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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情即破绽(上)


  天都城外的营地称天狼营,是才建起来的,地方不大,统共只能容下五千人,就连操练场都未建设。但这里足足有一万五千的兵马驻扎于此,不仅仅是为了防着赫连恒从东廷直插过来,也为了伺候天都城外正南与正东的巡防,以确保天都城外没有异动。
  皇甫淳七八名亲卫,策马出城,直奔天狼营。
  营地里闲着的兵卒正伐木除草,往东扩张修建营地,营内到处都插着皇甫家的桃花旗,营门还挂着写有“天狼”二字的牌匾。见主君前来,兵士们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向着皇甫淳扬声问候:“君上!”
  但他没有丝毫停顿,驭马进了兵营,直至帅帐前才停下,叫兵士连通报都来不及通报一声。
  跟着他一并前来的亲卫齐齐下马,迅速站成了两纵队,在帅帐前把其他的人都驱赶出中间那条道,仅供皇甫淳通行。这般大的阵仗,引来了天狼营下属的几名副将,却没引出乐正辛。
  皇甫淳掀开帐帘,才看见正一边让军医包扎、一边喝着酒的乐正辛。
  有亲卫跟着皇甫淳入内,见乐正辛这副模样,便喝道:“大胆,君上亲临,还不行礼?”“不用,”皇甫淳抬手拦下,神情比起平时要稍冷几分,“乐正将军一贯不拘小节。”
  乐正辛这才让军医停手,就裸着上身站起来,挪到几案侧边再坐下:“摄政王上座。”
  他能给皇甫淳这点面子已属不易,皇甫淳也不计较,大步流星在主座坐下。
  “你派人传令来说要见我,”皇甫淳问着,亲卫已上前奉茶到他手边,他垂眼看着浅红的茶汤,轻轻吹了吹热气,“有好消息吗,还是坏消息?”
  “你不会以为,赫连恒能从我手下安然无恙地经过,闯进天都城吧?”乐正辛不客气道,“本是有些好消息的,只是那些人,面上服我调配,在战场上却根本不听军令……赫连恒差点死在我手里。”
  “差点,那就是没有。”
  “是没有,他早算计好了,点了狼烟,叫了援军来。”乐正辛勾了勾手,那军医又上前来替他继续包扎,“但那援军,该不是针对我们的。”
  “何以见得?”
  “赫连恒是让援军来掩护他逃命,若是他早算到飞狼营的兵马,怎么可能这么安排?”
  乐正辛身上的伤并不重,只有几道擦伤。唯独手臂上,有一处一指深的刀伤,是与赫连恒交手时受的。现下军医就在替他包扎手臂,那药粉敷上红肉翻出的伤口,乐正辛连眉头都不皱,好似没有感觉般继续与皇甫淳道:“赫连恒和他手下那个小杂种,这次没能死在我手里,都因为白鹿……”“他不听话,定是上面让他不听话,”皇甫淳喝了两口茶道,“这次没杀得了也便罢了,总有机会。”
  乐正辛冷笑一声,竟是连尊称都不叫了:“皇甫淳,我与你联手的目的,只在赫连恒;你不要以为我现在穿着你皇甫家的军服,就是你手下随便差遣的狗了……少敷衍我!”
  听他这般言语,皇甫淳仍是不恼:“……乐正将军不用动气,你觉得赫连恒会光看着我皇甫一家做大吗?他会送上门来的,到时候那颗人头,乐正将军想拿去做什么,就拿去做什么。”
  “哼。”
  帅帐内沉默了须臾,乐正辛也没再继续黑脸。他随意瞥了眼帅帐的角落,这才想起来般,道:“……对了,我还带了两颗人头回来。”
  “哦?是宁差的,还是江意的?”皇甫淳轻笑道,“他手下那个江意,可是十足难缠。”
  “摄政王误会了。”乐正辛随口说着,一扬下巴,便使唤了军医去把角落里的两个包袱拿了过来。
  “那是谁的脑袋?”
  乐正辛直接上手解开,露出里头的两颗头:“我也不认识,听下面人说,这是摄政王的侄儿。”
  即便那两颗脑袋已是乌遭一片,可皇甫淳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那确实是他侄儿皇甫烬。当时指派皇甫烬在路上奇袭,他便叮嘱过不要硬碰硬,能稍微拖延就行;现在人头摆在了他眼前,想来是压根没有听他的话。但到他看清楚旁边那颗人头是谁,他便知道事情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此次的局,皇甫淳可谓是慎之又慎,不仅把手头能用的三分之二的人手都调去了金鸡峰,还不惜下血本,把皇甫家火药库里的大半都搬了出来。从东廷出来到天都城这一路,四处隘口他都设了伏击队,为的就是削减赫连恒的实力,叫他们决计无法在事情尘埃落定前闯进天都城。
  因而,除了皇甫烬之外,他还安排了手下一个得力亲信吴提安,放在重要位置上。
  吴提安不仅对皇甫家忠心耿耿,还一身武艺了得,力大如牛,生猛如虎,一个打十个绝不夸张。
  可如今,吴提安的脑袋就在他面前。
  “我都不知摄政王还在路上安排了其他伏击队,”乐正辛道,“但又有什么用,赫连恒到金鸡峰时身边至少还有万余人,这伏击队恐怕连他的毫毛都未伤到。”
  “……”
  “且赫连恒的援军还不止一批人,打到中途我见了金鸡峰上有人放了信烟。”乐正辛一面说,一面稍稍回忆了下当时的事,接着道,“就是那个小杂种带人过来的,后来也是他,跟赫连恒一起从老子手底下跑了,若没有他!”
  乐正辛一想便恼火,话到途中,一拳砸在了几案上。
  皇甫淳摆摆手,让亲卫将人头收起来;忽地他又想起什么,问道:“你说的那个小杂种?”
  “嗯?我在枞坂时就见过他。”乐正辛没好气道,“那次也是,赫连恒差点要死,是他跟在赫连恒身边……要不是他,赫连恒当时就死了,更不会有后面的事!”
  “赫连的家臣,除了那些个治理地方的之外,领兵打仗的人才并不算多。”皇甫淳数起来,“江意北堂列自不必说,袁仁与宁差也算是好手,要再往下数,也没什么名将了。你说的是哪个?”
  “我怎知道?他们又不会把名字写在脸皮上!”乐正辛说,“……那小杂种很瘦,约莫这么高,骑术了得,伸手也不错,且还是左撇子。”
  “左撇子……”皇甫淳皱眉沉思起来,“未听说赫连家有什么左撇子的将领……”
  “好像叫,宗什么的。”乐正辛又说,“要还有什么特征,就是长得像个娘儿们似的……还有刀,他的刀不错,比寻常的刀长几寸,刀身上有纹样……像是火纹。”
  “火纹?那不是尉迟家?不可能。”
  “我怎么知道是哪来的野崽子?我只能说,要是没有他,赫连恒就是有九条命,也要死在金鸡峰!”
  听着乐正辛的话,皇甫淳忽地陷入沉思。
  尉迟、身材消瘦的男人、跟在赫连恒身边的男人。
  他总觉得这些特征,好似能让他联想到某个人,记忆却混沌,半晌也没能想起来究竟是谁。
  “长得跟个娘儿们似的”。
  皇甫淳突然间来了神,看向乐正辛,急切道:“那个人是不是生得一张特别漂亮的脸?性子应该还挺猖狂,嘴巴脏得很?”
  “是,确实漂亮。”乐正辛道,“金鸡峰的时候倒没听他多说什么,只听到他喊赫连叫……”
  乐正辛善战,却不善记忆这些琐碎事。
  他皱着眉思索了半晌,皇甫淳也不催促,等着他想起来。
  “‘楚恒’,好似是这个。”
  这定是赫连恒的小字。
  大半年之前,在久隆参加尉迟岚葬礼时的事一瞬间在皇甫淳脑子里复苏……是赫连恒身边跟着的那个狂妄嚣张的随从!
  且还不止如此,他在长洲时就没少听说,赫连恒养了个小倌,宠得不得了。
  就是他,乐正辛口中所说的那个碍事之人,就是赫连恒的男宠。
  不,“楚恒”二字就已说明,不止是男宠而已。
  ——赫连恒对那下仆有情。
  皇甫淳的手在几案上敲了敲,敲出了马蹄奔走的节奏声;他忍不住发笑,甚至先前心头的阴霾都稍稍淡去了一些:“……好,好个‘楚恒’,太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外走:“乐正将军辛苦了,飞狼营上下的事还仰仗乐正将军统辖,我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
  “摄政王走好。”
  出了帅帐,那亲卫便忍不住凑到皇甫淳身边,不悦道:“乐正辛也太嚣张了……”
  皇甫淳上了马,坐在马上居高临下道:“丧家之犬,狂则狂矣,由他去吧。”
  “可是他这性子,日后万一不服管教……”
  “他哪里的日后?”皇甫淳笑了笑,低声道,“鸟尽弓藏,等赫连恒死了,没用的东西当然会一并清理了干净。回宫了,千代戎的丧仪还等着我主持呢。……罢了,你回长洲一趟,把烬儿送回祠堂,丧礼让夫人好好操持,不要让分家的人心里不痛快。”
  “是,属下即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