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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自苏家宴席过后,  人人皆知巡盐大人和太太都是贪婪之人,爱好金银之物。
  盐商们闻风而动,  和巡盐大人的关系一下子亲近起来。每日衙门后门停的马车从巷子口就开始排起,周中也不带着家人出门四处游玩,只管在家里待客。
  不过几日,  周家金银收了好几箱,铺子庄子也收了好几座。邵氏看着这些东西,手软脚软,  身子倒在椅背上,  望着周中一脸害怕,  “他爹,  这么多的东西,不会有事吧?会不会……”
  邵氏说不下去,她怕口彩不好,  说什么来什么。
  周中勾起唇角,微微笑道:“怕啥,有啥好怕的,  你放出去话没?”
  周中的神情淡定自若,  丁点担心害怕也无。
  瞧着他这样,  邵氏略略放了心,回道:“说了,  我早露出了风声,  只要给银子,就有盐引。”
  周中点了点头,  吩咐道:“敏丫头,你找人把这些东西清点一番,记好册,谁家送来的也记清楚。”
  敏姐儿道:“爷爷,如今咱们家里来客多,前几日买的下人不够使,还须买几个,只是怕有些下人是别人塞进来的。”
  周中笑眯着眼道:“无妨无妨,敏丫头,可记得爷爷跟你说过的故事,以子之茅攻子之盾。”
  敏姐儿双眼一亮,“爷爷,我知道了。”
  周中看着日益聪明起来的孙女甚是满意,眼光扫着周秀和张氏,又叹了一声,这两个是没法子教了,改不过来。
  但周中也指派了差事给周秀,让他去查看这些收来的铺子和庄子。
  “是暗地打听吗?”这几日见多了人,周秀也知道有些事须得暗地进行。
  周中瞪眼,“给老子光明正大的打听,你老子收的光明正大。”
  周秀诺诺应是,只是心里嘀咕,难道巡盐大人收盐商的钱财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的那点想法,周中瞧在眼里,却没有说破,让他这样认为也好,到时候行事起来更加理所当然。
  周中觉得周秀作为巡盐大人家的公子,怎么也得有点纨绔气质吧。
  自邵氏放出风声,只要有银子就有盐引的话。
  两淮盐商不下于一次倣级地震,尤其是中小盐商纷纷掏了家底带上银子往扬州来,一些实在家底薄弱的,联合几个小盐商一起湊足了银子也赶了来。原本没有起意做盐买卖的也跟着动起来,只要掏得出来银子也不落人后。
  原来热闹的扬州更加热闹,码头更是人头攒动,接踵摩肩。
  盐政衙门的衙役从看门的到衙门后院看门的,人人俱乐开了嘴。之前分银子还是上面的分了剩下的才分到他们头上,如今不用等,一个个地把银子塞了进来,拒都来不及拒。为此,衙役书办吏员,人人都念着周大人的好处。
  两淮的大盐商感觉就不是那么美妙了,他们齐聚富家,盯着富老爷问:“富老爷冷落巡盐大人前,可想到有此一处?经巡盐大人这么许诺,到时候有多少盐引能到我们手里?”
  富老爷阴阴地道:“若你们反悔,如今也可以改弦易张,去拍那姓周的马屁,让他赏些盐引给你们。”
  “你……”姓蔡的盐商拍案而起,手指着富老爷的鼻子。
  另一个姓杨的盐商伸手拦下蔡盐商,把他按回椅子上,才朝着大家道;“我们做盐商的,尤其像我们这种做的大的盐商,说句不怕大家恼的话。外人看着我们威风富贵,内里谁人不知我们得在巡盐大人面前舔了脸,拍巡盐大人的马屁不都是常事。”
  另两位姓单和木的盐商,左右看看,接了话头,“我们的苦楚只有我们自个儿知道啊,富老爷也是一番好意,让我们少受人挟持。俗话说千好万好不如捏在自个儿手里的好呀。”
  听了这话,富老爷的脸色稍缓,斜了姓蔡的一眼,“我不过瞎操心,人家还未必领情。不过话放在这里,我既然有胆跟姓周的对着干,自然是不怕他的。至于你们几家,你们看着办吧,我也只能当我们富家的主,可做不了你们几家的主。”
  富老爷话里的笃定,暂且安了蔡杨单木几位的心,至于究竟信了几分,怕也只是他们自个儿清楚,但富老爷不惧一个巡盐御史也是真的,几人各怀心思出了富家。
  刚出富家,蔡盐商和杨盐商两人邀约一起去了画舫,叫了酒水,又唤来女伎,一阵歌舞后,遣散众人,两人私下说话。
  “杨兄,我琢磨姓富的怕是得了京中的消息,要断了周大人的仕途。”
  杨盐商喝了口香茶道:“京中传来的消息,朝中大人们是厌弃了周大人,幸得皇上庇护,才容他得了这个巡盐御史,实则避祸。”
  “避祸?为何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不是越安静越不引人注意越好么?怎么反其道行之?”蔡盐商也喝了一口香茶,解口中腥腻。
  杨盐商嘴角扬起笑,“莫不是他自己也得了消息,准备在走之前捞一笔,好回家当一个富家翁。”
  蔡盐商举着茶盅,“有理,有理……”忽地,蔡盐商猛地放下茶盅,顾不得茶水溅在价值千金的玉色薄绫罗衣上,激动地道:“杨兄,这个周巡盐怕不是个简单的。能从朝中一干讨厌他的大人们手中谋到巡职御史一职,能没有丁点手段?”
  蔡盐商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我看富老贼这次怕是打错了主意,踢到铁板。”
  杨盐商抬眉望着蔡盐商因激动而布满红云的脸,缓缓地摇头,“你忘了,富家后面站着的人可不是阿猫阿狗。”
  “可……万一……巡盐大人另有对策?也许……富老爷自己的打算,并没有让后面的人知晓。”蔡盐商仍不甘心猜测。
  “兄弟说的也对,我们总得有两手打算,说不定……”杨盐商身子端坐,话说的意味深长。
  两人低声商议起来。
  华灯初上,安静的河面上繁星点点,来来往往的画舫上歌舞声渐起。
  有人在岸上叫住一首画舫的妈妈,“红妈妈,快些把船摇过来。”
  “哎,来了。”清脆的声音带些媚意,远远地勾着人心。
  一首两层的画舫慢慢地靠在岸边,红妈妈扭着腰上了岸,“哎哟,我说今晚灯火连连爆花,原来有贵客上门。吴大人,快请。”
  红妈妈那声音是又脆又响,周围几里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画舫凡是接贵客,必得报出响声,一来是让别人知晓这家子生意兴旺,二来也是让有些人识趣,别撞了上来。
  隔着两条船远的蔡杨两人听到红妈妈那一嗓门,掀开帘子极目看去,正好看着吴大人和身后的钱东来。
  “富家狗腿子又要给富家办啥缺德事。”蔡盐商恶声恶气道。
  “跟上去瞧瞧。”
  河上的画舫皆是有数,谁家都认得,这样冒然跟上去,别人必定会发觉。
  杨盐商朝门外喊:“花妈妈。”
  “两位爷,可是再添些酒菜?”花妈妈识趣,知道两位有话说,不提伎子侍候的话。
  杨盐商道:“刚刚听了一耳朵吴大人,可是都转盐运使吴大人?”
  花妈妈一双眼上下来回地打量杨蔡两位,掩了嘴儿笑,“两淮的大盐商能不识得吴大人?”
  杨盐商一愣,翘起大拇指道:“妈妈,好眼力。我们有几年未来扬州,扬州竟然还有人识得我俩。”
  话语里满满的自得。
  “两淮的大盐商,谁还能不识?那我这双眼珠子也该废了。”
  花妈妈嘴上捧着蔡杨两人,就是不提吴大人只言片语。  杨盐商微阖了眼,叹道:“妈妈也知晓我们几年未来来扬州,原也是每年的盐引都是定例的。只是今年新来了巡盐大人,这个规矩听说也变了。巡盐大人好像对我们大盐商有些偏见,把盐引全许给那些小盐商。不过又听说盐务衙门是吴大人在管理,我们想试试,只是不好明目张胆的……”
  未尽之意,花妈妈自是明白,这不是怕去见了吴大人,让巡盐大人不高兴。
  花妈妈自以为明白面前两人的心思,遂道:“那画舫上的妈妈是我姐妹,这事我厚着脸皮托我姐妹说个情。”
  杨盐商忙道:“劳妈妈费心。”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看也不看,塞到花妈妈手里,“尽管打点去。”
  一大叠银票,花妈妈估摸着不下千两。今儿她是走了财运,乐颠颠地吩咐船家往那首画舫靠去。
  那边红妈妈引着吴大人上船,一面道:“吴大人好久没来了,想死我们芍药姑娘了。前儿我们芍药姑娘做衣裳,那腰,哎哟,那腰足足瘦了三尺,比弱柳还更能扶风。”
  “忒个婆子,尽会夸大其词。”吴大人阴沉的黑脸总算露出丝笑容。
  “奴家虽说的夸张了些,可我们芍药是真真儿地想着大人您呢。”红妈妈甩着帕子说的更加卖力。
  “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让芍药在船头唱一只曲来听,隔着帘听别有一番滋味。”吴大人挥手道。
  吴大人身后的钱东来递一张银票,红妈妈高高兴兴地接过,张罗着摆酒席,又让人在船头摆上琴,命芍药弹奏。
  一时,琴声婉转,在河面上流淌。
  钱东来道:“芍药姑娘的琴艺精进不少。”
  “你倒有闲心听琴?”吴大人哼道。
  钱东来抿了一口酒,摩挲着琉璃杯身,“我一个小小的盐商,再愁也无用,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
  吴大人饮了一杯酒,斜睨着钱东来,“富老爷是什么打算?”
  钱东来苦笑道:“大人哟,我这么个小兵小虾,富老爷真有什么打算能跟我说?”
  “那富老爷叫你来干吗?”
  这几日,眼见周中许了不少盐引出去,衙门里的人也说着周中的好话,他那能不急。每年的盐引都是定额,周中许多了,他手中的盐引自然就少了。盐引少了,银钱自然也就少了。他那能甘心,看着周中大把大把地捞银子,深悔自己先前给周中迷惑,真以为周中不爱管事。事是真不管,却是张口就许盐引。
  好不容易等来富家派人来,结果却是个啥事也不知的人,他能不恼火万分吗。
  钱东来小心翼翼地道:“富老爷让我来告诉吴大人,巡盐大人怕是许了上十万两盐引出去。”
  吴大人这些日子也有揣摸,但真听到数字,也是吃惊不少,不过几日就许了这么多。再过些日子,怕不得许了百万两盐出去。
  那他手中还有甚盐?
  吴大人面上神色变幻,钱东来安静坐于一侧覤着他脸色没说话。
  现在他是两头下注,他给巡盐大人那里也送了不少礼,盐也许了他万两。不管谁赢谁输,反正他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