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莫尘垚说得极为肯定,有那么一瞬间,温姝婵竟有些信了。
  然而前四世的经历及时将她点醒,再看莫尘垚时,又多了份审视。
  莫尘垚见她不信,也没在说什么,他一向如此,与其说,不如去做。
  又过了几日,莫尘垚带着温姝婵去街上逛了一圈,简单看来,并无漏洞,就像个极为普通又平静的小县城。
  月底的时候,李曻和温辛恒终于来到了贵县,正如莫尘垚之前所说,李曻的病已经全部恢复,只是人消瘦了一圈,肤色也黑了不少,人也变得更加沉默。
  茶楼二层临街的窗边,李曻侧脸看着楼下街道,眉头微蹙。
  桌上,莫尘垚正和温辛恒聊着,他和李曻来的这一路上,也遇见了不少难民,一开始李曻心软,还将东西往外分,结果难民们并不守规矩,拥抢不说,还动起了拳脚。
  温辛恒抿了口酒,咋舌道:“唉,当场就死人了。”
  莫尘垚又给他满了一杯,见李曻一直未言语,便唤他来吃东西。
  李曻扭过脸,看着一桌子饭菜,眉宇间又添愁容。
  吃过饭,温姝婵叫来小二,将未吃完的饭菜全部打包带走,温辛恒见了不由一愣,他凑到妹妹身旁,低声问道:“菜都如此了,你带回去给谁吃呢?”
  温姝婵淡道:“下午我自己吃。”
  温辛恒心头泛酸,在他眼中,妹妹娇生惯养十多年,何曾用过旁人的剩饭剩菜。
  他本想开口劝阻,可随即又想到一路而来的种种见闻,而妹妹的倔强性子他也是知晓,最后只是叹了声气道:“那么多你也吃不完,到时候上叫我。”
  温姝婵愣了愣,冲哥哥微微一笑,点头道:“好。”
  来到府衙,于炎很是客气的接见了李曻,当李曻问起吐谷入侵一事时,于炎便按照之前和莫尘垚商量好的那般做回答。
  李曻听过后,疑惑道:“我见之前的上报中写到,吐谷这次来犯很是猛烈,怎么不过一月,便退了回去?”
  于炎解释道:“李大人有所不知,吐谷之所以冒犯我大俞,便是因为他们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民不聊生,这才动了大俞的心思,可他们内部斗争得厉害,所以只是骚扰一段时间,想讨些好处。”
  李曻点点头,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了想,他又问道:“那他们究竟要什么好处?”
  于炎垂下眼,故意为难道:“要贵县每年粮收的一半,还要壮丁帮他们修路建桥……”
  “啪!”李曻将茶盏磕在案上,冷声问道:“你应了?”
  于炎看看莫尘垚,又看看李曻,小声道:“我说朝廷派了官员下来,待你们到了,会与之商谈。”
  莫尘垚点点头,看向李曻道:“李大人何意?”
  李曻直接道:“吐谷这等藩国,竟然还妄想大俞给他们进贡,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莫尘垚与于炎对视一眼,摇着折扇道:“话虽如此,可若是不应允,吐谷那边定会再次举兵来犯,贵县城中的样子,李大人也是看到了,根本撑不住。”
  贵县这样的偏远且不富裕的小城,每年上缴给朝廷的粮收本就极少,说白了,朝廷未必在乎那半分粮收,可吐谷这样的要求,是在辱大俞之威。
  可是如莫尘垚所说,俞厷明显是不愿出兵,才会将他们两个派到此地。
  一时沉默,李曻起身有些焦躁地在屋中踱步,莫尘垚也撑开折扇来回扇着,于炎扶着额头,不停叹气。
  过了许久,有下人进来送茶,于炎记起什么了似的,忽然开口道:“对了,过几日是吐谷王的寿辰日,他之前派人来过,说到时候邀二位大人一道前去商议。”
  李曻停下脚步,隐约觉得有鸿门宴之嫌,他看向莫尘垚,询问他的意思。
  莫尘垚抿了口茶,神色淡定:“既然来了,若是能亲自见到吐谷王,与他当面细谈,也未尝不可。”
  李曻没想过莫尘垚会这么快就应下,回去后对他们两个的安慰很是担忧。
  温家两个得知也吓了一跳,虽然温姝婵知道莫尘垚和吐谷之间的关系,可还是有些不安道:“到时候我也去,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
  莫尘垚还未来及拒绝,那边温辛恒也道:“妹妹说得不假,我也去。”
  李曻看了眼温姝婵,蹙眉道:“不妥。”
  温辛恒连忙道:“婵儿本就是垚弟的未婚妻,我是她哥哥,一道去在合适不过。”
  说着,温辛恒上前拉过椅子坐在莫尘垚身旁,眯眼看着他道:“是吧垚弟,你可是我们温家的夫婿,我身为哥哥的,必须得护着你安危才是。”
  莫尘垚看向温姝婵,温姝婵一副去定了的样子,长出一口气后,他点头嘱咐道:“到时候万事不得莽撞。”
  李曻动了动唇,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是啊,这一对儿兄妹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吐谷王过寿这日,柳歆自然也跟着去了,她抱着把琵琶,用月白色薄纱遮面,发髻两边是垂肩的银色流苏,一身流彩暗花的薄锦裙,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再配上她摇曳地身姿,在贵县这样的地方,宛如天女下凡。
  单轮面容,她自然比不过温姝婵,可柳歆聪明便聪明到会以纱遮面,只留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还闪着几分我见犹怜的水光气,只着一眼,便叫人心头波动。
  但总有几个例外的,温辛恒在府衙外,一看见柳歆,便立即蹙眉,用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的温姝婵,低声道:“怎么垚弟将她也拉来了。”
  温姝婵小声道:“垚哥哥自有道理,哥哥莫要多事。”
  温辛恒撇撇嘴,跳上马车。
  莫尘垚被推出来的时候,看到柳歆,满意地点了点头,柳歆这才上车。
  李曻同温辛恒一辆,温姝婵和莫尘垚一辆,柳歆的马车在最后。
  快到吐谷时,温姝婵抽出一条纱巾,正是多年前莫尘垚从边漠回来时,送她的那条。
  莫尘垚从她手中接过纱巾,嘴角含笑道:“我帮婵儿系上。”
  温姝婵也不推让,两手将头发微微撩起,向莫尘垚身旁挪了挪。
  莫尘垚一面帮她系,一面柔声问道:“婵儿可还记得我送你纱巾那日,咱们的切磋么?”
  温姝婵轻嗯一声。
  莫尘垚继续道:“那只短笛可还在?”
  短笛?温姝婵顿了一下,才记起那日莫尘垚临走时,还送她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短笛,还说要教他,结果没几日便去江南游历,放了她鸽子。
  想到这儿,温姝婵没好气道:“丢了。”
  莫尘垚微微一怔,看着温姝婵耳垂上那个闪着光的小珠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忍不住就伸手轻轻拨动了一下,拨完后才反应过来,赶忙偷看温姝婵。
  温姝婵还以为他是在帮自己带纱巾,无意中碰到的,便没有多心,继续板着脸。
  莫尘垚暗暗松了口气,有些歉意道:“那时说要教你如何吹奏,结果……”
  “不用教了,反正已经丢了。”温姝婵冷冷道。
  莫尘垚却笑了,他也不知为何,越来越能摸透温姝婵的心思,她现在这样的神情,明显是心里憋气,想来那笛子并未被丢弃。
  他探身靠近温姝婵,展开双臂拎着纱巾两边,将温姝婵虚环在胸前。
  二人此时距离极近,温姝婵忙将脸侧向一旁,而莫尘垚的鼻息却直直吹向她耳根。
  耳根不受控制般,越来越烫,心头也像有什么抓挠似的痒痒的。
  感觉莫尘垚似乎不动了,她蹙起眉,没好气道:“怎么还未……”
  好字未出,车轮不知碾到了何物,忽然一个颠簸,她那闪着小光亮的耳垂便被倏然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