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凝走到姜方宇的办公室门口,抬手敲了一下门，等到里面应答了一声才推门而入。
姜方宇正拿着尺子站在办公室的假模特前比量着尺寸，听到身后传来敲门声才回过头,看着站着门口没有入内的桑凝。
他歪了一下头,将桑凝的面容和脑海里的记忆重叠。
不过他看着桑凝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并不意外，放下手中的尺子走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对着自己的对面位置坐了个请的姿势：“段太太请坐。”
桑凝见姜方宇神态自若，见到他丝毫不意外便知道他是个聪明人。
她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
姜方宇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桑凝那边,自己端起一杯轻轻抿了一口，看向桑凝果断的说道：“我们开门见山吧，我听说了段总最近有重新推进颜华的计划。”
他停顿了一下，见桑凝表情无异才继续说道：“但是不知道段总有没有和您说过我当初主动退出颜华的事情,既然当年我主动退出，现在就不可能会重新加入。”
桑凝听到姜方宇的话正视着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眼前的姜方宇看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位的样子，他在段氏这样的大企业不过五六年就升到了设计总监的位置，可以看出工作能力很强。
桑凝收起毫不避讳的打量视线，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微微靠在沙发背上,神色淡然：“你退出颜华也有五年了，虽然当上了总监,但是在设计上的造诣似乎是原地不动,按照你现在的功力，超越宋屿衡得等到下辈子。”
姜方宇脸上的傲气僵在脸上，被人戳破了心思如同是卸了气的皮球般没有了精神，他似乎没有明白桑凝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还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桑凝在来之前也做过不少功课。
她了解到姜方宇与宋屿衡两人是校友,也是竞争对手,两个人在学校里的排名很稳定，一直是宋屿衡第一，姜方宇第二。
在姜方宇前期的作品里能看出他对中式的喜欢，所以他加入颜华，给颜华也设计出了不少深受国外人喜欢的作品，但后来他的作品越来越西式化，直到他退出颜华，再后来的作品里或多或少都有宋屿衡的影子。
这种影子或许姜方宇本人看不出来，甚至宋屿衡都不会察觉，但是桑凝这种旁观者却看得很清楚。
人或许会撒谎，会掩盖，但是作品永远都不会。
姜方宇很快提起了精神，没有顺着桑凝的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岔开了话题：“我看过段太太的设计，虽然只有那一件，但是能看得出来功力不浅。”
桑凝听见姜方宇僵硬的转移话题，轻轻一笑，端起茶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抬眼看向姜方宇：“你想在宋屿衡擅长的风格上超越他，勇气可嘉，但你不觉得这是痴心妄想吗。”
姜方宇似乎被桑凝的话语激的有些冲，心底的情绪没有压制住，情不自禁的大声吼道：“我只有在他擅长的风格上超越他才能让他知道排第二的滋味。”
桑凝并没有生气，她嘴角上扬，轻笑了一声，盯着姜方宇反问：“即使你根本不适合这种风格，还是说，你当初学设计只是为了超越宋屿衡？”
姜方宇被桑凝的话语问的一怔。
他安静了下来，脑海里不断浮现桑凝说的话。
难道他学设计只是为了超越宋屿衡？
这好像并不是他学设计的初心。
桑凝看着姜方宇陷入沉思便知道她没有白费口水。
虽然没有学过什么心理学，但是她经常和一些人精打交道，对方有什么心思她交谈几下便能看出，姜方宇本来就没有什么心机，此时她都摸清了对方的脾气。
在姜方宇举棋不定时，桑凝低头打开手机，从相册里找到她最近的设计稿，放在茶几上推了过去，微微弯腰，敲了敲桌面，轻声细语却又十分坚定。
“比起超越宋屿衡，你不觉得让中式设计走出国门，或许更有意义。”
桑凝的话像是一颗石头，在平静的江面掷出层层涟漪。
姜方宇的心也随之荡漾。
他低下头仔仔细细的看着桑凝的设计，每一个细节都放到最大，每看一处，他都对桑凝多了些敬佩，这样的设计功力，是他现在无法达到的高度。
“我相信你的设计水平，也相信你能够重新将颜华带上正轨。”
姜方宇抬眼看向桑凝，神情激动，目光里充满了信任，缓缓开口：“段太太，我加入颜华，就像你说的那样，让世界也看到我们的设计。”
桑凝知道姜方宇会同意的。
她勾起唇角，起身伸出手。
姜方宇也起身握住了桑凝的手。
“合作愉快。”
*
桑凝原本是准备直接回家的，可是走进了电梯间却鬼神使差的按了段景辞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直到电梯门打开，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把一楼按到了二十楼。
她刚想转身离开，旁边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抬头望去，看见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边交谈着一边朝着电梯这边走了过来。
桑凝没有见过这些人，但不难猜出这些都是董事会的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最先看到桑凝，他上下扫了桑凝一眼，对于她出现在公司有些惊讶，好一会才轻轻的点下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桑凝也微微点头，并没有给多余的眼神便踩着高跟鞋径直路过这一行人。
见桑凝走远，后面的男人沉不住气了：“桑凝这是什么表情，她好歹也是晚辈，居然这么高傲。”
另一个人哼了一声：“桑凝不是一向如此吗，只不过没想到段景辞居然忍到现在。”
为首的男人回头瞪了几个人一眼：“还在公司，都少说点。”
这边，桑凝轻车熟路的来到段景辞的办公室前，刚想推门而入便听见屋里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那几个老狐狸还真以为我叫他们一声伯父就是长辈了，没有父亲当年不计前嫌的帮助他们，现在他们算什么东西。”
桑凝停下了脚步。
她来到这里就没有看见段景辞发过火。
她都快忘了在原着里，段景辞在工作中可是杀伐果决的雷厉风行形象。
“段总，我还要去布置秀台吗？”小朱问道。
“去，和他们说把时间计算准确一些，颜华压轴出场。”
段景辞的声音还有些闷，似乎在憋着气。
“好的，我现在就去。”小朱说道。
“等等。”
段景辞叫住了小朱：“你去问问太太对秀台有什么要求，尽力满足太太的要求。”
提到太太的时候，段景辞很明显的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好的段总。”小朱说完后便朝着门外走了过来。
桑凝退后了一步在大门旁边。
小朱出了办公室将办公室的大门关上，转头便看见桑凝，他张了张嘴巴刚想说话，却看见桑凝将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随后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安静的走过来。
“太太，您怎么不进去。”小朱走了过去，用着气声问道。
桑凝也降低了声音：“段景辞因为什么发火？”
“董事会的人不同意重新建立颜华，说颜华早已经被市场淘汰了，更不同意…”
小朱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桑凝的反应，见她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才继续说道：“董事会的人更不同意由您来担任颜华的主负责人，段总很生气，刚刚在开会的时候就发了火。”
桑凝没有说话。
怪不得刚刚那些人的脸一个比一个臭，见到她的神色也不友善，原来是刚刚在段景辞这里受了气。
小朱见桑凝没有说话，又接着问道：“对了太太，刚刚段总让我问您对秀台有什么要求，我现在要去联系负责人布置。”
“古典美。”
桑凝撂下这句话后便朝着办公室门里走了过去，只留下小朱一个人念着古典美三个字摸不着头脑。
开门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段景辞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型，彰显著主人的烦闷，他没有抬头，视线一直集中在文件上，语气多了些不耐烦：“我不是让你去秀场了吗？”
桑凝难得的没有因为段景辞的语气不好而生气，反而是心情愉悦的回应着：“你不是说在楼上等我吗？”
她环顾一圈没有看见岁岁的身影，紧接着问道：“岁岁呢？”
段景辞听到声音才发觉来的人是桑凝。
他抬起头，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瞬间变成了笑颜，站起身走到桑凝这边：“我让小朱送回家了，你和姜方宇谈完了？她怎么说？”
桑凝走到沙发上坐下，理所当然的看着他：“他当然同意了。”
“我的太太这么厉害呢。”
段景辞毫不吝啬的夸奖，甚至语气还带着哄小孩子一样，他凑到桑凝身边：“当初我可是劝了姜方宇好久她都没同意。”
他已经摸透了桑凝的性格，她像是一只小猫，只要顺着她哄着她，她就不会带着刺说话。
果不其然，桑凝并没有在意段景辞喊她太太的事情，只是回应着他后面的那句话：“你不会是用提升报酬来劝他留在颜华的吧。”
段景辞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是啊，那不然还能用什么办法。”
听到段景辞的肯定回答，桑凝忽的认真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侮辱一个设计师，段总。”
段景辞每次听到桑凝喊他段总就会一个激灵。
比喊他全名还可怕的一个称呼。
“…我现在知道了。”
段景辞的声音降低了几分，像个知错的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