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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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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景盯着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杨松桥上个周末发到朋友圈,搂着他哥的那张四人合照。他知道杨松桥就是这种对谁都亲切跟任何人都聊得来的性格,但他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亲切”到这种程度。
  高三开学起,拿了保送资格的周景在周启天的示意下常常学校公司两头跑,他每天下午都要呆在周氏的总公司,跟了一个中层经理从头开始学,常常晚上还要带大堆资料回家学习整理。而尽管杨松桥家里很早开始就准备在高中毕业后送他出国,作为个要走完高考过场的人,杨松桥还老老实实地在高三熬着日子。不再重叠的日常作息让这对形影不离的好友每周只有来去匆匆几次课堂上的会面。然而周景也确实很忙,忙到没时间为他们锐减的相处时间有所感慨。
  这会儿得了闲,周景习惯性地想点开微信问问对方在哪儿有什么安排,看着几周前的对话才想起他们上次约着一起做什么都是三个月前,露营那会儿,杨松桥主动说起和师姐的分手。杨松桥“女朋友”的存在感在他这儿薄弱得几乎没有,除了初次听说时的震惊愤怒,他对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敌意和厌恶。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他只是顿了一下,问“为什么?”当时杨松桥怎么说来着,哦,“感觉不对”。
  周景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感觉不对”,倒是杨松桥自己解释了一下:“就……我以为自己喜欢这个类型,试了试却发现还是感觉不对。”周景在感情情绪方面向来钝感,这么主观敏感的描述他依旧不能理解,但总归杨松桥分手对自己而言是件好事,他点了点头继续整理露营用的睡袋和帐篷。
  杨松桥是个酷爱肢体接触的人周景却恰恰相反,刚复学时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对方时不时靠过来的肩膀和动不动就楼上来的手臂,忍耐到后面成了习惯,习惯成了自然。杨松桥就是这样的人,亲密的动作也并不代表什么,但照片上两人靠得那么近的勾肩搭背还是让周景从心底升腾起一股古怪的戾气。他绝佳的记忆帮他复习了一遍好像从一开始,杨松桥就对他的哥哥特别关注,就连露营前的“探望”也是杨松桥提出来的。他原本还想等他们的“兄弟关系”更稳定正常一些,而且这“保持距离做普通兄弟”的狗屁建议还是他自己提出的,转头就上赶着去找他哥算怎么回事。
  周景退出来又点开梁晨的朋友圈,和一年前对方刚申请微信号时候一样的默认背景和一片空白,头像还是系统的灰白色人物框。他知道高中时候梁晨微信上只有两三个好友,平时很少人找。他甚至不知道他哥会不会看朋友圈,还是只拿微信当个省话费的短信工具。
  他顿了一会儿,在杨松桥那张展示美食的照片下评论:“很久没吃芋儿鸡,有点馋。”
  周景有一点错了。
  梁晨不会发朋友圈,不会给任何人评论和点赞,他微信的好友除了已经删掉他的郑小峰、因为班级活动需要加的同学、焦琳,就只有周景和被逼着通过申请的杨松桥。但梁晨常常把跟弟弟的聊天记录打开看,也时不时点进去看他的朋友圈,可惜周景的朋友圈常年长草,一两年都没有更新。这时候他就庆幸加了个活跃分子杨松桥,一天恨不得发八百条动态霸屏,多多少少能透露些弟弟的消息。他都是从杨松桥那里知道周景在忙实习忙得昏天黑地,上周跟着周启天应酬喝酒还喝吐过。
  那天下午梁晨早早去店里打包了几斤芋儿鸡,翘掉下午的高数坐上了去市中心的车。路上两个半小时他不免忐忑,既然开学前周景说过可以去学校找他,看在芋儿鸡的份儿上,自己应该不会那么不受欢迎。别墅是肯定不能去的,梁晨准备直接从客运站打车去实中,能正好赶上放学。然而给周景发消息没有回复,打了两个电话也没人接,他实在有些担心,趁着放学人多躲过保安混进了校区。
  高三晚上还有自习,正常的放学时间对他们来说只是休息一下吃个晚饭的空隙。回到待过一年的高三楼梁晨倒没什么感触,对着班级牌着急地想找到周景。好不容易找到高三重点班的教室,却没瞧见人,大部分学生都出去吃饭了,只有教室后排有几个人围在一起吃着炸鸡薯条翻杂志聊天,聒噪得这层楼都听得见。
  “请问,”梁晨敲了敲教室后门:“你们知道周景去哪儿了吗?”
  正对着门口的那个男生抬了下头,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低声骂了句:“我操。”这下旁边的人都回头了,梁晨看了半天终于想起这些人是跟周景一个球队的,看上去就不好惹,向来都不会给他好脸色,梁晨平时也懒得搭理他们。但有求于人,他又轻声重复了一遍:“能告诉我周景去哪儿了吗?我给他送点吃的。”
  个子最高的那个叫“老熊”的黑着脸就打算站起来,被旁边一个比较斯文的男生拉住了,他扫了梁晨一眼:“劝你别找了。”指了指前排一个座位:“松桥发烧了,周景在医务室照看他哥们儿呢,没工夫理你。”
  “好,谢谢。”梁晨冲他们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操……”等对方走远老熊踹了一脚凳子:“老子最烦那死同性恋一副装逼的样子,不就是个被人操的玩意儿?就该再找人把他揍得妈都不认识,上回那点教训看来是没够!”
  “就是,之前周景脸上那么多伤还不肯说怎么回事,不就是这个傻逼干的。学校里装得那么乖,指不定在家怎么欺负人呢。”
  “算了。”之前搭话的男生冷着脸:“我看阿景也不像很讨厌他,教训他的事别让阿景知道了,也不要再惹事儿。”
  于是梁晨提着那几盒打包的芋儿鸡又绕回高一高二楼背后,医务室在多功能楼的一楼,放学时候走廊上一个人没有,老师回值班室了,灯也全关了,只有尽头虚掩着门的医务室休息区有一点点光。梁晨敲了会儿门,没得到回应便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周景?”
  他把勒红手指的塑料袋换了只手提着,休息区外面也没有人,围帘外只有一张空椅子和一张放着碘酒棉球纱布的护理操作台。而透过半透明的帘子隐约能看见有个人侧躺在里侧的临时病床上,胸廓平缓起伏似乎正好睡着。
  梁晨轻手轻脚地捞开了围帘——果然,躺着的人是杨松桥。正发着高烧,脸上顶着两团烧出来的红晕,杨松桥的发色偏浅又有些自然卷,睡着时候睫毛翘且长,整个人都比同龄人娇小了一圈,窝在床铺里简直像个精致的瓷娃娃。瓷娃娃不太安稳地睡着,手上还抓着披在被子上的一件呢子外套,梁晨一眼就认出这件外套是周景的。去年冬天他见弟弟穿过几次,周景个子高,穿这种长款修身的大衣都特别好看,可惜他想多看两眼都得偷偷摸摸的。
  他求而不得,想得辗转反侧日夜难安的东西,都呈递在这个人面前予取予求。
  那次和周景把话说开之后,他已经不再嫉妒杨松桥了,只是仍然觉得十分的羡慕。杨松桥好像生来就什么都有,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头脑聪明,性格讨喜,前途光明,未来顺遂,天生就有吸引他人的气场,还有一个那么好的周景那么喜欢他。梁晨看着杨松桥无知无觉的睡颜,想,他愿意用自己的十年、二十年来跟杨松桥换一天,他也想知道无忧无虑开心快活,还能被人真心喜爱着的日子,是什么样子。
  他不自觉地伸手想摸一摸呢子大衣的翻领,却忽然被一个大力从身后按住肩膀猛拽了一下:“你干什么?!”
  梁晨护住差点被扬翻的汤汁,抬头看见弟弟警惕又恼怒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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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一下最后的憨批弟弟到底在气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