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都市言情 > 天光 > 第43页

第43页


一架直升机在阴霾的天空旋转,越来越近,警车鸣笛的声音响彻山谷。
魏平吐了一口唾沫,背枪,一个翻越跳下了废墟,扎入深林,如同一只兽迅速穿梭。
中军开始清绞了。
看来四爷是被抓获了,这么快,废物一个。
缅北属于无政府割据状态,制空权虽然一直不明晰,不过连直升机都能开进来,军方是拉上当地不小的势力了。
魏平恨恨地沿着事先摸好的路子下山。

易周站在废墟里,她脚下是小宁的尸体,已经没有什么生理特征了。
死了。
易周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玻璃糖纸,当时小宁就把它摊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又欢喜地同她说话。
易周把糖纸扔在地上。
头顶私人飞机缓慢停在天空一个不高不低的高度,螺旋桨高速旋转带起的飓风刮得易周衣服都撑了起来,一头散发乱飞。
飞机上垂下来一副爬梯,一个男人从爬梯上爬下来,到最后几格直接跳到她眼前,把她狠狠圈在怀里。
时琛的脸颊蹭着她的后脑勺,声音有几分颤抖:“易周儿。”
易周没拒绝他,过了一会,她像是才反应过来,她淡淡说:“你勒着我了。”
时琛轻轻放开她,有点不舍。
汽车一辆接一辆开进来,停在一边,医护人员把坑里的男人抬上担架,其中一辆本田车上下来两个人,朝着蒋越走过去。
冯三远看着浑身是血的蒋越吓了一跳:“越哥!”冯三刚要跑过去找他,顺子把他拦住了。
顺子看了一眼站在上面的三个人,说:“不让蒋越疼一疼,他看不清这个女的。”
冯三瞪着眼。
废墟上,易周的一只手还在时琛手心里攥着,她回头,跟蒋越说:“我要走了。”
很平静,很平静的语调。
疾风吹散硝烟,吹乱她的头发,一张脸掩在乱发后面。
他求助于时琛的时候,该是早知道该有今天这种场面。
“好。”蒋越回答的同样十分平静,又干脆。
他上前一步,张开嘴。
然后又紧紧抿着嘴唇。
他没有想好要说什么。
蒋越的脸色如常得叫人害怕,眸光沉黑,冷硬到没有一丝表情。
“易周,”蒋越说:“你现在,一句话,说清楚,你把我当什么?”
“当什么……”她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好似一时没明白:“我以为,你知道。”
她思索了一会说:“我想上的人,不少,上过的人,也不少,不缺你这一个。”
蒋越突然上前,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脸,逼迫她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时琛觉得氛围古怪,他有足够的涵养,忍着不发声,但是他忍不了了,他也一把攥着蒋越的腕子,怒声说:“你放开她。”
蒋越只逼视着她的眼睛:“易周,你再说一遍。”
易周深深望着他,男人五官棱角分明,眼睛锋利,薄唇撕裂了一道口子,血干涸在上面。
真的怎么看怎么性感。
她说:“我想上你。”
仅此而已。
蒋越松开手,时琛拉着易周爬上爬梯。
直升机缓慢上升。
蒋越说:“易周,你有种。”
易周忽然就笑了,笑声从唇角溢出来,被刺骨的风吹散,支离破碎。
时琛攥紧了拳头。
易周蜷缩在直升机真皮座椅上,裹着冲锋衣,冲锋衣是蒋越的,只是早就没有他身上的味道了。
她两根手指剥开一个铝纸包,手指一直在颤,几乎要拿不稳掉地上。
时琛暴躁地站在易周前面,突然看到她往嘴里塞东西――
“你这是什么!”
他扑上去夺,易周反一口吞下去一半,剩下的四五个药片啪嗒掉到地上。
药片的这个颜色。
时琛脸色刷白,抓着易周的肩膀,用力到几乎想把她掐死:“你怎么回事!这是毒品!”
易周把头埋在双腿之间,身体因迷幻片的作用,缺乏海洛因那种用火焚烧心脏的焦躁感得到暂时缓解,她现在只觉得天旋地转,看什么都很恶心。
看着时琛的脸尤其恶心。
“你松开我,”她挣扎,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妈松开我!!!”
——


三十六(恍恍然)

――
也就不到一个钟头,飞机降下来了,在平滑的起降轨道滑行了百米。
最后要停住的时候,咔一震,不知道是不是碾着什么东西了。
她本来不晕机,现在却恶心的厉害,时琛把她抱下去的时候,她没忍住吐了。
时琛听见呕一声,把她往肩膀上扛了扛,微微皱了眉头,拍着她后背给她顺气。
易周模糊看清周边景物。
私人疗养院。
她冷冷勾起了唇角。
从这个鬼地方跑出来才几年?她又回来了。
时琛把她抱到二楼卧室,放在沙发上。
距离有点远,易周也不轻,时琛出了一层薄汗,他一根手指扣了扣脖颈的领结,拨通了电话:“李医师?你好……易周回来了……我想……”
时琛只轻轻拧着眉毛,看了倒在沙发上的易周一眼,眉宇间的暴虐却怎么也压不住:“她情况不好,回来之后,沾上毒瘾了。”
易周朦朦胧胧看着他,他整个人好像离易周很远,她只能看清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好似一只会说话的木偶。
她一次磕了太多迷幻片,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她赤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她好像不是特别认识这个地方了,她得熟悉一下。
她看着一个开着的房间,很暗,她想走进去,突然时琛一把抓住她的腕子。
她回头,眼神迷离,嘴角微微上扬,这样很安静,很美好的样子,叫时琛微微一愣,本来要对她发火,竟也不忍心,只觉得心里堵着一团东西,叫他难受,他说:“我公司有事,出去一趟,你不能乱走,李医师正赶过来。”
易周机械地点头,然后踩着地板走她刚才的路。
时琛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掺杂了许多东西。
她推开门,里面的声控灯就亮了,壁灯是明晃晃的白色,打在一面玻璃柜上,玻璃柜里全是她的高跟鞋,各式各样的。
她想起她脚上的那双被她留在缅北的林子里了,那双圆头细高跟桃红色鞋面的。
她挑了一双枚红色的高跟鞋,又从衣柜里拿了一条收腰的抹胸裙子,穿上了,站在全身镜眼前看。
裙子是露后背的,在背后肩胛骨那一道伤疤好似一条巨大的虫子攀附着。
真丑,要是她来缝合肯定不会留这么难看的疤。
可能会细一点。
她重新换了一条裙子,穿上长襟外套。
化妆,涂上很浓的眼线,用大红色的口红。
时琛叫的钟点工在楼下打扫卫生,是个头上打着方巾的中年女人,她用生硬的普通话说:“老板叫我不要让楼上的小姐出去。”
易周说:“那个女人还在楼上。”
中年女人神色狐疑,楼上有两个女人?她拿着拖把上楼。
易周走出玄关离开别墅,没走正大门,穿越一片人工草地,脱了高跟鞋从围栏爬出去,再穿上。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到歌舞伎。”
开车的司机听了这个地名上下打量了女人几眼。
心道长得这么好看,却是那种人,八成也在里面当小姐什么的吧?
所有的城市乡镇都有那么一块地方,乡下一点人们叫窑子加以鄙夷,大城市因为披了一件华丽一点的衣裳,就是红灯区。
听起来高端许多。
易周靠着车窗,夜风刮在她脸上,她看见街上五彩的霓虹灯管和颜色糜烂的招牌,修饰高档的酒吧店面。
她下车,扔下一百块钱,司机见她没要找零,咕囊一声就开走了。
一家叫“森林”的酒吧,易周走之前这里还因为聚众吸毒和嫖娼被查封,现在已经重新开业了。
一楼音乐厅里面安置了许多树,假的,所以一直郁郁葱葱。
乐器声震耳欲聋,穿着闪色衣服的乐队架着鼓,吉他,毫无音乐感地弹唱,年轻的男女在舞池里疯狂扭动身躯,她要翻身挤进去。
一个保安一样的男人一步抢上来说:“音乐厅要买票。”
易周根本没听明白他说什么,弹吉他的男人右手一拨动弦,她的脑袋就嗡嗡响。
“哎,老赵,老赵,这不是你么?”
突然一个男人亲昵地从正面扑上来抱住保安。
保安傻了:“我不姓赵……”
这时候另一个男人从后面击倒了保安。
易周歪头看着。
击倒保安的那个男人抓住她的手:“发什么愣,快过来!”
保安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易周和那两个男人早就挤进人群里不见了。
两个人趴在护栏边缘,易周旁边的男人留了很长的头发染成了绿色。
易周仔细辨认了他:“我不认识你。”
“你不记得了啊,七月底,这不是有一起聚众吸毒抓起来的人么,我当时就在里面,”男人一撩头帘:“你当时还来采访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