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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多线出击


  天光大亮之后,雨终于停了,只休息了两三个小时的支援小组,又要开始忙碌起来。
  关于林峰的案子,顾菲菲的意思是让杜英雄和艾小美负责到底。终于不用窝在憋闷的档案室里,两个年轻人格外精神抖擞、跃跃欲试。
  “林峰案”的卷宗中,登记了一个他父亲林德禄的手机号码,杜英雄和艾小美觉得生意人应该不会常换号码,便试着拨打过去。果然,接电话的正是林德禄,更可喜的是他现在已经搬回当年林峰遇害的房子里住了。二人便与林德禄约好时间,向专案组要了部车,开着导航便出发了。
  虽说经过连日来的积极抢修,市区道路状况和秩序正逐步恢复正常,但堵车情况还是相当严重。汽车走走停停,艾小美和杜英雄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开来。
  “哎,你觉不觉得韩老师和叶组长两个人的关系好像不一般?”艾小美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嘴角勾起一丝坏笑问。
  “什么意思?”杜英雄懵懂地问。
  “他俩好像有点暧昧。”艾小美扬着双眉说。
  “别胡说,”杜英雄白了艾小美一眼,“韩老师才不是那种脚踏两只船的人!”
  “韩老师当然不会,可架不住人家追啊!”艾小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听说叶组长和韩老师认识比咱顾姐早,好像两个人也有过那么一段情愫。”
  “所以昨天晚上吃夜宵时,你是故意说那番话点拨韩老师喽?”杜英雄问。
  “是啊,我就说,本来就是顾姐好嘛。”艾小美说。
  “我看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连顾姐和韩老师感情上的事都敢掺和,小心顾姐知道了,立马把你踹出咱们组。”杜英雄吓唬小美说。
  “好啦,好啦,不说了。”艾小美虎着脸,一副未尽兴的样子,须臾,有些不甘心,又兴致勃勃地说,“要是让你选,叶组长和顾姐你选谁?”
  “哼,我哪有那艳福,不敢想。”杜英雄憨笑道。
  “是说假如,又不让你真选,你就把自己当成韩老师选一把。”艾小美用胳膊肘捅了下杜英雄,怂恿道。
  “其实总体来说,叶组长和顾姐都属于那种优雅、知性的女人,女神范儿十足,是御姐型的成熟女人。如果从韩老师自身经历来说:他幼年父母离异,有过一段严重缺乏母爱的时期,因此对母爱的渴求在他心底刻下了深深的烙印。以至于成年之后,对成熟、如他母亲般优雅温婉的女性,有着天然的好感。总之,顾姐和叶组长,确实都属于他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人。”杜英雄认真思索了下,叹口气道,“不过你发现没有,其实韩老师和顾姐本质上是一种人。顾姐是用冷傲和清高,来掩饰自己对于世俗交往和沟通的不擅长;而韩老师是用他脸上惯常温和的笑容和谦谦君子的姿态,来保持自己和他人之间的距离。这种分寸感,何尝不是一种孤傲呢?”
  “你说那么一大堆,不就是想说韩老师和顾姐在一起没法互补吗?”艾小美不耐烦地说。
  “对,”杜英雄点点头,“反倒叶组长给人感觉比较接地气,是那种看上去经历过很多历练的女人,包容心比较强,和她生活在一起应该会比较舒服。另外,从颜值和气质上说,两人不相上下,但叶组长身上似乎多了丝妩媚气,要更有女人味道一些。”
  “拉倒吧,别说那么多好听的,你就直说你们男人喜欢身材好、风情万种的女人呗!”艾小美撇撇嘴,“按照男人看女人的视力表,你就是介于瞎子和1.0之间那种庸俗的男人。”
  “啥是男人看女人视力表?”杜英雄愣愣地问。
  “土老帽,这都不知道。”艾小美拿出手机,调出一幅图片,举到杜英雄眼前,“喏,就是这个男人视力表,我一朋友给我发的。上面说:注重女人胸的是——瞎子;注重脸和腿的视力为——1.0;注重腰、屁股、皮肤的视力为——2.0;注重气质、穿着、脾气的视力为——3.0;注重爱好、品位、才华、性格的视力为——4.0……”
  “啥破玩意儿,不就是网上瞎编的段子吗?”杜英雄稍微盯了下手机屏幕,伸手就要抢,“给我看看,谁给你发的这么猥琐的微信信息,男的女的?”
  “用你管?”艾小美赶紧收回手机,躲开杜英雄的手,紧着鼻子,俏皮地说,“就是男的怎么了,你是我什么人,管那么宽?”
  “好,不管,不管,您随便成吗?”杜英雄负气地说。
  车内的气氛有些僵,但艾小美看上去却不在意,脸上不知何时还多了一丝绯红。
  林峰生前的住所是在一个比较老的社区里,毗邻菜市场,周遭环境比较杂乱。家里的房子还算宽敞,两室两厅,90多平方米的样子。
  “不好意思,外面堵车堵得厉害,让您久等了。”比约定时间晚到了一个多小时,一见面,杜英雄忙不迭地抱歉道。
  “没事,没事,我现在啥也没有,就是时间有的是。”林峰父亲林德禄连连摇手,凄然笑笑,“小峰妈和小峰相继‘走’了,我活着也没什么心气,公司转手了,二婚也离了,现在是闲人一个,就盼着早些给小峰讨回公道。噢,对了,过了这么多年你们又来找我,是发现什么新线索了吧?”
  “当年您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对吧?”艾小美有意避开林德禄的问题,反问道。
  “小峰妈去世一段时间后我又成家了,小峰对我这段婚姻比较抵触,再加上那边也带过来个男孩,一个屋檐下住了一段时间相处得不太好,小峰便干脆搬回这老房子里一个人住。不过我有这房子的钥匙,偶尔会帮他买点日用品和吃的送过来。那天是我从国外度假刚回来,给他带了点纪念品,想过来送给他。谁知道一来家发现门锁换了,我用原来的钥匙打不开了,敲了大半天门,里面始终没个声音,打座机不接,打手机也一直提示关机,但车还在楼下停着。当时我就有不好的预感,回车里拿了工具就把门撬开,结果就看到小峰躺在地上。”林德禄说着说着便哽咽了,眼角也渗出泪水。
  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
  须臾,看林德禄情绪有所缓和,艾小美继续问道:“我看卷宗说林峰没有工作,那他平时都干些什么?都和什么人来往?”
  “咳,怎么说呢?我俩本来交流就不多,我再婚后他跟我更疏远了,偶尔给他打电话,他也只是‘嗯嗯啊啊’敷衍我几句,便挂了。后来可能是把我的号码屏蔽了,或者他换了新号码没跟我说,我给他打电话总显示关机。可以说除了过年会在一起聚聚,平时我要见他一面也不容易,所以真不太清楚他平时都干些什么。”林德禄长叹口气,“再者,一方面,我们家的经济条件尚可,他工作不工作也无所谓;另一方面,他那时的心态也不适合参加工作。”
  “他怎么了?”杜英雄跟着问。
  “都是因为他妈妈。”林德禄不自然地抽动了下嘴角,一脸愧疚之色道,“小峰读高中时,我把他送到加拿大留学了,他妈妈当时不放心,便跟过去陪读。到了读大二那年,也就是2008年年初,他和妈妈一起遭遇了车祸,幸运的是小峰只是摔伤了胳膊,但他妈妈却不幸丧生。那个事件对小峰打击特别大,好长一段时间都窝在国外的公寓里不出门,学业也荒废了,我怕他出事,只好办理停学,把他带回了国内。”林德禄用双手使劲揉搓两下自己的脸颊,尽力克制着情绪:“我那时工作一直比较忙,小峰几乎是他妈妈一手带大的,对妈妈特别依恋,回来之后好长时间也走不出他妈妈去世的阴影。说实话,我这个父亲当得很失败,是真的不会跟孩子相处,我能做的只是尽全力满足他物质上的需求。那会儿流行什么苹果手机、MP4、游戏机、笔记本电脑、单反相机啥的,我都给他买最好、最新款的,甚至那种美国刚出的平板电脑,我也托朋友带回一个送给他。噢,对了,还给他买过一辆车。”
  “除了那辆车,您刚刚说的这些物件都在遭窃物品清单中,有没有可能是被林峰变卖了?”艾小美问。
  “不可能,”林德禄使劲摆摆手,“他不缺钱,我每个月都会往他信用卡里打一笔钱,而且那张卡是可以大额透支的。那张卡坏人没有带走,小峰出事后我查了下,里面还有几万块钱余额。再有,小峰平时就爱收集那些数码产品,都宝贝得很,他宁愿卖家里的古董也不会卖那些东西。”
  “那林峰有没有服用镇静剂或者安眠药的习惯?”杜英雄最后问。
  “应该没有吧。”林德禄含糊地说,但迟疑了一下,又接着说,“不过那段时间我们偶尔见面,他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人也消瘦了许多,似乎没怎么睡好觉。”
  “林峰有没有提过一个叫孙阳的人?或者说,您对孙阳这个名字有印象吗?”艾小美问。
  “没有,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林德禄想了想,缓缓摇头道。
  搜索户籍登记信息显示,江平全市范围内共有53名叫方剑的人,按照性别和年龄进一步筛选,剩下15名符合查找对象范围的人。齐兵随即安排人手,加上韩印和叶曦,循着户籍登记的地址和联系电话,逐一进行走访。
  此刻,韩印和叶曦正走进一栋老旧的灰色住宅楼内,楼道里的墙壁和水泥阶梯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四处都是黑不溜秋、脏兮兮的。这是他们一上午走访的第三家,前两家虽然很顺利地见到了受访对象,但他们都没有在网戒学校训练的经历。
  两人走上三楼,试着敲响楼梯间中间位置的一家房门。不多时,里面传出一声有些苍老的应门声。很快,门敞开了一条缝,隔着门闩露出一张眼神中充满警惕的老阿姨的面孔。
  叶曦拿出警官证,举到老阿姨眼前:“阿姨,我们是警察,请问您有个儿子叫方剑吗?”
  “警察,啊,我们家剑剑出什么事了?”老阿姨误会两人的来意,以为自己儿子出了意外,也顾不得提防,慌不迭地摘下门闩,推开门问道。
  “您别紧张,您儿子没事,我们来是想请他协助我们了解一些别人的情况。”韩印也怕老阿姨急坏身子,赶忙解释道。
  “咳,吓死我了,这孩子一个人在外地,我整天担惊受怕的,就怕他出点啥事。”老阿姨使劲吐出口气,“来,来,进屋说。”
  “阿姨,听您刚刚的话,方剑不在本市啊?”韩印跟着老阿姨走进屋子。
  “他在古都市打工,你们喝水不?”老阿姨应着话,作势要给两人倒水。
  “不用,不用,既然方剑不在,我们跟您说几句话就走,您先坐。”叶曦拽住老阿姨的胳臂,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您听说过朝阳网戒学校吗?”
  “知道,知道。”老阿姨不假思索道。
  “您儿子方剑在那个学校培训过吗?”韩印一听老阿姨的话,估计这回是找对人了,立马精神百倍,加快语速追问道。
  “对啊,那简直就是一所骗子学校,老师根本没有执业资格,都是些地痞流氓。”老阿姨咬牙切齿,恨恨地说。
  “那您还记得方剑去那学校的具体时间吗?”叶曦又问。
  “应该是2008年6月到9月那段时间,”老阿姨稍微回忆了下,愤愤地说,“我记得很清楚,孩子回来都瘦得不成样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睡觉说梦话都是求老师别再电他了。”
  时间点也能对得上,可以完全确认老阿姨的儿子,便是曾经跟孙阳同期进入朝阳网戒学校并住在他下铺的那个方剑。韩印和叶曦理解老阿姨的心情,耐着性子任她吐了会儿怨气,叶曦才拿出笔和记事本,说道:“阿姨,麻烦您把方剑在古都市的工作单位和手机号码说一下,我们想联系他问点事情。”
  “好,好。”老阿姨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对面的电视柜前,从柜面上铺着的软玻璃板下面抽出一张纸条,递给叶曦,“喏,这上面有他的手机号码和单位地址,姑娘你记一下吧。”
  出了方剑家,坐进车里,叶曦立马照着刚刚记下的手机号码拨打过去,结果连着打了五六分钟,对方始终关机。
  叶曦放下手机,扭头望了眼眉头紧锁的韩印,试探着说:“要不然咱去一趟古都?”
  “我确实很想当面会会这个方剑,可就怕咱去古都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白白浪费工夫。”韩印犹豫着说。
  “你忘了,古都是我的‘老根据地’,小北(康小北,叶曦在古都市任刑警支队长时的得力助手)现在也是大队长了,抽出点人手帮忙找找方剑肯定没问题。”叶曦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信心满满地说,“放心,只要方剑人在古都市,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他找出来。”
  说着话,叶曦已经掏出手机,拨下康小北的手机号码。很快,接通了,叶曦把情况大致说了下,看她轻松笃定的神情,显然康小北应承得很痛快。末了,叶曦挂掉电话前,问了韩印一句:“小北问,人要是找到了怎么办?是原地控制住,还是带回队里?”
  韩印略微想了下,声音沉沉地说:“直接带到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