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红唇明艳，却似笑非笑，无端带起一股冷意。
对这股冷意感受得最明显的，不是听审团里站着的秦乔雅，也不是坐在被告位上的秦明峰。
而是坐在被告辩护律师席上的季妧。
她听着沈棠的话，圆润润的眼眸一下睁得老大。
为什么要让她先说！！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啊！！
季妧感觉脑海里一片模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棠身边的沈遇看了看自家妹妹，又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季妧，默默地抬手推了推眼镜。
妹妹跟季妧似乎认识呢。
法官听见沈棠的话，微微一愣，她清了清嗓子后说：“肃静，听审团请不要扰乱法庭秩序。”
秦乔雅见法官如此偏向沈棠，暗自咬了咬唇，不甘心地坐下，目光犹如刀子一样射向沈棠。
反而是坐在被告席上的秦明峰，狰狞地笑了起来。
他就不信，同样是全荣誉律师，他这边的能输给沈棠那边的。
之所以请两位律师，不过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
季妧和沈遇同样是全荣誉律师，万一两个人辩得不相上下，他还有个向泉可以帮忙。
只可惜他的美梦，到此就该结束了。
他想要的万无一失，今日必有一失。
法官的目光落在听审团的角落里，见角落里的那人点了点头，才同意让被告律师先开始辩护。
向泉看着身边坐立不安的季妧，不禁开始怀疑，这个女人真的是传说中的全荣誉律师吗？
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紧张？
他记得在国际法庭上见到的季妧，口齿伶俐大杀四方，跟现在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所以是哪里出什么问题了吗？
他微微低头，小声问：“季律师，您先开始还是我先开始？”
季妧心里正在咆哮，乍一听他这句话，想都不想就推脱，“你先吧。”
听见她这么说，向泉眼底的疑惑更深了。
不过他没时间深究，只能先站起来为他的被告人辩护。
向泉事先准备好了一套一套的说辞，不仅将秦明峰的刑罚一点一点减轻。甚至让人生出一种他其实并没有什么错的错觉。
坐在听审团的鹿悠听完，直想冲进去给他两嘴巴子让他清醒一点。
什么叫闫丽敏女士的死其实沈棠也有责任？
那医院的鉴定报告上写的还不够明白吗！死于头部重击这几个字他是看不懂吗！
没读过书不识字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可以吗！
傻缺玩意儿！简直气死她了！
沈荡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气呼呼地小表情，眼底含笑，嘴不饶人。
“他就算说破天，秦明峰也出不了监狱，被他气到，你就是傻子。”
鹿悠扭头，想也不想回了一句：“你才是傻子！”
沈荡弯眸，抬手揉乱她的头发，“行了，不是小傻子就别气了。”
猝不及防地被摸摸头的鹿悠，气一下就烟消云散了，低低地应了一声后就扭过了头。
沈荡也很快收回了手，扭过头继续听向泉胡掰瞎扯。
坐在他左手边的沈迟目睹了全程，不禁摩挲着下颚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弟弟开窍。
爷爷的愿望总算是朝着完成五分之一的方向发展了！
向泉很快说完了他的辩护词，当法官问到被告人辩护律师还有没有补充的时候，全场的目光都落到了季妧身上。
季妧抬眸对上沈棠的目光，水润的目光里仿佛透出了一抹委屈。
沈棠单手撑着下颚，看着她挑了挑眉。
那模样仿佛在说“机会给你了，你要珍惜”，看得季妧心肝颤个不停。
让她当个缩头乌龟不帮忙辩护不可以嘛！
她在法庭上当场倒戈相向，她季?全荣誉?女魔王?大律师的名声可就没有了！
可突然，季妧一愣，察觉到了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淦！她不帮忙辩护名声不也没了！
横竖名声都要没了！
那她选择姐妹！
于是下一秒，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季妧站起了身，提着她的公文包和准备好的辩护词，昂首阔步走向了沈棠。
她站定后，微微向法官颔首，恢复了在她的主场上该有的沉稳干练和专业。
“法官大人，各位检察官和审判员，以及听审团的各位，首先，我向各位致歉。”
“如各位所见，这是我第一次，在法庭上放弃为原我方被告人辩护。”
“究其原因，是因为我个人觉得，我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和三观为秦明峰先生辩护。”
“他的每一条罪状，相信各位心中有数，也都有各自评判的标准。”
“与我而言，我身为一名女性，无法接受秦明峰先生容忍他的情人将发妻残忍侮辱致死，并纵容情人将发妻的女儿弃养。”
“更无法理解，秦明峰先生在也许是意外杀死他小三上位的妻子后，还想要嫁祸于原告，也就是他的女儿沈棠小姐的行为。”
“除此之外，希望法官大人和各位审判员知悉，秦明峰先生是多年的在籍逃犯，手上鲜血无数，这一点警局是有在案记录的。”
“所以，我认为无论如何，秦明峰先生都不该被减轻刑罚。”
“以上，是我身为律师的所有陈词，并再次我的行为对各位带来的惊扰致歉。”
她的话音落下后，法庭上一片寂静。
坐在被告席上的秦明峰死死地瞪着站在沈棠身边的季妧，眼里尽是沈棠他们所期待惊恐和不可思议。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费尽心思，连亲生女儿都卖了才换来的全荣誉律师，会在法庭上放弃对他的辩护，甚至倒戈相向，给他增加罪状。
他紧咬着牙关，戴着手铐的双手紧握成拳，怒目圆睁的模样狰狞又可怕。
而听审团席位上刚坐下不久的秦乔雅，更是站起身就大声质问：“季妧，我们请你来当辩护律师，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根本无法理解，她忍着被玷污的侮辱才请来的季妧，怎么可以就这样站在沈棠那一边！
那她的付出又算什么，她被玩弄，被羞辱，又算什么！
一想到那些夜晚，她就恨不得杀了所有人，再杀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