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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头一回见金戒指啊?


  那枚金戒指在李牧的手上反复摩挲了好几遍,还是舍不得放下。等到飞机要起飞,岳人歌帮他把安全带系好了,贴着李牧的耳朵根问:“小财迷,头一回见金戒指啊?”
  李牧拍了他一下,把手掌摊开,“你看。”
  金灿灿的一枚,机舱舷窗外透出光亮将它照得更为炫目。足金,锻造得很是干净,纹饰古朴,有些年份。但又不觉得陈旧,看样子是被细心保养过的。
  岳人歌认出了那枚戒指,“这是我妈妈当年结婚的时候,外婆给她的。”
  说着牵起李牧的手,拿着戒指比了比,小心地套在李牧的手上,居然正合适,“你的手指生得还挺细。”
  李牧心知这戒指的贵重,想要摘下来,岳人歌却又把他的手按住了,“摘什么摘,不是戴得正正好吗?现在先戴着,也让我过过瘾。”
  见李牧不解,岳人歌笑眯眯地说:“你这也是经过我妈认证的儿媳妇了。”
  李牧不言语,却也不再执着要将戒指褪下,小心翼翼地屈伸着手指,过了一会儿,脸上不觉泛出可疑的红。
  “谢谢。”他说。
  “啊?”飞机要起飞了,四周浮起嗡鸣,岳人歌小心翼翼地拿靠枕垫着腰,“没听清。”
  李牧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拍了拍岳人歌的大腿,岳人歌便心领神会,用手掌覆住了李牧的手背。
  “那顿饭,你做得挺不错的。”过了一会儿,岳人歌悠然道,“难为你想得出来。”
  打动丈母娘的那顿思乡饭,虽不算惊艳,但那毕竟也是李牧费了一番心思的成果。主食是焖饭,自然是用那一小袋泰国香米做的,正值秋季,各色蔬果丰盛,李牧取了甜豌豆、胡萝卜、香菇作辅料,又加上一整颗西红柿,码得整整齐齐,整个儿放在锅里焖。
  红酒炖牛肉吃得太多,其实在国内番茄炖牛肉才是更常见的滋味。李牧嫌新鲜的番茄滋味不够,又自作主张取了一罐番茄罐头,整块牛腩处理好,炖煮了一上午,筋肉酥烂,一大锅盛出来,直叫人鲜掉舌头。
  剩下的就只能依凭有限的食材发挥。西红柿炒鸡蛋——好吧——这是岳人歌执意要加上去的,不算出彩也不算失败,两人还为放糖还是放盐争执半天。剩下一味炒时蔬,没什么可说的,万红丛中一点绿,权当点缀。
  Jade看得目瞪口呆,一边盛饭一边偷吃。李牧也是许久没有下厨了,一整个上午忙活下来,别的不说,小小的自豪感还是有的。
  岳人歌只动口不动手,点评,“我看,这就叫思乡饭。”
  Jeanne吃了思不思乡不知道,单凭两个帮工争先恐后先尝为敬,起码证明味道是不差的。
  “也不是我想的,”李牧说,“这些菜我妈也都做过。”
  没空做饭,那就先淘米下锅,辅料也是根据实际情况随机挑选。于是有时候味道不错有时候滋味欠佳,若是得空了,再炒个菜,或者随便做个汤——一餐也就这么应付过去。如果哪天母亲心情好又有空,她便会去挑些牛肉回来,要么卤,做下酒菜;要么直接炖了,够三个小孩敞开肚皮吃两顿。
  祖国那么大,李牧不可能精准地把握对方想吃什么。中国超市又这么远,异国他乡更难以买到日思夜想的中国味。但那份心意还是穿越了迢迢千里如约而至——那是搜罗了整个冰箱找到的几味再普通不过的配料;那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珍馐佳肴;那是家喻户晓几乎每个中国人都会做的“国菜”——七拼八凑地摆在一起,心意随着腾腾而升的香气,已经传到了对方的碗筷里。
  李牧坦然。Jeanne是不会告诉他,她到底对这份饭菜满意不满意。但他知道,这顿饭自有它自己的意义。
  这都要感谢岳人歌,如果不是他,李牧尚且没有这样的机会一展厨艺,更不要说有这样一次远赴异国他乡的神奇之旅。他想跟岳人歌再聊两句,转头一看,这家伙靠在椅背上已然睡着。因为背上有伤,所以腰下用软垫靠着,背部悬空。他睡得那样辛苦,可那样辛苦也还是睡着了。
  李牧有点儿心疼他。
  他轻声叫住路过的空姐,客气地询问,能否替他拿一张毛毯过来。
  空姐见到这样一位年轻帅气的客人如此温柔礼貌,顿时心花怒放,不多时,竟拿了两张毯子给李牧,还给他送了一瓶矿泉水。
  浅灰色的毛毯落在岳人歌的肩头,盖住他因酣睡而轻微起伏的胸口,盖住他些微散开的美丽长发。李牧看向窗外,已经是傍晚时分,飞机飞向灿烂的红霞,即将到神秘而充满诱惑的夜幕中去。
  岳人歌在做梦,梦中似乎没有痛苦,可他却仍皱着眉。嘟嘟哝哝的似是法语,李牧想去辨别,可终究还是听不出那是什么。
  那并不重要,他想。他替爱人重新盖好滑落下来的毯子,闭上眼。飞机如一只庞大的异兽,而他们正在这异兽的肚子里,不知要往何处去。
  南浦区与上沙区毗邻,是花都本地的住宅区。虽不如上沙区那般是整个花都的中心,但这里也有栉比高楼,条条宽敞的大路。李牧下了地铁,左右张望,最后还是根据导航,站在紫金公寓的楼下。
  他面对森严的门禁,还是给对方打了个电话,“我在你家楼下。”
  不多时,门便开了。李牧冲值班室的保安笑了笑,给他递了支烟,“我来找我朋友。”
  保安见他提着个袋子,又见他穿着不凡,点点头,“以前从没见过你。”
  “好久没来了。”李牧说。
  赵升焉已经开了门,一见李牧,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是箍着李牧转了一圈,“我看看,我看看,哎呀,你瘦了!”
  李牧被赵升焉带得晕头转向,好脾气地任他搓揉打量,过了一会儿,等赵升焉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够,才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他,“你要的,给。”
  是Jeanne他们给的葡萄酒,好年份,又是大支装,他们自家产的,在市场上虽然名气不及那些特级园,但赵升焉是个识货的。
  他接过那酒,仔仔细细打量着酒标,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丈母娘给的?”
  李牧一下被说中,还来不及撒谎,脸先绯红了一片。
  “这么好的酒,光有钱是买不到的。”赵升焉又看酒的背标,“我看你这些日子,除了那小子娘家,估计也没去别的地方。你么,又不懂这个,偏偏带来的是真货——由此推之,这必定是他们家的陈酿。”
  李牧额头滴下一颗汗珠,有这推理水平,你还去开什么酒吧?直接破案去得了。
  “怎么就不能是我买的呢?”李牧故意跟他抬杠,“士别三日还要刮目相看呢,我可是去了十几天,好歹也有点长进。”
  赵升焉笑着把那支酒小心翼翼地收好,“哦,那就是他用心地教你了?看来你现在是行家了!”
  李牧到底还是嘴笨,三言两语就落了下风。偏偏赵升焉又是满脸堆笑,他无奈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这人啊……我既然把酒送到,那么……”
  “这就要回去?”赵升焉接过他的话茬,“不会吧,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牧有点不好意思地,“赵哥,还是你了解我。”
  手机点开,播放了一半的视频展现在赵升焉面前。
  身着西装的男人姿态优雅从容,手上擎着一只量酒器,正将朗姆酒倒入摇壶中。紧接着镜头切换,是个神情飒爽的女调酒师,一只飞刀耍得虎虎生风,一只苹果于刀光中四分五裂。冰块坠落,在杯中碰撞叮当作响;螺旋状的柠檬片被小心拉扯,细小的酸雾在空中弥散。低头品酒的人、昂首举杯的人、自信微笑的人——那是一支宣传片。
  “唔,今年居然还有这个,不错。”赵升焉捏了捏下巴,抬头瞥了一眼李牧,“怎么,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花雾杯马上要启动了,”李牧说,“我想参加。”
  “所以呢?”赵升焉招呼他坐下,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放了一支在他跟前。
  “这个比赛不能独立报名,必须要酒吧主理人或者资深调酒师推荐——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则,我看很多比赛自己报名就行了。”
  “你找你们家那位不就行了。”赵升焉快言快语,话一出口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要是岳人歌同意,这小子还用求到自己这里来么?
  李牧低了低头,抿着唇,不言语。
  岳人歌其人,赵升焉其实并不熟。虽然同为一个老板打工,但大部分时候大家都是各做各的,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但有一点,赵升焉知道,岳人歌相当忌讳调酒新手过早地参加比赛。
  他是个好老板,也是个好老师,在狄俄尼待过的人都知道。入店之初,岳人歌便会给员工系统的培训,而参加比赛,自然也在他的培训计划里。
  简言之,那是人家教学大纲上的东西,老师没发话,学生是没有资格去提的。李牧不是没试探过,但岳人歌的态度很明确。他并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跟岳人歌起冲突。于是这事就一直放着,一来二去,猛然一惊醒,报名截止日就在眼前。
  李牧还是有点坐不住了。
  “你还是好好跟他商量商量……”没话找话的结果倒不如不说。赵升焉想起自己刚刚还收了李牧一瓶好酒,顿觉有些不好意思。两个人相对而坐,尴尬地沉默几秒。过了一会儿,赵升焉问:“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着急想参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