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舟起初不明白这些人提起上朝的时候, 表情为什么会那么微妙。
但这天晚上，他去安置他手下的地方看了看，跟自己的手下聊了聊, 就知道原因了。
谢诚泽前段时间做的事情真的……挺调皮的。
陆彦舟的几个属下你一言我一语，把谢诚泽做的事情都说了，说完之后，就有一个两年前才跟着陆彦舟的人道：“主上，我听说千岁爷是我们主母？”
“对。”陆彦舟点了点头。
这人的表情非常微妙：“千岁爷似乎脾气不太好？”
那可是一个觉得别人长得丑, 就要杀了人家的人啊！他们主上吃得消？
“怎么会？他脾气很好, ”陆彦舟帮谢诚泽解释，“他杀的都是该杀的人，就是调皮了一点，吓唬了人家一下。”
陆彦舟的手下：“……”原来这叫调皮？
“那些士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这是为我好，提前帮我把人杀了。”陆彦舟道。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上，谢诚泽杀了皇帝，也杀了其他一些人，但死在他手上的总人数, 只有这次死在他手上的五分之一。
谢诚泽多杀那么多人，还能是为了什么？肯定是为了让他接手京城的时候更简单！
谢诚泽那样吓唬朝中官员，肯定也是为了让他用起来更方便。
别的不说, 这些被谢诚泽吓破胆的官员, 以后在他手底下办事绝对安分！
陆彦舟的手下听陆彦舟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
不过这样的话，他们主上要跟谢诚泽在一起, 会很困难吧？
陆彦舟其中一个手下就道：“主上, 那些士族一直抹黑千岁爷的名声, 我们要怎么给他正名？”
陆彦舟道：“这事可以慢慢来，他打算换个身份。”
陆彦舟算是知道谢诚泽为什么要换个马甲了！
他这个马甲被人黑太惨了！
好吧，换马甲这事儿可能是谢诚泽早就打算好的，所以他才会用那样的理由杀人，任由别人黑他。
谢诚泽其实是和陆彦舟一起来这里的，不过陆彦舟去见他的手下，谢诚泽则是去见了王停云。
王停云和王平厚住的房子还是不错的，很干净，就是里面家具很少，只有一张不值钱的床。
值钱的东西，早就被谢诚泽派人搬走了。
“千岁爷。”王停云见到谢诚泽，就上前行礼。
以他的身份，其实不需要对谢诚泽行礼，但谢诚泽这段时间的手段，让他不敢怠慢。
“坐吧。”谢诚泽挥了挥手，率先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王停云见状，坐在另一边，同时看向谢诚泽。
谢诚泽脸色红润，看起来心情很好。
谢诚泽若非身体残缺，绝对是个枭雄，还心机深沉。
相比之下，严航就有些妇人之仁了，之前跟孙崇少战斗过后，严航不仅亲自给伤员包扎，自己的食物也让给了伤员。
还有行军途中……有士兵身体不适，严航也把自己的马让了出来。
谢诚泽和严航在一起……王停云觉得，现阶段肯定是严航被谢诚泽拿捏得死死的。
至于将来……等严航登基为帝，怕是会慢慢改变。
“千岁爷找我，是有何事？”王停云问。这会儿天都黑了，谢诚泽跑来找他，是有什么大事？
谢诚泽道：“我来跟你说一声，我打算公开自己的身份。”
“什么？”王停云不解。
谢诚泽笑起来：“我是王家人，不是吗？”
王停云拳头紧握：“你想做什么？”
谢诚泽道：“我没想做什么，就是打算换个身份活。”
王停云的拳头握得更紧，但最后只是问：“需要我怎么做？”
谢诚泽很满意王停云的识趣：“倒也不需要你多做什么，认了我这个侄子就行。”
王停云僵硬地笑了笑：“我会的。”
“那就好，”谢诚泽起身离开，“严将军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慢走。”王停云起身送客。
送到门口的时候，谢诚泽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王停云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就怕谢诚泽再跟自己讲什么要命的事情。
谢诚泽道：“严航……就是陆彦舟。”
王停云起初没想起来陆彦舟是谁，等他想起……表情就僵住了。
谢诚泽又道：“当然不是原先的那个。”
谢诚泽扔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转身离开。
王停云见过陆彦舟，迟早认出来。
他不知道陆彦舟是如何想的，对他那位堂妹是否还有情义，但王家这边的念头，他要掐灭。
先让王停云觉得现在的陆彦舟不是以前那个陆彦舟，至于以后……他既然是王家人，自然可以好好管着这群人。
谢诚泽走后，王停云久久没动。
王平厚没有跟着王停云去送人，也就没听到谢诚泽后来说的话。
等谢诚泽走远，王平厚道：“父亲，决不能让谢诚泽公开身份！”
若是让别人知道谢诚泽其实是王家人……
家族里出了个太监，还是个祸乱朝纲，害得大燕灭国的太监，他们颜面何存？
此外，王家和很多世家都有联姻，这些世家被谢诚泽害得不清，他妻子娘家，就被谢诚泽杀了好些人。
若是让他们知道谢诚泽是王家人……他要如何面对他们？
到时候他们王家，怕是会被其他世家群起而攻之！
这也就算了，谢诚泽和严航那样的关系……
自古以来，以色事人的人，大多没有好下场！
如果谢诚泽是个女人，给严航生下了几个孩子，那他们王家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可以认下谢诚泽，但谢诚泽不是女人，他是个太监！
将来谢诚泽被严航清算，他们王家肯定讨不了好。
认下谢诚泽，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王停云看着激动的儿子，冷笑一声：“这是我们不想认，就能不认的？”
王平厚僵住。
王停云道：“周家不比我们差多少，现在被谢诚泽杀的还剩几个？我们王家的人，够他杀几天？”
王停云也不想认谢诚泽，毕竟认了之后，他们会有大麻烦。
但一来这是事实，二来……这压根就轮不到他们拒绝！
他们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要是不听话，刀子就砍下来了！
王平厚无言以对。
王停云道：“我们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确实只能如此……
谢诚泽知道王停云父子肯定很纠结。
但他不在乎。
他已经放了王家一马，王家该有一些回报。
谢诚泽去找了陆彦舟。
陆彦舟正在跟手下聊天，看到他就朝着他大步走来：“阿泽，你跟王家人聊好了？”
“已经聊过了，王停云给我安排了一个身份，是他的侄子，他亲弟弟的长子。”谢诚泽笑道。
“那不错，”陆彦舟对这个身份很满意，又拉着谢诚泽来到自己手下面前，“阿泽，我给你介绍一下我手底下的人……”
陆彦舟给谢诚泽介绍了自己手下的将领，又对那些将领道：“这是谢诚泽，我家里那位，你们先喊他千岁爷吧。”
“千岁爷。”众人乖乖地喊，又好奇地看着谢诚泽——他们中很多人，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传说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实权太监！
谢诚泽朝着他们笑笑，任由他们打量。
倒是陆彦舟急着回去了：“阿泽，我们回去吧，不早了！”
谢诚泽自然是跟着陆彦舟的：“好。”
两人上了马车，陆彦舟就道：“阿泽，听说你把那些士族吓得不轻？”
谢诚泽早就想好了跟陆彦舟解释的理由，正要说，就听陆彦舟又道：“等过两天上朝的时候，他们看到你，表情一定很有趣！想想就好笑！”
谢诚泽：“……”
陆彦舟还笑起来：“你这么做，是不是想看他们的笑话？”
谢诚泽真没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他还能怎么办？只能认了。
第二天，谢诚泽把自己的心腹手下全部叫来，然后告诉他们，自己以后就是王家嫡系王泽了，至于谢诚泽这个身份……对外就说谢诚泽自缢了。
谢诚泽的手下这些日子一直担惊受怕，就怕等严航来了，谢诚泽会被清算，并因此丧命。
他们也怕自己被连累。
结果……谢诚泽摇身一变，变成王家人了？
他们都没往谢诚泽真是王家人这件事情上想，觉得这应该是严航给谢诚泽安排的身份。
严航对他们千岁爷，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就不知道以后如何。
谢诚泽安排好自己的手下，陆彦舟也跟自己的手下人通过气，然后就放出消息，说谢诚泽已经自缢。
此外，陆彦舟还放出消息，说是王家嫡系王泽曾给他很多帮助，送他粮食兵器还有各种财物，他打算给王泽封王。
陆彦舟给谢诚泽安排的功劳非常非常多，本就是谢诚泽做的事情，他一样没落下，自己做的一些事情，也安在谢诚泽头上了。
看这些功劳，不给谢诚泽封王，真的说不过去。
而当这个消息被那些官员知道……
他们先庆幸谢诚泽死了。
“谢诚泽果然死了！”
“谢诚泽终于死了！”
“周兄，你大仇得报！”
“哈哈哈哈哈！”
……
然后，他们就觉得王家太奸诈了：“没想到王家私底下，竟然做了这么多！”
“他们实在太狡猾！”
“王家人的眼光当真好！”
“这已经不是王家眼光好的问题了，而是王家竟然拥有这么多东西……那王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有那严航……他该不会其实是王家人？”
……
严航不是王家人的话，这说不通啊！王家怎么可能白白给外人送出这么多东西？
他们这么有本事，自己反了大燕都行！要知道之前反了大燕的人里，有不少是士族。
众人讨论很多，没讨论出结果来，倒是又得到消息，让他们明天去上朝。
之前他们每天去上朝，心情都跟上坟一样，不，比上坟还糟糕。
毕竟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要躺坟里。
但现在谢诚泽死了！
他们解脱了！
所有得到这个消息的官员，都心情大好，他们换上洗得干干净净的朝服，一大早就去了皇宫门口。
见到熟人，他们还笑着打招呼。
身为前朝遗臣，他们本该害怕，但谢诚泽死了！
只要龙椅上坐的不是谢诚泽，他们就怕不起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还算正派，以前为官时不敢说一件恶事没做，但绝对没干过罪大恶极的事情。
严航仁善，应该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众人带着愉悦的心情来到朝堂上，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谢诚泽站在龙椅旁边，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虽然谢诚泽换了一身衣服，还换了发型，他的笑容也跟以往不同显得很和善。
但就算谢诚泽化成灰，他们也认得出来！
这就是谢诚泽！
一个官员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地，紧跟着，其他官员也纷纷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