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医生将目光投向了姜怀雅怀中的豆豆，眼神柔和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
“那能具体描述一下病人的症状么？或者说是什么让你决定带他来做心理咨询的？”
豆豆朝着姜怀雅的怀里缩了缩，像是怕生，姜怀雅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才道：“豆豆他这段时间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他原本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我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一段时间的情绪低落，可他……”
说着，姜怀雅将豆豆抱起来些，将他的衣袖卷起，将他的左臂给医生看。
但医生最先注意到的却是豆豆脸上的红肿，她惊讶地看向姜怀雅，这位女士不像是个性急起来会打孩子的人呐。
“这是……”
姜怀雅见医生看了看豆豆的脸颊，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什么了，连忙解释道：“孩子脸上的伤……说来话长，是我的疏忽，被别人打了。”
姜怀雅面上的心疼不似作伪，医生点点头也没再追问，看着孩子细小白皙胳膊上的那些触目惊心的划痕也怔住了，“这是……”
“我刚开始发现的时候还以为是有人欺负他，去学校看了监控又咨询过这方面的专家，才确定是他自己划伤的。还是我对孩子的关心不够，这么晚才发现。”姜怀雅很是愧疚。
师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神色变得有些凝重，“确定是孩子自己划出的伤口？他还这么小，这么长时间我还没见过年龄这么小的患者。”
姜怀雅点点头，“我们能肯定，已经能排除其他可能了。”
“好，那我们先来进行一下测试。”师医生点点头。接着，又转而和豆豆道：“叫豆豆是么？”
见孩子没有回应也不生气，仍旧笑着站起身，“来，我们先坐在这边。”
说着，带母子二人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拿出来一张纸和彩笔，“我们先花一幅画怎么样？以家庭为主题，画出你心目中的家人，好不好？”
师医生语调柔和，带了几分笑意，豆豆也逐渐放松下来，没再缩在姜怀雅身侧。
“去吧。”
姜怀雅轻声催促豆豆，轻轻推了推他。
豆豆回头看了一眼姜怀雅，从她眼神中读出了鼓励等的情绪，也上前将纸和笔接了过来。
姜怀雅欣慰笑了，原本豆豆是很爱画画的，但自从目睹她和陆远激烈争吵后，小小的孩子竟然像是有了心思一样，大多数时间总是呆呆一个人，不愿意画画了。
此刻豆豆的脸上也有几分期待的神色，师医生笑道：“那我们先画妈妈。”
她坐在了豆豆身边，不远也不近恰好能让他觉得舒适又不至于过于疏远的距离。
豆豆没有说什么，默默拿起画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小孩子的画工自然算不上什么好的作品，只是看得出他很认真，精心选了眼色，头发也一丝一缕地认真涂抹。
师医生暗暗点头，笑着夸赞，“画的很好呀，这条红裙子很好看。”豆豆没有看她，而是转头去看姜怀雅。
姜怀雅鼓励一笑，附和道：“嗯，画的很好。”
“那么接下来画爸爸。”师医生提议。
豆豆却是明显的一愣，旋即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话，医生也摸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姜怀雅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你是不愿意，还是不会画？”医生没有责怪，反而温柔地问他原由。
豆豆这回还是沉默着，看着桌面的纸张，手中的笔胡乱在纸上画了两道。
黑色的痕迹虽然并不是很打眼，但却再也抹不去，就像是一道永恒的伤疤，丑陋而让人难堪。
师医生见状也不再紧逼，轻轻抓住了他的手，“好了，那我们就先别画爸爸了，我们画一个家，怎么样？”
其实家的概念何其宽泛，不仅仅是一栋房子，还会是家人是亲情。
这回豆豆倒是没再摇头，默默又垂下头开始了自己的画作。
医生没再说话，安静看着孩子在纸上一笔一划的描绘，这大概就是他的家或者说他心里的家？
师医生的心中浮起了一个巨大的问号，这副画的配色都是暗色的显然比妈妈那张图色调要暗的多。
画完后，师医生还是笑着夸奖道：“画的真好，可以看看吗？”
豆豆看了过来，“可以。”
又仔细看了看孩子的画作，师医生心中已经有了分辨。将画放下，看向姜怀雅，见对方也看着自己，显然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稍等。”说着，师医生起身，拿起桌上的电话，“小苑，你进来一下。”
放下电话没一会儿，之前领着姜怀雅母子进来的护士又推开了门。
“您喊我？”
“对，带小朋友先去外面看一会儿电视。”
“噢，好。小朋友，和我走吧。”叫做小苑的护士朝着豆豆伸出了手。
师医生又看向豆豆，笑着道：“让姐姐带豆豆出去看一会儿电视，好不好？”
豆豆看看她又看看姜怀雅，有些迟疑的神色。
姜怀雅知道医生必然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连忙弯下腰，“豆豆和护士姐姐去好了，妈妈一会儿就过来。好孩子，勇敢一点。”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豆豆将手放到了护士的手上，被她牵着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姜怀雅转过身，发现师医生正看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原本想问话，倒是师医生先开了口。
“姜女士，豆豆的情况其实刚刚我大致有了了解，您和您的丈夫……”
医生的话没说完，但姜怀雅明白她的意思，略微顿了顿。
“是，我们刚刚离婚。”
师医生略一沉吟，“看来这件事对孩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对于姜怀雅的话她似乎早有预料，倒也没有什么吃惊的神色。
姜怀雅怔了怔，“我还以为他没有什么在意的呢。”
豆豆在他们离婚的那段时间根本不哭不闹，姜怀雅起初也担心，但她以为是没事的信号，也就没有再特意关注。
“坐下说好了。”医生又带着姜怀雅坐回了沙发上，“其实对于孩子而言，他的世界是很小的，无非是父母家庭再多一个就是学校的人际关系。你看这副画。”
师医生将“家”为主题的画推到姜怀雅面前。
“父亲这个角色出了问题在豆豆这里表现的是相当明显的，这个不用我说你也能够看出来。那么你可以看看这幅画。”
姜怀雅看向面前这幅画，其实平心而论，这画乍一看上去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线条粗糙，颜色有些孩童的特别感觉。
“这画怎么了？”姜怀雅有些疑惑。
师医生将那幅给姜怀雅的画也拿了过来，“一幅画有可能看不出什么，你现在再看看这幅，你有没有觉得家这幅画的色调非常暗，甚至不像个孩子会选择的颜色？”
姜怀雅这才注意到这幅画的颜色选的特别晦暗，看起来就像是天色晦暗的时候的一栋房子。
天是灰底的，房子也是暗色。
师医生注意到了姜怀雅神色的变化，“你现在看出来了对不对？”
姜怀雅点头，看向医生的眼中有震惊有忧心。
“孩子的心理问题其实相当严重，按照你的描述已经出现了自残的症状。那么现在其实可以确定他对于父亲这个角色相当的介意，从他的表现可以推断是负面的。孩子需要进行心理干预，只是他年纪实在太小了，可能对于大人采取的一些常规治疗都是没有用的。一些辅助治疗药物的问题也要仔细斟酌。”
师医生皱着眉，显然觉得这个病例也很是棘手。
姜怀雅已经怔住了，医生的话在耳边不断回响，她以为离婚就代表着一段新生活的开始，代表她可以摆脱陆远，摆脱那些痛苦而晦暗的过往，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姜女士？”注意到她的走神，师医生喊了她的名字。
“啊，对不起，我走神了。”姜怀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歉。
师医生倒是没有生气，反倒叹了口气，“我也有个女儿，我现在很能理解你的心情。孩子现在的情况很严重，要尽早治疗。”
姜怀雅连忙道：“只要能让豆豆好起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求求您帮帮我。”
面对她的恳求,师医生温和一笑，“你也不用太悲观，孩子毕竟还小，尽早的心理干预能很好地帮助他治愈，只希望您可以正视并且重视孩子的病，这样才利于他的精神的恢复。”
“我会给豆豆开一些药，不过他太小了有的抗抑郁药也用不了。但是每周的心理治疗是必须的，我每周五会空出晚上的时间来，大概在5-7点这个时间段，您看可以吗？”
姜怀雅看着医生温和的眼眸，心中的愧疚和害怕几乎要将她压垮，眼中的泪水即将流出。
“谢谢您……”
姜怀雅离开诊室的时候，发现豆豆正和护士坐在那里安静看着电视，小小的身子就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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