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念摇头并未选择实话实说：
“不知”
佛子不禁喉咙滑动，咽下自己的难以置信，再开口声音如同久未喝水的人般干涩沙哑：
“所以司檀越如今成功了，且得到了自由身？”
而他却还没有窥见这层阻碍后的真谛一角。他又要如何才能得见？
未想司念却摇了摇头：
“不，佛子可知，哪怕时至今日，我依旧在抵抗这种无形的压迫。”
佛子瞳孔微缩，时至今日还在抵抗？是他想的意思吗？
“司檀越..你的抵抗..”
司念弯起眉眼，佛子七窍玲珑心，窥一角而知全貌，点点头，承认佛子心中所想：“如佛子所想，我和我师尊都在为这个世界而反抗。”
果然，佛子手握成拳，仙尊如此在他意料之中。但他真正心下动容的是，众生还在为自己的一生蝇营狗苟。而仙尊和眼前的小姑娘却已经在为拯救整个世界而为之努力。
旷日持久，不曾放弃也不曾与他人言。
比起这两人的付出，自己却还在因修为瓶颈，找不到突破方向而陷入迷茫不知。
“当然，我师尊认为他作为仙尊是义不容辞，职责所在，我也没有那么伟大，全然是为了这个世界，其实也是想保全自己。毕竟修道不易，谁也不是为了死而去的。”
眼前的少媚眼如画，端坐在牢房外，牢门旁点燃的魔火悠悠晃动，明暗不定，却无论如何掩不住少女的一身正气。
明明是拯救世人的不世功勋，却轻描淡写般直言还是为了自己。
佛子眉眼柔和下来，心中只觉一片清明，这个世界不再是一个琉璃罐，有人正因如何打碎它而为之努力，琉璃罐外是一片大道坦途，有人手执明灯正站在彼岸引渡世人，引渡他。
“小僧明白了，多谢司檀越。”
少女笑容清扬，声音婉转清丽：“所以佛子，眼前的困境都不是困境，善恶可渡，但大道难明，三千众生，需有人带着他们走向光明，而佛子发心不就是普度众生？”
“佛子任重道远，可千万保重己身，未来一切可期。”
佛子眼底阴翳不在，气质清明光华，想起自己初入佛道，立下善恶可行，皆为普度众生为己任的发心，对着这个特意前来引导自己的司念郑重点头：
“檀越放心，小僧已不再迷茫，若檀越有小僧能做的，为众生甘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司念站起身，理顺自己的衣摆，同样郑重抱拳行礼：“司念相信佛子一片慈悲之心，在此之前，请佛子稍安勿躁，待魔尊带着我去修仙界时，还请佛子回归战场，助我修仙界击退魔修。”
佛子手立佛礼，算作回应司念所言。
司念再次披上隐匿斗篷，想来白思竺已经给段啸通风报信了，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佛子，我得走了，咱们回头见。”
司念刚要带上兜帽离开，不放心地又叮嘱道：“佛子千万不要以牺牲自己击退魔界，我师尊已在战场，一切都有解决办法。”
司念实在是担心，佛子一想到拯救众生，一到战场就灭了自己可还行。
从地牢出来，司念一眼就看到地牢外站着的魔侍，心下了然，应是段啸派来找她的。
果然魔侍见到地牢门口波动，便微微躬身说道：“司姑娘，尊上请。”
司念收起隐匿斗篷，点点头便跟在魔侍身后离去。
地上水洼涟漪不断，却已不见最开始的雾气缭绕，雨势逐渐落了下去。
见到段啸，未等司念说话，坐在案几后不知正在看着什么的段啸，头也没抬地说道：“去见佛子了？本尊想着司姑娘应该不是那左右逢源之徒。”
司念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既刚又怂反复横跳的挑衅着段啸：“啊，当然不是，我心向修仙界，这不是显而易见。”
司念边说边走，走进殿内才看见段啸身后隐在灯火下的白思竺。
嘴角带笑，眼里却是明晃晃的讽刺：“我还以为白师姐睡了，原是替魔尊监视我来着，这魔修的身份你倒是适应良好。”
白思竺这才抬头看向司念，余光瞥见散漫的段啸，对于段啸对司念深夜去见佛子一事究竟如何想，有些拿不准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但不耽误她表明自己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决心，不理会司念的嘲讽，理所当然回道：“在其位，谋其职，我自是干不出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事。”
“呵——说的没错，白姑娘。”
司念前一刻还叫着白师姐，这一刻便唤她白姑娘，以此来表明既然如此，她就认可她魔修的身份。
目光转回段啸身上，司念踱着步子坐到段啸下手位置，才出言问道：“魔尊唤我来，就是想问问我见佛子的事？”
不等段啸回应，司念摇着头，笑着说：“不行啊，我和佛子谈话内容可不能说。”
“嗤——”段啸嗤笑出声，没搭理司念的话，抬起一只脚将其落在案几上，手里的东西向案几一扔。
“司姑娘想去战场还是想回太虚宗？”
不说司念，白思竺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段啸，他们费劲将司念抓来魔界，没用刑，没拷问，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着司念，回头大战在即，就要这般将司念送回太虚宗？
这还用司念选吗？换谁都要回太虚宗吧，去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送死吗，只要不傻都会选回宗门吧。
可是凭什么！
“尊上！我们千方百计将司念抓来，您就要将她这么轻易地送回去了？”
司念见白思竺一脸气愤，反而咽下到嘴边的话，笑意吟吟地看着段啸。
段啸瞥了一眼司念看戏一般地表情，啧了一声：“怎么，本尊做什么决定还要向你汇报？得到你的同意？”
白思竺脸色一白，又将因气愤直立的身体缩了回去，不甘心地回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不敢指点尊上做事，只是觉得，即便要放回去，也应该物尽其用吧。”
段啸这才正眼看向白思竺：
“那照你所说，司念如何做，才算物尽其用呢？”
白思竺只是不甘心将司念轻易放回去，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但要问如何用，她却也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