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念头再次飞快的从脑海划过。
“宿主——”红妆从她怀里探出个脑袋来, 黑纽扣做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墙，似乎能穿过这墙直接看到外面的景象。
小纸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令它害怕的东西：“......我们要现在出去吗？”
榆漪刚刚闪现的灵光被打断, 她抿了抿唇，垂下眼去看红妆：“外面怎么了吗？”
她没有像红妆这样的透视功能, 隔着一面墙, 她不能看到墙那边的情况。
但作为一只大妖，她的感知能力和听觉都不是吃素的, 若是外面有什么异常的动静，是不能逃过她的耳朵的。
更何况她身旁还有一个桑陌。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桑陌的灵力是要比她强的。
可现在不仅是她没发现异常, 就连桑陌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看样子并不像是发现了异常。
榆漪竖起耳朵，再次屏息凝神去听。
墙的另一面很安静, 什么异常都没有。
所以是红妆感知错了吗？
夜晚的微风拂过, 轻柔的撩起榆漪的发丝，又调皮的带着发丝蹭上那细嫩的脸颊。
榆漪抿了抿唇，抬手将蹭到脸颊的碎发挽到耳后。
不, 不对。
榆漪挽发的手一顿, 眸光陡然一凝。
安静没错，但是这也太安静了。
现在是深夜没错，没有人声是正常的，但是......
风声呢？
耳边的微风还轻吹，身旁的矮树枝叶在风中发出细微的枝叶摩挲声。
不远处的一颗低矮灌木中几只瓢虫振动着翅膀, 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另一边的高树上，鸟窝里的鸟儿正在安睡, 细微的鼾声透过覆盖的枝叶传入榆漪的耳朵。
安静，但却充满生机与活力。
而墙的另一面，只有一片死寂。
什么声音也没有。
什么情况？
榆漪舔了舔唇，看向桑陌：“你有发现什么吗？”
桑陌偏头看她。
他刚刚似乎是在发呆，被榆漪这样一问，眸光有瞬间的茫然：“......什么？”
榆漪眯了眯眼，眸光在桑陌的脸上转了一圈。
半晌，她移开视线，目光看向面前的墙，捏了捏指尖：“外面好像不太对劲，太安静了。”
闻言，桑陌侧了侧脸，眸光扫过面前的高墙。
红妆颤巍巍探出个小脑袋，有点怂：“宿主，我害怕。”
榆漪安抚性的摸了摸小纸人的脑袋：“别怕，外面没什么。”
“你之前遇见过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榆漪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摇了摇头，唇瓣微抿：“没有。”
她之前来荒芜星都是白天，唯一一次夜晚，也只是在荒芜星主城外的地方闲逛，那些地方除了垃圾就是垃圾，能有什么异常。
“那......要走吗？”
红妆默默把自己又缩进去了点，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顶。
“虽然我有点害怕，但是如果你想去，我还是会陪你的。”
虽然它现在没什么用，但好歹能帮宿主壮个胆不是？
这样想的红妆自动忽略了谁才是那个需要壮胆的人。
它转了转小脑袋，抬头看着榆漪，黑纽扣眼睛亮晶晶的：“所以，如果我陪你一起去的话，回来之后可以给我买漂亮的小裙子嘛~”
榆漪失笑。
她轻轻点了点红妆漏在外面的小脑袋，，轻笑着答应它：“好，回来就给你买。”
小纸片人高兴的缩回了口袋。
榆漪轻勾着唇角抬起头，余光扫到一旁盯着墙不出身的桑陌，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但她现在没心思思考太多。
远处的天际已经隐隐有些光亮了。
时间不早了，或许再过不久就该天亮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无尽深渊，而无尽深渊最好的观赏时间是日出前的短短的刹那。
从这里到无尽深渊的路程不算太短，过去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拖延了。
榆漪抿了抿唇，低声念了句什么。
桑陌隐隐听到了些，他垂首看向榆漪，眸光中有些微疑惑：“你说什么？”
榆漪摇了摇头，嘴角抿了抿，脸颊边的酒窝轻轻浮现：“没什么，我们待会出去的时候注意点。”
桑陌颔首，轻应：“好。”
“对了。”榆漪眸光闪了闪，叫住正打算往前走的桑陌：“你待会走在我后面。”
桑陌皱眉，刚想开口，就被知道他要拒绝的榆漪给截过了话头。
榆漪看着他，水红色的眸子在夜色下显得有几分诡异：“我刚刚好像听见后面有动静，但看过去的时候却什么也没发现。”
“你待会走我后面，帮我注意着点，我怕有东西突然袭击我们。”
这个理由桑陌没法拒绝，也不会拒绝。
他点了点头，眼神专注：“好。”
看到桑陌答应了，榆漪弯了弯眸子，长耳朵跟着抖了抖。
既然她要走前面，那么两人的手就自然不能再握着了，不会会同时阻碍两人的行动。
榆漪看着桑陌，举起自己被他紧握的右手，大眼睛无辜的眨了眨：“手先松开吧？”
桑陌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不愿放开。
男人的手劲不算小，榆漪的手被捏的有些疼，但她只细微的皱了皱眉，脸上依旧挂着笑，甚至还有心情去问桑陌：“怎么了？”
桑陌抿了抿唇，苍白的唇瓣毫无血色。
他垂着头，周身的气场沉了下来，像是雪山山巅上的冰雪。
浓黑的长睫垂在眼下，遮盖住男人所有的情绪。
他沉默了。
榆漪也不催他，只耐心的看着桑陌，仿佛那个手被捏着的人不是她一样。
夜晚的轻风轻柔的刮过，带着深夜寒气的凉风拂过，将人身上最后的几丝温度带走。
似乎是感受到了这丝凉意，桑陌的长睫微微颤了颤。
握紧的手一点一点的松开。
榆漪保持着微笑，眸光温和的看着他。
交握的指尖逐渐分开，掌心的温度随着动作一点一点消失。、
指尖彻底分开的瞬间，桑陌的睫毛猛地一颤。
他下意识往前伸了伸手，想要重新抓住那抹温热，却只抓住了一手冰凉。
——榆漪已经将手收了回去。
“咳——”
似乎是夜晚的风太凉，桑陌有些抑制不住的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咳。
察觉到榆漪的视线，他单手握拳覆在唇前掩下轻咳，转移话题：“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榆漪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好，你跟紧我，注意别离我太远。”
若说之前的怀疑只有五分，那现在这怀疑便成了十分。
现在占据身体的不是桑陌。
是琴弋。
虽然不知道琴弋现在伪装成桑陌的原因，但榆漪相信他绝对不会是恶意的。
琴弋不会害他们。
但琴弋身体弱，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没有灵力的他如果遇上什么几乎可以算是没有自保能力的。
这也是刚刚榆漪执意要他走后面的原因。
只是单纯一个她无法完全保障他的安全。
榆漪想了想，手腕轻晃。
红鸾从她右手手腕处钻出，亲昵的蹭了蹭了榆漪的脸。
榆漪弯了弯眸子，漂亮的大眼睛往琴弋哪儿看了眼。
红鸾了然，细长的红色细丝动作迅速的朝着琴弋那儿滑了过去。
琴弋敏锐的偏了偏头。
榆漪眨了眨眼，出声叫他：“琴弋！”
琴弋身子一僵，他抬起头，目光安静的看着榆漪：“你刚刚说什么？”
红鸾趁着这会儿的功夫动作迅速的溜进了琴弋的袖口。
待确认红鸾已经藏好，榆漪才甩了甩耳朵，对着琴弋笑：“没什么，我就是刚刚想到，好像很久没见过琴弋了。”
琴弋的眸子亮了亮，他弯了弯唇，眼底是一片澄然的欣喜：“你想见他吗？”
恍惚间，榆漪觉得自己似乎在他眼里看见了深海。
海面上似乎起风了，带着月色的波澜在轻风下轻晃，时而卷起几波海浪，又时而沉寂如镜。
月光映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是姿色绝艳的美丽人鱼身上的鳞片，掩藏在深不可见的海底。
美丽的人鱼从海底拾起洁白的珍珠，穿越重重海浪，将那一抹皎洁送到她的面前。
托着一颗沉沉的真心，将自己的全然欣喜和真诚奉上。
这一瞬，榆漪是心虚的。
因为她骗了琴弋。
她其实没有经常想起琴弋。
现在这句话，不过也只是让他放松警惕的一句借口罢了。
她避开琴弋的视线，再次重复了那句她今晚说过很多次的话：“走吧。”
琴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眼底的光慢慢黯淡下来，半晌，他轻轻点了点头：“好。’
他一直都是温柔的，哪怕外表看起来像座高傲不化的冰山。
但在她面前，他一直都是那个单纯而温柔的琴弋。
榆漪的内心有些难受。
但她也知道，她没办法对他做出回应。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是在哪个瞬间开始的，或许是今天，或许是在兔星时，也或许是在更早以前。
但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是在刚刚。
琴弋出来的那一刻。
她的直觉比她的感知和判断来的更快，在琴弋出现的那一瞬间，她的手就告诉了她，她不愿意。
她不喜欢跟别人有身体接触，但桑陌不在这个范畴。
她只能接受也只愿意接受桑陌的触碰。
其他人，哪怕与他一体共生的琴弋，也不行。
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榆漪想了很久的一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榆漪终于在刚刚那一瞬间明悟了。
她......
好像......
喜欢上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