醉柳有些惊讶。
其实也怪不得大家这样说，本来武林大会上廖銮就出足了风头，如今这条能让大家暂时躲避的密道也是廖銮找出来的。
相比较带路带的让众人死伤惨重的慕云庭来说，此时救了大家的廖銮才更加有威信，不过相应的，他做了决定，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就会更加受到人们的指责。
林醉柳和廖銮都不认识这人是谁，不过却也知道，这人从之前开始就一直在为他们说话，不一定是为了他们，也有可能是跟慕云庭有分歧。
封消寒对这人倒是略微有所耳闻的，他虽然向来对江湖上的人和事不太重视，不过该认识的他还是都认识的。
“这位是四方谷的何谷主。”他知道廖銮必然是不认识这人的，于是声音放的十分低，在廖銮耳边快速介绍了一下。
廖銮会意，点了点头，“多谢何谷主，其实在下觉得，当下还是应该继续往前走，因为现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待着不动也逃不过一死。”
他们方才进来的时候十分匆忙，绑在马匹上的水和干粮全都没拿，如今身无长物，更是没有能吃的东西，待在这里跟出去送死，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区别罢了。
“廖公子说的有理，那我们就接着往前走吧，反正算来算去也打不了就是一死罢了，老夫我还承受得起。”何谷主说的大义凛然的，众人都像是被他蛊惑了似的，也跟着应和着，说要跟着廖銮一起离开。
“对，我们一起离开，不在这里等死。”
众人一一应和着，竟忽然有点儿群情激奋的感觉，这边大家已经起身打算离开了，然而方才说了话的慕云庭就尴尬了，他原本的主张是让大家在原地，不要离开此处，然而四方谷的谷主公然不给他这个组织者留脸面，让他的脸此时一片青红交加。
有人见到了坐在原地不动的慕云庭，实在不忍心这个人在原地等死似的，开口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慕帮主，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现在这个时候，在原地待着也是无济于事啊。”
这人原本只是对慕云庭的关心罢了，然而慕云庭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忽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说话的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做的决定不行吗？居然不听我的而是听这么个年轻后生的话。”
他此时眼眶肿胀，瞳孔也红通通的一片，充斥着红血丝，看着瘆人极了，像是一个被踩了尾巴惹急了的狗一般。
这人终于还是不敢再关心慕云庭了，摇了摇头有些惋惜的离开了。
不多时，这个原本风光无限的中年人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人，一个年轻人。
“爹，快走吧，别在这儿呆着了，你自己也知道，没用的。”慕云辰的声音不悲不喜，看着似乎只是再说一个普通的事情。
“你的事儿我都知道的，爹，别再错下去了，你的一世英名已经毁于一旦，此时还想晚节不保吗？”
这话说完，慕云庭的身体猛地一震，接着他有些不可思议的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个已经长得很高很壮的儿子：“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了？”他说着神色似乎有些僵硬。
慕云辰似乎是笑了一声，声音像是从远远地地方传过来，带着点儿释怀和劝慰：“早就知道了，从爹变了的第一天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了，爹，您做了一辈子的武林盟主，我记得您还跟我说过，对待这种歪门邪道一定要敬而远之，毁儿快之，现在怎么能自己破了自己的话呢？”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了，慕云庭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身旁不断地有人从他们父子二人身边经过，时不时会有眼光打量一下，好在空气这个甬道没什么光线，也没人能看得到他们。
“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我练了一辈子的内力就这么没了，也不甘心我想要给你的武林盟主之位就这样被一个黄毛小子夺去了，不甘心。”
“爹！武林盟主不是皇位更不能世袭，能者居之才是正经，你这么想本来就是错的。”
慕云辰的声音难得严肃，就是在这样的一片黑暗当中也发着光亮。
慕云庭似乎是听进去了，忽然站起身，朗声开口：“走，我们也走。”
他说的正是时候，林醉柳来的似乎也正是时候，她很快走到二人面前开口说道：“二位还是一起离开吧，大家都走了，你们在这里太危险了。”
这么关心慕云庭，林醉柳是以德报怨了吗？自然不是，她心里其实已经对慕云庭这个忘恩负义，阴险狡诈的死老头厌烦死了。
不过这次行动倒是让她对慕云辰的看法有所改观，甚至觉得有些欣赏这个苍云派的大少爷，这样想着她说话的语气才好听了不少。
“劳烦林姑娘费心了，我们这就跟着一起出发。”
慕云庭倒是会教孩子，慕云辰被教导的极好，林醉柳心下忍不住又觉得这人有礼貌，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廖銮身边离开了。
“你看，一切都还挺好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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