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这个世界有些特殊,  这个特殊不在于表面,而在于肉眼无法看到的“内里”。
  诸伏空亮拎着想要逃跑但是被他控制住动作的小黑猫——这还是他第一次被猫咪反抗。绝大多数的时候,猫都是听不懂他说的绝育是什么意思,  会温顺地被他拎着到达医院为止。
  日本对于流浪猫的律法还是相当严格的,在不少的城市,  还实行喂养流浪猫进行罚款的法规。
  流浪猫会被抓到收容所,  一旦一个期限内没有被人收养,就会实行安乐死——这些都是为了限制流浪猫狗的繁殖,  以免打扰到周边市民生活和城市安全。
  毕竟流浪猫狗自身会携带病毒,  繁殖能力也非常可怕,  一只猫一年能生两三窝,如果没有人管理,这些动物会一直怀孕,  导致生态环境也会被影响。
  但是这些法规也会通人情,就像是生活在学校里的流浪猫,不随意外出,  并且做好绝育、有学生规律饲养的话,便可以作为例外。
  同样的,  做好绝育后并且和周围市民说明过后,  确定流浪猫不会使生活环境变得恶劣——同时持续喂养、还做好绝育的话,也可以使其成为例外。
  一般来说,  只要流浪猫做好了绝育,相关的人员也不会对着这些猫咪进行捕捉了。
  这些是哥哥告诉他的,喂食流浪猫的确是代表着善良,但是这份善良会给周围人带来困扰的话,  那就不完全是善良了。
  诸伏空亮不算讨厌这些莫名其妙会黏着他的猫咪,所以如果遇到了,  为了避免猫咪被收容所的工作人员抓走,他会提前把猫丢进医院里做好绝育,之后路人喂养也不会变成什么坏事。
  这个世界看起来和他的世界依旧没有什么大体的区别,诸伏空亮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比他的世界往后推了三年。
  所以又是没有什么太大变化的平行世界吗?诸伏空亮将手机收好,两只手控制着挣扎着想要逃跑的黑猫:“不要乱动。”
  不乱动就要被你送到医院了啊混蛋?!黑猫伸出了自己的利爪,但是在抓人前,看着诸伏空亮那张还带着点稚气的少年面孔——还有那种微妙的熟悉感,都让他……它有些无法下手。
  看着突然不挣扎的黑猫,诸伏空亮歪了下脑袋,只当自己身上的对猫buff延迟了一段时间才表现出来,并没有太在意。
  就在他前往宠物医院的路上,诸伏空亮路过了一个公园,他注意到了公园里的一对情侣正在告白……不,是求婚。
  诸伏空亮瞥了一眼那个半跪下来的男人,无聊地收回了视线。因而,他没有注意到在男人拿出戒指的那一刻,被求婚的女子,头顶上突然冒出来的一对看起来像是仓鼠一样的圆耳朵,女孩子捂着脸,看起来情绪相当激动:“呜哇……健君?”
  “啊,耳朵露出来了,美子。”健君温柔又无奈地提醒了一句。
  而美子小姐却捂着脸毫不在意这一点:“没办法嘛!都怪健君太突然了……人家都没有做好准备!”
  不论是求婚的两人,还是周围围观的群众,都没有对美子小姐头顶上的仓鼠耳朵说什么,显然对此习以为常,并且表示了恭喜。
  这个世界是特殊的,特殊点就在于,每个人类不单单只是外表的人类——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遗传了祖辈的奇妙血统。
  简单来说,在诸伏空亮的世界观里,这里是一个【全员兽化】的奇妙世界。当然,只对于诸伏空亮这个外来者来说比较奇妙,对于这个世界的生命来说,是极为正常的。
  诸伏空亮继续走在去医院的路上,偶然间看到几个看起来和常人不一样的存在。
  是cosplay吗?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不过说实在的,三年后流行的元素是兽耳?
  诸伏空亮注意到商场的电视机里面,一个看起来相当元气的猫耳双马尾偶像,正在屏幕里蹦蹦跳跳的,唱着诸伏空亮目前还没有听过的流行歌曲。
  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是他的错觉?诸伏空亮有点疑惑。
  系统给他的任务——是的,这也是诸伏空亮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联系宠物医院的理由。
  这一次的任务是,【将眼前的猫咪送至宠物医院。】
  只是,一路上黑猫的平静给了诸伏空亮一点对方乖顺了一点的错觉,在已经到达医院后,正要将黑猫转交给医生的时候,黑猫在诸伏空亮松手的那一瞬间!刷的一声就从他们手中越狱了!
  诸伏空亮礼貌地对着医生点了下头,然后对着黑猫蹿出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如果只是普通的流浪猫,跑了就跑了,他也不会太在意。可是这次的流浪猫,和他的任务有点关系。
  诸伏空亮抿了下嘴,完全无视了任务只是让他送到医院,完全没有让他给猫做绝育这件事。
  一旦诸伏空亮和某件事怼上了,他就坚定且毫不犹豫地去做——甚至为此会忽视周边的一切。
  由于黑猫刚好是系统的任务目标,所以不论逃跑到哪里,诸伏空亮都能抓住对方的位置。
  “总算抓到你了。”好不容易重新抓到黑猫之后,诸伏空亮才后知后觉发现天色已经黑了,现在宠物医院肯定也已经下班了。
  诸伏空亮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脚步一转,前往了一家距离最近的酒店。
  “一间单人房。”诸伏空亮从衣兜里拿出系统兑换出来的大额钞票,注意到柜台服务小姐欲言又止的表示,开口问道:“不允许带宠物?”
  “不、不是……”柜台服务小姐迟疑地看着他手里拎着的黑猫,开口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只是普通的宠物猫咪吗?”
  “嗯。”诸伏空亮点头。如果不是普通的猫咪,还能是什么?
  柜台服务小姐松了口气:“好的,我这就为您办理!”
  不过在柜台员将房卡递给诸伏空亮的时候,这位女士还特地提醒了一句:“请务必不要让宠物对房间造成损害。”
  诸伏空亮点了下头,并且觉得这个提醒有点莫名其妙的。
  拎着这只黑猫,诸伏空亮通过房卡打开了一间单人房。
  把猫咪放在地上,诸伏空亮锁好门,看了眼浴室的位置。为了抓住这只相当会逃跑的猫咪,诸伏空亮身上也多了不少的泥土。
  黑猫睁着一双青蓝色的猫眼,看着诸伏空亮走进走进浴室之后,目光往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过在犹豫了半分钟之后,黑色的卷毛猫也没有上床,而是跳到有着软垫的单人沙发上,把自己团吧团吧,眯起了眼睛。
  今天跑了一天了,他也跑累了,暂时休战好了。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坚定地想抓他,但是怎么说呢……光是这张脸,他就没办法产生太多的防备。
  诸伏空亮自己洗完澡之后,穿着酒店自己自带的白色浴衣,用着毛巾擦着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诸伏空亮出来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趴在沙发上的黑猫——介于沙发的颜色是浅金色的,所以让正常而言很有隐蔽能力的黑猫变得非常显眼。
  也是在这个时候,诸伏空亮后知后觉想起了黑猫身上的脏兮兮的毛发。不管是之前闻到的硝烟味,还是在树丛里跑了这么久造成的狼狈,都让这只猫看起来比流浪猫还要流浪猫。
  诸伏空亮伸出手,又一次拎起了黑猫的后颈。黑猫被这个动作吵醒了,半睡半醒地睁开了眼睛,就发现自己被丢进了一个装满了水的洗手台里面!
  黑猫再度炸毛,在沾水之后本能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声,狼狈地从洗手台逃跑!然后就被诸伏空亮摁了回去!
  因为黑猫的挣扎,导致诸伏空亮好不容易擦得半干的头发再一次往下滴起了水。
  而且他的耳洞是新打的,现在还没有恢复,在这样的情况下,耳垂的位置有些发烫,大概率是遇水导致的发炎。
  诸伏空亮皱了下眉,单手把刘海往后撩,因为还是半湿的关系,让他很顺利就可以完成这样的动作。
  “不许捣乱。”诸伏空亮这样说了一句之后,再度抓住了黑猫的爪子,试着把猫咪控制起来——然而就在这一刻,意外发生了。
  诸伏空亮极少见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场景。
  因为就在他的眼前,那只狼狈的黑猫,变成了一个狼狈的穿着黑西装的男人。
  比诸伏空亮高了不少的黑色卷发的青年双手往后,撑在洗手台的位置,眉间皱起。他身上穿着的黑西装因为沾了水的关系颜色加深,里面的白衬衫更是紧贴在身上,头发也是半湿半干的,青年啧了一声,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可以放手吗?”
  因为诸伏空亮刚才还抓着黑猫的爪子,转换成人类后,自然变成了手腕。
  不用他开口,诸伏空亮自己就后退了几步,比起注意其他的东西,诸伏空亮盯着青年头顶上的黑色兽耳,还有因为沾水有些不太开心摇摆着的尾巴。
  在这一瞬间,诸伏空亮突然恍然了柜台服务员当时欲言又止的反应代表着什么。
  “你是在玩什么奇怪的play吗?”诸伏空亮这样开口说道。
  黑色卷发的青年嘴角一抽,青蓝色的眼睛微微垂下,盯着比他矮了不少的少年,尾音微微上扬:“你认真的?”
  好吧,也没有那么认真。
  “你是谁。”诸伏空亮微微仰着头,手放在门把手的位置上,是略显紧张和防备的表现。
  青年注意到了这一点,嘴角带起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不是知道吗?”
  他恶趣味的略微拖长了声音,语气给了诸伏空亮一点熟悉的感觉:“小阵平——我已经很久没有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了,谁告诉你的。”
  诸伏空亮盯着这个青年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不太开心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浴室的大门,打破了对峙着的气氛,并且孩子气地说出了一句:“我不喜欢你。”
  莫名其妙收了一张不喜欢卡的松田阵平:“……?”
  诸伏空亮记忆里的松田阵平——不管是哪一个,都是相当意气风发的。
  但是眼前这个,明明长着一张和松田阵平一样的脸,气质却和诸伏空亮记忆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
  虽然看着很帅气,但是对于熟悉松田阵平的人来说,对方身上的变化太大了。
  看着自顾自出去的诸伏空亮,松田阵平扯了扯自己身前贴在身上的领口,稍微抬高了一点声音:“喂,有没有多余的衣服?”
  “我身上可是你弄湿的。”松田阵平用着调侃的语气说道:“不负责一下?”
  这句话显然是意有所指,对诸伏空亮之前的发言。
  诸伏空亮瞥了他一眼,虽然是单人间,但是酒店还是配套了两套浴衣——诸伏空亮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把多余的那套丢给松田阵平,诸伏空亮坐在沙发上,重新整理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
  之前是他没有太注意,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世界有些超出常规了。
  他的手机被系统调整过,到达这个世界之后,会自动连接上相关的信号,现在自然也可以上网查资料。
  而不查不知道,一查……
  听着背景音的淋浴声,诸伏空亮扫过手机里自己查到的信息。
  这个世界,从大体上看,和诸伏空亮的世界没有太大区别。但是实际上,每个人都拥有着兽化的能力,甚至连物种都是不同的。
  只是现在是文明时代,所以所有人都遵循着人类的法律法规,绝大多数都是保持着人类的模样——或者说,有很大一部分人甚至不会觉醒相关的血统,真的就是普通的人类。
  只有在情绪产生强烈的波动的时候,才会有可能无法控制身上兽类的本能。
  一定要类比的话,就是abo世界,绝大多数的人类都是平庸的beta,alpha和omega才是稀有少见的——至于诸伏空亮为什么会了解这些,只能说他的涉猎书籍的类型真的太多了。
  而这个社会已经习惯这样的特殊情况运转了。
  也有人会擅用自己的天赋去做相应的事业,就比如他在电视机前面看到的猫耳双马尾偶像。
  就像是有的人天生强壮一样,这是一种天赋和能力,并不会有多少人觉得奇怪。
  至于为什么大家都是兽人了,还会有所谓的宠物医院……这就像是迪O尼里面的高飞和布鲁托都是狗,但是高飞偏偏是人形狗,不仅能说话还能谈恋爱,但是布鲁托只是米奇的宠物狗,只能汪汪叫——是一个道理。
  总之,诸伏空亮努力吸收着这个世界的世界观之后,还是确定了一件事:“这个世界果然是【同人】吧?”
  因为仔细看看的话,就能发现不少漏洞,偏偏在这些漏洞存在的前提下,世界可以自行运转什么的……
  诸伏空亮吐槽道:“简直就是什么不入流的同人作者,一时兴起想玩一个兽化paro,但是又不想考虑背景,所以随意揉捏起来的世界观……”
  “什么世界观?”松田阵平抓着头发打开了浴室门,并且打了个哈欠:“对了,你叫什么?”
  在诸伏空亮开口前,松田阵平说道:“如果你希望我之后一直喊你‘喂’‘那边那个’之类的,不说也没事。
  诸伏空亮:“……”
  果然还是他的好朋友阵平可爱一点,其他世界的松田阵平都不可爱。
  诸伏空亮不太开心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诸伏空亮。”
  “诸伏啊……”松田阵平瞥了他一眼,“成年了吗?这么晚出来,你的父母不担心?”
  这个世界同样也是20岁成年,不管怎么看,诸伏空亮都不像是成年的样子,松田阵平是在明知故问。
  “他们不知道我出来了。”诸伏空亮抬头看着松田阵平:“现在的社会已经很少有人会愿意变成纯粹的【兽】了,你为什么要变成猫咪。”
  “……你以为我想?”松田阵平保持着距离感,靠在浴室边的墙壁上,但是也没有回答理由。
  诸伏空亮盯着松田阵平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他之前为了和朋友一起上高中,连续一年做了不少任务——在正常的做任务的时候,诸伏空亮极少会和别的世界的人产生交流。
  仅有两次的例外,一个是好朋友世界,还有一次,就是现在这个世界。
  而好朋友世界的存在,是因为系统在实现家里人希望他有好朋友的愿望。这一点是诸伏空亮自己猜出来的。
  诸伏空亮曾经评价过,系统就像是不完全的半成品许愿机一样,会实现愿望,但是却无法直接实现,还需要诸伏空亮自己判断和行动。
  而他在睡前,许过什么愿望?
  诸伏空亮回忆了一下,立刻想起了自己当时说过的台词,【与其说是剧情维护系统,不如说你是剧情破坏系统。】
  诸伏空亮在睡前,对于他所做的任务产生了好奇。
  所以,这一次,就是告诉他这些任务存在的理由吗?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男人会在侧面告诉他答案?诸伏空亮握了一下手里刚查完资料的手机,然后将手机递了出去。
  松田阵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嗯?”
  “手机,你不联系你的家人朋友?”诸伏空亮开口道。
  “哦,不用。”松田阵平抱着手,眼睛微垂:“暂时没什么好联系的。”
  诸伏空亮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好朋友松田的确不喜欢联系家里人,但是不代表在出意外的时候不会和他们说明情况。
  “萩原研二。”诸伏空亮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的好友长得极为相似的男人:“你不联系他吗?”
  然而,就在诸伏空亮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一直显得相当平静的松田阵平,表情头一次变了。
  那双青蓝色的眼睛猛地抬起,其中原本懒散冷淡的情感,化为了一种仿佛会刺伤他人乃至自我的凌厉:“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
  诸伏空亮却歪了下脑袋:“你和萩原研二不是朋友吗?”
  “……当然,我们的确是朋友。”松田阵平慢吞吞地往着诸伏空亮的方向走过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年人。
  在他的记忆里,他在上一秒应该还在摩天轮之上等待死亡,但是等回过神之后,他就变成了【兽】形,出现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之后,他就遇到了眼前这个和过去的同期长得极为相似的少年。
  然而,诸伏景光从来没有提过自己有个弟弟,只说过有哥哥——
  当然,鉴于诸伏景光那家伙家里的情况,稍微有点什么意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说不定是什么亲戚家的孩子也说不定,更别提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存在也不是没有。
  反正他也不是这么在乎这些事情。
  就算变成了一只暂时没办法恢复的猫咪,松田阵平也没有那么在意,他当时太累了,甚至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对于现实发生的一切隔了一层。
  就像是在摩天轮上的时候,松田阵平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了公众利益牺牲自己一样。
  只不过……之前的特殊情况还是给松田阵平增加了不少求生欲,至少自认为一个人类,他一点也不想被送到宠物医院……!
  但是那份求生欲也仅仅是那样了。诸伏空亮的身份和长相明显有些问题,还给了他不少违和感,作为警察,松田阵平却没有太多追问的打算。
  他只当做他们是巧合相遇,如果眼前这个少年没有说出这句话的话,松田阵平绝对不会对其产生更多的追究的想法。
  松田阵平略微弯下腰,一缕卷发上的水滴聚集在一起,滴落在诸伏空亮的脸上,卷发青年声音沉沉:“萩原研二的确是我的朋友。”
  “但是,没有人告诉你吗?”松田阵平盯着那双凑近了看,却能发现那双猫眼细节和同期略微不同。
  比起诸伏景光,诸伏空亮的眼睛更圆一些,带着少年的青涩,颜色也更清浅一些。
  松田阵平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心思观察这些,他的内心已经被另一种情绪控制了。他垂下眼,对着诸伏空亮开口,甚至不给对方逃离的机会:“——萩原研二,在四年前就已经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