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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江随云一直都知道,  洛无尘是怕他命不久矣,所以才行事匆匆,费尽心力的将霁国损失降到最小。
  江随云自认,自己没有洛无尘这样周全的思想,他所有的行为,都是按部就班,一步步,  不容任何差池。
  可洛无尘不一样,  他手段雷厉,  什么都能尽善尽美,  偶尔有所不完美,却也会将其极尽所能的做到完美。
  江随云一直觉得,  这皇位,应当由洛无尘来坐。
  可洛无尘不止不坐这皇位,就连给他封王,洛无尘也拒绝了。
  他是名正言顺的皇子,  在霁国皇族族谱上有名有姓,不论哪一条,洛无尘都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从前他还有身子不好为借口,可现今身子已然大好,  他却依旧不接这天子之位。
  众人行至书房,  江随云一直都沉默着,  洛无尘略略落后一点,问伺候江随云的于言:“随云近日休息可好?”
  于言闻言,看着前方的江随云,道:“大人,您还是劝劝皇上吧,国事虽重,可身体更为紧要啊。”
  于是于言将江随云这段时间忙成了什么样都说给了洛无尘听。
  洛无尘这段时间养病,没什么大事的话,江随云几乎不找他,就是每个月都差人送来上好的补品,但是人却未见。
  洛无尘为了避嫌,也并未过多过问。
  以往进宫的时候,洛无尘也问过江随云,江随云皆言一切都好,让他不要操心。
  他能看出江随云总是揉鼻梁。
  江随云匆匆登帝,尽管有澹台卓在一旁辅佐,可朝中大事尽皆压在江随云一个人身上。
  洛无尘不由自省,是他太过不管不顾了吗?把江随云送上皇位,便撒手不管了?
  可是,澹台卓那边的大臣对他颇有忌惮,他们这一辈子都在辅佐江随云复国登帝,自己再过多插手,随云在百官心里的威信难免下降。
  这是洛无尘不愿看到的。
  洛无尘朝于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们进了书房,江随云便招呼他们坐,江随云一坐下挤习惯性地去揉眉心,于言知道江随云现今多半是又开始头疼了。
  这事儿江随云不曾告知洛无尘,也不准他说,只得习惯性地上前给他揉头,下一刻却被江随云一个眼神制止了。
  于言只好立于一旁,再不动弹。
  宫人将茶点端了上来,江随云这才道:“皇兄,方才朝堂之上不好开口,免得引起百官混乱,现在,可以说吧。”
  此行有澹台漭,澹台卓,还有几个从前跟着江随云的老臣。
  洛无尘叹了口气,道:“荙楚太子跟大公主隐秘行踪,说是到了下三城,可今日便已进京,谁也不知道他们进了霁国多久,有去过何地,而今又驻军我霁国边境,随云,”洛无尘看向江随云,将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目的多半不止是楚陵。”
  江随云闭了闭眼,他自然知道不止是楚陵,可是就算有别的目的,楚陵也是荙楚此行的目的之一。
  其余老臣都开始谏言,各种怀疑都说出来了。
  澹台卓道:“如果,除了楚陵之外,他们的目的就是沈牧亭呢?”
  毕竟沈牧亭跟他们荙楚有些渊源在里面,只是不知其渊源深浅几何了。
  洛无尘转头看了澹台漭一眼。
  澹台漭却摇头,他并未告知澹台卓沈牧亭身负长生劫之事。
  澹台卓见澹台漭这个节骨眼上还在跟洛无尘眉目传情,头大地抹了一把脸,可又见两人尽皆眉目凝重,也知晓澹台漭在常事上从未犯浑,更何况,洛无尘又岂会大意。
  几位重臣吵了起来,江随云听得头痛。
  这几位大臣自从他称帝后,便有些重权在握,近些天里,更是以洛无尘是威胁谏言,让他把洛无尘送离京都。
  洛无尘都已经退到如此地步了,他们还要如何?
  “你们下去吧!”江随云疲惫地开了口。
  那几位大臣面面相觑,想要留下,江随云登帝以来,第一次疾言厉色地发了怒,那些大臣这才行礼,恭敬告退。
  “澹台将军,你留下。”江随云喊住了走在最后的澹台卓。
  “是。”澹台卓顿步,留了下来。
  书房里便只剩洛无尘、澹台漭、澹台卓、江随云、于言等五人。
  “于言,你也下去吧!”江随云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
  “是,皇上。”于言给江随云备了一盏醒脑茶,这才退了出去。
  于言走后,江随云才道:“皇兄,你身子骨如何了?”
  江随云还是不放心,都说沈牧亭能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可他不懂医理,江随云实在想不到,沈牧亭究竟是怎么医治洛无尘的。
  “尚安。”洛无尘微微点头,江随云相似松了口气般,道:“那便好。”
  “随云,你脸色不好。”洛无尘有些忧心,他曾帮宋默成处理过朝政,知晓其中艰辛,虽然已经极力辅佐江随云,可霁国初复种种杂事加起来,可比当初他帮宋默成的时候繁杂劳累。
  “没事,就是有些休息不好。”江随云脸上扬起一个有些牵强的笑。
  洛无尘见他强颜欢笑,道:“楚陵的事,你不用担心。”
  江随云只是笑笑,不说话。
  楚陵用得着他担心吗?他主意多着呢,根本就不需要他。
  “说说沈牧亭吧,皇兄,沈牧亭一直在你府里,对于沈牧亭与荙楚之事,你有何见解。”现今最重要的便是搞清楚荙楚此次来访的目的。
  荙楚比霁国国土更大,不论是哪方面,都比现在的霁国要好,霁国复国兵力损失不大,却也不能说毫无所损,宋默成那一代亲兵,几乎在那一役中尽数灭亡。
  “沈牧亭的立场不必担心。”洛无尘知晓其中利益,只要沈牧亭在一天,大盛跟荙楚便永远只能表面平和,这一场仗打起来不过是早晚的事。
  而沈牧亭愿意救他的目的也很明显,那便是跟霁国联手。
  众人皆知他洛无尘权倾朝野,现今虽然江随云登基为帝,可他的威信在百官中远比江随云来的重。
  正因为如此,所以洛无尘才不封爵,更不插手朝堂事。
  他插手得多了,难免越俎代庖,朝中人心动荡。
  洛无尘这么一说,江随云就明白了,他道:“既如此,那不论荙楚此番前来的目的为何,都不用担心了。”
  洛无尘颔首,大盛为盾,可以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可到底形势会走向何处,实在难料。
  而此时的国师府。
  赤雪原本在半空盘桓着找白芍,白芍没找到,却找到了一条黑不溜丢的小蛇。
  那小蛇滑不溜丢的,赤雪直接俯冲下去,停在小蛇前面。
  黑蛇小乖:??
  它仰头看了赤雪一眼,张口就要朝赤雪咬过去。
  尖利的毒牙里飚射出毒液,赤雪见过洛无尘养的各种蛊,信蚕被它拿来当零嘴吃,蛇这东西它曾在君衡山见过,那是出现一条抓一条,全部都进了它的肚子。
  但是还没见过这么凶的蛇。
  赤雪一翅膀挡住了它的毒液,小乖见得逞了,傲娇地扭着身子离开。
  可是下一瞬,小乖的身子就被一只爪子狠狠摁住。
  “啥玩意儿?”赤雪口吐人言,把小乖吓得不住地吐着蛇信,那双竖瞳震惊地看着赤雪。
  赤雪见这小蛇的信子居然是金色的,翻着白眼看了眼自己的冠羽,它给洛无尘抖金粉都把自己抖萎了,最近洛无尘更是忙着谈恋爱,还没给它好好补补。
  赤雪眼珠子一转,抓着黑蛇小乖就飞进了自己的鸟笼。
  赤雪的小鸟笼是邵雪月新做的,四面都没缝,关上门黑得伸爪不见爪子,里面还有一些暗格,专门让赤雪磨喙磨爪子用的。
  黑蛇小乖:??
  赤雪把它一关进去,小乖就被一道尖利的刺戳了一下。
  赤雪很人性化的说:“看你就不像好人。”
  小乖:??
  它说不来人话,但是听得懂,只能嘶嘶嘶地吐着信子,好像在说,我本来就不是人,我是蛇。
  奈何赤雪跟它不是一个品种的,根本听不懂。
  于是,赤雪把它关起来就去找邵雪月了。
  国师府现今除了洛无尘跟澹台漭,就是邵雪月在国师府称王称霸了。
  赤雪找到邵雪月的时候,他正在调戏白芍,把人闹得满脸通红。
  “邵雪月,邵雪月……”赤雪尖利着嗓子喊,“我抓到一个细作。”
  邵雪月:他不屑地瞄了一眼赤雪,“你一只鸟,能抓什么细作。”现今要说细作,那必然是荙楚太子跟大公主了啊。
  看着邵雪月不信的嘴脸,赤雪:它雄赳赳气昂昂地迈着大鸟步回了自己的鸟笼,力大无穷地把自己的笼子背了起来。
  笼子里的小乖:??
  它惊惧地贴墙把自己摆长了一条彻彻底底的长虫,弄死不靠近危险中心,结果被赤雪颠得左摇右摆,身上被里面的利器划出了好几条口子。
  小乖:等赤雪搬着证据来找邵雪月的时候,邵雪月还在吃白芍的豆腐。
  赤雪把笼子「咚」地一声扔下去,打开了盖子,里面的小乖已经被颠得翻白眼了。
  邵雪月:??
  方才他还不正经的神色一下变得紧张了起来。
  白芍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他放开白芍,紧张地走到赤雪身边质问,“这蛇你哪儿来的?”
  “院墙上捡的。”赤雪老实交代,实在是赤雪从来没见过这样凝重的邵雪月。
  “怎么了?”白芍跟了过来,可是在看到几乎昏过去的黑蛇时,他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
  洛无尘书房里的书,白芍曾得洛无尘允许看过里面的一些传记,描述霜燧鸟的那本书里面,就有这么一条黑蛇。
  邵雪月怎么都没想到,荙楚居然会把这东西带到霁国来。
  他把黑蛇小乖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关进了一个瓶子里,摁死了瓶塞,朝赤雪道:“把你的笼子搬回去。”说完就走。
  “你去哪?”白芍拉住了他的袖摆。
  邵雪月顿步,转身看着白芍,拍了拍他的手,温柔道:“乖,等我回来。”说完便施展轻功直接往皇宫而去。
  而此时的洛无尘他们,正乘坐马车往国师府而行。
  马车里坐着被澹台漭硬抓上来的澹台卓,气氛很是凝重。
  澹台卓震惊地看着澹台漭,就连洛无尘的神色也稍显震惊,他怎么都没想到,澹台漭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说什么?”澹台卓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澹台漭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洛无尘,掷地有声地道:“我说,我要娶洛无尘。”
  昨晚澹台漭把人吃干抹净了,却没给人一个名分,这实在不是什么君子之道。
  澹台卓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结果他早有料想,只是没想到澹台漭会忽然提出来,他以为几个月前澹台漭就该说的。
  “等等,等等,你让我捋捋。”澹台卓神色沉沉,让澹台漭跟洛无尘的心都凝重了起来。
  众人皆知洛无尘富可敌国,他澹台家虽然现今已为侯爵,可家底跟洛无尘实在比不了,霁国复国后,洛无尘把家底几乎都掏给了国库,可听风楼一个月的收益都比他一年的俸禄高。
  洛无尘贵为一国国师,还是皇上他亲兄长,这聘礼……
  澹台卓越想脸色就越难看。
  澹台卓发现,让他把皇上赐给他的宅子卖了都给不起这份配得上洛无尘的聘礼。
  “停车。”澹台卓忽然叫停了马车,赶车的林柚立即「吁」了一声,停了马。
  林柚疑惑地转头,就见澹台卓拽着澹台漭就跳下了车,“你给我下来。”
  洛无尘微微拧眉,澹台卓这是——不同意?
  不过他也没有挑帘看,成亲的事洛无尘从来不曾想过,他以为他跟澹台漭会就一直这样下去,根本就没想过成亲之事。
  两个男人成亲,实在是他不曾想象过的。
  可是想到沈牧亭跟月烛溟,洛无尘也觉得无不可之处。
  马车外。
  “儿子,你想清楚了?你真的要跟洛无尘成亲?”他跟洛无尘成亲了,澹台家无后为小,反正他们人生一世也只活这一场,他们的一辈子,没必要被所谓的传宗接代束缚。
  他们澹台家,没那么多规矩惯例恪守。
  “我想清楚了。”澹台漭语气沉沉,他想了很久很久,一直怕洛无尘不同意,昨晚他们又那样了,他要给洛无尘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其实澹台漭是想洛无尘给他一个名分,没有这个名分在,他总觉得没有安全感,总觉得洛无尘会忽然有一天就不见了。
  看着澹台漭这慎重的神色,澹台卓喉间一哽。
  他不是不同意澹台漭跟洛无尘成亲,可要他拿出这样的聘礼,他真的拿不出来。
  澹台卓神色凝重地想了半天,这事儿应该怎么解决。
  可那凝重的神色看在澹台漭眼里,全然成了深思熟路,大有一种「我不同意」的势态。
  于是,澹台漭也不管这是不是大街上了,直挺挺地朝着澹台卓跪了下去,语气坚定地道:“孩儿还请爹爹成全。”
  澹台漭自小到大就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喊过爹,这一声爹下来,不止让周围的百姓侧目,也让澹台卓吓了一跳。
  澹台卓:洛无尘听得这动静,挑帘往外看了一眼,就见澹台漭跪在澹台卓面前,而澹台卓神色凝重。
  就在洛无尘准备下车的时候,他听见澹台卓道:“儿啊,洛无尘乃是国师,又是皇上兄长,这聘礼……”
  澹台漭诧异抬头,又听澹台卓道:“你给得起吗?”
  洛无尘是什么人?没有他,何来现今的霁国,什么聘礼配得上这样的人?
  “要不……”澹台卓憋得老脸通红,说出了一句不要老脸的话,“你嫁吧!”
  一直听墙角的的林柚:他嘴角抽了抽,往澹台卓跟澹台漭的方向望了一眼,心道:这两父子不愧是父子。
  也差不多知道,澹台漭为什么会长成这么一副德行了,不由「啧啧」了两声。
  洛无尘闻言也懵了一下,他原本想的是,不要聘礼也成,反正一个澹台漭,他又不是养不起,可听得这声建议……
  洛无尘想象了一下澹台漭穿着大红嫁衣的样子……
  似乎,也挺不错的。
  外面的澹台漭:他确实没往这上面想过,求亲变成被求亲,这……
  洛无尘会同意么?
  可是为了聘礼变成自己嫁人,这是不是太不负责了?而且洛无尘铁定不是为了聘礼就不嫁他的那种人啊。
  澹台漭沉默了。
  澹台卓更是老脸通红,实在是,他觉得自家小子配不上洛无尘,奈何国师眼瞎。
  “要么,我跟无尘商量一下。”澹台漭有些犹豫地开口。
  澹台漭这辈子是认定洛无尘了,哪怕倾家荡产,他也得跟洛无尘厮守一辈子。
  而且方才洛无尘看他的眼色让他也不敢确定洛无尘是不是想嫁他。
  澹台卓觉得自己卑鄙了一点,可好歹觉得澹台漭现在终于「孺子可教」了一回,拍了拍澹台漭的脑袋,一副「交给你了」的表情迈着他的将军步从慢到快,溜得比兔子都利索。
  澹台漭:他隐隐有种被爹坑了的感觉。
  可是想跟洛无尘成亲的事儿现在在他心里就像是一团急不可耐等着燃料的火。
  最重要的是,荙楚大公主苏荷看洛无尘的眼神实在太让他不爽了,他觉得自己现在不有所作为,洛无尘可能就会被他弄丢了。
  澹台漭脚步沉沉地上了马车。
  洛无尘正端着一盏茶好整以暇地轻轻抿着,姿态散漫,可那双桃花眼里藏着几分揶揄。
  澹台漭有种自己被看穿的心虚感。
  林柚都听到他们的谈话了,洛无尘还能听不见吗?而且澹台卓更是一个大嗓门。
  澹台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这话应该从何说起。
  他不愿委屈了洛无尘,可又不愿承受他心底的那几分不安。
  “那个……”
  “林柚,回府吧!”洛无尘未等他开口,便叫林柚驾马。
  马车里瞬间变得很静,只余洛无尘烹茶的瓷器碰撞声。
  就在澹台漭准备开口的时候,一道身影猛地落在了他们的马车顶。
  林柚以为有刺客,瞬间拔出了腰间佩剑,见是邵雪月,便又把出鞘的剑插了回去。
  邵雪月未曾理会林柚,翻身进了马车里,一见洛无尘便道:“洛无尘,出事了。”
  空气瞬间变得寂静了起来。
  邵雪月神色凝重,眉头死死蹙起。
  天际忽地炸起一道惊雷,秋风瑟瑟而起。
  马车内,邵雪月抿唇看着洛无尘,澹台漭咬紧了牙关。
  洛无尘动作轻柔地烹茶,抬眸看了邵雪月一眼。
  邵雪月而今还在这里,那便不算多大的事儿,他道:“回吧。”
  邵雪月惯来见不得洛无尘不论面临什么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天塌下来也跟他没有半分干系。
  他有些气郁地坐了进去,双手抱胸,这真的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洛无尘还好心地给他跟澹台漭一人倒了一杯茶。
  “是那条小黑蛇吧。”洛无尘轻声细语,若不是谈话内容他们知道,旁人怕是得以为他们在说,这天怎么忽然就炸/雷了的闲散。
  接到苏荷公主的时候,洛无尘便闻见了她身上不一般的气息,之前还奇怪,为何苏荷公主二十有五却不成亲了,现今看来,这不成亲的理由,还真是冠冕堂皇得紧。
  荙楚一直有圣女,寻常时皆从民间选,却不知道,这一届的圣女,竟然直接从皇室选了一个过去。
  为圣女者,从小便已五毒喂食,长大了便是一个毒人,传言能驱得万兽,乃是应门留下的秘方。
  洛寒衣习得了应门巫蛊之术,救了洛无尘,也教了洛无尘,洛无尘从小身具蛊巢,现今蛊巢虽然已经尽数摘除,可那些味道,他可忘不了。
  “你早就知道?”邵雪月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小丑,急慌慌地跑来通知洛无尘,结果正主什么都知道。
  邵雪月就好奇了,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是洛无尘不知道的?
  “所以我现在回府,找沈牧亭商议。”
  通过苏荷公主,洛无尘基本知道了荙楚此行的真正用意,驻兵于他霁国边境,当真就能威慑到他霁国吗?
  还是……他们已经想好了,如何凭一国之力,对抗他霁国与大盛两国?
  洛无尘嘴角勾着浅浅的笑,道:“那看来,沈牧亭在霁国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马车缓缓而行,邵雪月不知洛无尘话中的利害,澹台漭却清楚得很。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往洛无尘身旁靠近了几分,把人揽在怀里,好像这样就能让洛无尘不操那么多的心。
  可洛无尘怎会不操心呢?
  他要痊愈,那便少不了沈牧亭,楚陵在这件事上的分量便就不那么重了。
  荙楚想要抓回楚陵,不过是明面上的借口,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沈牧亭身体里的长生劫。
  回府后,洛无尘便直奔沈牧亭跟月烛溟的住所,却被告知,这两人现在不便见人。
  三人:……
  “劳烦告知沈王君,醒了请他前来找我。”洛无尘语气轻轻,道:“于荙楚相关。”
  门口的仇轩跟伏琴对视了一眼,领命。
  沈牧亭的脾气不好,不然现在他们就能进去通报了。
  洛无尘便就回了房,让邵雪月把那条小蛇带过来。
  那小蛇被赤雪叼在嘴里,小乖的毒牙里不时飚射出毒液,赤雪只是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睛看着小乖。
  小乖:他又缠上了赤雪的喙,二兽就这么打起来了,最终结果以赤雪要用喙啄小乖的眼睛结束。
  洛无尘就在旁边看着,同旁边的澹台漭道:“这蛇颇具灵性。”
  都这样了,澹台漭又怎会看不出来,他问洛无尘:“这蛇究竟是什么东西?”
  “应当是应门遗物。”
  众人皆知应门人已尽数断绝,唯一的幸存者应少安也于九年前死于沈牧亭之手。
  “具体的,怕是得等楚陵跟沈王君前来解释一番了。”洛无尘正在搬弄一盘棋子,棋盘上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可洛无尘却将荙楚跟大盛还有霁国的国力摆放了出来。
  荙楚是众所周知的富裕,更有锦绣山河的美称,其风气更是秀丽无双。
  荙楚不如孖离北国那般悍勇,可荙楚国土之大,几乎是霁国的两倍之多,兵力却是跟他霁国跟大盛加起来也难分秋色。
  很快,楚陵便疾疾而来。
  他神色不见焦急,甚至带着几分淡然,足间金铃发出泠泠声响,在看到赤雪脚下的小乖时,楚陵立即便懂了其中要害。
  只是他也没想到,苏荷竟然会在不到十年的时间便已功成,他以为,苏荷怎么都应该早已死亡才对。
  这边沈牧亭也很快便到了,在看到那小蛇的时候,沈牧亭的眼睫微眯了一下。
  这小蛇在他曾经身处的世界里特别多,毕竟沈牧亭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不是什么古代人,而是魂穿的一缕孤魂。
  他生于末世,死于末世,在那样混乱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是他没见过的?
  小乖在看到沈牧亭的时候,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
  洛无尘身上有跟这个男人身上一样的气息,却远远不足以到让他惧怕的程度。
  小乖很自然地把自己蜷成了一团,死死缠着赤雪的脚。
  “沈王君,战王爷。”洛无尘起身朝沈牧亭行了一个平礼。
  沈牧亭:……
  “都说不必拘礼了,何来那么多规矩。”沈牧亭觉得洛无尘这点要改,不然连带他也变得拘礼起来。
  “你要说的与荙楚相关,不会就是这小东西?”沈牧亭居高临下地看着黑蛇小乖,面上言笑晏晏,可那视线里,莫名地多了几分杀意。
  洛无尘跟澹台漭等人都很明显地察觉到了,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此蛇乃为应门……”
  “我知道。”沈牧亭很不屑地将小蛇从赤雪的脚下捡起来,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捻着它,小乖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地僵着扭曲的身子,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让人一眼就看透它在想什么歪主意,只是不敢动手。
  “鲲赤蛇嘛,我知道。”沈牧亭将小乖拿到与自己平视的高度,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明明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却还来送死?”
  洛无尘听着这句「送死」,神色微动,于医者而言,鲲赤蛇虽剧毒,却浑身是宝,是一种仅次于霜燧鸟的灵物,就这么杀了,在他看来,未免有点暴殄天物了。
  “我能吃吗?”赤雪听着这话,感觉自己的肚子饿了,它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
  自从洛无尘不再豢养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虫子,他就没有好吃的东西可以吃了。
  赤雪为了得到鲲赤蛇,还不要脸地跟沈牧亭撒娇,妄图得到一口食物。
  鲲赤蛇小乖:整条蛇都开始有点抖了。
  想它在荙楚,去哪儿不是横着走,被他咬伤了的人尽皆变成了它的食物,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沈牧亭朝洛无尘看了过去,“如果你说的是这个,那么,实在不足为惧。”
  洛无尘不由开始对沈牧亭身体里的长生劫开始好奇了。
  书中言:得长生劫者可得长生。
  沈牧亭虽然看起来没有二十七岁,可也不是九年前那种十八少年郎的模样。
  “但听王君直言。”洛无尘凝重开口,忽然发现沈牧亭身体里的长生劫,与他所知的长生劫也是有所不同的。
  不过也可能是以讹传讹。
  “我并非身具什么长生劫。”沈牧亭安抚地拍了拍月烛溟放在他腰上的手,他走近洛无尘,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忽然问了洛无尘一个跟长生劫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你信借尸还魂吗?”
  屋里的人全都震惊地看着沈牧亭。
  沈牧亭在嫁给月烛溟之前是什么身份人尽皆知,所有的一切变化,尽皆是在嫁给月烛溟之后发生的。
  洛无尘目光沉沉地看着沈牧亭,随后在矮桌另一边坐下,“我信。”
  现今,沈牧亭说什么,他便信什么,也没有让他怀疑的理由。
  这两个字反倒让沈牧亭微微一愣。
  这件事他连月烛溟都不曾告诉,因为他太知道这世上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换了一个世界,活得放肆,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只为自己能潇洒一世,他从未想过有人会信他。
  月烛溟看得沈牧亭眸间那一丝怔愣,忽然攥紧了拳头。
  他的阿亭,不信他吗?饶是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他也不信他?
  沈牧亭没有不信月烛溟,只是不想解释,他喜欢的是月烛溟这个人,连带灵魂,而不是区区肉/体。
  可现在,他也没有给月烛溟解释,而是朝月烛溟招了招手,月烛溟一过去,沈牧亭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随即让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坐在他腿上。
  澹台漭:楚陵看也不看这边,邵雪月则看得点头,心道:学到了,下次给白芍用。
  沈牧亭好笑地看着洛无尘,“现在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信?”
  “如何不信?”洛无尘给他倒了一盏茶,笑道:“毕竟沈王君而今与我洛无尘,怎么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沈牧亭给他们讲述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故事。
  这个故事血淋淋的,描述的尽是人性的黑暗,与这个世界相比,这世道当真算得上是太平盛世了。
  月烛溟在很久以前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从来都不曾问过,更不想让沈牧亭扒开他早已愈合的痂,将那些曾经血淋淋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而今听着他这样轻描淡写的描述那样血淋淋的世道,更让他忍不住心脏抽抽地疼。
  他把沈牧亭抱得更紧了一点,给了月烛溟一个释然的笑。
  前尘早已随风去,而今,他是这世界的沈牧亭,也是那末日的沈牧亭,这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洛无尘却笑了起来,他忽然发现,他有点羡慕沈牧亭的心性,他能放下、能肆意、更能洒脱,既然有仇,那便报仇,想那么多作甚?
  可洛无尘终究不是活在那样世道的人啊,能理解,却不能感同身受。
  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楚陵一直看着窗外,状似不曾关心房里诉说的一切,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恐怕,打死荙楚也想不到,事实根本就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劫,沈牧亭身上那诡异的治愈之力,并非长生劫的功效,而是他的身体自带的。
  没有长生劫,荙楚能如何呢?
  楚陵的视线不由落在足间的金铃上,这金铃里的小秘密,或许没几个人知道,尽皆道他是荙楚的罪人,可他何罪之有呢?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背负这样的罪名一世?
  邵雪月走到楚陵身边,把手搭在他肩上,捏了捏他的肩,不动声色的安慰着他。
  楚陵偏头,就见邵雪月的神色像是看穿了他,不由略微失笑。
  邵雪月这段时间,是真的长大了不少,从前他遇见这种事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别说这么安静的听着了,让他在沉默的房间里待片刻他都是待不下去的。
  “我没事。”楚陵轻声道。
  沈牧亭的视线却直直地看向楚陵,问他:“五皇子,现今,你总该把你知道的所有说出来了吧!”
  众人的视线瞬间全都看向了楚陵。
  所有人都知道楚陵有秘密,比如:他足间金铃,究竟为何锁他一世?
  可是众人都没想到,楚陵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我是荙楚的罪人。”
  他脸上是故作轻松闲散的嘲讽,随后道:“可我却不知道我罪在哪里。”
  初始的时候,他怀疑是因为自己的出生,可自己出生就是罪孽么?为何他们视他为罪,却又不再他出生时便杀了他。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是上一任圣女的孩子罢了,足间金铃里有什么楚陵不得而知,可是,他恨足间金铃。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下来。
  唯有沈牧亭,他道:“难道不是因为你是圣女之子么?”
  楚陵脸上的笑渐渐放大,“沈牧亭,你知道些什么呢?”
  “你让我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九年前沈牧亭便听得他足间金铃有异,却因他跟应少安是一伙儿的,未曾言明,那时,沈牧亭甚至想要杀了他的,只是他跑得太快,沈牧亭没有得逞。
  楚陵失笑,伸出了自己的脚,撩开裤腿,露出了金铃的真正样貌。
  金铃的锁链尽数镶嵌在他足腕的肉里,缠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小腿,另一头没进了他的皮肉里。
  紧接着,楚陵拉开了左胸的领口,那里坠着一枚金色的圆环。
  这模样让所有人都是一怔,锁链缠身,全部镶嵌在他的身体里,好似只要拽一拽他胸口的那个圆环,这个人便会被扯得四分五裂。
  沈牧亭盯着好奇地看了一圈,楚陵没有他这样异禀的能力,能活下来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啧啧——”沈牧亭靠在月烛溟的胸口上,幽幽道:“看着就好痛。”
  那细细的锁链在他身体里二十七年之久,每动一下,那都是一种疼。
  楚陵时时刻刻地带着这种疼活了二十七年。
  “金铃里有什么?”洛无尘不信楚陵身上只有这么一枚金铃。
  “有所谓的罪孽。”具体有什么,楚陵也不知道,但却不敢轻易动这金铃。
  当初让邵雪月接近洛无尘,楚陵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的,没办法,洛寒衣对他这金铃没有分毫办法。
  澹台漭不由得走过去,轻轻搂着洛无尘,洛无尘经历过千刀万剐之刑,那种痛他真的无法感受,澹台漭这辈子受伤不多,却也不少,但也无法体会洛无尘经历的那种痛。
  这种钝钝的痛,与楚陵而言,其实已经麻木了,毕竟已经死死缠住了他的骨骼。
  人会长大,金铃跟锁链却不会,所以,楚陵注定这辈子都无法习武。
  他羡慕别人拥有一具正常的身躯,更羡慕别人能自由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