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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梁川还在家里抠脚


  “川哥是不是病了?”李牧换衣服的时候逮着同事问。
  最近梁川请假请得有点频繁,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没有吧?不是说岳总许他可以多休一点假?”同事诧异,又神秘兮兮地跟李牧传播小道消息,“你不会不知道吧?听说川哥马上不在我们这边干了!”
  “不会吧?”李牧有些意外,“他不在这儿干,那要去哪儿?”
  “听说是去别的酒吧当老板。”小道消息传起来各个要素齐全,还自带逻辑链,“我是听说,咱们岳总准备进军媒体界,要开始签网红啦!安妮,安妮爱喝酒,你知不知道?”
  安妮?那个网红?做酒吧探店视频起家的,李牧上网冲浪的时间比较久,也有所耳闻。
  “安妮怎么了?”李牧问。
  “岳总要签她呀!”
  这事真是扯得没谱了。
  李牧决定放弃从不靠谱的同事那里探听到可靠的消息。
  因为不可能。
  李牧不免有些惴惴,自己胡乱猜测也不好,于是他决定去问岳人歌。可惜眼下岳人歌不在。
  狄俄尼没有梁川的日子,化作李牧个人最真实的感受,那就是他变得更忙了。
  艾米暂时顶替梁川做了主调的位置,算上原来有的两个调酒师,再加上李牧——若是在那些小酒吧里,这样的人员配备已经是足够。可是在狄俄尼,也只能用手忙脚乱来形容。
  李牧已经有了调酒师的样子。岳人歌给他们配了制服,是最最普通的白衬衫,系黑围裙。这种简单的衣服往往很挑人。李牧人长得挺拔,肌肉匀称,穿上衣服,反倒显出少年的纤瘦感。他较之前已经显得健谈了不少,艾米细心地发现,近来出入酒吧的小姑娘多了不少,多数都是坐在吧台,跟李牧聊天的。
  李牧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浅淡的笑。他的长相本来就是清爽阳光型的,笑的时候浓眉微微舒展。他话仍不算多,但不疾不徐,有种熨帖的感觉。女孩子们都只喝气泡型的酒水,喝得慢,五分钟里有四分半都是双手托腮花痴地看李牧调酒。
  这样会影响生意的喂。
  艾米在心中吐槽,但不可否认,最近的生意变得更好了。
  要是梁川看到这一幕,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吐血。
  这小子终究还是长成了一个祸害。
  终于把长期霸占吧台的一位客人熬走,李牧长出了一口气。临近深夜,聚集的客人已经渐渐散去。“累了?”艾米笑着问他,“要不去歇歇?”
  “不累。”李牧笑着,“哪能这么快就累了呢。”
  “哎哟,又有人来了。”艾米瞥了一眼入口处,“现在你想歇也来不及了。”
  来的是个漂亮姑娘。
  漂亮姑娘当然很多,但这个美得有点病态。皮肤雪一样,几乎可看见肌肤下幽蓝色的血管。一头乌云似的长发披在肩上,一脸愁容。李牧总觉得那张脸有些似曾相识,又莫名其妙想到一句诗:病如西子胜三分。
  “喝点什么?”李牧收拾好台面,问。
  “我也不知道。”女孩无精打采地撩了撩眼皮,声音也是柔弱地,“你看着调吧。”
  在酒吧待久了,真是什么客人都能遇到。受一些影视剧影响,人们总是认为调酒师精通读心术,通过你的心情你的妆容甚至今天的星座运势来调酒。
  可臣妾做不到啊!
  李牧停下手上的动作,“今天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感觉你不太开心。”
  女孩闻言,微微抬起了头,“不开心又怎么样?不开心就不能喝酒了吗?”
  “当然不是,”李牧笑着,“我只是想,如果我是你,在不开心的时候会喝什么样的酒。”
  “那你猜猜看呢?”女孩托腮,“我会喝什么样的酒?”
  李牧又仔细看了看她,女孩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仿佛是一场计划已久的预谋。李牧忽然想起这份似曾相识是从何而来。
  “你不喜欢喝酸甜口味的酒,”李牧说,“来杯马天尼怎么样?”
  “哦,我还以为你没认出我?”女孩笑道,“看来还是没能免俗。”
  “安妮,你比视频里面更漂亮。”李牧说,“但是我不是你的粉丝,让你失望了。”
  女孩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她笑得很夸张,一头乌黑的长发微微颤抖,雪白的脸上泛起些微的红晕,让她看起来似是有了点血色。
  “你很有意思。”安妮看着他胸口的名牌,一个字一个字地,“李牧。真奇怪,你怎么不起个英文名?”
  其实李牧也有英文名,在国外念书时为了方便起了一个,叫Chris。现在回国了就很少用。岳人歌也问过一样的问题,李牧老实回答了,对方听罢一笑,“你还是就叫李牧吧。”
  “因为我的中文名就很简短。”李牧笑着开始调酒,“安妮,你说要是有一天,我们用白酒调马天尼,会怎么样?”
  “这倒是新鲜的尝试。”女孩被撩起了谈兴,“我记得你们岳总就在做这样的试验……不管怎样,第一个吃螃蟹,需要能力,也需要勇气。小帅哥,你要知道,鸡尾酒本来就是彻头彻尾的舶来品。”
  “我们会成功的。”李牧笑着说。
  “那我就来给你们做专访。”安妮微微一笑。
  有客人认出了她,过来要与安妮合影。女孩并不拒绝,应付完粉丝,她接过已经调好的鸡尾酒,“真抱歉,我今天不是来录视频的。不然你会火的。”
  李牧心想那还是不必了。他只是一个调酒师,那些外在的声名对他而言确实意义不大。他又递了一小碟小圆饼干,放在安妮手边,“我知道。但是难得不拍视频,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安妮笑了一下,没再说话。一口饼干一口酒,喝到深夜。离开的时候,特意挥手跟李牧告别。
  李牧目送佳人远去,忽然才懊恼地想起:还没跟她要个签名呢!虽然自己不是她的粉丝,但梁川是啊。
  而梁川还在家里抠脚。
  李牧担心他的情况,跑去问岳人歌。
  岳人歌沉吟一会儿,“老梁前段时间体检,身体有些问题,需要休养。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长期累的。他也还年轻,恢复得很快。”
  这话说得,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什么重要内容都没透露,还不如小道消息来得靠谱。
  隔了一天,岳人歌又给李牧打电话,“你不是总想见他吗?我今天下午要去他家,你要不要一起?”
  谁总想着见这个老毒舌了?李牧内心腹诽。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惦念着。又想着看望病人的礼仪,他问:“我要不要准备点什么?”
  “不用,你只要人到位就可以了。”
  梁川的家住在哪里,李牧向来不知。满打满算跟他认识了小半年,从彼此看不惯的冤家,成了有些默契的师徒。但酒吧之外,师徒之外,李牧对梁川知之甚少。
  甚至他家住哪里,李牧都不知道。
  梁川的家,其实离酒吧街很近。步行过去十五分钟的距离。岳人歌这天没有开车,甚至也不让李牧骑自行车,步行过去——因为这个地方,也只能步行。
  寸土寸金的上沙区,竟然也有这样的地方。
  那是华裳掩盖下一寸丑陋的伤疤,歪曲地缝合着,长出粉红的新肉。痛早已不痛,却有令人难耐的痒意。
  隔着一条马路,越过一栋高楼,几乎是从楼与楼之间的夹缝,像野草一样生长出来的——这样的一条窄弄。
  也许真的连李牧住的那个城中村都不如呢。电线像废铁一样从头顶密密麻麻地交缠成厚重的一束,将原本阴郁的天空割裂得支离破碎。家家户户窗口伸出来的晾衣杆,挂满了彩旗一样的女人的胸衣、内裤、印着非主流头像的T恤和短裙。岳人歌嘴里叼了一支烟,拂开挡在他面前的某条长裙的裙摆——那窗口确实是太低了,而裙摆又太长——岳人歌悠然地走进了这条小巷。
  李牧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时值下午,正是暑意蒸腾的时候,人们困得上下眼皮巴不得黏在一起。李牧小心地绕过正在家门口拍画片的两个小孩,绕过一个靠在竹椅上手拿蒲扇每五分钟摇晃一次的老太太,终于站在梁川家楼下。
  岳人歌敲了敲门,没人应,他推开门就进去了。
  李牧:???
  还有这种操作?
  其实这还不是梁川的家,梁川的家在五楼。
  这是很有些年代的,在宅基地基础上的自建房。当初上沙区在开发建设的时候,一度没有将这一片地方纳入规划。如今整个上沙区成了花都的中心地带,某位领导欣赏自己的政绩杰作时,才发现这条窄弄——不足百来米的短街上,全是这样的自建房。
  房价一飙再飙,当初征地没考虑好,眼下这些拆迁户将这片聚财宝地守得死紧。一年两年谈不下来,熬到领导换人,这事儿也就这么耽搁了。
  李牧住在其中一栋小破楼的顶楼。
  岳人歌敲了半天的门,梁川才慢悠悠地开了门。也不全打开,只拉开一道缝,保险链还悬着,梁川的脸贴在门缝里,“干啥?”
  “还能干啥?”岳人歌晃了晃手上的东西,“来看你。”
  “看够了?滚吧。”
  梁川准备再度把门关上,李牧从岳人歌背后探出头,“川哥,我们来看你。”
  梁川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但仍是没好气地,“看什么看。”
  “先让我们进去好不好?”李牧仍是好脾气地笑着,“我们给你带了桃子。”
  梁川“啪”的一声把门关了。
  李牧和岳人歌面面相觑。
  过了几秒,那门重新打开。梁川背过身拖沓地往里走。“我这儿乱,好几天没打扫了。”
  --------作者说------------
  梁妈妈惨痛错过追星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