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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张兄设宴(一)



        当天傍晚,秦骧、铁昆仑与肖雨复三人来到了驰道旁的一座镇集歇脚。这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小镇,人口也不多,一入夜街道上就没有了行人,家家熄灯闭户,安静非常。

        秦骧三人落脚的是镇上唯一的客栈,专门供来往的旅人歇脚,生意也还不错;特别是从昨夜到白天早上,陆陆续续住进来了四、五拨商旅,令客栈近乎满员,秦骧三人也是好不容易才住进了一间狭窄的客房。

        子夜时分,秦骧他们房间的门外忽然响起一声细微的叩门声,三人虽然都眯着眼,但都没有入睡,听见声音后,离门最近的铁昆仑轻轻地拉开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来人正是庄池麟。白天他奉命守在驰道旁,只要一有从燕州来的可疑之人入城,他就跟上去查探他们进城之后的动向;而陈冕派去孔府的那十名车骑营骑兵居然身着军服就入了城,自然就成了庄池麟追踪的目标。

        而这一次,他带来了令秦骧意想不到的消息。

        “陈冕派出去的人大摇大摆进了淳封城富户‘孔方君’的府第。”庄池麟压低了声线说道,“但奇怪的是,这些人进去孔府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可是留在了孔府?”秦骧问道。

        庄池麟“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天黑之后我偷偷潜入了孔府探查,原来白天‘孔方君’宴请这些士兵,将他们全都放倒了,现在正关在孔府后院的柴房里呢!”

        秦骧眼前一亮,笑道:“看来今天一早给那个老驿丞灌的迷糊汤起作用了!老驿丞和金主‘孔方君’是真的把陈冕当做‘劫马夺金’的幕后黑手了。只不过‘孔方君’敢明目张胆地扣押车骑营的军官,看来也不是个善茬!”

        肖雨复点点头,补充道:“我在淳封城听说过这位‘孔方君’,他是当地最大的富户,为人豪爽、豢养了一大帮子江湖侠客,在城中也是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人物。据说他在朝中攀附上了一位大人物,所以连淳封、乃至沐阳郡的父母官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秦骧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便推测出了几分:“当今朝堂上能够称得上‘大人物’的,一个是左丞相崔正,另一个就是中太尉杨坡。杨坡自诩‘清流’,一向不屑于与这种为富不仁的奸商交往,所以‘孔方君’背后的大人物一定是崔正无疑。”

        “陈冕是崔氏的女婿,也就是说这个‘孔方君’实际上就是他们崔家的‘钱袋子’,陈冕利用崔氏的人脉发大财,这一点倒也合理。”肖雨复点点头,“然而现在陈冕得罪了崔家的‘钱袋子’,‘孔方君’这个人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只怕他会到崔正面前告陈冕的刁状。”

        秦骧心中畅快无比,想不到自己的神来一笔居然会收到如此意料之外的效果,因为此事一旦闹开,陈冕在崔氏家族中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

        “陈冕在崔氏一族失势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我们还不能太过乐观。燕王举兵在即,若是陈冕还在车骑营前军将军的任上,那他随时可以抛开崔氏家族、另立山头。”秦骧说道。

        “当务之急,便是要利用好这个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陈冕拉下马,免得他阻碍我们的计划。”肖雨复补充道。

        秦骧点点头,从包袱中拿出笔墨,靠着窗户、借助微弱的月光奋笔疾书起来;完毕之后,秦骧将信纸小心地折叠好,交到庄池麟手中,吩咐道:

        “麻烦庄兄在辛苦一趟,务必在明日申时前将这封信交到燕州郡南平县的张忌傲大人手上。切记!”

        庄池麟接过信小心地塞进衣服兜里,朝秦骧、肖雨复和铁昆仑三人一拱手,道了声“放心”,便从窗户缝里钻了出去,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此处离南平县近三百里,以‘黑龙’的脚力半天就能抵达。”肖雨复很有信心,“公子特意强调在申时天黑之前送到张大人手中,可是有什么用意?”

        秦骧微微一笑,回道:“呵呵,天黑好办事嘛!”

        夜晚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天一亮,肖雨复便与秦骧道别,独自往小镇东边的山林里去了;而秦骧和铁昆仑则不紧不慢地跟着一支从客栈中出来的商旅,沿着驰道同行北上。

        这支商旅总共九人,为首的是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四十岁左右,有浓重的蜀地口音;护在中年人身旁的是一个“独眼龙”,也是四十来岁,左眼上带着眼罩,头发披散、面容凶恶。其余七人则都是跑腿的小厮。

        商旅中一共六辆马车,车上被黑布裹得严严实实,不知马车上装的是什么货物。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秦骧驾着高头大马走到衣着光鲜的中年人身旁,朝他拱拱手,朗声道:“张掌柜早上好!”

        “张掌柜”扭头一见秦骧,咧开大嘴“呵呵”干笑,也抱拳说道:“早、早,秦公子早!”

        “张掌柜,前天夜里你与朱大掌柜、季掌柜可是好好地赚了一笔啊!”秦骧淡淡地说道,“这马车里藏着的,莫不就是前天夜里的收获?”

        “张掌柜”身旁的“独眼龙”朝秦骧一拱手,插话道:“公子,马车上装着的,正是那晚的‘收获’!”

        秦骧点点头,对“独眼龙”道了声:“那就有劳弟兄们了!”说罢便与铁昆仑一道驾着马在驰道上飞奔起来。

        原来那个所谓的“张掌柜”就是朱家九手下的张牙,而“独眼龙”则是“花铁蛇”中的易容高手,其余七名小厮或是“啸义堂”的土匪,或是肖雨复手下的镖师。六辆马车上装载的,正是前天夜里被陈冕派去押送漠北骏马的亲信。

        像这样的“商旅”还有几支,秦骧让“啸义堂”的土匪们和“花铁蛇”的成员混杂在一起假扮成这样的商旅转移,一来不惹人注意,二来也能约束土匪们不至于乱来。

        此外朱家九率领的“啸义堂”部分人马藏身在小镇东边的山林里,肖雨复此去就是要与他们接头,带他们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秦骧和铁昆仑沿着驰道策马飞奔,中途只休息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燕州郡的地界。但他并没有直接前往南平县与张忌傲见面的打算,而是在南平县城外找了户农舍,借宿一宿。

        就在秦骧赶到燕州郡之前,庄池麟就将他的信交给了身在南平县城中的张忌傲。张忌傲看到信件上的内容,脸色大变,他很想等秦骧来到南平县城与他详细商谈,但庄池麟明确地告诉他,秦骧不会来。

        张忌傲思来想去,但天色马上就要黑了,最后还是心下一横,派出身边的护卫赶往城外车骑营的驻地,去请前、中、左、右四大主将。

        按理说张忌傲身为车骑营的监军应该住在军营中,然而这次车骑营奉命北调时间仓促,四大将军又时时排挤这位监军,令他窝火不已;后来还是车骑将军和稀泥,拉着张忌傲一道住进了南平县。监军不与军队在一起,四大主将在车骑将军的配合下,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秦骧自然明白张忌傲的处境,他给张忌傲出了一个主意:既然监军不能与军队在一起,那就让四大主将也不能与军队在一起;只要控制了四大主将,也就控制住了车骑营。对此,秦骧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两个字——设宴。

        然而设宴也是有讲究的,寻常百姓宴请宾客,总要想一些理由,诸如婚宴、寿宴、拜师宴等等。官员之间宴请,多多少少又需要找一些借口,否则凭张忌傲与四大主将之间的关系,他们出不出席还要另说。

        张忌傲脑子也算活络,婚丧嫁娶可以设宴,迎来送往也可以设宴,他找的借口是:家中祖母身体抱恙,身为长孙要回京侍奉;离开特前宴请车骑将军和四大主将,不枉同僚一场。

        很快,四大主将就带着亲兵进了南平县城,张忌傲特意在县城中最大的酒楼设下晚宴,燕州郡、南平县地方官员作陪,莺歌燕舞、歌舞升平。

        车骑营的四大主将,分别是前军将军陈冕,中军将军韩莽,左军将军杜文错,以及右军将军王柱国。这四人如今是车骑营中全力最大的将官,赵讳如的车骑将军不过是个虚职。

        晚宴一开始,官阶最高的车骑将军赵讳如向张忌傲敬酒道:“张大人奉皇命监军车骑营,如今因家中有事不得不回京尽孝心,这送行酒本来应该由我车骑营和燕州郡的地方父母官员来办,却不想张大人先行破费了!”

        张忌傲也举起酒杯,连连谦虚道:“别说什么破不破费的,在下虽然生于军伍世家,却对武事一窍不通,但皇帝陛下勒命我来监军,中间与几位将军闹得不甚愉快。这不马上就要离开燕州郡了,想来再不与各位将军把酒言欢也没机会了,便趁着这个机会,叫上郡县的父母官,与诸位一道乐呵乐呵!”

        说罢张忌傲“咕咚”一口将杯中酒饮尽,完后以杯底示人,静静地观察着四大主将。

        这四人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淡然,实际上心中对于张忌傲的“无事献殷勤”颇有些芥蒂,生怕此人设宴是假,做局是真。四人扭扭捏捏地不肯喝酒,气氛一下子僵住了;赵讳如不愧是官场上的老鸟,一看四人的样子心里便猜出了几分。

        只见他端起酒杯,对着张忌傲和郡县的大小父母官敬道:“张大人、列为父母官,此次车骑营奉命移师至此,多亏了诸位的大力相助,赵某在此借张大人的美酒谢过了!”说罢便一口饮尽,眼神直瞟向四大主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