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福宁殿中,
裴竞不爱烛火辉明,相反,偏爱幽暗寂深。
只见他如今垂散发髻,坐于床榻之上,好整以暇般用手指尖沿着床沿处敲打那香檀木所制的床板,节律下的“咚咚”声在寂静幽暗的大殿中尤为刺耳。
阿颜垂首立于裴竞身前,那青绿色婚服的袖口处还沾着斑驳的血迹。
“阿荇,过来。”
只朝她招了招手,随后眼诘笑意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趋紧近。
只是他那笑意,令她感到不适。
让她觉着,自己只是他的掌中玩物。
“坐上来。”
阿颜落在衣袖间的手指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苍白,见裴竞拍了拍自己的腿让她坐上去,在心中冷哼,只觉着裴竞真不要脸。
一如既往。
心一横。
着手便去解自己的腰带,眼一闭,她就当是被狗咬了。
裴竞却在她指尖触及她腰间腰带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指亦是冰凉,也感受不到裴竞的半丝温度。
“阿荇这身这么漂亮,自己动手,岂不可惜。”
话语间,手掌覆于她的腰际,又是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搂过她。
婚服复杂,就像她穿起来费了不少时间,同样,裴竞脱下它们时,也是十分缓慢。
男子像是得了趣,每脱下一件,都有意无意划过她的腰腹处,又是轻声浅笑。
最后,在她身上只剩一件小衣和中裤时,被他拦腰抱起,摁在了他的龙榻上。
傲然睥睨地俯视着她。
要说他与裴湛最大的不同,怕也就是裴湛从不会用这种打量的眼神看她。
裴竞压近她,指腹撩过她的颈间锁骨,感受到她身体一僵时,覆上她耳畔。
嘲谑她道:“阿荇喜欢这些的,不是吗?不然朕的四弟怎么会如此放不下你了。”
阿颜在心里冷笑一声。
不过是在说她是靠着床上功夫才获取裴湛信任的。
真龌蹉!
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浑身上下早已草木皆兵。
究竟为什么?
那个曾经救她于水火的少年,会变成如今她这般陌生的模样。
他如今都坐上这个他梦寐以求的位置了,究竟为何…
还没等阿颜再多思考,裴竞就已经抚上她的腿迹,俯下身,开始咬她的唇。
慢慢下移,直至她的腰间。
真的,完全不喜欢。
只觉着黏腻。
闭上眼睛,咬住牙关,就当是被狗再咬一次。
反正,这种事,她早有预料了。
裴竞自己身上燥热,气火难消,可身下的女子…
这么久了,却还是一如之前,甚至是变得更加不自在。
不经意冷哧一声。
便掰住女子的下颌,让她睁眼。
要让她看清楚,她究竟是谁的人。
阿颜吃痛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裴竞幽洞眼眸下的不满和狠辣。
两厢对峙下,静的只有两个人不均的呼吸声。
正当一切默然之时,宫殿外想起来了零零碎碎又混乱的脚步声。
“太后娘娘,陛下已经安寝了,您…”
“皇后娘娘,您得劝着点太后娘娘呀…”
“狗奴才,滚开。”
“让陛下出来见哀家,哀家要问问阿湛究竟是犯了什么错?”
太后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就传出湛儿通敌的消息了,连带着陛下连夜查抄了宁王府,连湛儿都被关了起来。
就连她相见都见不到一面。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信陛下能睡得着。
可才推开这些阉人一进殿中,入目于眼的却是满地男子女子堆叠在一起的衣物。
心下满目愤恨,开始咒骂谢婉芸这个小贱人,在这个时候还敢来勾.引皇帝。
可当她愤恚走近之时,只见在榻上与陛下纠缠的根本就不是谢婉芸。
竟然…
竟然是那个勾.引湛儿的的妖精。
只着着一件肚兜就上了陛下的龙榻。
太后一口气没顺上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背过气去。
幸而秦鸢华还算反应快,见势搀扶住了太后。
可她也没反应过来…
四弟的女人竟然在她夫君的榻上。
瞬间只觉着浑身都打了个寒颤。
怪不得她之前觉着那个叫阿颜的和芸贵嫔像。
正面没发觉,可如今看着这个叫阿颜的侧面,在这昏暗的灯光下,那样的身姿…
可为什么?
陛下扣下了宁王,难不成还要夺走他的妻不成。
裴竞也不算太惊讶,给阿颜拢了下被子,便翻身下榻,请走了太后。
大殿里唯一一根烛火,发出“噼啪”燃烧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房间中尤为明显。
屋里只剩下了阿颜和秦鸢华。
看她如今只着寸缕,被与她在榻上男子的妻室抓个正着。
也就裴竞能给她这“待遇”了。
不知为何,闪过一丝悲凉,当真是,她活该才是。
阿颜转头,侧向秦鸢华。
她可以察觉到她华服下的颤抖。
秦鸢华不自觉后退了几步,双手捂着嘴,眼里的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这比陛下之前专宠谢婉芸更难让她接受。
因为她从来没见过陛下刚才看向那女子的眼神。
她才知道,原来之前种种,皆不是真的情爱。
甚至…连对谢婉芸的都不是。
可难道只是之前太后宴席上那一眼吗?
“本宫…是不是之前见过你?”
许是她收到的刺激太大,秦鸢华竟然觉着,面前的女子很是眼熟起来。
像是很久以前见过。
阿颜就这样看着秦鸢华,眼眸微动,浅浅眨了眨眼睛。
“娘娘好记性。”
“娘娘当初给了属下一块绢帕,属下还没有谢过娘娘。”
殿中晦暗难明,但阿颜还是看清了秦鸢华不停颤抖的身形。
下一刻,身为皇后的人竟然逃也似的只跑出了福宁殿。
阿颜侧坐在床上,双手蜷膝,看着秦鸢华窘迫而逃。
想,该逃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
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阿颜在殿中等了许久,她不知道,裴竞和太后都说了什么,她也没兴趣知道。
她如今只想离开这里…
仿佛回到了那个曾经关押她的小黑屋,阴冷,潮湿,只有一轮接着一轮无边无际,属于不同人的哭喊声,看不到明天,亦看不到太阳。
阿颜不禁然将头深深埋入膝盖,那种孤独无力感瞬间袭来,压得她止不住地颤抖,她都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过去,有些事情从未改变。
想救的人从来都救不到,想帮的人也无能为力。
心狠如何,能杀人又如何,原来,带头来,她还是那个做不得自己半点主的,只任人玩弄于鼓掌间的废物。
颜荇呀,颜荇,世间还有比你更无能的人吗。
…
昭狱中,
裴湛周身凌乱躺在牢监石板上。
梦里,他与颜颜喝下了那合卺酒,可下一瞬,他又见颜颜与裴竞相拥。
而她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信任与爱意。
和她此前看向他的那种虚情假意完全不一样。
她还告诉他,她从未真正对他有过丝毫动心,她爱的只有裴竞。
连她与他亲密时,她想的人也不是他。
只觉着钻心地疼,裴湛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相当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醒来才知道,过去的种种,才是大梦一场。
捂住已经半结痂的伤口,才支起身子倚墙而坐时。
入眼的便是一双带着玄色蟒鞋。
是裴竞。
也不奇怪,总得来看看他筹谋许久的成果。
“她…一直是你的手下?”
裴湛心下自嘲,他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想知道,她对他到底有没有半句实话。
她的身份,她的过去,种种,有没有半句是真的。
裴竞笔直立在牢房外,背着手,看着裴湛狼狈的狼狈模样,方才被打断的好事的坏心情也好上了不少。
“四弟呀,想来你连阿荇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阿荇可不仅仅是朕的手下,她是朕的女人,她的名字是朕给的,她的一切也都是朕的。”
裴竞的女人?
裴湛却是冷笑:
“那皇兄可真是舍得。”
嘴上这么说着,心下却是一疼。
怎么可能,颜颜她分明和他才是第一次。
裴竞显然又被激怒到了一点,可也仅仅只有一点,他不在乎过去,他从来都不在乎的。
阿荇这么做,都是为了他。
“你以为,秋猎前,你在西郊马场,见到的那个躺在朕身边的女子是谁?”
“四弟也应该知晓,男女床笫之间的花样远不止一种…”
裴竞这话里带着疑问,可意思带着暧.昧且直接明了。
裴湛这才不可愕然地才抬起头来,眼神里已经染上一抹铩气。
他记得这件事。
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可眼前还是开始不停闪过那日的情景。
裴竞抚摸她头发的模仿,裴竞咬着她耳朵的时候。
他不愿再回想,可一幕幕却如何也挥之不去。
随即捂着胸口,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裴竞却很是满意。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阿荇,跟在朕身边已经十年…不,今年是第十一年。”
“朕救过她,她便永远不会背叛朕。”
像是说给裴湛听,亦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那迷药的效力还未完全过去,腹上的伤口已经崩裂,鲜红的血混着血痂一点点渗出他的喜服。
裴湛却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便是连救命之恩,他都不是第一个。
作者有话说:
真有话说:
虐不了多久的,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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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要是这样都没有人留言,那就是我真的太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