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很安静, 落针可闻。
郭泓瑾在原地呆立片刻,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抱歉, 大人。”
莫云叹了口气, 让自己显得和颜悦色一些。“你来找我, 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昨晚跟白少新我聊天, ”郭泓瑾说, “我们说起了许多事情。其中有一件事，也许对你们会起到作用。他说……”
莫云抬手阻止他。“稍等，我让调查部的人过来。”
随即, 她用个人终端接通了阿梅尔，让她立刻到自己的办公室来。
几分钟后，阿梅尔推门而入。
“嘿, 这位是谁？”阿梅尔打量了郭泓瑾几眼, “长得还挺帅。”
“他是联盟士兵，现在艾伦安排他住在白少新隔壁。”莫云说, “昨晚, 他和白少新聊过。”
阿梅尔立刻收起嬉笑, 神情严肃起来。“你们聊了些什么？”
“白少新有一个女友, 严格来说是未婚妻。他给我看了那姑娘的照片, 真是个美人。”郭泓瑾说, “可惜的是，在一次星际旅行中，她乘坐的客运飞船被李斯特劫持, 而……她被那帮海盗给强||暴了, 最后死状很凄惨。”
阿梅尔紧蹙起眉头，同情地叹了口气。
“白少新连这些事情都告诉你了？”莫云问。
“他心情很不好，因为昨天是那姑娘的生日。而且，我给他的6罐啤酒，大概也起了些作用。”郭泓瑾说，“无论他做了什么，现在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一个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很难将秘密长期地憋在心里。”
阿梅尔点点头。
“这是一个适合的突破口，甚至可能……也是他的动机。但我们没有她女友的资料。”阿梅尔对郭泓瑾说，“你见过那姑娘的照片，对吗？我需要你协助，做一份他女友的画像，我们就可以用画像来……”
郭泓瑾立刻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画稿，递给阿梅尔。
“我已经画好了。”郭泓瑾说，眼睛却是看着莫云，“我的绘画技巧总是能派上用场的，大人。”
阿梅尔接过画稿。“画得不赖。我可以用来比对，找到这个姑娘的资料。干得不错。”她顿了顿，又说，“你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
“正好。”阿梅尔说，“你跟我一起去餐厅。我需要你告诉我，你和白少新聊天的具体内容。越详细越好。”
“……”郭泓瑾看了看莫云，迟疑几秒钟，不怎么情愿地同意了。“那好吧。”
阿梅尔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向莫云眨了眨眼睛。莫云盯着她，无奈地笑了笑。她知道阿梅尔的眼睛在说“我喜欢这孩子，小伙子不错。”
阿梅尔带走郭泓瑾后，还是瑞曼十分体贴地给莫云带回来午餐。
“谢谢你，瑞曼。”莫云说，“还是你靠得住。”
“不用客气，大人。”勤务兵笑着说，“特勤队已经准备好了，等你午餐之后就可以出发了。”
莫云点点头。“奎恩上校呢？有消息回来吗？”
“没有。”
现在只过了不到24个标准小时，没有新的消息回来很正常。
但莫云还是感到放心不下。她不担心魔鬼虫，也不担心零重力环境，却没有由来地担心有什么艾伦不曾透露过的麻烦。
虽然他没有提过，但莫云知道胜利纪念日的活动，无形中给他带来很大的压力。不是身体上的压力，而是心理上的。而出一次任务，对他来说，简直可以当做是一次假期。所以艾伦才会那么爽快地就答应替雷赛捞人。
他平时可不是那么容易说话的人。
“如果他有消息回来，随时告诉我。”莫云说。
她很快吃好午餐，在特勤队的护卫下，乘黑鸟1号离开柯恩城一路向东，飞行了40多分钟才降落下来。
莫云从舷梯拾阶而下，在她面前是一个一百多米高的光秃秃的岩石小山，光秃秃的岩石缝隙里零星地嵌着几棵低矮的被子植物。
她向小山脚下走去。在她到达前，岩壁凹陷下去，一个穿着防卫部队盔甲的士兵走了出来。
这名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人挺起胸膛，敬礼道：“下午好，防务官大人。”
“下午好。”莫云说。
年轻士兵在自己的手臂的显示屏上按了一下，之前凹陷进去的岩壁向右侧退开，露出一条明亮的通道。
“谢谢。”
莫云和金昭走了进去，其他人则留守在山体外面。
他们穿过通道，进入一个向下运行的高速电梯。电梯快速地向下运行了大约2000米后停了下来。莫云和金昭走出电梯，又沿着走廊步行了几十米，在一个探头前停下来。
莫云靠近探头，让光线扫过自己的虹膜，又在将手掌按在一块扫描器上。
“嘟——”的一声，莫云身侧的一道门打开了。
这里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拱顶厅堂，拱顶距离地面足足有一百多米高。
在这个巨大的空间之内，一个黑色的高塔矗立在中央。
高塔的底座是金字塔型的，上部有两个相对的半球体，尖细的塔尖如同避雷针一样树立在半球之上。而从半球上又斜斜地支起了数十根棍状物没入拱顶之内。
当莫云一块跨进拱顶厅堂，几条藤蔓一样的纽带从高塔底部伸了出来，直奔莫云而去。它们将莫云包围起来，亲昵地缠绕着她，在她的手臂、脸颊上扭动。随后而来的纽带则围绕着她旋转、飞舞。
金昭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但每次看见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它们……还是这么热情。”金昭说。
“毕竟，它们是我们这位防务官的一部分。”一个冷清的声音在莫云身边响起。
周闵昌拿着数据板走了过来，他穿着橘色的囚服T恤和长裤，脚踝上的监控环闪着淡淡的绿光。
“你在这儿的日子看起来过得不错。”莫云打量着他，“脸色变好了，人也长胖了些。”
周闵昌低头看了看自己。“把精力都放在一件事情上，日子就单纯了很多。”
莫云走进一个圆形的平台，站定，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圆环从平台顶端落下，停在她头部的位置。
几名武器平台的操作员聚集在莫云身边，他们把那些欢喜地缠着她的纽带一个根根地拉起来，放在金属圆环上扣好。
“胜利纪念日的庆典就要到了。”莫云对周闵昌说，“我需要进行操控训练，以防万一。”
“我听说庆典的事了。虽然与我无关，但我还是觉得搞庆典活动毫无必要。”
莫云笑了一下，顺手轻轻地摘下缠住她腿的一条纽带，将它递给操作员，无视它耷拉下去表示委屈。
“有人跟你一样的想法。”莫云说，“不过，关于神农主炮与我之间的绑定，听说你有一些新想法。”
“是的。”周闵昌说，“莫九平教授当初设计神农主炮的时候，把它的操控系统设置为生物形态。操控系统与你之间的脑机接口，就是这些神经纽带。它们同样是生物体，来自你的克隆的大脑，经过DNA编辑、重组、再生而成。所以可以说这些……活泼的……神农纽带是你的一部分。”
莫云点点头。“因此它们对我特别亲近。”
“这真是个很有创意的想法。”周闵昌说，“但人类大脑的反应时间有限。战场冲突的时候，人类的脑波很容易就处于β频段的，大脑的反应速度会更慢。受到情绪影响时也会如此。因此才会给你进行手术。”周闵昌遗憾地叹息一声，歉疚地说：“我很遗憾手术的副作用是抑制了你的情绪反馈能力。”
“我明白。”
操作员把所有的神经纽带都扣在了金属圆环上。他们从圆形平台上撤走，来到与平台相互连接的一块操作面板前面，开始加载能量和数据信号。
周闵昌虽然很清楚神农主炮的启动方式，但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莫云是如何操控它的。他感到自己心跳加速，不得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目前来说，”周闵昌接着说，“如果要再造一台神农主炮，就必须要再克隆一次你的大脑，再次进行DNA编辑重组成为神经纽带。可这台神农主炮仍然必须由你来操作。”他的神情突然暗淡下来。柯恩星上有18座神农主炮，意味着莫云进行了18次大脑克隆。
“对。”莫云说，“星核研究所做了很多工作来解开这个绑定。他们曾经打算用超级计算机来绕过整个生物化的操控系统，但是实验失败了。他们还曾经克隆过一个我，试图让她来操控其中一座神农主炮，但是克隆体接入神经接口界面后，2分钟之内就脑死亡了。”
她说着叹了口气，她还记得艾伦看着那个克隆体脑死亡时的神情。
当时，他把瘫倒在这个圆形平台上的克隆体抱起来，温柔地擦掉从她口鼻中涌出的鲜血，难以言喻的伤痛在他眼底浮现，接着又化为满腔怒火。他看向主持实验的苏昱海的时候，把这位科学家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没法分清死掉的是克隆体还是莫云本人。
莫云垂下眼睛，如果她的情感反馈更敏锐一些，那个时候她就应该看出艾伦对自己的感情。
与此同时，她在心底也默默记住了一件事，她对艾伦的占有欲确实是超级强烈，哪怕是看到他对克隆体流露出感情，也让她感到不快。
“我全面地看了过去的技术资料，产生了新的想法。”周闵昌说，“确切的说，是两个想法。”
这时，一道浅蓝色的弧光从圆形平台上升起，能量壁垒也启动了。
浅蓝色的光晕将莫云包裹起来，她与外界的一切交流就此中断。
被扣在金属圆环上的神经纽带上闪过一道银白色的亮光，然后神经纽带的前端开始分叉，化作无数根极其细微的触须，舞动着刺入了莫云的大脑之中。
一瞬间的剧痛袭来。莫云咬紧牙齿，攥紧了拳头，身体向后绷紧，鼻腔里发出忍耐地轻哼声。
周闵昌默默地转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