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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演者



“那我想不明白了,既然许堂主连对头的都收了,何故落下我们,而不肯一并接纳之?”
一位红发老者朗声道。
许易道,“问的好,我也不瞒诸位,因为许某既想要丹材,又不想让对头占了便宜去。所以先收他们,再与诸位商谈。”
红发老者道,“许堂主这话我董乾坤就不明白了,莫非还有别的玄机?”
许易道,“自然。不瞒诸位,许某自以为准备充足了丹药,哪里知道来的客商之多,超乎了许某的想象。更何况还有三个对头恨我广龙堂不倒,处心积虑倒腾来这巨量丹药,就为了看我广龙堂的笑话。”
“这几方面意外因素一汇总,许某这里的元丹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话至此处,场面顿时乱了,惊呼声,喝骂声,响作一团,论动静远远超过了许易亮出三张单据时。
“骗子,完全是骗子,他奶奶的,没有这个本事,就别扯这么大的幌子,混账透顶,姓许的,今天的事,不闹个明白,老子定不与你干休,都他娘的别吵了,给老子听姓许的说话。”
一位青袍壮汉暴声喝道,巨声盖过全场,场面的狂躁,顿时熄了不少。
许易朗声道,“诸位都是有身份的人,何必这般一话三惊,许某说了,我连对头的丹药都收了,都结清了款项,如何会让诸位空手而回?诸位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场面的喧腾顿时止歇。
红发老者道,“确实是这个道理,我说诸位,咱们还是听许堂主把话说完。若是不满意,咱们再闹不迟,姓曹的自北地而来,这回可是压了全部的身家,若是许堂主不能让曹某满意,休怪曹某不客气!”
红发老者的话,说中了不少人的心思。
他们都是大商客,岂能毫无城府,实在是今日之事,关乎的利益太大。
若是许易这头出了变故,众客商损失非小。
许易道,“如此最好,诸位的丹材许某要了,但此次只能预付一笔定金,其余的款项,许某承诺在半月之内结清……”
他话音方落,青袍壮汉先炸了,“就知道你这孙子没憋什么好屁,你到底生了多大一张脸,敢说出这么嚣张的话来!”
众皆怒目,场间的气氛瞬间绷紧。
红发老者冷哼一声,“许堂主,先前曹某说了,你若不给个合理的说法,姓曹的第一个不会要你好过,莫非许堂主便是这般给说法的?”
许易道,“诸位仅仅牢记一点,有好处,许某断断不会给自己的对头,那三家都能将十三万枚元丹拿走,诸位到底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都说要听许某把话讲完,可许某不知第几次起头,却始终不能将一句话讲完,即便事关利益,诸位也不必如此性急。”
“其实我也知道,凭许某和广龙堂的名声,诸位信不着,也不会信,光凭预付款,诸位肯定是不能满意的,所以许某请了个担保人,他的话,诸位总该信得着吧。”
许易话音方落,一位红袍中年自西边的游廊行了出来。
“老唐!”
“唐掌柜!”
“此是何人?”
“广隆行西南分会副会长唐山海。”
“原来是他,若是广隆行作保,此事当无虞。”
“此人到底是真是假,若是乔装打扮的,又该如何是好?”
“…………”
唐山海的出现,让场中的气氛松弛了不少,至少让许多本已心死之人,看到了交易继续下去的希望。
唐山海行到中厅,朗声道,“许堂主早就约了唐某,他有先见之明,似乎猜到了广龙堂的对头会来捣乱,恐怕丹药准备不足,所以特意和我广隆行打了招呼。唐某今日前来,也不过是做个中人。”
“按许堂主的意思呢,今次诸位缴纳的所有丹材,都不会进入广龙堂,而是由我广隆行这个中人代为监管。广龙堂先预付各家两成的预付金,一旦十五日之内,不能结清尾款,这笔丹材会原样退还给诸位。”
“为了弥补诸位的时间损失,许堂主愿意在原来的基础上,再涨上半成。乐意交易的,现在就交易,不乐意交易的,也不强求。唐某已将空白约书带来。”
“先前,我还听不认识唐某的朋友,担心唐某是真是假,唐某或许有假,但这个总不会假吧。”
说着,唐山海掌中多出一叠空白约书,约书的右下角一个放着光华的印章似浮在纸上,又似嵌入纸中,极为玄妙。
见得那空白约书,场中的气氛彻底放松了。
那个标志性的印鉴,是广隆行的根本,不可能被伪造。
“唐兄开的好玩笑,若是我也认不出唐兄了,这对招子不如抠了去。”
当下便有人朝唐山海远远抱拳。
唐山海身份不凡,和他拉上关系,作用巨大。
一时间,和唐山海照过几面的,皆借此机会与唐山海打趣,场面一片其乐融融。
同样的话,许易说出来的效果,远远不如唐山海。
有唐山海背后个广隆行作保,达成交易最缺的信用关,已经无碍了。
尽管按唐山海的说法,还是无法保证诸人利益最大化,但已经将风险降低到最小了。
而且只要有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不会认为这位许堂主是在发疯,故意将元丹往水里扔。
所以,半月结清尾款,诸人皆有信心。
毕竟,广龙堂背后还立着一个玄清宗呢。
唐山海一出面,许易后面所有的废话都省了。
众客商各自在唐山海的见证下,和广龙堂立了约书,随即便被大队的随侍引领着,各入炼房去交割定金去了。
唐山海冲许易拱了拱手,先退了出去。
许易也离开了大厅,转往后院去了。
一炷香后,后院中的密室被敲响,许易放开禁制,荒祖引着两人跨了进来,躬身道,“公子,人领来了。”
噗通,两人跪倒在地,许易伸手将二人扶起,“这是做什么,此番事成,二位皆是有功之臣,回去找白如水领赏去,切记,如果不想惹麻烦,就别再以这副装扮出现。”
两人连忙领命,又拜了一拜,方才退了出去。


一百零一章  斗篷人的身份

许易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暗叹,“市井之间,亦有奇士啊!”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适才大厅中,叫嚷最凶的红发老者和青袍壮汉。
原来,这两人正是许易布下的托儿,引导场中气氛以及话题之用的。
为了这次的交易,许易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早打听清了,此番参与交易的人马,来自天南海北,极为广杂。
正因如此,才给了许易足够埋伏托儿的空间。
他选的两人,并没费多少心机,一是隐蔽,二是受控制。
很快,白如水便给出了人选,竟是两个毫无存在感的低阶杂役,平素惯会弄些瓦舍杂戏。
前日,白如水将刻意装扮了的两人,给许易领来时,许易也吓了一跳。
哪里能从二人身上看到半点杂役的迹象,一番交流,二人竟也丝毫不怯场。
至此,许易便定下了此计。
二人这般一前一后,明搅局,暗烘托,将气氛把握得极好。
为最后唐山海出场的一锤定音,做足了铺垫。
“老荒,去请唐会长吧,他那边应该已经总好了账,我相信最后的数字应该超出预料了。”
许易吩咐道。
荒祖应了,脚步轻快地去了。
他和许易虽越处越近,但荒祖自觉是越来越看不透公子的虚实了。
再困难的局面,都会被他无穷尽的后手,轻松破开。
比如这位唐会长,荒祖事先一点也不知道。
如今,唐会长一出现,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而且以荒祖对广隆行的了解,他很清楚一旦广隆行掺和进来,自家公子这边不管要做什么,胜算必定大增。
不多时,荒祖将唐山海请了过来,许易摆摆手,荒祖退了出去。
唐山海笑道,“我看你如何收场,看来你得给我广隆行白使上数年。”
说着,唐山海向许易出示了一张单据,许易扫了一眼,瞪圆了眼睛,“这么多,怎么会这么多,不会搞错吧?”
唐山海出示的数据太吓人,完全超乎了许易的预料。
唐山海道,“我却不觉得奇怪,你这边给出的价钱太高了,有一成的利润,就足够商人们为之奔走了。除却那些客商收拢丹材的各种成本,我敢保证你如今给出的价钱,让他们足有超过两成的利润,这已经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了。”
“如今那些客商看你就像是看揣着金元宝的傻子,这天大的便宜,岂有不占的道理?所以,这个数目,虽出乎预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其实,已经尘埃落定。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你到底是唱得哪一出,现在该与我交给底了吧。这回,为了配合你,我几乎调集我权限之极的资源。”
“若非唐某出手,你准备的那点元丹,连付定金都远远不够。唐某这个忙,帮的不算小了吧,莫不是还不足够让你一吐为快,使我一开疑惑。”
许易道,“唐兄这是做什么,你帮我不假,我可没让唐兄亏着,再说,若真是亏本的买卖,以唐兄的精明,我纵是喊破了喉咙,唐兄也断断不会应我。”
唐山海老脸一红,打个哈哈,“许兄分明在骂我。”
事实上,他得承认许易说的是实话。
唐山海的背后的力量,在寻觅界子,要他拉拢许易不假,但并非不惜代价的拉拢。
许易今番所谋,涉及的资源,几乎是一笔天量数字。
即便是唐山海,也无法完全做主。
他之所以参与到许易的谋划中来,甘为配合,无他,只因许易的方案对他而言,只有利益,而毫无损害。
许易的具体计划,并非只是让唐山海抑或是广隆行做中人这么简单。
其实,是一项借贷计划。
所谓的十五日内付清尾款,不是许易给出的,而是唐山海给出的。
他需要这个时间,来调集资金。
而唐山海之所以同意借贷这批巨额资金,那批丹材作为质押物只是一方面。
毕竟,按照市价,那批质押物是无法抵偿广隆行所支付的巨额资金的。
而除了这批质押物外,许易前两批已经购入丹材,已经花了十三万元丹自三个堂口买来的丹材。
这些有价资源一并合起来,也无法弥补广隆行借贷出的巨额资金减去按市价折算的那批质押物的价值的缺口。
说白了,许易目前现有的全部资源,根本无法抵偿广隆行支付的巨额借款。
唐山海为何能说服广隆行同意这笔借贷,无他,乃是因为许易向唐山海亮出了他的一张底牌——炼制元丹的能力。
那日到访的黑衣斗篷人,不是别人,正是唐山海。
许易选择宴请唐山海,正是意识到大量丹材的到来,靠他一人之力,是无法能应付的。
前两笔丹药原材的购入,许易靠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亲自上阵,大量炼制丹药,靠炼制的丹药来支付购入资金。
故而,他才将每一次购入药材的时间窗口,拉长到一个月。
也正因如此,荒祖才每次见到的都是一个精疲力竭的公子。
终于,许易意识到靠这种炼丹购入丹材的法门,在天量的丹材汇聚之际,是行不通了。
即便是他生生累死在炼房,也不可能改变局面。
商业的较量还得落实到商业中来,金融的手段还需靠金融来解决。
他想到了唐山海。
他也知道唐山海不是开善堂的,凭着他的空口白牙,就会助他。
无可奈何,许易当着唐山海面,演练了他的炼丹能力。
唐山海一见之下,什么都同意谈了。
比如,眼前的巨额借贷,除去许易将所有的资源做质押物后,还有一个颇为庞大的缺口。
不过这个缺口,在许易高效的炼丹能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还款只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
在意识到这笔买卖毫无风险,还会因为巨额资金借贷,衍出巨大孳息,唐山海除非傻掉了,才会将这笔生意推出去。
这会儿,一切皆按照许易预设的剧本上演了。
在许易称量各方人心、利益的大前提下,整场“演出”极为完美。
与此同时,也让唐山海生出了巨大的好奇。


一百零二章  皆猜心意

唐山海虽也参与了许易的谋划,也依旧猜不到许易到底要干什么。
那么多的丹材,用超高的价格购买,唯一盈利的可能,便是这些丹材价值被再度放大,转手获得利润。
若许易是这般想的,可他炒高丹材的价钱和速度都太大、太快了。
以至于,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再让丹材的价钱大幅上涨。
他也看不到许易有将这些采购来的炸弹成功脱手的可能。
同样,他也不相信许易是蠢货,这其中必定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
许易笑道,“事不秘则败,唐兄要看大戏,何必急于一时,许某只能承诺,必不让唐兄失望。”
唐山海指着许易道,“你啊你,也对,也只有你这种从不信人的家伙,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修炼界越行越远。行了,我就是配合呀,就是为了这出大戏,我也得配合呀。”
许易笑道,“唐兄何必说得这么委屈,许某才是那个最终要担心的人,毕竟,一旦事有不谐,被拉去给唐兄做苦力的,可是许某。好了,累了许久了,许某也要歇会儿了,就不留唐兄用饭了。”
唐山海指着许易道,“不信人还冷酷,一顿饭的脸面都不愿留,你不赢谁赢?”
许易大笑,唐山海亦笑。
…………
白虎楼的贾老板,这段日子,是快乐并痛着。
快乐的是,城中三家重量级堂口的大人物们,隔三差五前来白虎楼聚会,为他炒高了不小的人气。
痛苦的是,这三家的堂主,每次到来,都要封楼,惹翻了不少老顾客。
尤其是像这个月这般,一个月封了好几次楼,让他白虎楼得罪的人颇众,隐隐有些犯众怒的意思。
贾老板正想着举办个酒会,回馈一下那帮老顾客,三位堂主竟又来了。
以前这三位到来,似乎还遮遮掩掩,派人先来清场,似乎不愿旁人知道他们在此私会。
今次到来,竟连随员也不带,各自铁青了一张脸,步履匆匆地往前走。
贾老板一看三位这个态势,没奈何只好再度清场,一句废话也不敢有。
砰的一声,藏风居的大门被拍上了,贾老板心中骂娘,好一阵肉痛。
藏风居是白虎楼的招牌,屋内最微小的摆设,也是花了大心思的,何况这最为珍贵的门帘。
祭出如意珠,隔阻了内外,雷千啸立在窗前,闷声道,“真他妈的邪门,邪了大门,姓许的发疯,广隆行也陪着疯,这他妈是要干什么!”
藏风居位在白虎楼最上层,立在二十余丈的虚空,天风正急,跨湖而来,风冷而冽,却吹不散雷千啸心头的那团火热。
左风冷声道,“反正不是好事,一个疯都不像真疯,两个疯,就更不像了。必定藏着惊天的阴谋,我等这回真的凶险了。”
“凶险什么?老雷,老左,我们乱什么阵脚,这笔买卖,咱们可是没亏,反而大赚,即便广龙堂阴谋得逞,又岂能伤得了你我的根本?所以,咱们慌什么?”
王七绝坐在桌前,持杯慢饮。
清澈的酒水,倒映出他的面容,急速跳动的眼角的皮肉,出卖了他真实的内心。
他此番话,不过是宽慰雷千啸和左风。
这个档口,他还少不了这两人出力,若是这两人先就乱了,怕了,攻守同盟自然瓦解,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雷千啸面色好看了一些,扭过头来,“但从利润上看,咱们自然是赚了。姓许的知晓咱们的伏兵,也不令人意外,可他偏偏将咱们三家的伏兵,先行结算,还全部支付了元丹,分明就是怕咱们不肯接受预付款,而取消交易。”
“这件事,不管怎么品,都不能算咱们占了便宜。莫不是姓许的得到了什么咱们都不知道的消息,知道了元丹的丹材行将暴涨?”
左风眉心一跳,朝王七绝看来,王七绝摆摆手,“断不可能,周边十余城池,我都有关注,元丹丹材的确有不小的涨幅,可那全然是因为广龙堂这波不要命地收购。”
“我倒是觉得,定然是玄清宗需要大量的元丹丹材,准备密谋干些什么?否则没有玄清宗出力,就凭他广龙堂头两此收购都不可能撑下来。广隆行姓唐的更不是傻子,没有玄清宗在背后给广龙堂作保,姓唐的万万不会掺和进来。”
左风点头道,“王兄此言有理,只是姓许的为何那般急迫地采购咱们手中丹材呢,甚至不惜瞒着那么些客商一起演这出戏。”
王七绝道,“这也是我所参悟不透的,想不明白啊。”
“奶奶的,做个生意,都快赶上打仗用的兵法了。”
雷千啸骂道。
“雷兄说什么!”
左风急道。
雷千啸瞪着左风,不知道他猛地又抽哪门子风。
左风猛地一拍桌子,“兵法,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远而示之近,近而示之远。姓许的这般做,怕不就是故意恫吓我等,让我等不敢再掺和进来。”
“此话怎讲?”
王七绝急道。
左风道,“二位试想,我等的伏兵入场的直接后果是什么?几乎将姓许的准备的元丹消耗殆尽。若非姓许的提前请了唐山海作保,上次的那出大戏,他可就演砸了。”
“即便有唐山海相帮,据我所知,姓许的为平息局面,不得已又抬了半成的价钱,凭空多支出数万的元丹。而姓唐的也绝不是不咬人的狗,我看他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唐山海下了那么大的力,岂能不分肉走?”
王七绝眼睛一亮,“高啊,左兄妙论!以我观之,定是如此。姓许的无非是不希望你我三家掺和进来,坏他的好事,咱们若是再掺和一把,即便是有唐山海,广龙堂也顶不住了。即便是玄清宗最终出手,也得耗去巨量资源,说不定便要元气大伤。”
“哈哈,若如此,你我三人可算立了大功了。”
雷千啸喜道,“区区一个堂主,岂能让你我三人伸平生之志?”
左风道,“雷兄先别欢喜,适才的话,也不过是一个猜测,假若猜错怎么办?”


回复一下最近情节问题

目前的内容是个很大的铺垫,结束了,主角进阶就水到渠成了。
两千字一章,的确极大影响了阅读体验,但笔者必须保障稳定的更新,所以分拆章节,既是对更新的保障,也是对自己的约束。
长期码字,心理障碍很大,比如一早起来,自己更自己说,必须码四章。
当写到八千字时,多一个字,感觉都有千斤重,但事实上,也不可能恰好每章两千字,所以一般会尽力写到八千二三百字左右,来进行拆分。
写作是随性的,但拆分是机械化的,我也很痛恨这样整,但为了长远的稳定的更新,不得不如此。
更何况,还涉及到加更等因素。
一旦章节字数出现随意化,没办法量化加更。
这种僵化的模式,从实际操作上难以避免。
不过,笔者不会为了进度乱写,诸君不必担心情节流水化,每一次动笔前,笔者都会用笔和笔记本打一个草稿。
不然,这种心理算计,便是自己也绕晕了。
目前章节内容的,整个过程并不复杂,但要体现每个人合理的心理对应的合理的行为,所以稍微繁复了些。
好在商业不是主流,只是一个穿插,一个跳板,
希望诸君有点耐心。
好了,闲话说完了,我们顺便谈谈正事儿:
关于票票,我有三点要谈。
第一,请投票。
第二,请您投票。
第三,您到底投不投票。
好吧,其实这个月不投,也没关系了。
提前求下下月的票,下月打算冲一下月票榜的。
恳请诸君支持一下。


一百零三章  这就倒了?

王七绝道,“即便猜错,你我等不过是亏些元丹,无伤大雅,一旦猜对,利润可就可观了。不管怎么算,这个险都值得冒。”
雷千啸转回桌边坐下,“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咱么怎么会亏?”
左风道,“雷兄细想,咱们前次为弄到那么多的元丹丹材,花费有多大?若非是卖给了姓许的,散卖出去,必定折本。如今大宗丹材已经不好采购了。广龙堂折腾的这一出,让所有客商都以为见了肥肉,收购丹材的力度一再加大,竞争一激烈,小笔的丹材涨幅也不小。”
“其实多出点钱,还没什么,关键是弄不到丹材。前番咱们可是从各自宗门内部其他堂口那里匀来的,这回要想再匀一些,不出血本是不可能的。”
“一旦姓许的被挤垮,或者姓许的不收了,咱们弄来的这笔丹材的高额成本,可就没人给报偿了,这岂不是风险?”
雷千啸笑道,“这算什么风险,能击垮广龙堂,便有亏损,咱们也能承受。毕竟,少了一头狼,这肉自然就多了,将来源源不断的收益,迟早能填平的。”
王七绝笑道,“雷兄说的才是至理,咱们目光就放长远些,哈哈,争取一击,让姓许的滚蛋。”
………………
自九月初三这日清晨起,广龙堂门外,来聚集的小厮就突破了三十人。
到傍晚时,已超过了百人。
九月初四清晨,小厮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家客商亲自到来。
数目也随着日头的升高,不断膨胀着。
初始,各大客商虽心中焦急,为维持风度体面,尚在谈笑风生。
毕竟,半月前,八月初五参与交易的客商,都如约从广隆行拿到了尾款。
让所有人都对广龙堂的信心倍增,皆认为迟迟未出收购议价牌,无非是广龙堂内部对价格的给予尚有争议。
但不管怎么争议,价钱比上次高,是一定的。
否则,广龙堂这回就别想收到丹材。
私下里,各大客商其实早就暗暗结成了同盟。
在对利益的追求方面,众人的心意从未曾这般齐过。
眼见到了傍晚,广龙堂的议价牌还未挂出来,人群中终于有慌乱的气氛在弥漫了。
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个想法,倘若广龙堂这回不收了,该怎么收场。
这个念头一冒出,恐慌如瘟疫一般散开。
终于,人群中传来了呼喝声,却是要广龙堂站出来给个说法。
紧闭的十六开黑漆大门,却没有任何回响。
“姓许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就不玩了,这也太不要脸了!”
雷千啸立在一座高楼上,远远注视着百丈开外广龙堂紧闭的门帘,口气中充满了愤怒。
左风也阴沉了脸道,“就这么倒了,我怎么那么不信,怎么也得挣扎一二吧。”
王七绝道,“左兄莫不是想着人家先将咱们的这批丹材收了再倒?天下好事哪能一家。雷兄也想开些吧,咱们要的不就是这个局面么?一旦过了明日,广龙堂还没动静,从此庆兴城中,就不会再有广龙堂的旗帜。”
“一下子戏耍那么多的客商,广龙堂焉能不倒?”
雷千啸道,“话虽如此,要亏钱,总归叫人不痛快,就不知这回得蚀多少本钱。”
左风嘟囔一句,“应该不会太多吧。”
然而,说出这句话,他自己心中也无半分把握。
无他,广龙堂门口那黑压压的人群,足以让所有人心头压上重重的担子。
九月初五,最终的消息终于传来:许易身为广龙堂主,经营不善,亏损巨大,广龙堂现停业整顿,暂不营业。
此消息一落实,宛若倾斜已久的巨厦,终于垮塌下来,造成的巨大波动效应,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其实,早在第一次交易结束,有客商和广龙堂签订了供货协议和收购协议,但在第二次交易结束,签订协议的人的急剧减少。
因为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己签订了协议,反倒卖了低价,旁人不签协议,反倒趁势起价。
到了第三次交易完毕,基本已经没有任何人肯签订供货协议了。
通过三次的炒作,谁都看到了丹材价格的上升趋势,而各大供货商在采购丹材时,切身体会到的丹材价格的不断上浮,也印证着这种趋势。
故而,没有人肯签订这注定吃亏的供货协议。
此刻,广龙堂突然宣布要关门整顿,一瞬间,没有最后的兜底人了,整个市场瞬息大乱。
在广龙堂宣布整顿消息传来一个时辰不到,又一个可怖的消息传来:唐山海提议广隆行以某个价格,收购广龙堂积压的大量丹材,最后被广隆行议事长老会议否决。
整个市场彻底炸了锅。
“疯了,这他妈是疯了。”
雷千啸破口大骂,“这个价钱还他妈不肯通过,广隆行太不要脸了。”
连雷千啸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替许易、替广龙堂抱不平。
左风满面铁青,“姓许的就是个蠢货,着了唐山海的道了,现如今能拿出大笔现钱来采购的,只有广隆行了,姓许的蠢货多半是听了唐山海的怂恿,才昏招迭出,无端端替唐山海做了嫁裳。”
他们仨已经在此枯坐一夜了,这个结果,着实难让左风满意。
出血干掉许易,干掉广龙堂,他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但如此大出血,他实在难以接受。
王七绝阴沉着脸,闷声不语,忽的,取出一枚如意珠,催开禁制,有声音传来。
霎时,三人的脸全垮了下来。
“消息怎么会传这么快,连他马万里之外的云城,价钱都瞬息暴跌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雷千啸怒道。
王七绝道,“不知不觉,姓许的竟将广龙堂打造成了元丹丹材的风向标,一举一动竟能轻易撼动远在万里之外是丹材市场,当真是奇思妙想。”
左风怒道,“都这个时候了,王兄还替他招魂,咱们这一把可是砸手里了。想转到外面去出掉,我看也难了。以前是大家抢着要,丹材是卖方市场,大宗的更能叫起价来。如今已经是买方市场了,咱们这么大的货量,价钱怕不还要一压再压。真是混账透顶。”


一百零四章  新模式

雷千啸怒道,“老子可是竭尽全力了,不仅花光了上回的卖丹材的钱,还出借了不少,老子这一把,可得亏吐血了。”
他无大智慧,却有小聪明,猜测许易多半还要抢先收掉自己三家的丹材,只要出手,便能大赚一笔。
岂料,大崩盘就在眼前。
王七绝道,“这才是最可怕的,不知几人举债来做这一把,一旦债主逼急了,急着脱手,出现集中抛售,价钱必定还要被打下来。广龙堂对唐山海的报价,可不就是这样,那种报价,也就和广龙堂第二次的收购价差相仿佛,广隆行还嫌贵了,这是明白着料准了丹材的价格还要下探。简直不要脸。”
轰!
一声巨响传来,广龙堂的黑漆大门轰地倒塌,却是怨恨无极的客商发怒了,碎了广龙堂的大门。
不多时,大队的巡城兵马赶了过来,将广龙堂团团围住,作乱者一哄而散。
转眼到了九月六日,众客商最后的希望也崩碎了,各种坏消息不断在市面上流传,也不断得到证实。
有客商急着转手大宗丹材,以和广龙堂第一次购入丹材的价钱,脱手了一批丹材。
此消息传来,市面上本就岌岌可危的丹材价格,应声而碎。
很显然,如今的庆兴城不可能再有机会,大量的丹材在此聚集,根本不可能再出高价,甚至出现平价也不可得,反倒是其他的城市因为大量的丹材被集中采购到了庆兴城中,可能因为丹材的稀缺,而出现意外的机会。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一时间无数客商皆生了离去的念头。
就在九月六日正午,一个劲爆至极的消息传来,三家大商会的人马同时进入庆兴城,开始接手丹材。
收购价格竟出奇的一致,都和广龙堂第二次购入价格差相仿佛。
以这个价格收购,一众大客商基本都不能回本,但这已是最坏局面的最好情况了。
即便是去往别的城市,也不可能再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三家大商会的来历,很快便被有心人扒了出来,都是乌风国内颇有名气的商会。
这下便连一些怀疑是广龙堂做局的老狐狸,也放松了警惕。
当三家大商会中的一家,宣布采购完毕,关了临时的会场,其他两家大商会收购的价格,更是应声而落,降了足有半成之多。
一瞬间,整个市场彻底被激活,惜售心理一去,恐慌心理大起。
众人无不担心,一旦其他两家商会也收购完毕,再无人兜底,到时候怕再无如此优惠的价格。
一时间,两家本就拥挤的商会临时会场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平。
站在楼上,注视着距离广龙堂不远处新开的两家临时会场门前汹涌的人潮,雷千啸长叹一口气,转身便去。
王七绝张了张口,想喊一句,终究没说出话来,默默取出了如意珠,催开禁制,交待了两句。
左风干了一壶酒,也取出了如意珠。
不多时,雷千啸转回了房间,苦涩一笑,“你们说姓许的是不是不正常,早知道他是如此蠢货,咱们惹他干什么。看看,我们还没使上力,他自己都被唐山海玩死了。”
“我老子临死前,别的没说,就说了一句:千万别和蠢货作对,一不小心他便将你拉入蠢货的行列,然后,再用他丰富的愚蠢经验,轻而易举的打败你。”
“当时我没懂,现在我懂了。一场辛苦,老子可是蚀了血本,狗娘养的……”
雷千绝气急败坏地喝骂着。
他适才离开,正是去通知手下,赶紧将那一堆丹材兑现,生怕兑现得晚了,那仅存的两家商会也关闭了。
此番交易,他损失惨重。
他在广龙堂的第三轮收购中,的确大赚一笔。
但为了迎接广龙堂的第四轮收购,雷千啸从宗门中其他堂口拿来的大宗丹材,价格远远超出了上一次拿货。
非但如此,他还举债自其他地方抢购丹材。
而如今的售价,远远不如他的拿货价,出现了巨额亏损。
他的确不甘心就这样将大笔丹材抛售,但他此番从其他堂口拿货,并非支付了全款,因为是一个宗门,有一份保障,所以,他拿货时,只立了押据。
但这押据,有宗门裁决,他也万万不敢不兑现。
故而,他此刻再是心不甘,情不愿,也只有立即将大宗丹材出售。
其实不光是雷千啸,左风与王七绝的情况,也是这般。
如此局面,广龙堂虽然倒了,这等惨胜之局,实在让三人无法接受。
三人相顾无言,沉默许久,终于还是王七绝打破了沉默,“我说二位,犯不着这般,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局面么,既然有这个心理准备,又何必自苦。”
雷千啸冷哼道,“话虽这么说,老子哪里料到会出现这般大的窟窿,早知如此,老子说什么也不来掺和,好好过老子的大老爷日子,何苦和一个蠢货置气,这下好了,功劳功劳没捞着,一下弄出这么大的窟窿,叫老子如何去填补?”
的确,三人皆有心理准备不假,但谁也没想到丹材雪崩的场面如此恐怖,弄出的窟窿实在太大。
王七绝苦笑一声,左风干脆闭上了眼睛,前者不知如何安慰,后者自己还需要人安慰,哪里还有心管雷千啸。
正是: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广龙堂掀起的丹材雪崩风波,终于在喧嚣中归于了平静。
时间不是最好的疗伤剂,但时间是最好的情绪抚平剂。
天大的事情,时间一长,庆兴城的修炼群众们的情绪也会平复的。
但这日,一件惊掉人下巴的事情发生了,广龙堂的堂口又开了,非但如此,散落在城中各处的其余的八个分舵同时开放了。
如果单单是广龙堂开放这一件事,自然不足以惊掉人的下巴,更惊悚的是,广龙堂的主堂和其他八个分舵,同时开启了新的经营模式。
原来的柜台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的展柜,出售的正是元丹的四种丹材。
任由人选取不同成色的丹材,并自由取拿,选取好了,再到堂前结算。


一百零五章  南广场

光是这种别开生面的经营模式,已经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最惊悚的是,每种展柜边上标注的售价牌上的标价。
不同成色的丹材给标注了不同的价钱,差距并不大,但最低的丹材的价钱,却翻了足足三倍还多。
比如一株何叶果,原来是差不多十到十五株才合一枚元丹,但在广龙堂中,成色最差的一株何叶果的售价,也要半枚元丹。
“这算什么,闹什么,搅局?玄清宗的人都死绝了,再派不出别的人来了?”
左风气急败坏地喊道,眼神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雷千啸和王七绝,从心里生出一股厌恶来。
似乎近日以来,只要自己三人一聚在一处,就没有好事。
渐渐地,左风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三人老聚在一起,所以才没有好事。
一连串的坏运气,往往足以让最唯物的人,开始怀疑命运,何况本就修仙求道之士。
雷千啸道,“不管了,随他怎么折腾,反正我不可能再和蠢货作对,也绝不会再让他把我拉到和他同一个水平线上来。对了,王兄,你可查明白了,姓许的到底什么根脚。怎么这般一通折腾,他竟还不倒。”
王七绝摇摇头,黑锅一般的面上,映照的正是他最真实的心情写照。
他甚至都有些认同起雷千啸的荒唐之论了,他做什么要和一个傻子纠缠不休。
关键这个傻子,还偏偏福运高照,明明将广龙堂折腾黄了,竟还能赖在广龙堂堂主的位上。
原来,时至今日,许易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些,王七绝、雷千啸、左风三人都不关心。
自打广龙堂第四次收购黄汤之后,在他们心中,广龙堂其实已经倒了,剩下的只是一具皮囊罢了。
撤销也罢,苟延残喘也罢,整个庆兴城中,注定不会有广龙堂的一碗饭了。
做生意嘛,做的就是个信誉。
如今,广龙堂又折腾出这些奇奇怪怪的花样,在王七绝三人看来,根本就是垂死挣扎前的瞎胡闹。
除了引来一堆看热闹的,可曾成交过一单?
如今的广龙堂,在三人眼中,连做小丑的资格也没有。
三人今番相聚,广龙堂的动作只是个由头,归根结底,还是三人各自有苦水,也只能找彼此倒一倒了。
这段时间,三人为抹平亏空,辗转腾挪,简直忙得焦头烂额。
各自的一堆烂摊子,至今还未料理通顺。
“启禀堂主,广龙堂那边展柜中的价格又上调了,又在原来基础上涨了几乎一倍,一株何叶果的价钱,已经在一枚元丹左右了。”
门外的禀报声,是左风随员发出的。
左风不耐烦地挥挥手,“以后广龙堂的消息别给老子报了,一具腐尸罢了,如何还值得关注。”
门外那人应了一声,退了下去,雷千啸哂道,“姓许的这蠢货,如今已是整个庆兴城最大的小丑,可怜他竟半点自觉也没有,偏偏弄这一出出令人发笑的戏码,我实在搞不明白这等蠢货,到底是怎么从试弟子到内门弟子的,难道这蠢货是弘一失散多年的骨肉?”
他话音方落,左风取出了如意珠,催开禁制,却是隋副堂主的话,话中急促得要纳罕出声,“堂主,去南广场,去南广场,我们他马的都被广龙堂耍了个结实,吃了姥姥亏了……”
如意珠中话音未绝,王七绝先射了出去,他心中的阴郁始终未去。
他有预感,所有的谜团,必定会在今日的南广场上,得到开解。
左风和雷千啸对视一眼,齐齐射了出去。
………………
唐山海一早就赶到了广龙堂,许易还在被窝里,竟被直接吵了起来。
许易睁开睡眼,扫了一眼唐山海,又看了一脸尴尬,面现畏缩的荒祖,挥挥手道,“老荒,你去料理些饭食,我和唐兄喝一杯。”
唐山海连连挥手,“许兄,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到底在闹些什么,难道你说的后手就是这个,若是这样,唐某可就只好命人洒扫庭除,给你准备工作室了。”
唐山海这番气急败坏,全因为许易在广龙堂弄出的这个所谓超级交易会场。
九月五日的丹材崩盘,许易虽未透出消息来,却并不令唐山海意外。
因为,许易没有找他商量借款的事,而他也无款可借,再加上当日到来的客商之众,根本就不是广龙堂的力量,能够承接的。
外人会以为广龙堂背后立着玄清宗,至不济会有玄清宗出来接盘,而唐山海却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根本没有玄清宗,只有许易,只有这个广龙堂。
对许易以区区广龙堂搅动起的巨大风云,唐山海内心深处是颇为佩服的。
这种以数次收购,人为的制造一种上升趋势,搅乱整个元丹丹材市场的策略,唐山海至今回味起来,也颇为回味。
但许易后面的举动,他则是完全看不懂了。
按原来的计划,他帮助许易说服广隆行,出借了大笔款项,帮助许易完成了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收购。
许易将三次所得的丹材全部质押在广隆行中,其中的差价,用许易为广隆行炼制数年元丹来补偿。
但许易的要求,则是将还款期限,定在两个月后,也就是十月初五。
如今,距离十月初五,还有半个多月。
原本,唐山海也不会这般心急火燎赶来。
他相信以许易的腹黑,绝对还藏着什么暗手,不至真的让自己沦落为广隆行的炼丹工的地步。
可今日他收到消息,许易竟弄了个什么超级交易会场,成倍的提高丹材的售价。
唐山海当即放下一切,赶了过来,在亲眼目睹了展台边的标价,唐山海顿生一种荒唐至极的感觉: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被这人蒙蔽了,明明是个蠢货,却被自己理解成了天才。
若非如此,他怎么能标出如此荒唐的价钱。
难不成想用这种办法,来提高丹材的价钱,获得暴利。
若是随便弄个展台,自己随意提高价钱,就能将丹材的价钱提起来,这世上就做不成的生意了。


一百零六章  好算计

唐山海急匆匆来寻许易,不是担心广隆行参与进来的这笔交易有失。
有许易这个炼丹师在,即便造成的亏空再大,要抹平也只是时间问题。
唐山海纯粹是想不明白许易这个人,想不通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又弄出这个超级交易会场,到底是为什么?
“唐兄,勿急,不如你我坐下来,对饮一番,对了,我那批丹材,你们广隆行不会起了坏心,贪墨了吧,哈哈,玩笑了,玩笑了,看在唐兄这么惦记许某的份上,许某便给唐兄透一个秘密:唐兄所关心的,今天一定全见分晓。”
许易话音方落,唐山海掌中忽多了一枚如意珠,催开禁制,如意珠中现出一副画面。
却见一名修士,正在南广场上现场演练丹术,几枚焰心石正散发着精纯的地火,行云流水般的炼丹画面,独特的放置配药的法门,每一副画面都是那般的惊心动魄。
忽的,唐山海朝许易看来,怒眼圆睁,指着许易,说不出话来。
下一瞬,唐山海身形一晃,遁了出去。
荒祖将一席丰盛的饭食捧了进来,许易一边用餐一边吩咐荒祖,将展示柜边的价牌再提一提价。
折腾到今日,荒祖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他闹不清楚自家公子在折腾什么,但知道听公子吩咐办事,总不会错。
荒祖去后未久,唐山海窜了进来,满面红光,瞪着许易道,“你早就知道了,不对,今天的这一出就是你们折腾出来的,好算计,好算计啊,我说你怎么来的这么大的自信,怎么敢这样折腾,原来是成竹在胸,这一把,你捞得未免太肥了,得罪的人也海了去了,奉劝你一句,今后出门多看看左右,夜里千万别出门。”
唐山海说得咬牙切齿,好似他和许易有深仇大恨一般。
事实上,这番话虽是玩笑之言,唐山海的确生出了强烈的嫉妒。
其实不只是他,只要是个正常人,亲眼目睹了许易在自己面前,用少量的资源,这般一辗转腾挪,撬动了如斯财富,都难免生出强烈的不平衡心来。
许易道,“多谢唐兄提醒,小弟最近几十年都不打算出门了,总能得些安全的。对了,我那批质押在广隆行的丹材,唐兄可要帮我看好了,可别出什么岔头。”
唐山海气结,念头一转道,“你放心,我广隆行千年的名声,还不至于为了许兄你,就不要了。许兄如果信不过唐某,现在结算便是。”
许易质押在广隆行的那批丹材,如今的价值分明是暴涨了,填平广隆行为许易借贷的那笔款项,是远远的富富有余。
许易摆手道,“不急不急,做生意嘛,终是要讲诚信二字,说好了两月之期,我怎能提前结算,这样岂不让贵行损失了孳息,许某可不是恩将仇报之人。”
唐山海恨不能一巴掌糊在眼前的这张令人生厌的笑脸上,天下竟还有这般无耻之徒,能如此从容的将占便宜说成了讲信用。
至此,唐山海也算彻底明白了,这一锅肉汤,连汤带肉都没他广隆行的份了。
如今的情况,只要双目未盲,谁都知道丹材的价钱必定暴涨,而且必定随着时间的推移,涨幅会不断上扬。
若是现在就和许易结算,丹材的价格必定是以现在的市价,若是半个多月后,那价钱必定涨飞了天。
一时间,唐山海又是后悔,又是庆幸。
后悔的是,早知道在定规则时,咬死了,结算时,不准许易用这批丹材抵扣。
这会儿,他便能利用许易无法筹措大笔资金,轻松卡许易的脖子。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知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这无耻之徒摆明了是从一开始就筹划好了全盘,又怎会让自己在合约上钻这种漏洞。
唯一庆幸的是,半个多月后,完成了结算,广隆行也必定能留下一批丹材。
经此一番折腾后,丹材的价钱必定长期看涨,而且市面上的大宗丹材几乎被少量的渠道锁定一空。
可以预见,在一个时期内,必定是丹材为王。
广隆行有了这批丹材,进可攻,退可守,也算不错的局面了。
唐山海强行麻醉自己,让自己恢复平和。
可一转眼,已到了十月初五,约定的结算之期,已经到了。
许易再见唐山海时,吓了一跳,富态体面如老员外的唐山海,短短二十日,鬓角竟生出了白发,双目凹陷,整个人极度憔悴。
见了许易,唐山海将一个储物环交了过来,待许易点验清楚,收了许易的约书,唐山海转头便走。
许易伸手拦按住唐山海的肩膀,“老唐,你这是何苦,搞得好像你亏了老本是的,做人还是要想开一些,若无许某,广隆行连这批丹材也收不拢,这样吧,你先回去,改日我向你们广隆行去个涵,和你们签订合作协议,并指明你老唐来负责签订,你若还不能利用这个机会把头上的副字拿掉,某也是爱莫能助了。”
许易当然知道唐山海为何突然如此憔悴。
前番,他和唐山海交谈时,唐山海提议,是否提前结算。
当时,若按唐山海的意见,结算完毕,广隆行能留下许易质押在广隆行将近三成的丹材。
而到了今日,市面上丹材的价格早就冲上云霄,如今,广隆行只留下了许易质押的那批丹材的一成不到。
这近二十日来,丹材日日上涨,落在唐山海眼中,就像是属于广隆行的那三成丹材,每日在大量减少。
从当初的三成,减少到如今的不足一成,近二十日来,唐山海就好似被钝刀子割肉一般,终日无眠,一日十数惊,纵服灵药,也难医心病,不憔悴,那才有鬼了呢。
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许易很拎得清。
为防止广隆行出幺蛾子,许易也提前做了准备,商谈了几家商会,凭借那张广隆行出具的质押凭信,他们都乐意为许易筹措赎回丹材的资金,条件也很优惠,按此时的市价,折成丹材与他们就行。


一百零七章  解局

没想到唐山海根本没动这种心思,似乎受的打击太大,根本没心思和许易纠缠,干净利落地完成了结算,便要走人。
许易反倒念起了他的人情,这才道出了这番话来。
毕竟,当时若无唐山海,他要谋划全局,要多费不少的工夫。
许易话出口来,唐山海精神陡然一震,一张苦瓜瞬间变圆,“这可是你说的,唐某可是记下了,许兄如今飞鸟化凤,今非昔比,已是这庆兴城中,数得着的人物,当不会与唐某开玩笑的。”
说着,唐山海竟取出一颗如意珠,催开禁制,露出的正是许易许诺他的画面。
许易指着唐山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没想到唐山海竟也有如此促狭的一面。
许易并不为忤,唐山海既然肯当面拿出来,也不过是凑个趣。
唐山海难得见许易吃瘪,心情大好,“旁的我也不与许兄保证,一旦唐某所谋功成,从此,我广隆行的西南分会,便是许兄的后院。”
他是精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打趣,什么时候该许诺。
他之所以深受打击,丹材的减少只是表面,说穿了,许易那批质押丹材,广隆行留下再多,也到不了他私人的口袋。
唐山海之所以如此上心,无非还是为了业绩,为了业绩背后的东西。
如今广隆行西南分会会长一职悬空,他这个副会长主持大局,但头上的副字一日不拿掉,他便一日不得安心。
倘若哪天,上面再降下个婆婆,卡了他的位子,于他便等若是灭顶之灾。
唐山海憋着劲儿,想要立一个大功,那批丹材便是他的希望。
如今,结算完成,那批丹材的数目依旧可观,但和他心中的数目相去太远。
此刻许易这一承诺,唐山海彻底回过魂来。
眼下的广龙堂可今非昔比,虽然经历了那场风波,再到如今一切真相大白。
广龙堂坑了无数的大客商,得罪了无数人。
但在这个本就诡谲的商场,能在规则范围内,将利润攫取到手,便算成功,能获得超额利润,便是大家,能垄断一个行业,便是大爷。
谁也不会跟利润过不去,尤其是商人。
他们最不会因为闲气,而忽略利润,更不会因为前仇,而忘记交易。
如今的庆兴城中,最热闹风光的地方,依旧是广龙堂。
那种敞开式的交易模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在这个丹材彻底稀缺的当下,广龙堂的丹材供应,简直快成了独家生意。
如今的广龙堂俨然执庆兴城丹材界的牛耳,许易若肯和广隆行签订合作协议,对唐山海而言,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运作得好,唐山海甚至有把握一举将头上的副字去掉。
将唐山海送出后,许易也没得清净,下面新委任的各大舵主前来请见,各大商会的头脑上门拜会。
前者,他还能让荒祖代为接见,后者他也是看人下菜碟,遇到重量级的,他也少不得亲自出面。
没办法,他如今也算彻底融进了庆兴城的圈子,该结交的人脉,自也要结交。
这一忙就到了晚上,许易婉拒了一场见面会形式的晚宴,吩咐荒祖下去备宴,尽量弄得丰盛一些,设宴的地点竟在他的炼房中。
只一听设宴地点,荒祖便知道今次到了之人的身份,恐怕非同小可。
许易洗了个澡,直接来到了院子后门,在月下静立片刻,一道身影踏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远远地来了。
许易接住那人,径直入了炼房,那人扫了一眼备下的席面,“我还是头一遭在炼房中进餐,许兄有心了。”
许易道,“不过是图个清静,最近盯着许某的人太多了,不如此,我怕咱们这餐饭都用不好,再说,请你孔兄吃顿饭,着实不容易,许某自不能让孔兄失望。”
许易今次请来的人,正是金丹会的孔启。
也是他今番谋划得以成功的关键人物。
彼时,许易主导了广龙堂的两次收购后,便意识到了光靠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足支撑整场操盘,急需引入外援。
一番考虑后,许易选中了孔启,他也充分意识到选择孔启的好处。
彼时,许易和孔启取得联系后,全盘脱出了自己的计划。
孔启当即心动,汇报到上层后,果然立即得了通过。
金丹会成立有年,但一直隐藏在暗处,便是发展传教,也是近年才有的。
即便是所谓的传教,也是在极小范围内发展,而在庆兴城以及周边的城池,金丹会的传教者们还未履足。
许易引入金丹会,只需要对方做一步,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演练丹术,彻底从幕后走到台前。
惯于称量人心的许易,当然知道,没有足够的利益,光凭空口白话,他当然撬不动金丹会。
所以,他给出了足够令金丹会心动的利益。
彼时,广龙堂的第四波收购取消,大量的丹材大客商堵在庆兴城,眼见丹材价格跳出,一众客商准备离去,三家大商会站了出来接盘。
那三家大商会背后不是别人,正是金丹会。
第四波堆积的丹材,远远超过了许易前三次收购的总和。
金丹会精于丹药研究,最稀缺的便是丹材,如此大宗的丹材放在面前,付出的不过是一场丹术表演,自己从幕后走到台前。
不管怎么算,这都是一笔无比合算的买卖。
金丹会那边一通过,许易的全盘谋划便得以成型。
通过不断地收购,形成一波拉升的趋势,再通过砸盘,弄出一堆站在山顶下不来的倒霉鬼。
紧接着再制造一批在跌停板附近接盘的大单,并弄出一副随时都要跌停,再无人接盘的假象。
与此同时,再爆出几个巨大的利空消息,这一波操作下来,本就负债持股的大客商们,根本抵挡不住。
大量的筹码全吐了出来,被金丹会接了个干净。
此刻,许易和孔启会面,正是两大操盘手欢庆胜利的会师。
许易和孔启对饮一杯,孔启的脸色顿时精彩起来,晃了晃掌中的碧玉酒盏,奇道,“这是何酒,竟是如此的灵气逼人,孔某前所未见。”


一百零八章  金丹学府

事实上,许易说这顿晚宴不让孔启失望,孔启端杯前,是有些失望的。
尽管这顿席面已整治得颇为丰盛,但在见惯了大场面的孔启眼中,实在上不得台面,可这杯酒一入口,孔启心头的失望不翼而飞。
许易道,“难得神酿,我也不过得了两葫,孔兄来了,自然要共饮。”
所谓神酿,不过是灵液兑美酒,饮来自然神清气爽,令人沉醉。
说着,他又帮孔启满上一杯,孔启一饮而尽,闭目不言,似在静心回味。
良久,孔启放下酒杯,笑道,“许兄今番不邀请,我也定要来造访的,今番我金丹会得利巨大,许兄居功至伟,岂能不来感谢。”
许易笑道,“说感谢就言重了,如今我也算金丹会的一份子,我金丹会做贡献也是应当应分的,何况,许某也无损,还有盈余,可谓两便。今日邀请孔兄前来,的确是就金丹会之事,有诸多疑问,要咨询一番……”
许易行事目的性极强。
对金丹会,他从心底里生出了探究的心思,但金丹会隐蔽行事,即便他获得了灰质徽章,依旧不能得到有效的信息,根据灰质徽章显露的文字,他若想深入了解金丹会,时间的积累便是必然。
偏偏他最讨厌的便是靠磨时间来进阶,所以,他将探究金丹会的希望放在了孔启身上。
选择这个时间,也是经过仔细考虑的。
在金丹会大获丰收的档口,孔启作为中间人,不可能没有受到褒奖。
这个时间点,孔启对他的好感应该是最强烈的,故而,选择这个关口,应当是比较恰当的。
岂料他一番话未完,孔启便含笑挥手打断,“许兄何必心急,不是我给许兄面子,而是会中典章森严,我不敢轻犯。再一个,我当时将许兄的建议上报时,会中也不是没有争论。原来收集元丹丹材之事,会中一直在着手进行。因为一旦新型炼丹术曝光天下,丹材价格的飞速上扬,也就成了必然。”
“从长远角度看,其实不利于我金丹会采集丹材的。争论上达一位大长老处,他老人家的意思是,其实已经遮掩不住了,随着传教的进行,新型炼丹术的消息必定渐渐大白于天下,丹材的上涨是迟早的事,能借此机会,弄到大量的丹材,也不算亏本生意,所以,许兄的提议才得到了通过。”
许易没想到金丹会内部还有这样一番曲折,他的心情瞬间不美丽了,暗道,金丹会做事不地道,早干嘛去了,得了好处跑来和自己说,其实你的办法我们早想到了,只因为风险大,所以一直没得以施行,故而,你的提议,也算不得什么功劳。
许易暗中腹诽,面上丝毫不漏,孔启暗暗称奇,笑道,“许兄不必失望,我金丹会内部就一点最好,那便是从不文过饰非,不管初衷和过程如何,许兄的一番操作,让我金丹会切切实实得到了巨量的利益,若以元丹计,已过百万之数,不管怎么说,都是巨大功劳。”
“所以,今次会上对许兄的奖赏已经定下来了,批准许兄进入新筹办的金丹学府。许兄千万别小看这金丹学府,预备进入其中的都是这些年我金丹会认可的超卓精英,除此外,便是极有身份的人物。金丹学府的成立,也是长老会对金丹会进入世人眼中的第一炮,受到金丹会上上下下的同仁的格外重视。”
“进入其中的唯一办法,便是获得长老会准许的名额,而进入其中的唯一条件,便是达到灵根期。许兄如今的修为,尚不足灵根吧。不过还有时间,筹办金丹学府是五大长老定下的金丹会的第一等大事,从筹备到开建,立时颇久,现在还在内部酝酿,真到开建估计还有两三年时间,许兄当抓紧啊。此等机遇千载难逢,我金丹会此次全面出世,对世界的震动极大,我敢肯定今后金丹学府第二期成员,必定被这个世界顶尖人才和顶级贵人所充斥,再想进入,几无可能。”
“一旦进入了金丹学府,许兄想问的问题,都可以找到答案,所以不必来问孔某。不知孔某的这番回答,可还值得许兄的这壶灵酒?”
许易笑道,“千值万值!”
说着,递过一个葫芦,“早给孔兄备下了,最后一壶,全献给孔兄了,哈哈。”
他当真高兴极了,他对金丹会虽了解不多,但对这第一届金丹学府学员的身份,却极为向往。
很明显,金丹学会进入世人眼中后,准备积极入世,金丹学府便是金丹会培养自己嫡系的平台。
一旦成了学员,自然是金丹会的嫡系。
成为嫡系的好处,还用多说么,前世所见的某埔军校,便是金光灿灿的例子。
送走了尽欢的孔启,许易返回了炼房,将神念侵入星空戒,见小家伙已进入了睡眠状态,便熄了和她说话的心思。
这段时间,让许易充分见识了一个认识的小孩的创造力有多么的可怖。
自打秋娃进入星空戒后,这几个月来,都不曾出来,而是在认认真真地布置改造着星空戒内部的空间。
除了偶尔因为向许易索要布置空间的材料,会和许易交流外,其余时间,她的小身影,都在星空戒的内部空间中疯狂地忙碌着。
看着已经大变样的空间,和一脸酣睡的秋娃,许易微笑着摇了摇头,久违的生活的真实感,在他心头弥漫开来。
一切的辛苦,都值得了。
他绞尽脑汁地勾心斗角,坑人害人,可不就是为了守护值得守护的人,得到一方净土,享一世安宁么?
每每见此,他就又找到了坑害“无辜”的意义。
………………
雷千啸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什么都没干,就动了动念头,响应了一下许堂主的号召,卖了些丹材给他。
然后,就彻底悲剧了。
这两个月来,他简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先是,绞尽脑汁处理从其他堂口拆借丹材的烂摊子。
还没处理顺溜,南广场的丹术演练大会开启,整个丹材行情一路疯狂上扬。
一想到被自己贱卖出去的丹材,雷千啸便忍不住心肝脾肺肾一起疼起来。
岂料,更大的麻烦接踵而至。


一百零九章  服软

丹材价值上扬,直接让他拆借丹材的其他堂口反了水,都要雷千啸归还丹材,决口不提元丹结算的事。
这一阵,雷千啸险些被逼疯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今日,他在东湖楼设宴,正为邀请一位贵宾,帮他纾解一下眼前的危局。
此番设宴,关乎他雷千啸的身家性命,所以慎之又慎,带来了麾下的主力,全力负责宴会的各项流程。
一切都托付给了心腹去操持,雷千啸却始终不能安心,急得在楼台上,不停地踱步。
忽的,一道身影出现在楼下,雷千啸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那道身影一抬头看见雷千啸,身形一拔,出现在了雷千啸身边,冲雷千啸一抱拳,“才几日不见,雷兄却是清减了。”
那人不是雷千啸的老熟人左风,又是何人。
雷千啸没好气道,“老左,我没心思和你逗闷子,速速离开,今日雷某有大事要办。改日雷某在这东湖楼摆上十席,单独请你可好?”
左风道,“老雷,我既然来了,岂能不知你心意,我看今日的这顿饭,咱们还是二一添作五,同做这东道吧。”
左风此话一出,雷千啸哪里还不知道,他的用意已经被左风看穿了。
如今想赶人也赶不走了,多了个难兄难弟,他心中还好受一些。
“确定他能来么?”
憋了许久,左风还是问了出来。
雷千啸道,“那边收了帖子,既然收了帖子,多半是会来的。老左,你既要赖在这里,我也不赶你。只一样,你记住喽,在我的事儿,没解决完前,你可不要强行插入,否则别怪我老雷翻脸无情。”
左风道,“由得你,由得你,你若能解决,我多半也能解决,你愿意冲锋陷阵,我作何要死拉着不放,就看你表演就是了。”
“你我三家素来同气连枝,二位既要做买卖,怎好抛开我,如此可不是为友之道。”
话音未落,王七绝的身影出现在了楼台上。
“庆兴城真是他马的屁大点的地方,老子才放了个屁,你们他马都闻着了。”
雷千啸没好气地向左风传音道,冷了一张脸,理也不理王七绝。
左风传音道,“看来老雷你也收到消息了,奶奶的,姓王的真他娘的不地道,若非是他,老子们岂会落到如此田地,只是这混账既然来了,除非撕破脸,否则赶是赶不走的。不过,这个档口若撕破脸,那又是下下之策了,不管他,咱们先解决咱们的问题。”
传音罢,左风朗声道,“王兄你的消息也不慢,怎的,没想到你堂堂王堂主也有服软的时候?可真叫左某不惯向,不过既然来了,废话就都别说了。今天咱们都是沾了老雷的光,你也知道老雷的光,向来是不好借。”
“还没怎么着呢,老雷已经和我约法三章了,他的事不解决前,要我不要多话。王兄你是后来,我是先到,所以嘛,王兄你还得排在我的后头,咱们一个一个解决如何?”
王七绝苦了脸道,“你二位都定下了章程,我还能如何?只能从善如流,亏得老雷能成功搭台,旁的不说,今天的一切花销都算王某的可好?”
雷千啸依旧冷着一张脸,“当不起,这俩钱,雷某还是花得起的。”
王七绝眉心一跳,左风打圆场道,“老雷,你这可就过了啊,若论事由,是我起的头,虽然后面咱们尽是听老王这狗头军师瞎指点,一起掉沟里了,但老王自己也没得好呀。你老雷有气,也别向老王撒,看看人家老王,几日不见,老得比我还快。”
王七绝暗松一口气,向雷千啸抱拳道,“落到这一步,王某责任重大,雷兄责怪的是,王某实在无缘面见二位。”
雷千啸还要说话,左风传音又至,便在这时,有下人匆匆来报,“尊客已经入了街口了。”
雷千啸二话不说,如疾风一般冲下楼去,几乎在雷千啸冲下去的同时,王七绝与左风也奔了下来。
他们三人在门口迎上了客人,并小心地将客人请上楼来。
随即,雷千啸挥退了一众随侍,请客人在主座上坐了。
“都坐吧,我与三位虽是头一次会面,却也称得上神交已久,算得上是老朋友了,都不必见外。”
主座上的客人,一袭青衫,面容瘦硬,神态从容,一展笑容,便让人恨不能一巴掌糊上去的家伙,不是许易又是谁人。
雷千啸不是失心疯了,而是实在没办法了,丢面子总比丢身家性命强。
左风和王七绝先后到来,也证明了雷千啸的选择,不过是正常人选择罢了。
许易这一吩咐,三人都坐了下来。
雷千啸才落座,便举杯站起身来,“许兄批评的是,按惯例,我们四位是早该碰面的。哎,一番阴差阳错,别的不说了,千错万错都是雷某的错,还请许兄大人大量,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言罢,雷千啸一口将杯中酒干了。
许易却不端酒杯,只含笑盯着雷千啸,指了指桌上的席面,“不知今日是雷兄请我,还是王兄,或者是左兄请我?”
雷千啸怔了怔,道,“是雷某相请。”
许易道,“既是雷兄相请,敢问左兄和王兄坐在这里干什么?”
刷的一下,王七绝和左风的老脸胀红起来。
能折下面子来赔不是,二人已是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了。
如今许易摆明了得理不饶人,二人皆是又怒又臊。
雷千啸道,“不知许兄是何主意,还请明示。”
这个关口,他已顾不上别人了,若是许易真要赶人,他也能抹下脸来照办。
他请许易,都已经将尊严踢飞了天,哪里还会为了照顾王七绝和左风的面子,同许易过不去。
许易道,“许某没什么要明示的,只有一点想要说明的,既然是三位同时请我,缘何我只见了雷兄的席面,却不知王兄和左兄的席面?雷兄乐意被王兄和左兄打秋风,许某作为主客,却不能答应。再说,眼前的席面,若许某放开了吃,还真不够填饱肚子。”


一百一十章  中毒

王七绝和左风连忙站起身来,同时请罪,赶紧分头下去,张罗席面去了。
临去时,三人传音交流,皆在大骂姓许的简直蹬鼻子上脸。
许易的要求在三人看来,根本就是彻头彻尾地耀武扬威。
当真是雷千啸一家的饭吃不饱?无非是要坐看三人同时颜面扫地,拜伏驾前。
这个档口,王七绝和左风也如雷千啸一般心理,都到这份上了,真没挺着的必要了。
很快,王七绝和左风整治的席面,也摆了上来。
原本就颇壮观的餐桌,已被铺的老长,几乎将轩阔的芽厅从东到西完全铺满。
许易站起身来,笑着道,“这才像样儿,不瞒几位说,你们三位找我什么事,我心里已经有数,都是明白人,装那个糊涂也着实没意思。按道理,这个忙,我也不该帮,可谁叫咱们同处在一城了,把三位拱倒了,还得有别人来占位,我一场辛苦,岂不白忙?再说,上面已经给我来消息了,要我注意搞好团结,显然四家宗门上层已经联系过了,上面的面子……”
许易一边说话,一边拿了筷子边走边吃,极为放松。
随着许易的态度渐明,三人脸上的笑容愈盛,雷千啸更是没口子地接话,不停奉承。
忽的,许易面色剧变,表情瞬间冻住,下一瞬,面露痛苦之色,眼中满是怨毒地盯着雷千啸,伸出手指指向雷千啸,才张口,一口腥臭的黑血喷了出来,“你……”
雷千啸几乎将一辈子的负面情绪全堆上脸来,惊慌失措已极,“不是我,不是我……啊,是你,姓王的,一定他妈的是你……狗娘养的,去死……”
雷千啸二话不说,便发动了攻击,狂暴的灵力轻而易举地将半间房屋毁灭。
左风也暴怒已极,也对着王七绝动了手,“姓王的,你别他妈的当大家都是瞎子,你和鬼巫宗的来往,真他马以为能瞒过我和老雷,你他妈为了一己私欲,非要将我和老雷逼进坑里,你让老子们死,老子们也不让你活,去你马的。”
兴庆城中的四家争斗,自有规矩,仅限于商业战争,决不能武力灭绝。
毕竟,四家分堂后面,立着的是各家的宗门。
故而,从一开始,三位堂主都没从消灭广龙堂内的人,而摧残广龙堂,而是寄望于从商业上挤倒广龙堂。
这种争斗虽也残酷,但因没流血出人命,各家都有最后的进退余地。
这也是雷千啸千思万想之后,选择向许易服软的根本原因。
未料许易接受了邀请,还选择了到来,虽有些过分的耀武扬威,但这也是胜利者的分内之事。
本来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却又出了这等变故。
顿时,雷千啸只觉天都塌了。
客是他请的,客人是在他宴会上中的毒,传回玄清宗,必定要向他所在的宗门问罪。
如今,他雷某人调度无方,造成巨大亏空,已是戴罪之身。
受他牵连的其他宗门分堂堂主,都憋着劲儿向他逼债,若是广龙堂堂主在他宴会上中毒的消息传出,各方面的压力同时涌来,他必定被压垮。
雷千啸鲁直,却非无智,若在平素,他说不得还要深思,到底是谁下的毒。
现如今,急怒攻心,本就看王七绝不爽利,雷千啸这一爆发,矛头自然对准了王七绝。
漫说是他,便连左风也发了狂,拼命地对王七绝出手,根本不管这里还是城中,闹大了谁也收不了场。
雷千啸和左风一出手,便下死力,两下夹攻,王七绝立时便陷入险象环生的境地。
“他马的,老子疯了么,在这里害许堂主!”
王七绝一边勉力支应,一边大声疾呼。
“楼,楼下……”
许易扶着桌子,大口呕血,努力不让自己倒下,一边断断续续说着,一边伸手朝下指去。
左风最先醒悟过来,“老雷,先他马不弄姓王的,席面是新布置的,下毒之人必定还在这座楼内,围紧了再说。”
他声方传道,雷千啸便舍了王七绝,从窗外跃下,随即,便听到他的呼喝声,叫围紧了左右,不使一人走脱。
左风也停了手,护在许易左右,紧紧盯着王七绝。
经过这一番打斗,左风已从剧变突发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仔细一思量,觉得此事颇有蹊跷,王七绝不是蠢人,这个档口也不是害人的好时候。
退一万步说,便是他真想害人,也万不会选择在这个地方,还干得这般轰轰烈烈。
左风正百思不得其解,楼下传来了打斗声,和雷千啸的痛呼声,“追,都他马给老子追,若是放跑了,老子活剐了你们。”
喊声方落,雷千啸蹿了上来,一脸阴狠地盯着王七绝。
“谁,谁要害我……”
许易推开来扶他的左风,一屁股坐倒在地,服下一瓶散剂,一双充血的眼目,死死盯着三人。
雷千啸绕到左后方,和左风隐隐成包夹之势,厌恶地注视着王七绝,“姓王的,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会为了一点好处,如此犯禁,勾结巫鬼宗,杀害庆修,图谋灭亡广龙堂,还他马拖我和老左下水,时至今日,你他马的还有何话说。”
王七绝忽的打个哈哈,指着许易道,“许兄好心术,真是玩弄我等于鼓掌之中。区区一个诈术,便引得我等乱作一团,如此手段,王某等败得不冤。”
左风和雷千啸都朝许易看去。
冷静下来的两人,都觉得自己适才的反应实在太冲动了,基于许易一直以来的诡诈,他们心中隐隐已相信了王七绝的指责。
却见许易一抹嘴,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掌中多了一个大皮囊,迎面倾倒,将身上血污冲洗干净,血气蒸腾,湿衫立干。
许易大大方方认了王七绝的指认,含笑看着他道,“王兄既是明白人,想必现在有很多话要说,许某便听上一听。”
如今,他已占了绝对上风,如何折腾都在他股掌之间。


一百一十一章  七绝

许易今番答应雷千啸的邀请,不过是顺水推舟,事实上,他也一直在等待和三人的会面。
毕竟,他来广龙堂的根本任务有二,一为振兴,二为庆修之死。
前者他完成的不错,后者才有点眉目,要想落实,还得在这三位堂主身上。
今次的一回流血,不过是借着机会,让三人把隐在暗处的潮涌,摆到明面上来。
如今,他的目的都达到了,自然犯不着在演戏。
他相信当面皮都扯下来的时间,伪装已经没了必要。
王七绝道,“老雷,老左,早知道许兄如此人物,你我根本就没必要挣扎,早早投子认输便是,没得让许兄看了这许久的笑话。其实,我们不找许兄,许兄迟早也会找上我们,庆修不能白死,广龙堂也不能不和玄清宗有个交代。所以,许兄这才应了老雷的邀请。”
“许兄更是明白我们三家早就矛盾丛生,借着一出戏,轻易地逼得我们丑态毕露,这等心机、手腕,王某自认是斗不过,索性就不斗了。许兄想知道的,王某一并说了就是。”
“庆修的死,是巫鬼宗干的,他们是新立起的宗门,虽无历劫高手,却因派中多是阴邪之辈,手段狠厉,极富野心。庆修是在赌桌上和巫鬼宗的人,发生交集的,后来,巫鬼宗做局,令庆修欠下巨额赌债,巫鬼宗便想将触手伸到广龙堂内部来。”
“庆修到底知晓轻重,始终不答应,后来似乎是庆修要跑路,回玄清宗宗门去,巫鬼宗这才下了杀手。”
“王某并不讳言,早在许兄到来之前,巫鬼宗便来人找过我,想要王某助力他们进入庆兴城,取代广龙堂,开出了不菲的报价。王某当时就动心了,恰好雷兄和左兄都急着看广龙堂倒台,我顺手推舟地一煽风点火,我们三家便结成联盟和许兄撞上了。”
“原以为的必胜之局,却未料到竟在许兄手下一败涂地。”
许易道,“王兄有这么好的脑子,为何不行正道了。今日王兄之言,想来是句句出于肺腑,有一事,许某不明白,为何许某才一喷血,雷兄和左兄,竟都同时奔着你王兄来了呢。”
雷千啸冷哼一声,王七绝道,“还不是因为许兄布下的杀局,令王某方寸大乱,寄望于巫鬼宗能帮我一把,两下来往一多,自然露出了马脚。叫老雷和老左这一察觉,再联想到庆修之死,岂能想不透当初为何王某一力主导三家合力对付广龙堂。”
“这人呐,只能共患难,不能同享福。若是王某的谋算成了,老雷和老左便是知道了真实原因,也不会怨恨于我,反正该吃的肉少不了他们的。而如今事败,找个罪魁祸首来发泄怨恨,不过是人之常情。左某也能理解。”
许易哈哈一笑,“这么说,王兄还觉得冤。我还有一事不解,王兄既是聪明人,当不会做无用功,若无必要,当是犯不着给许某开惑的,不知王兄的用意何在?”
王七绝道,“既然许兄问到了,王某就不绕了。王某之所以将前因后果道出,便是想说明一点,庆修之死,与王某无关。我们四个分堂,在这庆兴城中,明争暗斗这许多年,但始终斗而不破,更无害对方性命之举出现,不为别的,就因为大家都需要这种规则,来守护自己的安全。”
“何况,王某的堂口也不是王某的私产,王某犯不着因为堂口的利益,对庆修下死手。王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巫鬼宗的谗言,被利益蒙蔽了双眼。”
“直到这次被许兄弄得一败涂地,我几番寻巫鬼宗相助,他们皆是托词应付,竟还故意泄露行踪,让雷兄和左兄的人察觉,为的不是别的,就是要断王某的后路,跟着他们一条道走到黑。”
左风冷哼一声,“若非你自动邪念,岂有今日。你说是巫鬼宗要断你后路,那楼下的那两个巫鬼宗的狗贼,又如何解释,他们可是混在你的队伍中。”
王七绝盯着许易道,“这恐怕就得问许兄了,我实在想不明白,我队伍里混进了巫鬼宗的人,我都不知道,许兄竟先知道了。”
此话一出,雷千啸和左风同时愕然。
当时乱起,雷千啸、左风急攻王七绝。
许易指着楼下,雷千啸这才赶去堵人。
雷千啸这一赶过去,王七绝队伍中的两人先惊了,立时遁逃,发生了战斗,从二人攻击的术法中,雷千啸这才判断出二人巫鬼宗的出身,看手段也绝不可能是随侍一级的。
许易笑道,“这得问王兄,问我做什么,我来庆兴城才几天,哪里有本事就人安插进王兄的队伍中。”
许易能识破王七绝队伍中的异类,不是什么妙算奇术,不过是楼上战斗一起,两人的传音对话,叫他捕捉到了。
他今番做这个局,就是要搅浑水,让三方一起乱上一乱,不如此,隐在暗处的身影岂能出来。
许易不肯说出他是如何知晓有巫鬼宗的人马混在王七绝随员队伍中的,王七绝、左风、雷千啸三人也逼迫不得,只能理解成这家伙神出鬼没,无法揣度。
一时间,所有的关注焦点,又回到了王七绝身上。
王七绝道,“许兄适才问了,我为何解释这许多,现在诸位应该明白了,眼前的局面,我解释了,诸位尚且将信将疑,我若不解释,诸位岂不将我与似巫鬼宗视为同类。”
此句话,确是他的肺腑之言。
他真没料到自己队伍中,会混进巫鬼宗的人,而且巫鬼宗的人,还当场被许易揭发,现出原形。
如此一来,他和巫鬼宗勾结的事,便已大白天下,容不得他辩驳。
事已至此,王七绝已经不想什么全身而退,只想在必将面临的艰难恶果中获得稍好的局面。
他可以承认和巫鬼宗有勾连,但绝不能承认庆修的死,和他有关。
这一连串的理性而诚实的分析,都为了让许易看到他的坦诚,不至于将庆修的死,也栽到他头上来。


一百一十二章  赤火

“好一张利口,好一番分析,若非你遇上的是许易,换个人来,还真对付不了你!”
一道声音忽如其来,众人循声看去,一个面部威严,气势霸道的中年男子行进厅来,掌中如托稻草一般,托着两个瘫软如泥的家伙。
雷千啸瞪圆了眼睛,那两人分明就是才遁走的两名巫鬼宗余孽。
他和这两名巫鬼宗余孽交过手,深知此二人非易与之辈。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这遁走的两人不仅被擒来,还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
“见过赤火真人。”
许易抱拳行礼。
他话音方落,雷千啸、左风、王七绝三人全震住了。
赤火真人大名,在整个乌风国修炼界,也是广有名声。
“该我办的事,晚辈办完了,剩下的便交给真人了。”
言罢,许易一抱拳,自行离开了。
赤火真人眉心一跳,恨不能一巴掌将他拍在地上,这混账也太能居功自傲了。
许易并不在乎赤火真人如何看待自己,他如今把着广龙堂,还真有些割据一方的意思。
而且他也知道赤火真人此来,必不只捉拿杀害庆修的黑手,洗刷玄清宗的名声,必定还要来寻他打秋风。
既算准了赤火真人的目的,许易实在犯不上让这位脾气火爆的老家伙,占据太过充足的心理优势。
吹皱庆兴城四堂争锋的一池春水,许易抽身而退。
他无暇给玄清宗做打手,况且他赴任前,赤火真人也说的明白。
他此来,做好两件事,振兴广龙堂,查明庆修之死的凶手。
如今,两件事他都完成了,至于抓人,杀人,以及四堂背后的宗门扯皮的事,他懒得插手,通知了赤火真人,以赤火真人的性子,一听说案子要破,便急急赶来了,隐在暗处看了许易导演的一场好戏,果然是将案子破了。
一晃又过了数日,这日晚间,许易在后院观书的当口,荒祖找了过来,说是四家宗门终于达成了协议。
雷千啸、左风皆被罢黜,各入宗门幽狱,王七绝则受酷刑炼魂而死。
正喝着茶的许易,明显被呛了一下,诧异地盯着荒祖。
荒祖道,“四家联手,几乎将巫鬼宗连根拔起,查获了很多文稿,其中便有王七绝和巫鬼宗的往来信件,庆修之死,大白于天。却不是王七绝说的那样,庆修欠了巫鬼宗的赌债。而是他王某人设局,弄得庆修欠下巨额债务,庆修便让渡广龙堂的利于与王七绝。岂料,王七绝逼迫日甚,庆修不为己堪,生了退意。”
“正在庆修准备向宗门上报情况,谋求调任之际,为怕事泄,王七绝请人灭掉了庆修。哪里知道王七绝所请之人,竟是巫鬼宗的人,巫鬼宗借此,彻底缠上了王七绝,逼迫王七绝使力,挤垮广龙堂,助巫鬼宗在庆兴城站住脚。”
“王七绝灭杀庆修,等若犯了天条,如此重罪,哪里还有好果子,这般下场,正在预料之中。”
许易道,“赤火真人呢,可有他的消息。”
荒祖正要搭话,赤火真人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院落中,许易挥了挥手,荒祖躬身告退。
许易一挥手,一把撸他身下一半的青藤躺椅,朝赤火真人滑去,口上埋怨道,“真人这样突兀而来,晚辈真不知该如何是好,真人总要维持下前辈高人的风范。”
赤火真人大咧咧在椅子上坐了,盯着许易道,“看来你是做好了准备,要跟我玩一把消极对抗了。”
赤火真人磨平过不少刺头,头一次见到胆子这么大的,眼前的刺头当真有些扎手。
许易道,“前辈误会了,晚辈可没那么大胆子,正是饭点儿,前辈可曾进餐,晚辈虽处这市井之地,但颇有几名得力的厨子。”
赤火真人冷哼一声,“你是明白人,我也不与你做弯弯绕,你今次立下大功,宗门必有重赏,广龙堂堂主的职务,你先卸下来,在宗门内安心修习一两年,再转一任堂主,资历排满了,我玄清宗下一位灵根长老,必定是你的。”
许易道,“原以为真人出手,定然不凡,岂料还是老一套,打一巴掌,又塞一个甜枣。只是这一巴掌忒疼,而这颗枣子又忒小,丝毫不见真人的诚意。宗门如此薄怠功臣,实令许某心寒。”
许易为何不礼敬赤火真人,还不就是料准了赤火真人这回来,是既要搂草,还要打自己这只肥兔子。
不怪他将人心想的这么险恶,而是此番他攫取的利润实在太大,大得足以让清心寡欲的道德圣僧,化作情.欲狂魔。
赤火真人怔怔盯着他,对许易的口气万分纳罕,他弄不明白许易哪里来的底气。
许易直视着赤火真人,不让分毫。
赤火真人道,“旁的不与你说了,新的广龙堂主这两日就到,做好交接,立即回归宗门。”
许易道,“既然如此,还请前辈先看一看交接的册子。”
说着,许易递过一个账本,赤火真人接过,快速翻了一遍,便将册子抛了回去,“你不必邀功,派你下来,就是立功的,庆修留下的摊子的确够烂,你也确有功劳,回宗门后自会论功行赏。”
许易交给赤火真人的正是他到任时,汇总的广龙堂的财务状况册子。
许易接过册子,摸了摸脑勺,“不好意思,一急拿错了,这本才是。”
赤火真人接过,才翻了两页,眼神如电,直射许易,脸色黑的宛若行将雷暴的天气,“我见过胆大的,却没见过你这般要财不要命的,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原来,许易这回给的账册,就是他应对赤火真人的底牌。
上面列下的除了一些不重要的充门脸的修炼资源,也就是一批数额可观的元丹。
这批元丹的数目,比照往年广龙堂上缴宗门的还多了一成。
许易平静地看着赤火真人,微笑道,“我只记得入门之际,在明志殿的禁心石前,曾许过诺言,但入宗门,不损宗门之利。许某不曾损宗门之利,反倒挽广龙堂危局,查清庆修死因,洗刷宗门污名,乃是大大有功于宗门。”
“如今,执法殿首座要杀我,以公理怕是杀不得,若是以私怨,却不知这算不算损害宗门利益。更不知前辈在明志殿前,可曾抚石铭心,立下禁誓。”


一百一十三章  明抢

赤火真人恨不能一把抓住许易那上下翻飞的嘴皮子,狠狠一扯,将之撕作两瓣。
实在是两片薄唇之间喷出的毒液太恶毒了,宛若小刀子,刮得他脑门生疼。
赤火真人知道被这混账看穿他的底牌了,他若能动手杀人,岂会和这混账废话。
他就是想不明白,这混账哪里来的这般大的胆子,敢和自己硬顶。
在整个玄清宗,他是稳稳的自弘一道人之后的二号人物,漫说是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就是一般的长老,见他也是恭敬守礼。
何况,他还执掌玄清宗的刑法,威严尊贵,派中大小人物见他,莫不屏气敛神。
今番,他亲自到此,便打算用自己的威名轻松镇住许易,完成广龙堂的平稳过度。
哪里知道,这混账对他这位执法殿首座竟无半点畏惧之心,让他妄图靠威望摆平局面的愿望,彻底落空。
许易不管赤火真人的脸色如何难看,侧了侧身子,正方便他的视线能越过乌沉的屋脊,看到那弯将要爬过树梢的新月,淡淡道,“前辈不必想着强行罢了我的职务,换一个人上来,就能捋清局面。可能前辈来的仓促,不曾细细打听过广龙堂的情况。在这里我可以和前辈先通报一声,前辈稍后可以自己去核实。”
“如今的广龙堂的八个分舵的舵主,有三个是原来站柜台的管事,两个负责接引客人的随侍,一个主事,一个账房,一个护卫,这些人都是方面人才,庆修埋没人才呀,我提拔他们起来后,广龙堂的生意很快就有了起色,简直蒸蒸日上。我觉得这样的人才,前辈应当认识,更应当向宗门反应,不能囿于门第出身,当唯才是举。”
赤火真人双目喷火,他刚升起突击封锁广龙堂,整顿风气的主意,许易这番话一出,他的念头如见了烈阳的薄雪,瞬间消融。
他相信许易说的不是假话,许易到来后,整顿了广龙堂的人马,他也清楚。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许易用的都是这等底层的尘埃,这些尘埃骤得高位,根本毫无保障,他们的保障也只在许易的赏识上,即便他赤火真人亲自出面作保,这些人也断断不会相信,换个人来,他们还能得到如此重用。
一旦这些人不能掌握在手,许易新建立起的渠道、人脉、经营模式,势必全部要推翻。
如今的广龙堂可是一块天大的肥肉,赤火真人今次来做小人,乃是因为包括他在内的长老会全体通过了要把广龙堂掌握在手的决议。
赤火真人要掌握的当然不是广龙堂的牌子,和门帘,而是广龙堂的全部。
而这一切都是许易新搭建的,赤火真人当然不能像许易新来收拾邝熊那帮人一般,全部踹倒了,再另起炉灶。
若真如此,即便广龙堂攥到手里来了,也不是什么肥肉,而是一块硌牙的硬骨头。
赤火真人还在不断地盘算利弊得失,讨厌的许碎嘴又说话了,“还有一件事,还没告诉前辈,我弄的那批丹材,金丹会开的价钱不错,我就先租借给他们了,他们和我立了约,必定按期归还,利润什么的,颇为可观,若是前辈肯向长老会美言几句,晚辈敢保证明年晚辈上缴的元丹比今年还能多上半成,保证帮助宗门完成保增长的任务。”
“啊呀!”
赤火真人暴喝一声,猛地挥掌,那张被许易推到他脚下的靠椅凭空消失,连碎屑也没迸出一粒来。
修心养性这些年,他从没意识到自己的道心竟是这般的不稳固,有朝一日会被一个混账的一张嘴皮子喷得险些崩毁。
暴击在前,许易眼角都没抬一下,不咸不淡地道,“看来前辈对晚辈是心怀不满啊,如果前辈要动手,晚辈绝不还手,只是这广龙堂上下,还有那批压在金丹会的丹材……”
“闭嘴!”
赤火真人怒喝一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不是没起动手的心思,可许易如此早有准备,多半丹材根本不在他储物手环中。
赤火真人是不信许易会将那么多丹材质押给金丹会的,但这混账提到的金丹会,他却不能不忌惮。
如今,整个修炼界,最火的组织不是旁的,正是金丹会。
新型的炼丹技艺,几乎颠覆了整个修炼界,而金丹会的力量也伴随着金丹会从幕后走到了台前,而飞速增长着。
提到金丹会从幕后走到台前的原因,没有人会忽略掉广龙堂。
广龙堂和金丹会合伙做的那笔大买卖,至今还被一众商贾下苦功夫在研究着。
赤火真人不能不揣测,许易和金丹会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关系。
越想赤火真人越觉憋屈,事已至此,已经没有用强的余地了,这该死的混账卡死了所有的口子,让他完全无处下手。
被一个后辈如此处处钳制,赤火真人的心头像塞了一团火。
最无语的是,他明明已经下令许易剥离广龙堂堂主的职务,可看眼下的形势,哪里还能作数。
若是他亲口收回来,那可就太没脸了。
“好了,晚辈要说的话,说完了,这两日,晚辈就闭门思过,静静等候新任广龙堂主的大驾光临,好与他完成交接。”
许易笑眯眯地说道,一副不计前嫌地模样。
赤火真人蹭地一下,没了踪影,许易瘫在藤椅上,木讷地望着赤火真人远去的身影,愣了半晌。
“不应该啊,事儿没谈完,这老头怎么就走了?”
许易嘟囔道,“还有,这院子也忒不安全了,看来必须弄几个强大护阵保卫一下,不然还真就成了某些老家伙的公共厕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嘟囔罢,许易翻个身,调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眼见身与神都要一并,融化进这清凉的月色中,赤火真人的身影再度出现。
许易惊得坐起来,“前辈这是做什么,来来去去,神出鬼没,晚辈真的适应不了,看来今晚是没办法在这儿安寝了。”


一百一十四章  混账

赤火真人重重呼了一口气,“你有什么条件,就明说吧,犯不着和我绕圈子。适才本座也和诸位长老商量过了,你也算是有功之臣,若是薄待了,岂不叫人寒心。”
赤火真人哪里是临时去和长老们商量去了,他是真被许易气得快要道心崩碎了,若不赶紧离开,找个地方顺顺气,平复一下心情,他真担心自己会生生气死在此处。
待心情稍稍平复后,赤火真人陡然意识到,他还得回去见许易,必须面对那张总能轻易激发他毁灭欲望的可恶笑脸。
没办法,广龙堂这块肥肉无法一口全吞了,却也不能一点儿也不吃,不然他来做什么呢。
若真叫这混账按照之前既定的方案上缴利润,他赤火真人何以有面目回去面对诸位同僚?
许易道,“前辈如此有诚意,晚辈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适才上缴的账册,是我给宗门的利润,也是符合要求的,但对诸位长老,许某还另有一份心意,过些时候,晚辈从金丹会那里要回一些丹材,必定将这个事儿落实,不知前辈以为如何?”
“贼,真他娘的贼,滴水不漏,混账透顶!”
赤火真人在心头大骂。
因为炼丹技术的革新,导致丹材价值暴涨,许易交的那点元丹,在去年这个时候看,那是极为可观,足以让玄清宗为广龙堂记上一功。
可在如今看来,尤其是相对广龙堂如今的体量而言,简直和打发要饭的花子没什么区别。
偏偏赤火真人不能再说什么,许易话里的弦外之音,他听得明白。
无非是说,你们几位长老要好处好说,但想把我许某人当冤大头没门。
连准备送出的好处,还要暂时卡住,一点点外掏,摆明了就是要让诸位长老打算给他许某人穿小鞋时,多思量思量。
事情走到这一步,赤火真人的窝囊受够了,也就不觉得如何生气了。
他只觉得当务之急,是要整顿其他的堂口,广龙堂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惨痛了。
事实证明,以往的放养策略,只抓额定利润不问其他的法子,实在太粗犷了。
眼前尾大不掉的广龙堂,就是这么养出来的。
“不过,前辈放心,您的那份,晚辈特别孝敬,现在前辈就可以带回去。”
说着,许易递过一枚储物手环。
赤火真人盯了许易一眼,伸手接了过来,念头侵入,完全愣住了。
“你,你……这,这……”
赤火真人头一次失了方寸。
许易笑道,“晚辈发了财,前辈既然来了,断无空手而归的道理。”
赤火真人下意识地想要作色,却发现舌头打结,根本开不了口。
他总不能违背自己内心的欲.望吧。
“鬼,这混账太鬼,太狠,这一榔头下来,便是圣人也扛不住啊。”
赤火真人暗暗叹道,心头对许易的无边怨气,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
“行了,事情处理妥当了,我也该走了。”
赤火真人急于离开,他觉得这会儿再面对这张笑脸,让他心底不自觉生出尴尬来。
他可是执法殿首座,威严尊贵,向来最看不惯那些逢迎之辈,聚敛之徒,今天怎么,怎么自己……
“前辈不愧是正直之人,愧煞晚辈。前辈临行之前,晚辈有一事相询,不知怎样才能获取衍灵丹。”
许易问出了他目下最为关心的问题。
赤火真人怔了怔,没有说话,许易道,“前辈当知我之欲,若得衍灵丹,晚辈也没心思料理这广龙堂了,该闭关修行去了。”
许易开出了他的价码。
赤火真人吞一口气,道,“罢了,你也算有功之臣,我也不瞒你,目下,你想从宗门得到衍灵丹,难度极大。你应该也打听过,我玄清宗已经十数年没有出灵根修士了,掌教尊者也有十余年不曾祭炼衍灵丹了。不为别的,只因掌教尊者正处在修炼的关卡,不可能分心来祭衍灵丹。”
“而掌教尊者那边的突破,谁也不知道何时能成功,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所以,你与其内求,不如外求。”
赤火真人脾气虽爆,亦有城府,但端得实在久了,偶然一天发现自己的本性也不过如此,将之曝露在一个后辈弟子面前,实在尴尬。
此刻,许易相询,他竭力回答,心中竟自以为如此,便算是等价交换,足以遮丑。
至于广龙堂换主的心思,他已经淡了,他自认为不是替自己考虑,而是真诚地以为换个人了,也未必能维持住广龙堂如今风生水起的局面。
许易道,“若是如此,那就太可惜了,看来自宗门中获得衍灵丹已是不可能了。只是不知衍灵丹的丹方,宗门可能赐与我。”
赤火真人怔了怔,“你想自己炼丹?”
若许易想请历劫期大能炼丹,也就犯不着请丹方了。
历劫期大能罕有不知衍灵丹丹方的。
许易道,“如今的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早就打听过衍灵丹的丹方,原以为衍灵丹的丹方和元丹的丹方一样,并不隐秘。
哪知道衍灵丹的丹方竟如此隐秘,始终没有消息。
赤火真人道,“你既有此心,我也不拦你,丹方的事,我只能说尽量帮你向上面争取,但以你如今的境界,炼制衍灵丹的难度,大得无法想象。”
赤火真人心情复杂,连劝说的话都不提,只想帮许易办两件事,便算今次他收的好处,乃是与许易达成的等价交换。
赤火真人离开后的第三天,苏内使来了,许易认得他,乃是赤火真人麾下的得力人物,也是一众内使中权力最大的那位。
内使和内门弟子,各有忌惮,互不统属,往往都是互相敬而远之。
似苏内使这般的人物,便是顶尖的内门弟子也得忌惮几分。
今番苏内使来见,却客气得紧,态度恭敬得让见过他威风的荒祖,都不免怀疑眼前这位苏内使还是不是自己见过的那位。
苏内使来办的就两件事,一件是监督许易完成血誓,约束其不将衍灵丹丹方外泄。
另一件事,便是宣布宗门对许易的奖励,享受功勋内门弟子待遇。


一百一十五章  经营

许易颇为看重功勋内门弟子待遇中的,开放典籍堂的权限。
除了办这两件事外,苏内使也暗示了其他几位长老急着要丹材份额的意思,许易早准备妥帖,便一并与苏内使,要他带回。
许易很清楚,自己的要求能落实得这么快,赤火真人肯出力是其一。
其二,恐怕便是他攥着那些长老的福利通道,没有人会选择和自己的福利过不去。
送走了苏内使,许易便开始着手布置安防了。
他的广龙堂如今势力大涨,新进了不少人马,守卫也颇为森严,但防得住庸手,防不住高人。
赤火真人的来去自如,给了他极大的危机感。
许易绝不愿将生命安全,寄托在运气上。
反正他现在是有钱人,要打造自己的安防,砸钱就行了。
在这个繁盛的修炼文明的世界,只要有钱,能买来的东西实在太多。
他托唐山海出马,花了三万元丹,直接上了一套顶级的防御体系——龟元万象阵。
阵法祭炼在一个小小的龟甲之中,滴血认主后,念头便能收放,一旦阵法布成,禁制自生,灵根期几乎不可能攻破。
购来这枚龟元万象阵后,他自己也试验过,他全力激发极致浑天剑,三剑齐发,也不过在阵法衍出的光罩外,弄出一个烟泡。
此阵法还有一个妙处,若不被攻击激发,便散若无形,一旦外人想要突兀而入,便会被一道无形气墙死死隔阻在外。
许易很满意这套护阵,如今他是真正的富豪,眼中已无元丹,只有安逸。
为了安逸,花些元丹,根本不算事儿。
做好安防工作后,许易便开始集中收购衍灵丹的配药和主药了。
如今广龙堂已经摒弃了元丹交易的法则,改用以药草置换药草了。
至于开放式的自选模式,并未改变,但如今在庆兴城中,已不新鲜了。
效果如此好,学习的成本如此低廉,自然被大量的效仿。
可叹此间没有版权局,他空生气,也收不到半点好处。
唯一庆幸的是,因为几番折腾,广龙堂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不管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反正知名度有了,谁都知道要求大笔的元丹丹材,还得是广龙堂。
兼之,其他三堂新换了堂主,整顿尚且不及,也无力和广龙堂竞争,一时间,广龙堂的生意触角扩充得飞快。
冬至日那天,唐山海正位西南分会会长的消息传来,许易宴请唐山海,饮光了十葫芦灵酒。
第二日,广隆行和广龙堂联合举办拍会的消息,在庆兴城以及周边十余座城池中传开了。
七日后的,拍会上,许易特意赞助了两枚黑源珠,外加充分的准备,整场拍会一炮而红。
自此,广龙堂的局面彻底打开,流转自如,源源不绝的资源朝他汇聚而来。
许易缘何宁肯得罪赤火真人等一干长老,也要死死霸住广龙堂堂主的位子。
那是因为他很清楚,在广龙堂独霸庆兴城,聚集了大量资源之际,他若是运作好了,便等若得了一条源源不断的修炼资源的传送通道。
这可比揣着大把元丹,去四处求购要好太多了。
元丹虽是衡货,但在当今的修炼界,这个衡货不能求得之物实在太多了。
打开广龙堂的局面后,许易便把摊子交给了荒祖。
其实,本来就是荒祖在上下操持,他不过是动脑子,上下来往的人啊事啊,都是荒祖在安排。
他一放权,荒祖接手,简直无缝对接。
荒祖心性成熟,极有城府,媚上压下,套路溜熟,许易很放心。
将具体工作交接给荒祖后,许易便自入后院,准备开始祭炼衍灵丹了。
近两个月的辛劳,许易也非是全为了彻底打开广龙堂的局面,更多的还是全程监控衍灵丹配药和主药衍灵果的收集情况。
他今番试炼衍灵丹,存的打算便是不断试错,用天量资源堆出一枚衍灵丹来。
许易进入炼房,先召唤出秋娃,掌中多出一枚雪糕。
这款雪糕是他交由荒祖组织人力研发出来的,转为伺候秋娃。
小家伙如今迷上了室内设计,终日在里面忙碌,什么也顾不上,好几次连美食诱惑的计策,都失效了,许易有些担心使唤不动她。
便特意让荒祖研发了这款卖相可爱,口感一般,勉强能算雪糕的糕点。
在许易看来这款雪糕,只能是不及格,可秋娃哪里见过,拿过来,舔着小兔形状的雪糕,美得眉开眼笑。
雪糕吃完,小家伙便觉眼皮渐渐沉重起来,不多时,竟沉沉睡了过去。
许易抱着秋娃,在床榻上歇息起来。
秋娃执着房屋装饰痴迷,终日不歇,许易炼丹还要借秋娃之力,自然不忍她太过辛苦。
所以特制了这枚雪糕,让她安静睡上几日。
许易则沉下心来,研读着一本典籍。
这数月时间,他虽主要精力放在转运广龙堂上,其实也只是劳心,空余时间也多用在阅览典籍上,揣摩那份丹方上。
实事求是的说,阅读那份丹方多日,许易的收获并不大,只是知道了辅助剂的祭炼需要保留哪些药性,剔除哪些药性。
至于后面的,辅助药性与衍灵果的合成,丹方上只说了,非常之道,非能道也,迷时自迷,明时自明。
说白了,就是让你人在试验中体悟,能不能功成,看天意,看机缘。
许易很受伤,所以,便不能不慎之又慎,费极大力气,收集丹材。
衍灵丹本就珍贵,其丹材也异常贵重。
虽然炼丹术的进步,普遍催涨了丹材的价钱。
其实,首当其冲的是元丹的丹材,其余丹药丹材的价格,虽有涨幅,却并不显著。
道理很简单,那日南广场上试验的,也只是元丹的祭炼法门。
而且元丹是一炉丹材,足以成丹数百,一旦炼丹的效率提升到八九成,一种丹材辅助剂对应的便是数百元丹,如此一来,元丹丹材的价钱,又岂能不涨?
南广场上的炼丹技术,便证明了这种可怖的炼丹效率是切实存在的。


一百一十六章  龟缩
而衍灵丹这种丹药,一次祭炼也只能成丹一枚,且谁都知晓不同丹药的炼制过程和成丹率是不能类比的,南广场祭炼元丹的丹术虽已颠覆了寻常的炼丹常识,但并不能以此类推到衍灵丹上。
故而,南广场的上演,虽大幅催长了丹材价钱,但主要体现在元丹上,其余的丹材虽也涨幅不小,但不至于向元丹丹材那般动辄十几倍的打着跟头涨。
即便如此,许易为采购此次祭炼衍灵丹的丹材,也耗费了巨量的代价。
第四日秋娃醒来,许易将此次炼丹上升到了能不能打破敌人封锁外出游历天下的高度,秋娃的积极性彻底被调动起来了。
她虽执着于浪漫小屋的装饰,那是因为无法乱跑,不得已的选择。
若能游遍天下,体验不同的风景,品尝不同的美食,她自是千肯万肯。
更何况,她一直惦记着雪紫寒,不止一次提出要胡子叔想办法帮助雪姐姐恢复,许易都说等他哪天本领足够大了,第一件事便是救活雪姐姐。
有了秋娃的全力配合,按照丹方的指引,许易按部就班,不停试错,不过花了一个月时间,便能快捷而准确的炼出辅助剂了。
成功达到这一步,对许易而言,并不是难事,关键还在辅助剂和衍灵果的结合。
许易照例先用秋娃的异能,分析了衍灵果的光谱,随即便陷入了冗长到恐怖的试错过程。
转眼便是三个月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许易累计下来的光谱图标,足有数尺之厚。
消耗的衍灵果,也超过了一百余枚,几乎耗空了他全部的存货。
到了这一步,许易便停了下来,也不得不停下来,他实在是太疲惫了,以他的灵魂之坚韧,灵液补充之足,也渐渐被耗得渐生油尽灯枯之兆。
秋娃早就在两个月前撤退了,小人儿坚持着完成了配合,便回星空戒中昏睡去了。
许易坚持着绘制完了最后的光谱。
至此,全部的测试过程完毕。
这数尺厚的光谱图表,将是许易下一个阶段的主要研究目标。
前面的工作,于他而言,都是在探路,走出了无数道小路,也构建成了迷宫森林。
下面,许易便要经过详细的统筹排除,来绘制出最佳捷径。
许易有此能力,还是建立在当初炼制元丹苦心编造的光谱表系上。
前面的辛苦,为此时的绘制光谱表,省略了太多的精力。
这种变化,就好似领悟了相同数字的叠加原理,再去领悟乘法口诀一般,虽然还要转一道弯,但已不能构成逻辑上的天堑。
绘制完光谱表系,许易没有立即动工,他休息了两日后,便出了炼房。
他才出炼房未久,荒祖便急急赶了过来,大事小情不停地汇报着,似乎生怕给许易留下专权的印象。
许易歪在躺椅上听着,也不打断,直到一个多时辰后,荒祖汇报完毕,他才选取了几个重点问题问了下,便要荒祖准备席面,他要宴客,时间定在三天后的晚上,恰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
许易其实不耐烦这种迎来送往的,但既然在生意场,交际总是难免的。
适才荒祖汇报中的重点问题,不在于广龙堂的转运本身,而在于无数大人物想要面见他这个广龙堂主而不得。
所以,许易才决定弄这么一个招待宴会,也算宣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许易不惜本钱,荒祖用心,诸多下属都是他简拔的,使用由心,许堂主的意志被完美地贯彻了下去,整场宴会很成功,受到的反响很大。
当然,全部反响中流传最久的还是在宴会上致祝酒词时,许易自嘲时说的一句话,“今日才得与诸位一见,一呢,是许某一直在穷忙。二呢,许某怕死,仇家太多,所以呢,干脆就来个闭门谢客。不瞒诸位,我花了三万元丹,找唐会长弄了一套护阵,打算窝死在里面了,待个十年二十年的,也是正常。所以呢,平日里,哪位赏许某脸来下帖子,许某是万万不能去的,得罪之处,在此先行赔罪,自罚三杯。”
谁也没想到许易会这么坦白,不管怎么算,他也是场面上的人,是场面上的人,都好面子,维护尊严还不来及,哪里有自承仇家多,怕死所以自己躲起来,叫大家没事都别来叫他,叫也不去。
坦白到这种份上,叫人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山海倒是不顾忌许易的脸面,宴会散后曾指着他的鼻子说,“似你这种坦白小人,没有一颗大心脏是真干不来,你怎么能这般轻易地做到不要脸呢?”
当时,许易就回了一句,“不是我不要脸,而是我更要命。”
许易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早在他准备炒作丹材之前,便预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表面上看,如今的广龙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身为堂主的他更是位高权重。
实际上,许易清楚针对他的暗流,从未曾停歇过。
不说他曾经为炒作丹材结下的仇家,单是他如今掌握的天量财富,便足以让无数人起坏心眼。
他不想费心猜哪个刁民想害朕,只专心练好乌龟神功。
外面的应酬他不参加,宗门喊他回去开会,述职,晋升,嘉奖,统统都婉拒。
他干脆画地为牢,就待在广龙堂总堂里,哪里也不去。
当然,许易不会真的画地为牢数十年,他为何要苦心孤诣地炼制衍灵丹。
像他这种操作模式,消耗的资源已经足以打动历劫修士十回了。
许易炼丹要材料,少不得唐山海出力,故而,他要炼制衍灵丹的消息瞒不过唐山海。
唐山海当时就说他可以动用广隆行的资源,寻求历劫大能帮助,却被许易拒绝了。
许易如何不知道唐山海的建议,更为合乎资源的使用效率,也更能快捷地帮他达成目的。
但这其中,却有最关键的一点,让许易不能听从唐山海的建议。
那便是安全性。
这一点,关系性命。


一百一十七章  连败

事实上,许易对唐山海谈不上多少信任,许老魔生平除了有数的几人能值得他托付生死外,余者让他信任的,就是被他喂了源印珠的。
他不打算给唐山海喂源印珠,自然也不打算完全信任此人。
所以,什么历劫期大能代练衍灵丹,只能是想想。
“公子,这是您要的衍灵果,总计六十三枚,其中一大部分还是您闭关的这几个月采集的,近一段时间,只收了十余枚,估计,短时间内,附近几座城池,也不会再有供应了。”
小院中,荒祖递过一枚储物环,躬身汇报。
他闹不清楚自家公子闭关在研究什么,怎么短时间内要这么多衍灵果,但过往的太多经验,让他知道,公子的事,自己不需要管,听吩咐就是。
末了,他只是谨慎提醒了许易一句,要想继续大量采购衍灵果,至少也要到半年以后。
既有衍灵果不足的原因,也有广龙堂转运资金有些不畅的原因。
许易勉励了荒祖几句,便自入炼房去了。
他如何不知道近段时间,他自己的花销有多恐怖,不提维持玄清宗那帮吸血鬼长老,更不提丹材的巨量消耗,便是消耗的提供地火的焰心石的数目,足以突破寻常修士的想象。
如此艰难处境,许易除了靠砸钱来艰难前行,又能如何呢。
他心中暗想,自己有朝一日,若成就了灵根,那灵根上肯定结满了钱串子。
实在是他这个灵根,生生就是巨量的资源,活堆出来的。
再度闭关的许易,花了足足四十七天的时间,终于将那数尺厚的光谱表,浓缩到了一张纸上。
眼前的这张纸,在别人看来,就是天书、鬼画符。
而在许易看来,则是他通过无比艰辛努力,而凿刻出的一条通往走出繁复迷宫的通途小径。
若是有丹道大师见许易这般在纸上炼丹,非笑破肚皮不可,在丹道大师的眼中,丹术的奥妙掌控,只在一心,无法描绘,是不可能靠什么文字推理,而诞生的。
偏偏许易利用秋娃衍出的光谱表系,就能将玄妙的丹术具体地量化出来。
那数尺厚的光谱表系,记录的正是不同光谱交叠衍出的光谱变化,这种变化是恒定的,可控的。
既如此,便有了推理的可能。
整个过程的艰辛与漫长,自不待言,即便是将全部的过程凝聚浓缩在了这一张纸上,也并不意味着衍灵丹注定能炼成。
衍灵丹的辅助剂当然是不存在任何问题了,辅助剂与衍灵果的结合路径,也已体现在那张浓缩的纸上。
但关键是结合的过程中,还有灵力与分魂的参与,让整个过程有了变数。
这种变数的调整,依靠的便是感觉的连续性,一旦间隔时间久了,感觉的连续性中断,便容易前功尽弃。
所以,此番,许易非要采集齐了衍灵果,才开始下场。
又经过漫长的绝对沉睡,许易再度将精神和体力调理到了最佳状态。
一枚焰心石打出,地槽内,精纯的火焰瞬间溢出,青火炉落在其中,许易打入配药,一番操控,辅助剂行云流水般被祭炼成功,随即,许易将一枚衍灵果投入青火炉中。
灵力稳稳分解着衍灵果的药力,瞬息,衍灵果驳杂的药性,被分割出了数股,其中两股被灵气压制着直接煅烧于无,这种果决分离的手段,便直接得益于那张浓缩的光谱表。
下一步,便到了关键时刻,许易将一缕分魂打入青火炉中,辅助剂、分离出的衍灵果的剩下四股药性,以及他分出那缕灵魂,三者瞬息包裹一团,炉中乱光四溢,令人眼花缭乱。
许易则闭上了眼睛,完全凭借感觉来操控灵气、分魂与药性的结合。
转眼七天过去了,疲惫到极致的许易,双目充血,整个人的精神,几乎完全崩溃。
六十余枚衍灵果已经用去了近半,却连衍灵丹的影子都没有察觉。
许易面色阴冷地盯着青火炉,整个人如机械一般,朝炉中继续打着的药材。
辅助剂如喝水一般被炼成,衍灵果的药性分离也完成得行云流水,就连投入分魂、灵力的走向都宛若一辙。
甚至最近几次炼制丹药时的感觉,都是那么多的相似。
当分魂、灵力、辅助剂、衍灵果的药性,才抱在一处,许易心头便弥漫起了那种感觉,一种行将失败的感觉。
这种感觉已经连续发生三次了,许易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发生下去。
即便心里知道这种感觉的预兆下,炼丹必定失败。
但此刻的他,完全像一个已输红眼的赌徒,继续参赌,直至输光,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赌徒心理。
“哎,可怜的胡子叔,没我果然是不行的。”
秋娃忽然从星空戒中跳了出来。
星空戒很神妙,内外的生灵,可以神念互感。
秋娃早就意识到许易不正常了,跳到一边看了数个时辰了。
只是许易太过投入,根本没发现秋娃。
眼见着青火炉中的气流已经杂乱,行将崩溃,秋娃小手一挥,一枚黑色的珠子被投入青火炉中。
顿时,行将崩溃的气流,又聚合起来,青火炉外的光芒也变得持续而稳定。
已陷入疯狂赌徒模式的许易,瞬间惊醒,疲惫的精神如打了鸡血一般,陡然振奋到了极点,双手急速舞动,操控着丹炉中的气流。
半盏茶后,气流轰的散开,青火炉中光芒敛尽,一股焦糊之气传来,瞬息青火炉中一股光芒闪过,焦糊之气消失,却是青火炉的自洁功能发挥了作用。
毫无疑问,此次炼丹再度以失败告终。
许易一跃而起,一把将秋娃抱住,连续抛飞,弄到最后秋娃一晃身子,自己躲开,小手拂了拂额头前的乱发,皱着小脸道,“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一点也不稳重。”
许易眉开眼笑,“好好,下次不这样了,快说说,快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黑源珠有这等妙用的?”
原来秋娃朝里面投的那粒珠子,正是黑源珠。


一百一十八章  福娃

秋娃歪着头道,“人家什么也不知道,就看你炼丹炼得快要走火入魔了,便想着打断你一下。那颗珠子我吃过,味道极好,很纯粹的力量,加入进去,一定不会坏你的丹药就是了,你不是没炼成么,怎么还这么高兴。好了好了,你恢复正常就好了,人家可不多陪你了,人家的事儿还多呢,胡子叔,你这么大的人呢,能不能别整天让人操心。”
说着,小家伙打个哈欠,钻进星空戒去了。
许易怔住了,脑海中回荡着秋娃的话,陡然又想起当日,姜茗言道黑源珠的价值必定是拍卖得低了,其精纯的生命源力和灵魂力量,极为珍贵。
曾经的许易无法体味这种珍贵,但适才的黑源珠进入青火炉的刹那,他明白了那种珍贵。
为何他炼制衍灵丹在最后的关键一步,总是失败。
无非是因为他的炼丹技巧不够完美,在聚合诸多元素时,总是需要消耗太多的时间。
而诸多元素,又无法维持如此长的时间。
这种状况可以类比作一个蹩脚的医生给病人做手术,因为技艺不精,需要的时间太长,而病人根本经不起这么时间的折腾,故而,总是在手术还未完毕,病人先折腾死了。
而那黑源珠就相当于续命神药,能完美地吊住病人的性命,延长蹩脚医生的手术时间。
因此,此次炼丹虽然失败,但这个发现,令许易无比的雀跃。
他很清楚,若是早些加入黑源珠,效果绝非如适才那般。
他补充了一口精纯的灵液,不做调息,便再度投入到了炼丹之中。
有黑源珠之助,虽然大大增加了他的信心,但炼丹的微观感觉的持续,也极为重要。
当第三颗源珠被消耗掉的时候,许易掌中多出了一枚金灿灿的丹药,丹药周身光华流转不绝,散发着迷人的芬芳,许易甚至能感受到丹药和自己建立了一股血肉相连的联系。
面对花费天量财富和无数辛苦炼制出的衍灵丹,许易稍稍激动,便再度投入到炼丹中去了。
还是老原因,他必须珍惜这种炼丹的感觉,非但如此,他还布置了几颗如意珠,多角度记录丹药中的各种变化。
便是为了方便炼丹结束后,再细细体味、把握整个炼丹过程。
又花费了六颗黑源珠,许易炼制出了四枚衍灵丹,便彻底结束了。
最后三颗黑源珠无一浪费,皆成功炼出了衍灵丹。
许易甚至有信心将剩下的衍灵果,全部炼制成衍灵丹,但这种信心,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衍灵丹之珍贵,自不待言,但衍灵丹无法转卖,只能自用,衍灵丹内融入的是谁的分魂,便为谁所用。
而且通常在衍出灵根之际,服用一枚便足以,异灵根至多需要两枚。
关于灵根的内容,都是这些日子,许易研读典籍上看到的。
玄清宗对“劳苦功高”的他,已没多少牵制的手段,且依赖日甚。
许易对玄清宗的典籍库感兴趣,便有专人负责从玄清宗宗门往广龙堂运送典籍,供他阅览。
偶尔许易想要参详的典籍没有,玄清宗那边自有人满世界与他采购,毕竟这位大爷目下的位置太重要,脾气也太坏,动不动就给宗门的某几位长老断粮草。
几次交涉无果,也只能随他心意,好在也不是多难的事。
就这么着,许易虽无师指点,但对灵根的了解,已颇为全面。
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状态应该属于异魂,也就是出现异变的灵魂。
往往异变的灵魂,便会生出变异的灵根,又称作异灵根。
按此修炼界的常识,异灵根比普通五行灵根珍贵,因为异灵根结成之际,往往会衍出奇异的能力。
许易翻遍典籍,也没找到似他这般灵魂沐浴炎火的异灵魂。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状况属于异灵魂,是确定无疑的。
所以,他不止炼制了一枚衍灵丹。
又因为他太清楚自己一路行来,冲关过程中,出现了太多的异变,所以,他根本不敢保证两枚衍灵丹,就能助自己成就灵根。
总共炼制出五枚,超出了预备量的一倍还多,他想着无论怎样,也都该够了。
再者,他也实在心疼黑源珠。
经历了衍灵丹一事,许易哪里还意识不到这黑源珠,简直就是至宝啊。
一想到被姜茗贱卖出去的那两枚黑源珠,他便抽抽地肉痛。
他许某人这辈子何曾做过这般亏本的买卖。
衍灵丹祭炼完毕,许易再度服下灵液,开始休息。
为了让灵魂陷入深度睡眠,他在炼房中布置了大量的禁阵,随即服下一枚养灵丹,在软塌边,放置了一枚计时器,便沉沉睡了过去。
再度恢复意识之际,许易抓过计时器,此时,计时器上显示,他已睡去了足足十三天。
许易站起身来,扩了扩胸,从没觉得这般神完气足,那股澎湃的精神力,好似才从母体中脱出一般。
周身的气血,无比的舒张,这种畅快的感觉,好似在云海天边冲浪。
沐浴一番,许易清空了整个炼房,和秋娃招呼一声,连星空戒也被他转移到了隔壁的休息室的暗匣中。
许易不着片缕,坐在炼房中央,五枚衍灵丹被整齐地排列在他身前。
许易催动灵力,一枚衍灵丹弹跳而起,被他张口吞了。
衍灵丹才吞入腹,先是化作一道暖流,随即腹中一空,灵台处一片冰寒。
一团白色的云雾,自灵台中生出,白色云雾才聚成,便对着灵魂小人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
下一瞬,沐浴在火焰中的灵魂小人便被这猛烈的吸力牵引而起,眼见着灵魂小人便要投入到云雾之中。
忽然,那汪汹汹燃烧的焰火,也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死死拖住已经快要自火焰中完全腾出的灵魂小人儿。
一时间,灵魂小人陡然成了拔河比赛中的那根绳,被两头猛烈地牵扯着,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就在灵魂小人被拉扯得几乎要溃散之际,一点红晕自许易行将溃散的灵魂小人的头顶显现。


一百一十九章  生根

那点红晕缓缓地扩大,一点点地自灵魂小人头顶被牵扯而出,终于,所有的红色已完全自灵魂小人的头顶脱出,露出完整的形貌来。
那是一株约莫三尺,完全由炽烈的红色火焰组成的小树苗的形象,秀美挺拔。
许易简直要热泪盈眶,好想对天大吼一声,“老子不是妖怪,老子也有灵芽,只是藏得深,连老子都不知道罢了。”
那火红的灵芽才被牵引而出,许易的灵魂小人受到的拉扯之力陡然消失,天际的白色云雾开始分出云气朝那多灵芽投来。
灵芽才和云气接触,许易气海内的灵海,瞬息天翻地覆,肉身也出现种种异变,许多从来不曾意识到的隐藏在身体内的隐器被打通,灵海沸腾,波涛浪涌,途经道道隐器,直入灵台,不断地冲刷着吸纳云雾的灵芽。
渐渐地,灵芽起了变化,先是纹路出现了异变,渐渐地灵芽开始催发,长大。
灵台上空的白色云雾,几乎快要耗竭之际,灵芽已成一株足有五尺有余,生出了七八处枝丫。
许易又服下一枚衍灵丹,腹中暖流起时,灵台中再生冰寒,一片白色的云雾又现出了。
新一轮的云雾消耗,灵海冲刷又开始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第二枚衍灵丹的药力行将耗竭,灵芽已长成了一株碗口粗细,丈许高的大树。
可是大树还没有没入灵魂小人体内的迹象。
许易暗暗庆幸自己的思虑周全。
典籍中的记载说的很清楚,异魂只需两颗衍灵丹便能竟全功,如今两颗衍灵丹下去了,他的灵根根本没有停止生长的迹象。
而且根本没有和他的灵魂小人之间产生任何牵扯。
因为灵根生成的重要标志,便是和灵魂生出牵扯,自动没入灵魂体内。
许易并不讨厌这种意外,甚至有些为之激动。
因为这种意外,明显意味着他的灵根可以更加的粗壮,而粗壮的灵根便意味着强大的实力,尤其是对灵力的超强掌控力。
两个时辰后,许易心中的激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惶恐。
因为第四枚衍灵丹的药力也快消失殆尽了,而灵根还没有生长完毕。
他气海中的灵海已经从原来的沸腾,化作了涓涓细流,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气海中的灵力伴随着冲刷灵根,发生着显著的变化。
现如今,这种变化也越来越小,证明灵海的异变,已经要达到极限。
可是,他的灵根还没有停止生长。
如今,他的灵根已化作了一株参天巨木,巨大的树身足有十余丈,恐怖的枝丫开张,宛若脱出一座小山,粗大的树干便是十人也无法围拢。
然而,许易只剩下一枚衍灵丹了。
他真的担心,若是这枚衍灵丹的灵力耗竭,灵根还不能和灵魂生出感应,这次的冲击灵根之路,便彻底粉碎了。
许易战战兢兢地服下了最后一枚衍灵丹,终于,当灵台上空的白色云雾消耗了快要超过一半之际,他的灵魂和又庞大了三分的灵根生出了感应。
哗啦啦,他操控着灵根的枝丫开张,轻轻一扇,灵台上空的白色云雾,顿时被一吹而散。
灵根瞬息缩小,没入灵魂小人中,灵魂小人腾地落入依旧炽烈燃烧的焰火中。
忽的,许易睁开了眼睛,再看这片天地,周身的气息不停地变化,和这片天地发生着剧烈的交互感应。
终于,一人一天地,两者的气机,再度达到了一种和谐的统一。
许易分明感觉到这天这地,和以前相比,大不一样了,似乎通透了很多。
忽的,许易觉得鼻头有些发酸,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
不知怎的,过往的经历,如一幅幅画卷,出现在他脑海中。
身负血海深仇,密林深处,身披异铁,苦练锻炼神功。
气海被毁,再架气桥,费劲无数艰辛。
大越皇宫血战,北境圣庭浮沉,跨两界而至今日。
终于从培灵十二层,而至灵根。
这是一个大境界的跨越,几乎等若是一个生命厚度向另一个生命厚度的跃迁。
许易正待细细品味,却发现荒祖在院中不停地踱着步,心中暗道,“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此念方生,许易猛地警觉。
他安坐室内,竟能察觉到荒祖的动静,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
这分明证明,他的感知能力又回来了。
“异灵根生成,往往有异能复苏。”
许易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他意识到自己修成异灵根,衍生的异能便是感知觉醒。
他一边向外行去,一边试探着感知的界限。
才将星空戒收回,他便测试明白了,感知的极限只有千丈。
相对于曾经的一念覆盖三百里,差了不知多少倍。
但许易犹觉心满意足。
唯因,过往他的感知能覆盖三百里,人家同样能覆盖百里之遥。
在近距离对战中,彼此的感知能力,几乎没有差距。
而如今,在这个禁制重重的世界,拥有哪怕十丈的感知能力,都将有着莫大的作用,何况千丈。
心满意足的许易,才行出门来,荒祖便接了过来,荒祖飚出的头一句话,便令许易险些摔了个跟头,“来了个故人,说有晏姑娘的消息。”
“在哪儿,是谁?”
许易急问。
如今的许易行事,不掩名盖姓,便是希图凭借名气,来找到晏姿、吟秋。
乌风国的修炼世界颇大,千余宗门,地理广袤,要找一个人,实在如大海捞针。
靠人力寻找,远不如靠名气寻找。
他把住广龙堂这个据点不动,只要名气传播得远了,自然就能更方便晏姿、吟秋收到他的消息,也好传来她们自己的消息。
可惜这近一年的时间,许易都不曾有所收获,连一个熟人都不曾找来。
如今,竟有故人找上门来,还说有晏姿的消息,怎能不让他欢喜。
“人来了快一月,近来颇为着急,说公子再不出,恐要耽误大事,我也不敢耽误公子,只好等着,索性公子出来了。”
荒祖边回着话,边将许易朝前院引去。


一百二十章  老乡

眼见将要跨出后院的大门,荒祖忽地定住脚,“公子稍后,我把人引过来。”
荒祖知道许易已经有近一年不曾踏出过后院了。
许易拍拍他肩膀,笑道,“无妨,闷久了,总要出去走走。何况,老乡来了,岂能如此无礼。”
半盏茶后,许易在一间雅间见到了来人,是太清上派的苏大长老,此人他交往不多,却知是太清上派除杜掌教外,第一权威人物,也是存活到最后,托许易的福,成功通过了光门。
此君多年闭关,还能掌重权,也是当时的煊赫人物。
不过,入了此界,曾经风流,俱往矣。
今番再见,苏长老极为恭敬,先是郑重感谢许易的再造之恩,又恭维了许易如今的名声是如何之隆,说绝顶天才便是绝顶天才,不管置身何处,都能出类拔萃。
许易耐着性子和他虚应一番,便问起了晏姿之事,苏长老道,“说来也是缘分,我竟和晏姑娘入了同一家宗门,唤作千幻宗。晏姑娘有升仙令,直接凭借升仙令,成为了千幻宗的试弟子,可怜苏某却沦为杂役。”
“幸亏晏姑娘顾念旧情,对苏某颇有照顾,故而,苏某勉强还能混下去。”
许易纳罕至极,“以苏兄的资质,如何会沦落至此,便是做一散修,岂不比入宗门为杂役的好。”
苏长老道,“许兄是人中龙凤,自不知我等底层修士的艰辛,世上哪里还有散修,即便不依托宗门,也得依托江湖势力,否则便是待宰羔羊,相比江湖势力,身在宗门为杂役,至少还能看到进阶试弟子的一天。”
“当初我等乘星空梭至此,在试炼场时,已被分出了三六九等,大部分战死,离开的总共分了两部分。第一批离开的是培灵大圆满以下的,人数虽多,但获得升仙令的恐怕也只有许兄庇护的几人能借升仙令进入宗门,而获得奇缘。剩下的恐怕都流落了江湖,虽然得到了灵药延缓了十年的天道规则的爆发期,却多数成为了此界修炼界中的鱼肉,能活下来的绝对不多。”
“第二批,便是通过光门出去的,这其中也分了两部分,一部分是您这种获得了升仙令的,另一部分便是我们这些没获得升仙令的。似您这样获得升仙令的,就无须多言了。似我们这些没获得升仙令的,虽有混迹江湖的实力,却也知道投入门派,才是正途,哪怕为奴为役,至少还有期待。”
“但一旦入了宗门,束缚也极多,至少再难有自由。我也问过荒祖兄,以许兄如今的大名,可有同乡前来造访,荒祖兄说苏某是第一人。这也间接证明了苏某的猜测,不入宗门的有自由,恐怕都没活下来。入了宗门的,虽活下来,却多没了自由。”
这数年的经历,似乎格外残酷,以苏长老的城府,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
许易宽慰道,“谁都不容易,不过,再不容易,我等也算到了此方世界,回首当初,已胜过了那个世界的亿万生灵,好了,不说这些了,老荒备宴吧,难得他乡遇故友,岂能无酒。”
荒祖笑道,“早就备下了,就等公子您呢。”
当下,换了一间雅室,便开张了宴席。
荒祖如今的后勤工作做得极好,许易的身份也高了,广龙堂的格调更是摆在那里,故而,席面的档次已提得颇高。
这一顿席面,少说也要十余枚元丹,落在苏长老眼中已是天价。
他盯着长达丈许的华丽餐桌上的珍羞,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许易无意炫富,也知荒祖是竭诚待客,并不怪罪,当即举杯,说了几句场面话,便邀苏长老共饮,并言道,“既然遇上了,不嫌广龙堂地小,苏兄大可留在此处。”
闻听此言,苏长老精神一震,起身离席,拜倒在地,泣道,“前番已累次赖许兄之力,方得活命,今日又蒙许兄收留,恩超再造,此生纵使效犬马之劳也难报许兄天恩之万一。”
许易将他扶起,“苏兄见外了,咱们是老乡,就凭这点,咱们不互帮,又去帮谁。对了,你适才说晏姿那批得了升仙令入了宗门,遇到仙缘,此话怎讲?”
苏长老连拍额头,“怪我怪我,险些误了大事。尊兄已贵为玄清宗一堂堂主,难道不知么?近年来,凡是持升仙令而入的界子,都成了各大派的宝贝疙瘩,似乎界子的多少,关乎着各派颇大的利益。”
许易朝荒祖看去,荒祖道,“公子一直修行,不知此事并不为怪。界子陡然珍贵起来,是在公子赴任广龙堂后。我也是听苏兄提起,再打听了这类消息。”
“传言说,各大派刻意选取界子,提升他们的实力,为筹划一件大事。具体是什么,江湖流传颇多,不明究竟。”
许易道,“既然要界子,为何苏兄还沦落至此?”
他专注赚钱、炼丹,荒祖专注配合他赚钱、炼丹,余者并不关心。
而许易成了玄清宗的一块心病,也不是没人怀疑他界子的身份,鉴于广龙堂的前车之鉴,玄清宗没人想将许易牵扯进宗门大事,只要他稳定供应资源便好。
故而,许易不知道这方面的消息,也就不奇怪了。
苏长老道,“界子虽贵,但没有升仙令,用上面大能的话说,气运已衰,养之无益。反倒是晏姑娘这等修为不佳却能获得升仙令的界子,极为受派中大人物的青睐。用那些大人物的话说,此辈如此修为偏能破界而出,而得升仙令,分明有大气运傍身,值得培养。如此,一条无法逾越的界限就划出了,没有升仙令的苏某,只能为杂役。”
许易道,“界子的身份,又是如何确定呢,难道就看谁服不服用延缓天道规则的灵药?”
苏长老道,“非是如此,而是有秘法,具体是何秘法,却不是苏某能知道的。”
许易道,“这么说,晏姿在千幻宗过得不错?”
苏长老道,“一开始是极好的,宗门重视,资源倾斜,晏姑娘资质绝佳,短短数月便修到了培灵大圆满。本来,到此一步,晏姑娘应该停上一停,待境界稳固了,再行突破,岂料晏姑娘似乎急于求成,以至于走火入魔,一身修为俱废,被贬为杂役,境况极惨。就在上个月,晏姑娘被千幻宗长老封标收入府中。”


一百二十一章  花蛇

“什么,可是那个封花蛇!”
荒祖爆喝一声,怒发冲冠。
当初,他落入许老魔的掌握,在晏姿麾下听命,晏姿待他不错,荒祖至今感念。
如今一听晏姿如此遭遇,这股火气却是由衷迸发。
许易反倒没说什么,可身上散发的杀意,将席上十余盏烛火,都压得缩成一粒微光,声音却平静得惊人,“老荒,这个封标,你认识?”
荒祖道,“此人就在庆兴城中,乃是负责千幻宗内事殿的一位长老,前来采购大笔的元丹丹材,我见过一面,但听说您不露面,封标极不高兴,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此人来庆兴城快一个月了,夜夜房中不空,听说是精通炉鼎术的,就是个色中饿鬼,来了没多久,城中便有好事者给他起了个菜花蛇的绰号,又叫作封花蛇,苏兄目下正在那封花蛇麾下听差。”
许易转视苏长老,苏长老道,“为了搭救晏姑娘,我拼了最后的血本,求得在封标麾下听差。目下,晏姑娘并未受封标侵犯,这该死的魔头,近来收取了不少上佳鼎炉,忙着采集灵药,似乎要急着修炼一种邪功。不过,他的任务快要完成了,离开庆兴城也就在近日。故而,苏某这才焦急万分,实在是我出来一趟,太不容易了。”
许易站起身来,冲苏长老重重一抱拳,“苏兄大恩,许某铭记,这样吧,苏兄不用回去了,就在我广龙堂待着,必能护苏兄安全。”
苏长老道,“万万不可,我若不去,姓封的那里到底是何动向,许兄如何得知。苏某受晏姑娘大恩,如何能在此关头退缩,再说,苏某微末身份,也帮不了太多,但帮助许兄把握一下封花蛇的动向,还是能够做到的。”
许易道,“多谢的话就不说了,苏兄以后会看见,老荒立即联系封标,说我请他赴宴。”
许易已无进餐之心,苏长老也是知晓轻重的,当即告辞,临行之际,将一颗如意珠送入许易掌中,这是在下悄悄影印的晏姑娘的影像。
当时,晏姑娘还极受千幻宗重视。
许易拿过如意珠,催开禁制,光影浮现,却见一片开阔的崖地上,七八名男修女修,正围着一方石桌而坐,一身玄衣的晏姿少了些婉约,多了些清丽。
众人分酒论诗,晏姿很少插言,每每出口,总能引起惊叹,几名男修明显在向晏姿献媚。
单看场间修士的修为,应当不弱于他在玄清宗内门所见的君无邪那帮人。
很显然,这是一帮内门弟子。
晏姿的气势在其中最弱,但相差不多,却已比从前强了太多。
看来苏长老说得不错,晏姿的确受到了优待,获得了资源倾斜,才有今日。
见了晏姿的影像,许易心头最后一丝余虑也消除了。
一想到晏姿走火入魔,落入了魔窟,他便忧心忡忡,坐立难安。
夕阳洒满阶前,荒祖匆乱的影子将满地的树影搅乱,“公子,姓封的很狂,只派手下传讯说他近期不在城中,在城外的石秋江中游野,还说世人不都传公子不见外人,不离驻地,他封某人不信,非要改改公子的脾气。”
许易冷笑道,“也好,许某正想破破规矩。老荒,你守好家门,我稍后便回。”
言罢,许易的身影冲霄而起,离开了他蜗居近一年的广龙堂总堂。
石秋江位在庆兴城西北百余里处,绕城而过,绵延五千余里,汇入韬海。
石秋江有一段百余里的流域,两崖桃花盛开,如灿烂织锦,极有名气,时下正是四月天时,桃花开得正极烂漫,那里却是极好的赏玩去处,唤作桃花域。
许易心中记挂晏姿,一路赶来,竭尽全力,新月初上,他已赶到桃花域。
半盏茶后,他便寻到了封标所在的画舫,不知是因为封标的身份贵重,还是被封标驱赶,整个桃花域,只有一条宛若小山般的巨大画舫。
许易突入到距离画舫千丈内,身形猛地一凝,随即,朗声啸道,“封长老,要谈买卖,许某来了。你也知道,许某近来根本不出广龙堂,听闻封长老这次采购的量特别巨大,希望别让许某失望。”
他声音方落,本来只有微光的画舫,瞬间灯火通明。
许易跃上画舫,一人立在甲板上,面朝江水,背后的长条桌上,摆着一桌精致的席面,两条长条凳,分列两端。
“来了?坐。”
那人三十四五年纪,身量偏短厚,转过身来,面容显露,生就桃花眼,英气勃勃,气势极强,料来必是千幻宗内事殿长老封标。
许易大大方方地在长桌的一端坐了,封标也在许易对面坐了,他一脸探究地盯着许易,“他们都说你很难对付,精如鬼,滑如油,看来传说和现实,总是会出现差距的,本来嘛,自己失败了,若不将敌人夸得强大些,岂非显得自己太无能,愚蠢?我说的是这个道理吧,诸位?哦,忘了提前通知你,有不少你的老朋友,早就憋着劲儿想见你一面了,他们等得挺辛苦的,难得你来了,我这里也不缺几双筷子,诸君都出来吧。”
霎时,七八道身影闪了出来,皆在封标身边坐了,许易这才明白为何屁股下的长条凳会打造得这么长。
刷的一下,许易的脸色沉了下来,黑如锅底,盯着最左侧那人道,“老苏,许某自问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若受制于人,特来诓我,许某不记你的仇。”
最左侧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苏长老。
苏长老脸上的惭色一闪而过,“姓许的,你至今也自以为对许某有恩吧,嘿嘿,你若真义薄云天,当初为何一人独霸那么多的升仙令,断绝我等晋升之途,如今竟还想让苏某感恩,当真以为天下好事,要你一人占绝么?”
许易微微一笑,“的确是许某的不是,许某应该一路头拱地地将你苏兄保送入千幻宗的内门弟子,才算是够朋友。”


一百二十二章  蹂躏

许易见的人多了,更知人心之恶,苏长老要这般想,他毫不意外。
“许兄,久违了,纠正你一下,老苏不是千幻宗的,而是风雷宗的,他去找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孔某教的,没让许兄失望吧。”
紧挨着封标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三圣子。
短短数年未见,三圣子修为明显有所增长,看气势已胜过了君无邪,即便没到灵根期,怕也只有一线之隔了。
许易道,“多年不见,孔兄有长进,会用计了。”
三圣子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冲许易一抱拳,“跟许兄斗了这么久,我也总不能不长进吧。不瞒许兄说,为了谋划许兄你一次,孔某已策划了近一年了,实在是许兄的乌龟神功练得太成功了。”
“若不是那日在千幻宗看到了晏姿姑娘,恐怕孔某还是不能如愿。以你许兄的机敏,老苏的话纵有一分假,你也定能察觉,唯独在晏姿身上,你会关心则乱,否则,孔某今天也就请不到你许兄了。”
三圣子苦心设计,许易成功入局,他心中的欢喜是巨大的,若不亲口向许易陈述一番,这巨大的欢喜定要大打折扣。
其实,连三圣子自己也没意识到,如今的许易,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经重得超乎想象。
“那这几位呢,孔兄是叫来围观的,还是觉得对付许某没把握,特地叫来帮场子的。”
许易指着剩下的五六人道。
其中有两人他认识,正是雷千啸和左风,其余的几位影影绰绰有印象,应该是来往广龙堂的客商。
如此一算,眼前的阵容,真有些复仇者大联盟的意思。
“许贼,你也有今天,老子今天非活剐了你不可。”
雷千啸咬牙切齿骂道。
他和左风可被许易坑惨了,入了宗门的幽狱,遭受了惨痛折磨,至今难忘。
雷千啸一骂,众皆狂声喝骂。
能聚集到此处的,几乎个个对许易有血海深仇。
三圣子邀约他们到此,不是为了什么壮门面,找帮手,不过是想借着收拾许易,延伸一下人脉。
身为界子的他,如今已是风雷宗的重量级人物,甚至衍灵丹之事,他也有了眉目。
已领了门派事务的他,当然希望在这个关头立下新功,扩展人脉就相当重要了。
能踩着许易的尸身,结交一票人马,这种废物利用的感觉,不要太好。
许易冷冷凝视着三圣子,对诸人喝骂充耳不闻,三圣子一挥手,止住众人喝骂,“许兄,你向来不凡,如今已是困兽,当然还要斗上一斗,放心,封前辈只是掠阵,诸位也是旁观,孔某还想和你单打独斗一场。怎样,这个待遇不低吧?”
三圣子屡次败在许易手中,到得后期,竟连和许易对战的资格也失去了。
这两年来,他奇遇不断,修为提升之速,超乎想象,他自然想再战一次许易,破掉心结。
何况,有封标掠阵,事有不谐,封标出手,自然一切无忧。
许易道,“要打架好说,咱们一伙都凑齐了,不打一架,天上的这轮月亮都会看不过去的。晏姿现在的情况如何,可是还在千幻宗?”
三圣子冷笑道,“这是自然,不过很快就不会了,我已让师尊前去千幻宗提亲,不久晏姑娘便会成为我的道侣。我找人远远替晏姑娘相过面了,还是处子之身,如此好的鼎炉,许兄你占而不用,岂非暴殄天物。”
许易眉峰一竖,“看了有日子不见,你是缺了管教,那我便替圣主兄好好管管你这不孝子侄。”
话音未落,他身如鬼魅,侵到三圣子近前,大手连扬,噼里啪啦一阵爆响,三圣子一张脸顿时肿胀如猪头,满口牙齿如子弹一般,四散飚射。
下一瞬,三圣子的身躯便如一块破布,被许易狠狠掼在地上,大脚一踏,死死踩住三圣子的头颅。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实在是太快了。
封标震惊之余,只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强烈的冒犯,自己堂堂灵根前辈在此,区区培灵蝼蚁还敢伸手?
封标大手一挥,一团能量光球直射许易,瞬息便到了近前,许易大手一挥,竟将封标击来的能量光球抓在掌中,轻轻一捏,那能量光球竟如烟泡一般,碎裂开来。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定格,苏长老,雷千啸,王七绝以下无不目瞪口呆,三圣子也停止了挣扎,封标身形一去百丈,惊恐地道,“你不是培灵期,你是灵根期,不,这不可能,你便是灵根,也定然时间有限,怎么可能,这……”
呼喝之际,封标的遁速丝毫不慢。
他肯掺和进来,无非是三圣子许了重利,何况,他也听说过这位广龙堂的堂主,伸伸手便能打这么一只肥兔子,他何乐不为。
可他万万没想到,说好的兔子没了,却撞上了一头恶龙。
他心中狂骂,“姓孔的,爷爷被你坑惨了。”
事实上,即便是双方势均力敌,这一仗,封标也不打算打了。
灵根修士和灵根修士的战斗,损耗太大,且关乎生死,他不过是来赚外快的,冒这个风险,根本不值。
何况,许易挥手消掉了他的攻击,证明了许易强大的灵力掌控能力,便有强大灵根为支撑。
这种生猛的家伙,根本不是自己能对抗的。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封标才要遁出第二个百丈,许易幽灵般的身影截住了他的去路,一道巨大的光球,撒开一道如天之网,大网背后的四道域源,晃得封标双眼发晕。
大网准准地将封标笼罩,下一瞬,封标便发出令人恐惧的惨呼声,许易轻轻挥手,光网消弭,封标的身子如弯曲的大虾,重重砸在甲板上。
他回味着适才的攻击,心中暗道,“果真如此。”
原来,他适才使出的正是浑天剑的极限版,激发出了第四道域源。
一直以来,许易孜孜以求地便是如何激发第四道域源,可不管他如何研究、尝试,却始终不能如愿。
直到,那日秋娃巧合地将黑源珠投入丹炉中,发生了异变,最后,他借此炼出了衍灵丹。
许易陡然生出了灵感。


一百二十三章  痛杀

在经历了黑源珠插曲后,许易陡然意识到,一直以来无法击出第四道域源,问题可能并不在功法本身,而是出在灵力上。
四域源的浑天剑,也许就不是培灵期的灵力,能够支撑的。
就好比盖一座大楼,有些建筑材料,只能盖到五十层,并因为抗压力不足,难以持续。
而有些材料,则能轻松盖到五十层以上。
许易如今晋升为灵根修士,灵力随着对灵根的充分冲刷,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变化后的灵力,便类比强化后的建材,可塑性大大提升。
今次许易一试,果然如他所料。
四道域源一放即出,万形万化的浑天剑,化作笼网,威力惊人,封标毫无反抗能力。
封标的身躯,重重砸落甲板之际,也像重重砸落在三圣子等人的心上。
“好了,都是老熟人了,难得聚聚,该吃饭还得吃饭,不然可就辜负了这一桌的美味佳肴。”
说着,许易坐回桌边,拿起玉筷,自顾自吃喝起来。
“阁,阁下,我是千幻宗的长老,先前冒犯之处,还请多多见谅,晏姿姑娘和我乃是旧识,交情一直极好,我也是受小人蒙蔽,才和阁下生了误会,阁下千万要原谅啊。”
封标急急告饶。
许易冷笑一声,指尖轻点,数个储物环落入他掌中,几枚如意珠滚落下来。
却是有人想暗中动用如意珠,通知帮手。
许易如今感知再生,这些阴蜮伎俩又岂能瞒得过他。
“许兄饶命啊,雷某实在是猪油蒙了心,都怪姓孔的王八,若不是他怂恿,雷某怎敢起这包天之想……”
“许堂主,误会,都是误会啊,我等怎么也不敢,也不敢害您性命啊……”
“…………”
满场顿起一片哭喊声,无关心性,只源于崩溃后的绝望。
唯独三圣子和苏长老各自沉默,满脸的死气。
“老苏,你还等什么呢?”
许易一开口,满场哭喊立时止歇。
苏长老跪倒在地,冲许易重重一叩头,“事已至此,苏某自作自受。晏姑娘安好,并未受辱。辜负许兄处,苏某以死相报。”
言罢,苏长老灵台爆开,尸身倒地,一缕残魂飘了出来,对着许易再三叩拜。
许易嘴角泛冷,一道灵剑射出,那残魂发出一道凄厉的喊声,“我便堕入幽冥也……”
苏长老不愧是积年老魔,有大恶,亦不乏大勇,事已至此,他深知许易绝不会放过自己。
求生已经无路,他不哀求,摆出一副深怀愧疚的姿态,并将晏姿的安危相告,以示自己的悔意,待残魂飘出后,仍旧不忘向许易叩拜。
图的不是别的,正是求许易留他一条残魂,保全继续存在的可能。
不得不说,苏长老这番谋划,大智大勇兼备,几乎是决死一搏,奈何许老魔早已心狠如铁,根本不吃这一套,苏长老身死,也必须魂灭。
许易残酷地灭掉苏长老,场间气氛瞬间冰封,三圣子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现出凄绝到极致的哀婉,“许易,你可不可以不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你知道我能来到此界,花费了多少努力,我现在是风雷宗的核心内门弟子,很快就能成为灵根修士了,你不是有禁制么,你给我种禁制……”
说着说着,三圣子癫狂起来。
他列举的多是自己的不容易,而越是列举,对他自我的心理暗示便越是强烈,便越是畏惧死亡。
“张开嘴!”
许易吩咐道。
三圣子乖乖照办,许易弹入一颗源印珠。
源印珠入口,顿时化气消散,三圣子没有被种下禁制的愤怒,只有从地狱升回人间的欢愉。
“给我也种下禁制吧,我也有用,我是……”
“许堂主,我识得很多大客商,对广龙堂的帮助必定巨大……”
“…………”
一众人等宛若化身一帮受虐狂,皆争相祈求着一枚源印珠。
便连依旧瘫在地上不得动弹的封标,也在祈求道,“许兄,相比这些蝼蚁,我的作用何其大,你就给我种上一枚禁制吧。”
这,似乎是一个欲求禁制而不可得的时代。
许易冷笑道,“不急,一个个,慢慢来。”
说罢,盯着三圣子道,“你的要求我满足了,对了,你怎么加入那个风雷宗了,你们圣族那一帮子到底哪儿去了。”
许易一直记挂着当初在试炼场中的一场意外,圣族几乎集体消失,几位拥有至宝葫芦的掌教也消失无踪。
三圣子道,“不是我要隐瞒,而是实在不能回答,我身体内同样种着关于这个问题的禁制,许兄便是杀了我也没用。但我可以告诉许兄的是,我圣族因为那场变故,获得了极大的机缘,在我眼中风雷宗不过是跳板,孔某将来的高度,绝不是许兄能够想象的,所以,留下我的性命,对许兄是大大有用的。”
三圣子并非狂言,因为至宝葫芦的缘故,圣族以及其他几位拥有至宝葫芦的掌教,都得到了非凡的机缘,三圣子下风雷宗说是镀金也不为过。
而且三圣子很清楚圣族背后那位大能的实力,他坚信就凭许易的小小禁制,绝无永久封禁自己的可能。
一旦脱身,拜托自己父亲祈求那位大能,身体内的区区禁制,还不是反掌就解开了。
“既如此,圣子兄是没用了,那就上路吧。”
说完,许易催动了禁制。
源印珠发作,三圣子顿时倒地,剧烈的疼痛令三圣子疯狂地嘶吼起来,周身皮肤瞬间开裂,毛孔也一个个鼓胀开来。
不过短短二十余息,三圣子的嗓子便完全嘶哑,发出“嗬嗬”的声音,身子也停止了扭动,只有皮肉还在不停地剧烈抽动。
到后来,三圣子的皮肉一点点化作清水,整个人缓缓地烂掉了,巨大的疼痛折磨,早就让三圣子的灵魂彻底撕裂了。
许易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只不过入了此界,看北境圣庭世界的人,另有一种亲切。
三圣子早就不在他眼中了,若是遇上,只要三圣子识相,许易也没兴趣要三圣子的小命。
而如今三圣子竟处心积虑,来谋划自己,言语间还敢亵渎晏姿,许易岂会再留他活命。


一百二十四章  晏诀

三圣子一死,甲板上顿起数道流光,却是雷千啸、左风几人意识到再无活命可能,打算拼死一搏。
许易大手一划,漫天剑网笼罩方圆百丈,剑网瞬息收拢,雷千啸、左风等人瞬息被剑网切割成了无数碎肉,灵魂一并湮灭。
“我,我没逃!”
甲板上仅余的三人,皆拼命地摇手,许易杀心已起,又岂是那么容易收敛的,轻轻挥手,三条性命再度烟消。
一场辛苦谋划,至此风流云散。
许易没有多少得意,只有警醒。
三圣子的谋划,不能说不成功,几乎思考到了方方面面。
知道他许某人谨慎,特意派来了熟人苏长老,又怕许易怀疑苏长老,还特意弄来了晏姿的影像。
最最关键的是,三圣子知道他对晏姿的关心,故意将气氛制造得很危急,编出一套若时间再拖下去,一旦让封标回归千幻宗,晏姿下场必定凄凉的说辞。
许易关心必乱,不中计也定中计。
然而三圣子机关算尽,也没想到许易竟突破进了灵根境。
彼时,三圣子等人设计许易时,封标在场,他很不满三圣子等人将许易描绘得精如鬼,滑如油,万分的难对付。
在他眼中,培灵期内都是蝼蚁。
直到现在,他也没看明白许易到底哪里精如鬼,滑如油,就他马看明白这蝼蚁实在生猛如暴龙啊!
“老封,晏姿在你千幻宗可是属实,你可了解她的情况?”
许易浑然没有才连杀八人的血腥恐怖,面带微笑地向封标问道。
“属,属实,许兄,都是姓孔的王八蛋折腾出的幺蛾子,再说,即便我真的冒犯你许兄,也不敢惦记晏姑娘。晏姑娘身为界子,具有大气运,连掌教尊者都知其名,我怎敢冒犯,且晏姑娘极受宗门重视,兼之她天份才情也高,修为极速,乃是极好的苗子……”
封标早已吓破了胆,听见许易询问,已意识到晏姿多半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
许易道,“既如此,劳烦封兄用如意珠联系一下千幻宗的人,帮忙找一下晏姑娘,让传讯人提一句阿鲤便可。”
封标挣着站起身来,思索片刻,便催开如意珠禁制,不多时,便联系上一人,传音过去,要他速速去毓秀峰寻找晏姑娘。
封标在千幻宗身份不低,那人似乎是他的属下,得令后,问也不敢问,便听吩咐,不切断如意珠,直接去了毓秀峰。
封标的身份果然不凡,他招呼的那手下没费多大功夫,便敲开了毓秀峰的禁制,直接进入了山门内。
随后,毓秀峰便来人接待了封标的手下,待封标手下说明来意,毓秀峰来人则言道,仙子正在闭关,不见外客。
封标手下讲问题说得极为严重,并要他传进一句话去,若晏仙子还是不见,他便立即告辞。
封标手下似乎颇有身份,语气又硬,晏姿手下沉吟片刻,便赶去汇报。
不多时,许易便听到了晏姿的声音,“洪内使,不知道叫你传那句话的人,到底在何处?”
熟悉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封标手下将那颗如意珠托了出来,朝晏姿递来。
“小晏,是我。”
许易招呼一声,命封标将画面调出来。
不多时,晏姿的身影浮现在光影之中。
“小晏,你可安好?”
“公子!”
晏姿捂住嘴巴,眼圈立时红了。
许易笑道,“哭什么,公子不是好好的么,证明天下之大,你我始终有缘。”
许易极少玩笑,晏姿猝不及防,瞬息化悲为喜,笑出声来。
“哈哈,还有我,晏姐姐,我们也有缘呢?”
秋娃蹭地跳了出来,冲着晏姿不断做着鬼脸。
晏姿笑如春风,温暖人心。
“晏姐姐,你快来啊,我一个人好无聊啊,对了,我们有一座大房子,我快布置好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一起住了,晏姐姐,你在哪儿啊,我和胡子叔现在就来找你……”
乍逢晏姿,秋娃极为欢喜,身子悬在空中,跳来跳去。
许易一把将她抱住,“小晏,你等着,过几日,我便将你接出来。”
下一瞬,许易便见光影中的晏姿微微摇头,接着便听晏姿道,“公子,我暂时不能和公子会合。”
许易瞪圆了眼睛,疑惑地看着晏姿,若非音容笑貌皆如往昔,他都要怀疑眼前立着的晏姿是假的了。
相处多年,许易怎不知晏姿对自己的依恋。
不待他相问,便听晏姿道,“公子不必多想,公子可还记得曾经勉励晏姿的话:修行一途,道阻且长,终有一日,晏姿要靠自己的力量。我若是始终跟随公子左右,不过是公子一个累赘,永远不可能帮得上公子,也可能和属于我自己的仙缘擦肩而过,所以,这一次,我想自己走一程。公子,你不要怪晏姿。”
许易怔住了,竟无言以对。
他不得不说,晏姿所言有理,但他记忆中是晏姿,绝不会只为自己考虑。
念头一转,他便明白了晏姿的心意。
晏姿是不想拖累自己,何况,晏姿如今在千幻宗颇受重用,一旦他带走晏姿,后患怕是极大。
晏姿分明是不想给他惹麻烦。
许易的表情落在晏姿眼中,晏姿立时明白自己到底瞒不过公子,不待许易开口,便听她道,“公子不必替我担心,我在千幻宗待得极好,若是不好,也断断不会在短时间内,成就培灵大圆满的,便是我到了公子身边,公子怕也不敢保证我有今日之修为,所以,公子就听我一次吧。”
许易被说服了。
是啊,晏姿跟着他,未必能有在千幻宗的机遇。
不说别的,光危险都要多很多,且晏姿料理他生活惯了,一旦到了他身边,定然不会专心修行。
若是如此,他强行将晏姿要到身边来,到底是对晏姿好,还是不好?
细细思量,恐怕还是不利的因素更多。
“也罢,也许不久的将来,说不定我还真要借我家小晏的光呢。”
许易笑着同意了晏姿的请求,秋娃却是不依,不住地瘪嘴,许易和晏姿哄了她一会儿,小家伙生了气,一溜烟钻进星空戒去了。


一百二十五章  无邪雄起

许易指着封标道,“小晏,这位封长老,和荒祖有过命的交情,有什么事儿,你可知会他,让他联系我,好了,你我有缘,总会再见的,好生修行,莫负天赐之机缘。”
晏姿瞬间就理解了何为“和荒祖有过命交情”,郑重一点头,光影消失,如意珠复原。
封标却如一滩烂泥,摔倒在地。
许易此话一出,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这条小命,终是保住了,即便受制于人,总是能活着。
这个时候,活着便成了世上最美妙的事。
许易看也不看封标,“你也知道我留你活命,是为什么,你中的禁制,稍后你回去了可以好好研究研究,你想死其实容易,可想要痛痛快快的死,就实在太难,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封兄好生珍重,我会时时着人去千幻宗暗访的,必不教你我失了联系。”
说完,许易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夜上中天,残月如钩,许易返回了广龙堂,荒祖正在院中焦急地转圈,瞧见许易安然归来,一张橘皮老脸顿时就舒展开了。
“公子,我越想越觉不对,老苏来的是不是太巧了,千幻宗离咱们这儿可是有些距离,封标为何专程来咱们庆兴城?我广龙堂虽名气不小,却还没大到那个程度。还有晏姑娘的事儿,您说偏偏和晏姑娘有仇的封标来了咱们庆兴城,中间还有一个咱们的老乡苏长老,这仔细一想,巧合是不是太多了,不知公子今日见那封标,姓封的说了什么?”
当时事急,荒祖不及细想,许易同样担心得忘了多想。
当许易离开后,荒祖将前后的事串联起来一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立时便担心起许易的安危来。
此刻,见许易平和归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赶忙将自己所虑道出,以备许易参考,免得后续和封标打交道,不知觉间着了那家伙的道。
许易笑道,“分析的不错,的确是陷阱,是三圣子布的局,老苏只是引子,到场的还有雷千啸、左风等在庆兴城中招惹的新仇家,反正该去的不该去的,都去了,阵容挺强大。”
荒祖唬了一跳,吃惊得看着许易,一时间,脑筋有些打结。
他深知许易好戏谑,但从不自吹自擂。
可若真是三圣子设的局,连封标都到场了,公子又是怎么全身而退的呢?
许易道,“不必大惊小怪,我已成功达到灵根之境。”
闻听此言,荒祖惊呆了。
许易的动向,别人不清楚,他却清楚,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整日闷在炼房的人,忽然就修成灵根期了。
不说别的,衍灵丹到底从何而来?
“怎么,不替我高兴?”
许易笑道。
荒祖赶忙拜倒,激动得周身颤抖,“恭喜公子,贺喜公子,此真天降之奇遇,天佑公子。”
荒祖的高兴,却是发自肺腑的。
有道是,大河有水小河满,许易的每一次跨越,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利好。
他知道,只要自己竭心尽力,公子总会有赐下福缘的一天。
许易摆摆手,“行了,有这个意思就行。我既已突破,便不在此久待了,广龙堂暂时交给你打理,我离开的消息不必泄露出去,平时怎样,现在就怎样。”
荒祖恭敬领命,不敢问许易要去往何处。
许易交待完荒祖,便借着夜色离开了,罩了一身沉沉的斗篷,直入一家经营传送阵的商会,半个时辰后,他出现在了古北城。
古北城向南一千三百里处,便是玄清宗的山门了。
许易今番正是回归玄清宗。
往昔,他实力不济,顾虑多多,宗门几次召唤,他都寻借口推脱了。
如今归来,不是为了和玄清宗联系感情,而是来取好处来了。
他已晋升为灵根修士,按惯例,可自动晋升为长老。
一旦成为长老,很多权限都会开放。
最为重要的是,成为了长老后,弘一掌教就该亲自传道了。
眼下,许易虽成灵根,但很多修行上的问题,并没有弄通弄懂。
而这些问题,也不是随便翻阅一些典籍,就能解决的。
到达古北城后,许易并未继续行进,而是在城中歇了一夜,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方才出发。
天上飘着细雨,空气清新,一路向玄清宗的山门靠近,灵气愈发浓郁,景致也清幽起来。
雨泽滋润后远山,鲜翠欲滴,宛若画上去一般。
许易用那块已经几次升级的玄清令,轻松唤开了玄清宗的禁制,他特意选择了西北方向进入,从那处进入,正好路过试弟子所在的洞府崖壁。
许易没有想惊动谁,他缓缓从高空掠过,俯瞰着两岸崖壁,俯瞰着自己曾住过的如今显然已进了新人的洞府,隔壁的孟伏正在青坪上闲坐,整个人躺在长椅上,捧着一本书静静观看着,左手边置茶,右手边放着四样果子,十分悠闲。
许易微微一笑,悄无声息地自上空抹过。
他径直回了自己的山门,才和秋娃在山上山下转了转,下面人来报,赤火真人有请。
许易换了身道服,对着铜镜照了照,敛了敛精神,欣然赴约。
许易才经过灵霄山,忽闻一道悠远沉郁的钟声传来,万山皆惊。
下一瞬,便见十余道人影,从各个方向向东南遁去。
许易正愣神间,竟看到了赤火真人的身影,亦在朝那个方向飞遁。
赤火真人都走了,他再往执法殿去,意义不大。
他不知道那钟声响起,到底意味着什么,但看这么大动静,总归不是小事。
当下,他也朝那边遁去。
许易到时,众人正将一人围在中间,道贺不绝,不仅有多达八位长老,还有近百位内门弟子,玄清宗的核心力量几乎到齐了。
“啊哈,许易也来了!”
被围在中间的那人好似打鸣的公鸡,猛地雄起,眼睛盯着许易,亮得惊人,不是君无邪又是何人。
许易的到来,立时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他久不在宗门,但宗门始终有他的传说。


一百二十六章  我想和你结个道缘(贺异步小新白银巨盟1)

尤其是因许易之故,玄清宗开始调整其他堂口控制、经营策略,变动之大,令人惊叹。
偏偏广龙堂却牢牢把握在许易手中,没有丝毫更改的迹象,宛若一块法外之地。
何况,当年许易灭秦内使,祈天大典大出风头,他虽不在宗门。
玄清宗传奇和内门第一人的帽子,却牢牢地戴在他的头上。
如今他归来,想不引起震动都难。
而君无邪却尤为兴奋,他跃过众人直接迎上前来,朗声道,“怎么,许易你也收到消息,前来为我庆贺了?哈哈,还是你机灵,看准了风向,舵盘转得极快啊。”
君无邪先前在众人面前,一番揖让,虽有骄矜气,却未失了风度。
许易一到,他直接变身成了三级演员,低劣得令赤火真人直抚额头。
没办法,实在是许易给君无邪留下的心理阴影,太过刻骨铭心。
在许易没出现前,君无邪占尽了长老以下的全部风光。
许易出现后,连续几场争锋,君无邪均遭败绩。
更因为他不通人情的表现,让他几乎成了玄清宗的笑柄。
今日,再逢许易,恰是他人生巅峰时刻,心情激荡,竟难以自持。
“敢问樊首座,不是约好在执法殿见面,如何改了此处。”
许易根本不理会君无邪,尽管他已猜到君无邪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赤火真人解开了谜底。
他对许易道,“无邪新晋灵根大位,乃我玄清盛事,事发突然,故而来不及知会你。”
这一刻,所有的视线都在许易身上汇聚,等待着他的反应。
却见许易点点头,向君无邪抱拳道,“原来如此,那便恭喜君兄了,不知君兄的衍灵丹自何而来,不是说掌教尊者,不便祭炼衍灵丹么?”
君无邪毫不内敛地狂放着气场,许易又没瞎,当然清楚此人今非昔比,也猜到必定是突破了灵根期。
但君无邪如何,和他半毛钱关系也无,他关心的是君无邪的衍灵丹哪里来的。
当初赤火真人可和他说的明白,弘一掌教短时间内,不会再分心炼制衍灵丹。
他才问出,赤火真人已传音而来,向他解释一番。
君无邪的衍灵丹,乃是他自己于外间求来,似乎是答应了某个势力,在其手下奔驰十载,代价不可谓不大。
君无邪笑道,“衍灵丹何来,与你无关,只是如今你再叫我君兄,可就失礼了。按玄清宗惯例,一旦成就灵根,自动晋位长老,许师侄,眼下你当唤我一声君师叔才是。”
君无邪几乎是强行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才未大笑出声来。
许易越是平静,他便越是兴奋,在他看来,许易完全是以巨大的毅力在压制心头的失落,和对自己的嫉妒。
当此一幕,君无邪觉得一切都值了。
衍灵丹何等珍贵,他以为人奔驰十载的承诺换来,这十载的奔驰必定极度危险、辛苦。
君无邪勇敢地迈出这一步,连他自己都必须承认,是许易给了他巨大的推动力。
君无邪的举动,在许易看来,简直无聊透顶。
若不顾忌同门身份,他早就如拍苍蝇一般,将这嗡嗡叫的家伙拍飞了。
“樊首座,有人要庆祝,咱们就别坏了人家兴致,换个地方谈正事吧。”
苍蝇不走,许易决定先走了。
赤火真人很不满君无邪的骄狂,正待说话,便听君无邪道,“大胆,本座与你说话,你怎敢顾左右言其他,许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但宗门的规矩,你敢违背不成?”
赤火真人冷道,“够了!无邪,你新晋灵根,该当闭关稳定境界才是,庆贺一下,好生调息吧。”
“真人的意见,在下不敢苟同,许易此举枉顾宗门规矩,乱了上下尊卑,岂能不严惩。”
君无邪冲着赤火真人抱拳说道,目光中满是坚毅。
赤火真人盯着君无邪,君无邪的目光分毫不让。
赤火真人冷声道,“看来你的确是出息了,本座也管不得你了。”
君无邪躬身道,“真人解惑之恩,无邪无一刻敢忘,只是无邪不愿看了宵小乱了我宗门规矩,更不愿看此辈把持一方,坏我玄清令名。”
所谓解惑之恩,说的便是他与赤火真人之间结下的道缘。
道缘仅次于师徒,君无邪仅以一句“解惑之恩”轻轻带过,哪里是念情,简直就是怀怨。
事实上,他真对赤火真人怨气满腹。
在他看来,他明明受了许易的欺辱,以赤火真人的权力,为自己出这口气,简直易如反掌。
偏偏赤火真人视若不见,尤其是后来,许易竟然成了广龙堂主,还将广龙堂弄成了自己的自留地。
这在君无邪看来,赤火真人已经不是不帮自己了,分明是纵容许易。
正是出于对赤火真人的绝望,他才铤而走险,求衍灵丹于外,哪怕苦役十年。
此刻,他功成,上天开眼,许易恰好撞上门来,这个档口,是老天爷要他报一箭之仇。
赤火真人竟连作壁上观都不肯,还敢来掺和,君无邪对赤火真人的怨念,瞬间如山呼海啸般爆发了。
一句“解惑之恩”,看似寻常,实则是当众和赤火真人划清界限。
如此众目睽睽,赤火真人的面皮,毫无疑问被君无邪扔在了地上。
“你,你……”
赤火真人气得面红耳赤,几要喷血。
他素来威重,威重则好面子,君无邪如此羞辱,若在平素,他早就直接动手。
然而,君无邪已晋升为灵根,自动有了长老的身份。
从地位上,已和他平起平坐。
因此一句隐晦的讥讽,他便动手,让在场的诸长老如何看,岂非要人人自危。
何况,他赤火真人如今还挂着执法殿首座的头衔,虽少视事,却也不能自己砸了执法殿的牌子。
君无邪暗道,“什么赤火赤火,形如烈火,还不一样是欺软怕硬的货,不过如此。”
顿时,他连对赤火真人最后一点敬畏也失去了,冷冷盯着许易道,“许易,你根骨不凡,天资不错,本座想与你结个道缘。”


一百二十七章  叫你话多(贺异步小新白银巨盟2)

君无邪此言一出,满场无不错愕。
便连赤火真人也瞪大了眼睛,惊讶得忘记了发火。
所有熟悉内情的,都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也有趣了。
作为内门弟子,结不结道缘的主动权,全在长老,而不在弟子。
事实上,一直以来,愿意结道缘的长老极少,往往都是内门弟子求而不得。
毕竟,谁都忙着修行,哪有时间他顾。
彼此间若无恩义,若非看对眼了,谁会吃多了,去结什么道缘。
久而久之,这种单项选取,由潜规则,变成了如今的法令、条文。
君无邪和许易的关系,场中诸人谁不知道,君无邪的用意,可是昭然若揭。
有人暗叹,君无邪实在太小心眼,太阴损,竟想到用这种法子,来侮辱人。
许易只怕宁愿被逐出宗门,逮入幽狱,也不肯接受这种道缘吧。
亦有人暗喜,眼前的热闹实在罕见,君无邪和许易,都不是好东西,前者阴险奸邪,后者自霸一方,双方狗咬狗,最好咬死一个,这场大戏才够精彩。
许易阴沉了脸,盯着君无邪,一言不发。
他实在不想和这种臭狗屎一般见识,可君无邪这坨臭狗屎却黏上来要恶心人,让他想摔也摔不掉。
许易脸上终于起了反应,君无邪宛若三伏天饮下了冰镇蜜水,自顾自道,“结下道缘后,本座便去广龙堂走上一遭,听说这个堂口在许易你的麾下经营得颇有声色,本座总要眼见为实,若是属实,本座自然会为你请功,也算是你我结下道缘后,本座送你的礼物。”
君无邪话音方落,许易一个错步,到了君无邪身前,大手抓来,君无邪心头狂喜,老子等的就是你先动手,当下,一个能量光球在他手中聚合。
许易冷哼一声,大手直进,君无邪惊恐地发现自己掌中的能量光球,竟瞬息破灭。
下一瞬,他便被许易拿住要害,周身气血缩成一团,动弹不得。
“叫你话多,叫你话多……”
许易每说一句,便挥出一掌扇在君无邪脸上,瞬间将他抽成一滩烂泥。
满场鸦雀无声,眼前一幕,已惊爆眼球一地。
“你,你也成就了灵根!”
良久,赤火真人才惊声问道。
许易点头,“不过区区灵根一层,何足挂齿。”
许易说得云淡风轻,场中无不侧目。
许易悄无声息地成就灵根,固然令人震惊,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和君无邪之间的巨大实力差距。
同为灵根一层,一个简直毫无还手之力,这种现象不能不让人心潮狂涌。
尤其是几位灵根一层的长老,无不在想:即便是我对上君无邪,也绝不可能胜得这般轻描淡写。
“樊首座,现在可以换个地方说话了吧。”
说着,许易当先遁走。
赤火真人等一众长老随后跟上,一众内门弟子各自星散,却无一人提及许易殴伤君长老违反门规之事。
便连执法殿首座赤火真人也忘记了,赤火真人并非为报复君无邪而选择性的假作忘记,事实上,他根本一点执法的意识都没有。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许易在他心里已成了法外之人。
其实,在一众长老、内门弟子心中,广龙堂的堂主许易,早就是活土匪一般的存在。
什么宗门规矩,那是管好弟子的,哪里能约束得了土匪。
此刻,许易收拾君无邪,众人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土匪的本性,没什么好奇怪的。
一路上,一众长老心情有些复杂,甚至有些沉重。
许易回来的消息,他们已经早知道了。
若非临时君无邪突破灵根,震动竟广韵钟,他们应该是在执法殿讨论怎么和许易周旋的问题。
近两年来,许易把持的广龙堂成了真正的诸侯,如此大一块肥肉,这些长老虽能沾些荤腥,却远远消不了心中的饥火。
两年来,许易大炼龟派神功,不管他们用尽什么办法,许易只是告假不朝,他们也只有徒呼奈何。
如今,许易竟然返回了宗门,众长老相聚,除了猜测其回归的原因外,更是打算商量,如何挟持许易,多从他手中掏些好处来。
哪里知道,短短两年时间,一条强壮的蝼蚁,一不小心就化作了大象,一切谋算干脆还未出口,就胎死腹中。
本来嘛,这许易还没修成灵根,就制不住。
如今已修成灵根,还未借宗门之力,这土匪不倒欺上头来就好了,哪里还惹得起他。
还未看到执法殿的山头,一众长老就散了个干净,就剩了赤火真人在后面跟着。
没办法,执法殿是他的老巢,若非如此,他也想一走了之。
尽管许易收拾了君无邪,也算替他除了一口气,可他还是对许易好感缺缺。
实在没心情和许易,单独面对面,玩什么促膝长谈。
许易没进那间透着股冰寒森严的执法殿,直接在崖前立了,赤火真人方在身前定脚,他便道明了来意,却是想见弘一掌教一面,恭听掌教教诲。
赤火真人道,“掌教在闭玄关,暂时出不来,按道理说,你也有资格,让掌教当面赐教,不过是来的不是时候,这样吧,你等一等,等掌教什么时候出关,我再通知你。”
“掌教何时出关?”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许易一听,心里凉了半截,他是急性子,可见不得慢郎中,忽的,眼睛凝在赤火真人身上,“不知樊首座如今是何修为?”
赤火真人眉心一跳,立时明白许易想干什么,连连摆手道,“你还是待掌教出关,再来请教,我道行有限,自己尚且混沌,岂敢来指点你。另外,你如今既已成就灵根,便有了长老的身份,不必一口一个樊首座,叫一声师兄便可。另外,我还有些急务,就不陪你了,先行告退。”
说完,赤火真人便要离开,却听许易道,“今年以来广龙堂的行情很不好,弄不好业绩较去年要折一半还多,樊师兄可有教我?”
“你!”
赤火真人猛地顿住脚,转过头来。


一百二十八章  隐窍

以前这混账还只是软中带硬,如今晋升为灵根期后,竟变本加厉,改作明目张胆地威胁了。
赤火真人怒极欲狂。
许易道,“去年,许某交给樊师兄的元丹计有五千枚,丹材换成元丹,其价值也有近五千。这笔财富,快赶上我没接掌前的广龙堂一年上缴给宗门的利润的三成还多。今天我留樊师兄说几句话,樊师兄便如此不耐烦,让许某情何以堪?”
赤火真人威重而面皮薄,许易此话一出,他心中的怒火瞬间消散,却生出些不好意思来。
的确,许易自坐稳广龙堂堂主的位子后,着实没亏待他,四时八节,皆有礼物,初始他还婉拒,后来也就习惯了。
如今许易一算账,赤火真人才意识到自己每年要在广龙堂占下如此多的好处,如此对待许易,也确实说不过去。
他转过头来,叹息一声道,“你就这么着急?不是我故作高深,实在是这本是掌教分内之事。你的衍灵丹便不来自掌教,若这开惑一节,又略过了掌教,对你将来在玄清宗的发展,必定极为不利。”
许易道,“掌教尊者是智者,岂会因此而看轻了许某,即便掌教尊者真对许某生出了看法,也是许某咎由自取,许某也绝不怨恨樊师兄。”
赤火真人点头道,“你既如此说,樊某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其实,他适才“掌教会有看法”说辞,的确是他临时虚编的理由,为应付眼下的尴尬而已。
弘一掌教极少就门派中事务,发表看法,独独曾对他说过,许易是个好苗子,须重点观察、培养。
由此,已可见弘一掌教对许易的看重,绝非一般。
又怎会因为许易进阶后,来找他赤火真人解惑,就对许易生出别样看法呢。
许易指着不远处的凉亭道,“那处清幽,咱们到那处说话,这枚通感丹,便算是许某给樊师兄的润喉费。”
这枚通感丹正是许易灭掉贪蛇的战利品之一,颇为贵重。
他如今已因进阶获得了感知的异能,已用不着此物,正好拿来送礼。
许易出手,总让人震惊,赤火真人怔怔半晌,终于接了过来。
在许易面前,他自问已是破罐子破摔了,再矜持就是作伪了,没得惹人发笑。
二人在亭中坐下,赤火真人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应该和我当年想问的一样,这样吧,我先说,你边听边想边问。”
“你如今既灵根入魂,便为灵根一层,往后要做的,便是服用元丹,继续淬炼肉身,以此同时,参修隐经,待肉身修炼到极致,一百零八大隐窍开辟,便成就灵根二层。”
许易打断道,“隐窍,何为隐窍,何为开辟隐窍。”
他内心深处忍不住有些兴奋,他曾经修炼玄霆淬体诀,在天神殿遇到无名老鬼,老鬼曾传他神通,也是开辟隐窍,到后来许易得“九转成圣诀”,开辟二道龙门,也有隐窍之论。
如今,再听隐窍之说,他岂能不意外。
他暗暗赞叹“九转成圣诀”果然不凡,竟让他在培灵期,就能提前修炼灵根期的妙法。
赤火真人道,“身有诸窍,为穴位静脉置冲要,根基。易于感知的为明窍,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所见的那些穴窍,修行有成,明窍自通。”
“而除了明窍以外,还有诸多暗窍,不易为人察觉。其实,人体的秘密,远远超乎了我们的认知,只有随着修为的加深,对自身掌控达到精妙入微的地步,才能把握自身以前所无法把握的存在。隐窍便是其一。”
“修成隐窍,防御能力大大增强,绝非灵根一层可比,其神妙也只有等你真正达到隐窍俱通,才能感悟,不是我能说明白的。”
许易暗道,“我自修炼三道龙门神功,才修得三十六道隐窍,便开辟了二道龙门,至今不得开辟第三道龙门的办法,九转成圣诀在第二道龙门开辟后,衍生了一套龙象相后,竟也不再衍生新的功法,莫非非要等到第三道龙门破开,才会再有功法赐下。而破开第三道龙门的关键,便在这一百零八道隐窍?”
念头至此,许易道,“不知师兄如今是何境界?”
赤火真人脸上陡然一黑,忽的又胀红,哼道,“老夫惭愧,只得灵根二层,你小子进阶虽快,却也不必得意。从灵根一层进阶灵根二层,看似只要修炼隐经,服用元丹,时间一久,自然能突破,但你小子可知这一关卡掉了几乎半数的灵根修士。”
“因为由灵根一层而至灵根二层,所需服用的元丹需要数十万之数。而灵根一层的修士,看其灵魂坚韧程度,少则一日可服用百枚之多,多则能有数百枚,如此一来,近百万的元丹,少则需要数年,多则需要十数年。”
“这还是元丹充足,终日服用不辍的情况下。而事实上,除了那些根基深厚的门派核心人物,世家弟子,还没听说过哪个灵根修士不缺元丹的。便是樊某,从一层而至二层,也用了二十余年。”
“当然,以你小子的身家,元丹对你自不会成问题的。嘿,早知道商贾事,如此有货殖奇效,早些年,我就不该闭关清修,也去做一任堂主该多好,我就不信尽心经营,会不赚钱。”
“不过,你小子也不必太得意。元丹之用,到所有隐窍开辟,也就终止了。换言之到达灵根二层后,元丹除了能当钱使,对灵根二层修士,就是废物了。”
“丹药文明再是繁盛,能将一头猪堆成大修士,却不能将一个人直接堆成神灵。归根结底,修行还要靠自身。”
许易点头道,“师兄所言有理,我受益匪浅,不过,我问师兄修为到何等境地,非有他意,而是想见识一下灵根二层修士的防御能力,到底有多恐怖。”
赤火真人站起身来,行到亭边,负手而立,“那就来试试吧。”
山风飒飒,托得他衣袂飘举,气度非凡。


一百二十九章  玄宫、魄灵

“师兄,接招。”
许易大手一扬,一团能量光球瞬间生成,直扑赤火真人。
赤火真人霍然变色,抬手打出一道光网,死死拦住许易的能量光球,身形猛地遁走。
下一瞬,整个凉亭消失无踪,方圆百丈内,寸草不生。
许易目瞪口呆,赤火真人落飞遁而回,怒气冲冲地瞪着许易,“你是要杀本座呼?”
许易愣了愣神,一脸茫然,“不是说好了,要试招么?”
赤火真人火冒三丈,“试招?有这样试招的么?你激发的光球,竟蕴含四道域源,这等攻击,便是灵根二阶以身硬抗,也必定受伤非轻,妖孽,你真是个妖孽!”
许易尴尬一笑,心中大约明白了,即便是灵根二层炼透了一百零八道隐窍,也远不及开辟二道龙门的防御。
至少,就他自己而言,四道域源的浑天剑,他同样能防御下来,当然,若是以术宝那般容纳太多的剑招,瞬息放出,他便没把握完美防御了。
赤火真人道,“真不知道你在哪里来的这般秘法,适才的攻击,简直霸道绝伦。对了,你竟能轻易地破掉君无邪的攻击,说明你对灵力的掌控,完全碾压了他,我真的好奇,你究竟凝练出了一条怎样的灵根。”
许易摆摆手,“不说我,我还想知道如何突破到灵根三层。”
赤火真人盯着许易道,“玄清宗收了你这个妖孽,真不知是福是祸,罢了罢了,只希望你行事谨慎,多念宗门恩情。炼通了隐窍,便需要凝聚玄宫了,具体过程,不是你现在应该关注的。玄宫一成,便到达灵根三层。再后面便是壮大肉身,滋生魄灵了。一旦魄灵养成,便到达了历劫期,再后面,就非樊某所能言了。”
许易惊道,“玄宫莫非也是一种隐器,待诸多隐窍开启后,才能聚合?那何为魄灵呢?”
赤火真人道,“通常修士皆重魂儿轻魄,无非是因为魂好见,魄难寻,皆以为魄便是肉身,肉身便是魄,当然,这样理解也无错,但终究太过片面,也许只有等到魄灵生出,才能一改旧日浅见。当然,我也是听弘一掌教这般说过,至今也难明其中三味,不过学舌说来与你听。”
“至于历劫往上,又是何等天地,非我能道,也非你目下所该问了。好了,该说的,我说完了,你还有何问题?”
许易道,“修行事上,暂时没问题了,若有问题,我会再问。如今,我既已成灵根,也算位列我玄清的长老一职,不知玄清的高等功法,是否该向我开放了。”
赤火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你既已能激发四道域源的能量团,玄清固有的功法,恐怕很难对你有所帮助了。你与其想着修炼功法,不如仔细琢磨丹术,直到历劫境,丹术依旧是我辈修士的根本。”
许易点头谢了,但还是决定入功法楼一行,即使无用,能开阔眼界总是好的。
当下,他便向赤火真人告别,却被赤火真人叫住,“我听闻金丹会有个金丹学府即将开办,内里的一个名额炒到百万元丹之巨,你前番为金丹会立下如此大功,怎的不向他们求一个学员的名额?”
许易笑道,“我还真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若真如此,金丹会那帮人还真不地道,竟不知会我。”
他是瞪眼说瞎话,张口就来。
赤火真人道,“这个的确要抓紧落实,再一个,你如今已是一方长老了,再领广龙堂堂主的职位,有些说不过去了,未免物议,我看你不如抽身退出,你可以抽空所有的收益,你的人马也全部留用,保证不会有人被秋后算账,我和诸位长老都会向掌教尊者推荐你出任赏宫殿首座,你意下如何?”
绕来绕去,又绕回到广龙堂上了。
广龙堂本就是一块肥肉,赤火真人有兴趣,其他的诸位长老都有兴趣。
尽管许易每年舍下的油水绝不算少,但怎么也喂不饱对元丹有着无比旺盛欲.望的各位长老。
如今,许易竟在短短时间,晋升为灵根弟子。
所有人都难免会想,许易有如此奇遇,广龙堂这个元丹矿必定发挥了无与伦比的作用。
赤火真人知道,他不提,迟早这个问题,还会爆发,不如先给许易一个暗示,若这人能主动退出最好。
若这家伙还是死咬着不放手,他也只能徒呼奈何,现如今,是没谁想和这活土匪过不去的。
许易笑道,“我一个人自在惯了,还是继续留在广龙堂为诸位长老谋福利,辛苦我一个不打紧,重要的是,不能断了大家的财路。多谢樊师兄为我着想,替我一并转告诸位师兄,若真心疼许某受的辛苦,今年的份子减上一二成便好。”
赤火真人一脸便秘状,暗骂自己纯是多余,就冲这混账加土匪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本性,岂会如自己和那帮长老的愿?笑话。
气氛正尴尬,呼的,有鼓声传来。咚咚,咚咚咚,一下下既沉重又轰然,好似一颗心脏要炸裂一般。
刷的,赤火真人脸色变了,声音传来的位置正是执法殿方向,距离此间不过十余里,那鼓声当是数十年不曾鸣响的冤鼓。
冤鼓设在执法殿前,门中有弟子若负奇冤,鸣其鼓,执法殿首座必亲自接见,审核冤情。
一旦伸冤者不能证明自己的冤屈,当受反坐,重刑加身。
宗门内,门规森严,上下有序,不平之事虽多,但有谁敢不臣服于各种明暗规则下,去击冤鼓。
只一瞬,赤火真人便猜到是谁在敲打冤鼓,扫一眼许易,“你还是赶紧走吧,我想法子帮你压下。”
许易点点头,身如烟消,赤火真人才赶到执法殿,便见一道虹影向西射去。
“啊呀,这活土匪,老子可还是执法殿首座。”
赤火真人暗呼一声。
原来,他分明看到许易夹着一人狂飙,那人不是君无邪又是何人。
他刚才就猜到了来击冤鼓的必是君无邪无疑,他快速思考一下,便意识到问题难办了。


一百三十章  君某惭愧

许易当众暴打君无邪,乃是事实,若按门规判罚,许易必败无疑。
赤火真人当然知道许易不可能服输,只好赶紧让他撤,最好把事情拖下来,哪知道这位大爷走是真走,竟将君无邪一并带走。
冤鼓的动静不小,这会儿,一众长老都朝这边赶来,许易带着一个人岂是这么好走的。
果然,不多时,诸多长老和数十内门弟子,四面八方全朝这边赶来,诡异的是,竟无许易的身影。
赤火真人暗暗称奇,到底何等遁法,竟能从如此包围圈中脱出。
他正惊讶间,诸人已在殿前落定,皆问到底是何人敲击了冤鼓。
宗门向来无事,有个鸡飞狗跳都是难得的热闹,何况冤鼓被敲响这般天大之事。
赤火真人顿时犯了难,他有心将事情压下去,可总得找个由头,总不能说冤鼓是自己响的吧。
更无法说冤鼓被敲响后,那人就离开了,没了踪影。
这话远比冤鼓是自己响的更为荒诞。
就在赤火真人挠头之际,一道人影远远飞来,轨迹有些歪斜,不是君无邪又是何人。
君无邪落定,便冲赤火真人抱拳道,“在下一时激愤,敲响了冤鼓,转念一想,又觉实在突兀,同门之间有些龃龉,本就正常,何况一切事由皆由君某而起,想想甚觉惭愧,便即离去,岂料惊动如此之大,君某不得不前来做些说明,唐突罪过之处,还请樊首座责罚。”
君无邪此话一出,众人全体石化,若非君无邪那独一无二的倒霉催气质,众人非得以为这位是调包的。
“先敲鼓,再反悔,除非老子疯了,才能信此言。”
“既然走都走了,又回来做什么,装高风亮节,这姓君的有这具根骨?”
“明明你必赢的仗,你他娘的怕什么,不就是告姓许的么?”
“…………”
一时间,众人心念万千。
有那观察入微者,看出了君无邪状态不对,脸色青白,神魂不定,似乎受了巨大惊吓,再联想到君无邪此刻的反常表现,便已猜到定是受了许易的威胁。
可如此短时间内,许易能用什么手段威胁得君无邪,要自己挖坑埋自己呢。
那活土匪的手段未免太恐怖了吧?
“君师弟,你不会真当大家是傻瓜吧,这般说辞,岂能令人信服,许易到底怎么你了,你说出来,大家必定为你做主,他虽是新晋的长老,又是广龙堂堂主,可到底还是玄清宗的人,玄清宗上有掌教,中有长老会,下有执法殿,容不得任何人蛮横胡来。”
极少发言的宋长老忽然慷慨陈词,作义愤填膺状。
场间都是聪明人,宋长老话语中特意点明的“广龙堂堂主”一词,就似拨弄人心的痒痒挠,一瞬间,所有的看客都找到了掺和一脚的理由。
以前,不是没有人想打广龙堂主意,一者是摸不清广龙堂深浅,二者是许易出手够狠,给出的好处也够多,三呢,也是怕弄倒了许易,广龙堂陷入崩溃。
最最重要的是,始终缺乏一种机会,让众人的欲.望形成合力。
而现如今,广龙堂的情况,便是傻子也看明白了,那就是一座元丹山,不然许易凭什么短短两年就成就了灵根。
如此一座元丹山,即便因为拱倒了许易,导致元丹山坍塌,在废墟里拾捡一番,多半也比许易舍出的利润大。
何况,有广龙堂的金字招牌,即便拱倒了许易,暂时利益受损,可是看长远,总归是大赚的。
利益动人心,宋长老这一扇呼,顿时,群起呼应,皆在给君无邪打气。
毕竟,许易如今已是长老之尊,要拱倒他,没有个正经的理由,岂好下手。
许易收拾君无邪时,众人基本皆在场,当时,无一人喝止,只觉许易这活土匪难惹,自己何必挑头为君无邪张目。
如今,冤鼓一响,事情的性质完全变了,君无邪只要伸冤,这场官司打下来,执法殿必须要给个说法,执法殿不给说法,长老会也会给说法。
届时,众长老身挟大义,不怕许易不屈服。
不管怎么看,这场官司君无邪已是赢定了。
宋长老等人鼓噪不停,皆无比期待着君无邪出来申诉,他们甚至打算越过赤火真人,直接将案子定了。
君无邪耳中充斥着鼓噪之声,甚至还有传音许诺,眼中忽地滚下泪来,怒喝一声,“君某无冤,何来诉冤之说,妄敲冤鼓是君某的不是,该怎么责罚,君某都领受了。可是诸位竟如此嫉贤妒能,着实令人不齿。”
“许长老执掌广龙堂,夙夜忧叹,呕心沥血,方有今日之盛。诸位不知沾了多少好处,如今竟想借机挑逗我和许长老内斗,以此来倒许长老,夺回广龙堂的控制权。如此险恶用心,当真可诛。若真如此,我玄清宗以后,何人敢立功,何人敢出类拔萃,岂不要成了庸才和坏人的集中营么?”
君无邪狂开地图炮,将一众憋着劲儿听他申诉的人们,全炸晕了。
“这,这,这他马是姓君的疯了,还是老子疯了。”
不知多少人在脑害中回荡起这个念想。
察觉到君无邪被许易要挟的人不少,可再是要挟,也断断不能到这种程度啊,君无邪莫不是被姓许的夺舍了?
众人想不通,只因他们不是君无邪,更不知君无邪遭受了何等样的痛苦。
源印珠禁制一发,能将三圣子如此猛人,疼得灵魂溃散,肉身成泥,这种折磨又岂是血肉之躯能抗住的。
才一个回合,君无邪就崩溃了,哭天喊地地屈服了。
相比源印珠发时的恐怖,执法殿的那些恐怖刑法,简直就是痒痒挠、毛毛雨了。
目下,在君无邪看来,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还远不能让自己远离那恐怖的刑罚。
他打算超额完成任务,不仅要自己把自己挖的坑埋了,还轰轰烈烈怼众长老一番。
这一波闹过后,说不定那该死的魔头,还会记自己一功。


一百三十一章  开学了

乱了,全乱了,一众憋着劲儿要替君无邪伸冤的正义使者们,自己被苦主怼了个满脸花。
场中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一时间,竟陷入了死寂。
赤火真人暗暗感叹,“宗门不幸,出此妖孽,今后自己可不能常和那家伙来往了,说不准有朝一日也得被拐带成君无邪这般模样。”
满场的人,在无声无息中散了个干净,连赤火真人都进殿去了,留下君无邪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猛地又想起什么,急火火地离开了。
君无邪急着赶去向许易汇报他的光辉战绩,许易却早就离开玄清宗了。
临离开之前,他去了趟功法楼,取了晋升长老后必定会赐予的隐经,又用令牌中几乎从没用过的功勋点,兑换了三本颇为高深的以数术为根基的功法。
次日一早,许易回到了广龙堂,便开始翻阅那三本功法,有数术为基,他掌握得很快。
但觉三门功法虽妙,却远不及浑天剑。
看来赤火真人说的不错,灵根期内,修得四道域源的功法,已是顶尖神功,多求无益。
想通此节后,许易便不再执着于功法,开始单纯地研究三本功法中涉及的数术问题,以及由此推出的延伸性问题。
这种探究,完全是出于一种学者对知识的热爱,极为纯粹。
探究数术奥妙的同时,许易并未忘记大事,对他而言,修习隐经,服用元丹继续淬炼身体,才是正途。
许易招呼来荒祖,吩咐一番,便又开始闭关了。
花了近一日的工夫,许易将隐经翻来覆去,通读了十余遍,越读越觉得人之身体有大玄妙,若非前人探究,今人恐怕如坠迷雾,哪里能这般容易一窥堂奥。
当下,许易按照隐经的秘法,开始修炼,气血在周身游走,很快汇聚成滚滚热流,朝二道龙门开通时已炼化三十六道隐窍汇聚而去。
气血才游穿过三十六道隐窍中的最后一窍“多伦窍”,直朝天门穴涌进,下一瞬“空明窍”竟自动打开。
许易震惊不已,隐经上说的明白,每突破一窍少则十余日,多则数月,可他竟在呼吸之间,就开辟了“空明窍”。
他压下欢喜和探究的欲.望,继续搬运着气血,朝下一道隐窍“三仙窍”涌去。
气血才到,三仙窍竟也自动打开了,清楚明白地出现在他的感知之内。
一口气,许易的气血轰出了十三道隐窍,忽的,体内传来一阵疲乏到极致的空虚,随即,剧烈的痛苦传来。
许易不得不暂时停止冲击,气血方散开,剧痛随即消失。
许易仔细体察一遍周身内外,并未发现异状,心中着实好奇。
当即,他再度运转隐经上的法门,凝聚气血,打算冲击隐窍。
岂料,气血才凝聚,那股剧痛又传来了。
许易忽的,记起一事,按隐经所言,冲开一处隐窍后,便要立即服用元丹,淬炼肉身。
当下,许易抓出一把丹药,稍稍数了下,计有一百枚左右,直接一口吞了。
顿时,爆裂的暖流在他周身经络肆掠,如沸水滚过血管,周身俱颤,白气蒙蒙,大量的污杂,从他皮肤外溢出。
按赤火真人所言,灵根一层修士每日服用元丹的极限,也不过百枚左右,而且还得是分批量服用,一次最多三十余枚。
许易一次便吞下了近百枚,不是他盲目自信,而是他服用过元丹,已知道其药性如何。
按他如今的状况,百枚的量,足以轻松承受,他迫切想要弄清楚的是,自己一日之内服用元丹数量的极限在哪里。
许易一连服用了五次,每次都在百枚左右,当身体传来一股剧烈的空乏时,许易知道他每日服用元丹的极限数量,已经测出来了。
因为这种空乏的感觉,和他当初在培灵大圆满时每日服用元丹到极限时传来的感觉一般无二。
许易歇息了一会儿,待精力稍复,便又想接着修炼隐经,岂料,气血才聚起,那股剧痛的感觉,又传来了。
许易意识到,恐怕这就是所谓的瓶颈期,除非将元丹服用完毕,淬体的进度,跟上隐窍开辟的速度,否则,这隐经是修行不下去的。
无奈,许易只好停止修炼隐经。
他心中没有不甘,只有欢喜,如此进度,已是神速。
他仔细思索一番,出现这种奇效,恐怕还是得益于二道龙门的开辟。
他隐约觉得自己在冲击二道龙门时,那股可怕力道,已经将周身的隐窍冲开得差不多了,只是祭炼隐窍的功法,只有那三十六道隐窍。
所以,不知道那剩下的隐窍的存在。
如今得了隐经,按照隐经的办法,冲击其余的隐窍,说是冲击,其实不过是打开一扇已经被去了锁虚掩的大门而已。
否则,根本不可能这般顺利。
当然,这只是许易自以为的解释,能完美地解释目下的诡异状况。
足足花了近二十天,许易服下了一万余元丹,身体表面终于没有杂质再排出了。
许易意识到,淬体的进度,应该已经跟上隐窍开辟的速度了。
当下,他调集气血,果真再没传来那股要命的剧痛。
于是,他又开始冲击隐窍。
这次一连打开了足有七道隐窍,当有空虚感传来时,许易赶忙散去了气血,停止了冲击。
他知道若不立即停止,再冲击下去,那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必定会紧随而至。
如是又过了近两个月,许易总计打开了二十六道隐窍,忽的,怀中久未有动静的灰质徽章竟闪现一道光晕。
许易意识到可能是金丹学府开班的消息确定了。
果然,他将念头沉入灰质徽章,立时有文字显现,正是金丹学府开建的消息。
要他在七日之内,赶到博郯城,那里有专门的人员,负责接引。
许易当即取出如意珠,联系起了孔启,过了近一个时辰,才获得孔启的回复。
孔启的回复很简短,要他按照徽章上的消息行事,一切按规矩办,就错不到哪儿去。


一百三十二章  荒祖幸福

不待许易回复,孔启那边便中断了联系。
孔启的腔调和态度变了,许易能清晰地察觉出来。
他知道非是孔启对自己有了看法,而是孔启自己的地位得到了大幅的提升。
即便是许易没有过多地关注金丹学府的消息,但不可避免的,金丹学府名额掀起的热度,还是灼到了他。
连远在宗门的赤火真人,都知道一个金丹学府的名额,已经突破百万元丹之巨。
这是何等可怖的热量。
金丹学会的火热,在预料之中,许易只是没想到金丹会能将自己和各大势力的结合,调理得如此成功。
金丹会华丽转身,成功站到了台前,似孔启那般的老牌传教者,鸡犬升天,也在情理之中。
故妻贵易友,这是常理,何况他许某人并算不上孔启的朋友。
孔启眼光高了,不再重视他,这也是人之常情。
行将离开,但广龙堂的这一摊子,他必须料理妥当。
如今,广龙堂已经成了他的根据地,大本营,轻易丢弃不得。
当下,许易唤来了荒祖,告知他自己即将远离,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回归广龙堂的消息,并嘱咐由他代为镇守广龙堂。
听此消息,荒祖只觉晴天霹雳。
噗通,他跪倒在地,哭告起来,“公子,不知老卢做错了什么,若公子不满意,任凭责罚,老卢绝无怨言,只是恳求公子千万带上老卢,纵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一直以来,荒祖跟着许易,罪没多遭,福却没少享。
以往他每一步晋级,都如挣命一般,现如今,端端茶,跑跑腿,修为就晋级了。
他已经完全确准了,许易就是神龙、凤凰,他这辈子别的无须管,只要做这头神龙、凤凰身上的一粒微尘,攀龙鳞,附凤翼,同样能够扶摇九霄。
如今许易一说要走,等若是神龙摆尾,要将他这粒微尘抖落下身来。
这在荒祖看来,和要他的老命还要来得残忍。
“号丧什么,又不是不回来,广龙堂是我的大本营,我要离开,自然要安排得力人选控制局面,对了,我看你淬体也差不多完成了,别的都不说了,是时候让你老荒也成就灵根了,记得……哎,哎……”
许易话没说完,咕嘟一声,荒祖闷头就倒,许易惊呆了。
荒祖在苏醒过来时,躺在地上死活不起身,双眼直钩盯着许易,“公,公子,您,您说什么,灵,灵根,我,我成灵……根……”
许易才一点头,荒祖又昏死过去。
直到第二日,荒祖才终于确信了许易的话,他跪在许易身前,取出鲜血,用血禁之术宣誓,“此生效忠公子,若有二心,人神共弃,天雷诛灭。”
其实,许易再三阻止他这无聊举动,毕竟有血炼之契在,再弄血禁之誓,纯属多余。
但荒祖实在太激动了,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死活要行血誓。
三日后,一脸疲惫的许易走出炼房,第四日,荒祖行出炼房,来到许易房前,恭恭敬敬跪拜在地,口呼道,“公子再造之恩,三生三世也难报答。”
许易行出门来,扫了荒祖一眼,知道他已凝练灵根完毕,摆摆手道,“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帮我守好广龙堂就是了,”
说着,又将一枚玉珏与他,“上面是一套功法,具体的详要,我已经帮你写明了,好生修习。”
许易帮助荒祖提升修为,感情成分有,但很淡薄,更多的是希望他走后的这段日子,荒祖能有强大的实力,镇住广龙堂。
为此,他消耗一颗黑源珠,也算值得。
毕竟,如今的广龙堂是一头真正的现金奶牛,他万万不肯舍弃。
其实,许易也想过将晏姿唤出,帮她也成就灵根,转念一想,此举非晏姿之福,毕竟,晏姿如今在千幻宗颇得重用,一旦晏姿依仗外面的力量,成就灵根,怕就弄巧成拙了。
荒祖虽知许易提拔他成为灵根的用意,依旧感激涕零,这会儿,许易赐下功法,他又伏地痛哭。
许易摆摆手,“行了,你赶紧帮我备点货,我此番动身,元丹,药草之类的,你多多备了,我有大用。”
荒祖领命,便即下去奔忙,临及午时,荒祖来见许易,交付两枚储物手环。
许易神念侵入,吃了一惊,“竟有这么多,怎么回事?”
他虽甩手不管广龙堂,但大方向上,却始终把控,按他的推算,是不可能有这许多元丹和丹材的。
荒祖道,“公子不必疑惑,生意只有越做越大,岂会越做越缩,市面上的元丹丹材又涨了,咱们的拍会也越来越火爆,现在挣的几乎是独一家的钱,势头岂能不好。”
许易含笑点头,“如此最好,对了,有两件事,你须得注意,其一,我离开的事不要声张,就说我在闭关,不管多久,就说我闭关就是了,反正有大阵警卫,没人进得去。”
荒祖点头道,“老卢省得,若是没公子镇压,说不定那些宵小之辈,又要冒出头了。”
许易道,“第二桩,你帮我打听吟秋的消息,若有消息不得轻举妄动,第一时间通知我。”
荒祖小心记了。
这日晚间,一个斗篷人借着夜色,来到了庆兴城中的一家经营传送阵的商会。
在约定时间的最后那天,许易赶来了一家唤作景轩的茶楼,按照徽章中说的,他换了一身白衣,手持一柄黑色纸扇,在最高层楼坐了。
不多时,便有一位黑衣中年踏上楼来,看了他一眼,调头朝楼下行去,许易紧随其后。
黑衣中年将他引进一家商会,指着一间雅室的大门,传音道,“你到里间稍事休息,今夜子时我来接你。”说着,便转身离开。
既来之,则安之,许易干脆在雅间的软塌上躺了,不知睡了多久,心中一掉,猛地睁开眼来。
便在这时,他所在雅间的房门被推开了。
却是他新修出的感知之妙,发挥了警兆作用。
“走吧。”
黑衣中年传音罢,转身又去了。
许易只好跟上,他早知道金丹会今非昔比,却没想到已经高傲到了这等地步。


一百三十三章  当头一棒

黑衣中年引着他到了城南的一座宅院前定住脚,指着宅院的朱红大门传音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
言罢,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许易感知放开,立时将宅院内的情况一览无余,却有近二百人,聚集在宅院地下的一间宽阔大厅中,似在等待什么。
当下,他阔步朝大门行去。
入得大门,立时便有人接住他,传音问题索要入学凭证。
许易取出灰质徽章,那人微微诧异,脸上有了笑模样,“原来是会友,这一批能进入的会友极少,尊驾必定不凡。”
说着,掌中多出一块玉石,催动禁制,玉石浮出光晕,侵入许易的灰质徽章中,瞬息,玉石光晕散尽。
那人拍了拍手,立时有一名随侍前来,引着许易去了,正是朝的那间宽阔大厅所在的方向。
入得大厅,随侍退开,许易寻了个角落方向,便自在蒲团上坐了。
他暗暗感悟场中诸人气势,暗暗吃惊,竟是强者云集。
他早知道此番进入金丹学府的必定多是权贵出身,在当今修炼界,就没听过有权贵会不是大修士的。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许易还是颇为震撼,场中有几人的气势之强,远远超过了赤火真人,他甚至怀疑这其中会不会有灵根三层的强者。
许易在殿内待了近半盏茶,一个黑衣人突兀地出现在大厅内,吩咐诸人皆散开至角落。
却见黑衣人挥掌一撒,上百块玉牌凌空排开,或悬浮空中,或置于地上,杂而不乱。
下一瞬,四枚灵石被黑衣人洒了出来,那四枚灵石才现于空中,许易的眼睛便暴凸而出。
上品灵石,他也是见过的,但眼前的四枚灵石所散发出的精纯灵力,远远超过了上品灵石,更完全超过了他过往所见的全部灵物。
黑衣人双掌急舞,一道道玄妙的灵气涌入场中,四枚灵石瞬息激活,下一瞬,上百块玉牌被点亮了,璀璨的光亮刺人眼目,那道道光亮散发着玄奥的气息。
多次时空穿梭的许易,几乎瞬息就体味出这是时空的味道。
难道他要在此间,凭空布置出传送阵?
半盏茶后,空中无数流光停止了漾动,黑衣人道,“都进来吧,记住,集中气血和精神,今次的穿梭,非是在乌风国内,乃是打破禁制,所需的力量惊人,你们受到的震动,也必定极大。”
黑衣人话落,不知多少人眼中迸射出激动的目光。
他们虽是一方天之骄子,可因为天道规则的束缚,根本不曾出过乌风国。
如今,金丹学府立于乌风国外,岂不叫人激动。
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这个世界的全貌到底如何?
不止许易想知道,场中众人都想知道。
这一刻,没有谁犹豫,众人几乎同时摄入巨大的光幕中。
光幕一闪即灭,上百玉牌和四枚灵石,如烟消散。
………………
再恢复感知的时候,许易最先的知觉,不是眼中映入的景象,而是彻骨的冰寒,空气中的气温低得吓人,他慌忙搬运气血,这才立时恢复了温度。
送目四望,却是置身于一片开阔的坡地上,远方俱是险峻山峰,山林葱郁,似乎并未受极寒气温的影响。
许易正四下打望着,又有一大批身影,自西边落下,感知放出,方圆千丈内,竟已聚集近千人。
感知再远处,却不知又是何景象了。
传送之际,当黑衣人言说,传送的目的地不在乌风国内,许易便意识到金丹学府的规模,可能超乎想象。
就在许易用心体察周遭情况之际,一道惊呼声传来,“我的星空戒不能用了。”
许易赶忙朝自己的星空戒催动念头,竟发现自己的星空戒也被锁死了,内里的空间,根本无法感知。
“不好,我的用不了了。”
“我的也是……”
“……”
随即,惊呼声响成一片。
下一瞬,一道声音渺渺远远的传来,“无须惊呼,在学院期间,你们自外界携带而来的空间宝物将无法开启,稍后学府自会赐下储物环与你们平日之用。”
话音未落,场间顿起巨大的哗声。
许易也万难接受,为了这次的学府之行,他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
不仅备下了大量用作淬体和交易的元丹,还备下了不菲的丹材,以便在学府内学习时使用。
这些都不提,还有秋娃呢,秋娃可还在星空戒内呢。
转念一想,他又放下心来,星空戒内已成一方小天地,环境优美,资源充足,秋娃在里间,漫说待上几个月,就是待上几年,也应当无虞。
许易心情平复了,场间众人的哗声,宛若海浪,一浪更比一浪猛烈。
到场的几乎全是权贵,极少向许易这般的功勋之臣。
若非许易的这个名额,赐下来的早,若排到最后,其实也没了。
没办法,金丹会的华丽转身实在太成功,震动了整个修炼界。
金丹会上层完美地利用了自己的能力,开辟了金丹学府,各方势力无不瞩目。
为了名额,各种明的暗的交易不绝,原本金丹会准备留给自己内部会员的名额,都不得不大量被压缩。
场间的这些天之骄子们,为此次金丹学府之行,准备得远比许易充分。
各自的星空戒内,装满了存货。
如今,还未开启,便被封闭,这种打击,简直就似当头一棒。
“闹什么闹,谁在吵闹,立即逐回原籍。”
来自天边的声音又起,原本喧闹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轻重,为了这个金丹学府学员的名额,自己背后的势力,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转瞬压服全场,那道声音越发冷峻,“这里是金丹学府,不是你们的少爷府,小姐府,来到这里,你们最好忘掉你们曾经的身份,在这里,你们的身份只有一个,便是学员。”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你们能到此,便算自动和我金丹学府签署了生死状,即便在此身亡,我金丹学府也不会对你们任何人,负有任何责任。”
“当然,有谁后悔了,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一百三十四章  蛮荒建学

声音停顿十息,无人敢应声,那道声音又道,“很好,无人退出,看来这次来的都是英秀,我期待你们今后的表现。好了,现在下发金丹徽章和储物手环,以后,所有的通知、命令,都会在徽章中直接发布。好了,最后送大家四个字:服从、团结。”
说罢,那道声音消失。
随即,天空飘来很多储物手环,和灰色的徽章。
一枚储物手环准准落在许易头上三尺位置,被他伸手摘了下来。
他朝四周看去,所见其余人等的头上几乎都是储物手环和徽章齐备,像他这般早早便拥有徽章的寥寥无几。
枯等了半柱香左右,徽章终于发出了光晕,念头沉入,立时有文字浮现。
不出所料,尽是一些规则之类的。
许易越看,眉头越是紧皱。
他觉得与其说是来做学徒,不如说是来做劳改犯的。
文字说得很明白,暂时诸人的活动期间,就在这巨大的盆地中。
盆地周围布置了周密的禁制,护佑大家的安全。
近七天的时间,要求所有学员按照督导员的要求,开始兴建金丹学府的南方学院。
值得一提的是,文字中介绍了场间的三千名学员,来自南方十七国。
许易到此界许久,也没弄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架构,他求诸于各种典籍,也所知有限,只知道这里确定是四大洲界,他所处的乌风国在北俱芦洲,整个北俱芦洲似乎是由一些大陆板块给组成的。
再想知道多一些,就不能了。
如今金丹学府弄出了这个南方十七国的的南方学院,很明显,便还有其他的学院。
由此推断,金丹学府的实力,是至少涵盖了一个完整的大陆的。
当然,这些也不是许易目前所关心的,他目下最关心的如何应付眼下的糟糕局面。
场间的气氛很压抑,很多人都忍不住哀叹出声。
他们虽是修士,却也是贵人,何曾干过苦力,虽未必劳苦,但面子先就挂不住了。
更无语的是,规则限定了,他们不得私自开辟洞府,哪怕是地穴。
照这种情况,在所谓的督导员没有到来前,大家就得在这寒风刺骨的草坡上,无水无食,这般干熬着了。
当然,对他们这些大修士而言,长时间不饮水不进食,高温严寒,都不能构成巨大的威胁。
但都是养尊处优惯了,似这般的苦日子,给人的体验,十分不佳。
不管怎样,现实再残酷,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接受了。
到了下半夜,残月已朦胧,山风呼啸,刺骨如刀,连许易都不得不收紧了毛孔,全力搬运气血,来抵御着这残酷的严寒。
三千人,分成了数个大圈子,许易视线所及,始终只有四五百人,感知放开,倒是能感应到坡后,还有大量人马。
眼前的四五百人,到了这会儿,也没一个在站着扮高冷了,各自散落成十余个圈子,数十人围着汹汹篝火,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忽的,场中起了悠扬的箫声,方一入耳,便扎去了心来。
婉转的箫声,如一汪清泉,汇入人的心田,又似多情的恋人,思归的游子,在耳畔轻轻倾诉。
在这荒冷孤寒的夜里,万籁皆寂,此一道箫声,宛若天籁,抚慰人心。
一曲奏罢,掌声如雷。
吹奏玉箫的女郎站起身来,冲众人抱拳一礼,“兴之所至,情难自禁,浊音污耳,有扰诸君清听了。”
立时有人喊道,“长夜漫漫,正无聊之际,得闻仙子一曲,满腔的腌臜气,都泄尽了。”
有人打破了沉闷,气氛顿时活了过来,众人沟通不绝。
这种情况,对许易而言,也实属罕见,一众在外间叱咤风云的大修士,尽宛若闲汉一般,围着篝火坐了,彼此抱团取暖,聊天解闷。
这种感觉很怪,但又很好,让人觉得真实。
世界真实,人也真实。
忽的,许易念头一歪,陡然想到,这种情境,也许正是金丹学府的大人物们,刻意营造的。
否则,以金丹学府如今的名声和资源,不可能连一个学府都造不起来,更不可能让这批学员来了,连个落脚的地儿也没有,就在这寒冷的夜里,残风饮露。
既是刻意为之,总有其目的,许易沉思片刻,便猜到一些。
场间的气氛越发热闹,有人放歌,有人玩弄法术,一个篝火堆,便是一个圈子,没有人打听谁是什么身份,更没有谁聊起丹药、功法,眼前的场面,仿佛成了一个大型的新生联谊会。
场上气氛越发高涨,忽的,一道厉啸传来,巨大的啸声,下一瞬,西方千丈处起了耀眼的白光,是防御结界被攻击的迹象。
结界震动衍出的飓风,瞬间将无数篝火扑灭。
天上的残月,也隐入厚厚的云层中,四周一片黑暗,只听见那剧烈的嘶嚎,始终不绝。
渐渐地,吼声越发多了,密了,四面八方闪耀的白光,越来越急。足足过了近半个时辰,吼声才渐渐远去,众修士议论蜂起,但再无人高声,也无人点燃篝火。
三千灵根修士汇聚,自不会畏惧什么大妖,但此间形势不明,没有人愿意惹麻烦,更不愿给别人带来麻烦。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那东西是个什么妖物,动静这么大,足见其本领,若是妖族,必是大妖,既是大妖,怎么可能如此颟顸,好似无智慧的蠢物?”
“…………”
许易所在的圈子,也就先前的古怪嘶吼,发起了讨论,似乎找到了新话题,大家聊得都极热闹。
“莫非是蛮兽?啊呀,我知道了,这里定然是蛮荒境。”
一道惊呼,越过山坡传了过来。
四面八方的讨论声,陡然剧烈起来。
“必定是蛮荒境,我曾经看过关于蛮荒境的记载,说这里的天气昼夜两极,百日极热,夜里极寒,再联系适才所见的蛮兽,应当是蛮荒境无疑。”
许易对面的圆脸胖子蹭地立起身来,高声呼喝。
“若真是蛮荒境,那可就有意思了,这可是罕见的几块处女地啊。”
“我金丹学府好大的面子,哈哈,先前,我还瞧不上这一片荒凉,现在看来是我眼皮子太浅了,有意思,真有意思……”
“…………”


一百三十五章  采石

场中气氛越发热烈,许易也是心潮渐起。
蛮荒境的名号,他在典籍中听过,是这个世界罕见的一些不曾开发的秘地之一。
为一些大势力联合把控,设立了大禁制。
如今,金丹学府能将一处分院,建在此处,足见其能量。
而对许易这些学员而言,一处不曾开发的秘地,往往意味着巨大的资源,和不可预测的机缘。
如此美妙之地,自然令所有人兴奋。
这一番闹腾,直到东方发白,第一抹晨曦才投下来,几乎已呵气成冰的气温,开始快速回暖。
忽的,数道黑影出现在一群白衣学员中。
领头的是个枯瘦老者,朗声道,“你们的任务是开凿对面的山峰,获取巨石,来帮助修建学院,记住,不许动用灵力,更不许动用兵刃,巨石不得少于三千斤,须按督导员的要求,将巨石挪移到指定位置。”
言罢,枯瘦老者消失不见,只余下那数名黑衣人,散落在各处。
场中顿时陷入了沉寂,才因发现此处是蛮荒境,而生起的欢喜,又在学府似这严苛到残酷的规章下,如泡沫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海浪一般涌来的巨大失望。
一时间,场面几乎静止。
没有人动作,几名黑衣人也不催促。
忽的,一道身影,冲霄而起,几个起落,攀上对面的山峰,撮掌成刀,奋力劈砍,立时砍得石块扑簌下落,一块小山般的方整巨石,被他扛着,从半山腰上,腾空跃下。
轰的一声巨响,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不得动用灵力,只能采取这般近乎自残的搬运模式。
不多时,那人满身灰尘,快步而来,将巨石搬运到了指定区域,二话不说,转身又去了。
这下,众人全动作起来。
谁都不是傻瓜,有了一人做出榜样,自然引人深思。
昨日,学院方面弄出如此艰苦的条件,只要是个人都猜到了是故意磨众人骄气。
如今,弄出一个自建学院,不过是在昨夜的基础上加以深化。
忽的,许易想起了昨夜初至时,传来的那道渺远的声音中的最后的提醒:团结、服从。
“初到贵宝地,还是按规矩办事的好。”
许易定下心思,也加入了劳作大军。
这一开工,便没有歇息之期,从日出干到日落,白日的气温严酷得宛若火烤,身为修士,对付严寒好办,搬运气血即可。
对付酷暑,也好办,静止气血涌动,打开全部毛孔,也能抵挡。
当然,最简单的办法,是含一块冰晶,保证通体舒坦。
而眼下的情况,不是酷暑,只要日头在,气温便高得如火烧烤。
想打开毛孔容易,可想静止气血,根本不能。
那动辄数千斤的巨石,从高空砸落,为了保证巨石不碎裂,砸落之际,全靠双臂御力,更不要说,还要砍、劈、负重搬运,气血想不鼓噪都不能。
堪堪熬到太阳落山,几名黑衣督导员依旧没有喊停的意思,只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一众学员,也无人歇息,皆继续砍劈着巨石。
谁都不傻,都看明白了,这种辛苦的劳作,必是一场历练,说不定背后还隐藏着不小的好处,没有人愿意在这场争竞中落后。
从白日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日,没有人肯歇止。
一连三天过去了,终于有人撑不住,瘫倒在一边。
这一瘫倒宛若瘟疫一般传染开来,连续有数十人选择了休息。
纵使灵根修士,这般繁重无休的纯体力,兼之如此极端天气,也断难坚持。
其实,最要命的还是没有补充,不仅无法补充丹药,连食物和水都不准补充。
一般情况下,修士是不愿意服用辟谷丹的,对储物宝物的封禁来的如此突然,没有人能提前做准备,自然无人提前服用辟谷丹。
持续的重体力下来,所有人都饥肠辘辘,更要命的是,巨量汗液的流失,弄到后来,所有的修士都紧闭了毛孔,阻止汗液排放,哪怕体内的温度疯狂攀升。
许易也在坚持着,他主要是饿,别的感觉还好,至少不像大多数人那般,持续了三天下来,觉得疲累欲死。
锻体到他这个份上,已经极少有体力活,能累着他了。
但今次,这种极端环境下,他隐隐感觉到肌肉和筋络有酸痛感传来。
他不惊讶,反倒欢喜,因为这正是肉身得到锻炼的征兆。
为了不过于拔尖,他控制着自己开采、搬运巨石的速度,即便如此,以他目力所及的三百人中,也只有二十余人在数量上超过了他。
其中有三人几乎超过了他搬运的数量近一半。
那三人皆是灵根三层的修士,实力可怖。
当然,这三位有没有留有余力,却是许易所不知道的。
不过,许易暗觉,自己若是全力施展,眼下的速度还能快上一倍,持久性更是不可预测。
到了第五日下午,许易歇了下来。
他不想太冒头,因为到了这日上午,已经没有灵根一层的修士在坚持了,绝大部分灵根二层也放弃了。
坚持到了下午,许易已经是小小露了一把脸,有两名督导员几次特意靠近他,又作漫不经心状,从他身边溜过。
向他瞩目的学员,更是不知凡几。
暗中猜测他来历的不少,猜测他能坚持到几时的更多。
获取不错的成绩,是许易的愿望之一。
刷出小小的存在感,则是愿望之二。
他很清楚,在这个学府生存,需要的不仅仅是好好学员,也需要尖子生。
许易不想做光芒四射的那个,但绝不能泯然众矣,谁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谁又知道这个学府还有什么奇葩政策。
所以,保持中上露尖,而不出类拔萃,就是他目下的基本策略。
许易瘫倒在地后,对他的关注热度,立时便衰减了。
他捕捉到不少传音,汇总一下,无非在说,“恐怕是修了了不起的锻体秘术,仅此而已,若是超级天才,怎么可能还停留在灵根一层。”
到了第七日下午,先前宣布开采巨石的黑衣老者再现。
随同老者到来的,还有大批的黑衣人。


一百三十六章  分舍

黑衣老者大手一挥,众黑衣人同时动作起来,灵气纵横,满场的巨石,如棋子一般,被摆弄起来。
除了这些巨石外,还有各种的青条石,圆木,装饰材料。
上百名黑衣人,从日出,干到正午,一座充斥着整个盆地的巨大建筑,便被建造完毕。
临及最后,黑衣老者凌空洒出一枚玉牌,玉牌放出万丈光芒,笼罩整个盘地,勉强堆砌起了的巨石,木屋,亭舍,瞬间一新,严丝合缝。
不少学员凌空而起,送目打量,皆连连赞叹出声。
许易亦腾高而望,却见一座座的宅院,次第相连,绿荫葱茏,古色古香,哪里像是仓促建造,分明是最精巧的能工巧匠,花了巨量工夫,细细雕琢而成。
“好了,大戏看完了,你们赶紧去兑些吃的喝的吧,若是叫学员生生饿死在此间,可就是我金丹学府开办以来最大的笑话了。”
黑衣老者话音方落,众学员胸口的徽章再度浮现光晕。
念头探入,立时浮现的是整个恢弘学府的地理图,以及绩点数目,和着重标出建在西北方向的兑换堂。
没有人纠结那绩点数目的多少,几乎是才瞧清兑换室的方向,所有人皆朝那边奔去。
许易也不例外,他本是饕餮之徒,这几日的辛劳,可是将他饿惨了。
兑换堂修得的确不小,可也容不下三千人同时蜂拥而入。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许易才排到一间兑换密室。
他积攒了足有七十个绩点,先前在等待时,各人交流不绝,他已知晓这个数目,是普通学员的平均数还多。
所谓的绩点,文字也有解释。
按许易的理解,这个绩点,就是此间的饭卡,除了不能和学员之间交易,能在兑换室兑换一切资源。
很快,许易就挨了当头一棒,所谓的一切资源,就是各种干粮,熟肉,清水,以及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便是元丹和如意珠。
除此外,再无余物。
许易不敢挑肥拣瘦,盘算片刻,便将绩点全花了,兑换了大约七日的口粮,一枚如意珠,剩余的全兑换成元丹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过兑换了五千元丹。
本来,此间的汇率,是一绩点比一百元丹,七十三个绩点,足能兑换七千三百元丹,在乌风国,一枚元丹足够买回一年的干粮,可在此间,二十三个绩点,也不过勉强凑足了七日的干粮、清水。
顾不得多加感慨,外面的学员已经将石门敲得梆梆作响,许易不愿惹人烦,赶忙钻出门去,寻了个空地,便猛地狂吃狂喝起来。
顿时,无数道愤怒的目光扫来,许易赶忙又换地方,转到一处僻静所在,匆匆填饱了肚子,便倒在草坡上打起了盹儿。
他不敢深睡,还等着一会儿院方安排房间。
迷迷瞪瞪,半个时辰后,胸前的徽章有了动静,念头探入,果然是房舍的事,今晚他不用露宿了,睡觉的地方安排下来了,不过不是房间,而是床位。
文字解释说,学府才造好屋舍,还需要设立各种禁制,以及抽调、接引地肺之火,暂时给诸位学员安排了床位,各人按照编号寻觅,五人一间。
许易一抬头,被他们采掘巨石的四面山峰,不知何时,被料理得平滑如镜。
并开辟出了一个个洞府,每一间洞府的石门仅容两身,石门上空银光灿灿,标记着数目。
四面墙壁,一共开辟了数百间,银光灿灿一片。
数目的标记,顺序排列,很快许易便找到了自己的洞府。
他腾空而上,取出徽章,催动灵力,轻易地唤开了石门。
才入内,许易便无言了。
石门内的空间,无比的逼仄,左右方向,一高一低各架了两块木板,靠最里间也横了一块木板。
木板也只有一人半宽,躺上去,不乱动,倒不会掉下来。
尤其是上面的铺位,坐起来也就勉强不碰着头。
逼仄的石洞内,一颗晦暗的珠子嵌在顶端,发着欲灭不灭的昏光。
许易进来时,四个汉子各自阴着一张脸,朝他看来。
他一进来,本就逼仄的洞府,越发拥挤了。
五人面面相觑,各自一言不发。
许易做梦也没想过会有今天,即便是他前世读的武汉信息传播职业技术学院的宿舍,也不至于低端成这样。
“后进来的那个,往边上让让,老子要出去。这鬼地方,不是他马人待的。”
里头传来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发话的是坐在左侧下铺的汉子,圆脸,身量颇长,站起来,几乎快顶到洞顶了,看气势,竟是灵根二层。
许易侧开身子,那圆脸壮汉从他身边行了过去,好像一块钢铁从肌肤上压过去。
石门才打开,众人胸前的徽章同时亮了。
“草他娘娘的,早知道让他马铁老二来了,老子挤破头,就他马挣来个这?”
圆脸壮汉怒骂一句,转身从许易身边挤了回去,一屁股坐回原位,压得木板嘎嘎作响。
原来,徽章中传来的文字,正是严禁诸人在休息时间,离开洞府。
场间的气氛瞬间低沉了下来,即便是坐牢,也没有这样坐的。
许易很受伤,身子一旋,跃上左侧上铺,也是唯一的空位,正在圆脸壮汉上头。
他直挺挺地躺了上去,闭目练起了清心诀。
如此糟糕的环境,不赶快睡着,难道还要开个新生茶话会么?
都是大修士,没人主动套近乎,许易这一躺,连续有三人都躺了下来。
圆脸壮汉闷坐半晌,也直直躺了下来。
昏暗的灯光,映着五张各生戾气的脸。
忽的,五人胸前的徽章再度点亮,许易不耐烦地将念头沉了进去,下一瞬,一骨碌坐了起来。
其余四人几乎也在同时坐了起来,各自瞪圆了眼睛,彼此打望着。
原来,文字要求,五人选出舍长,并规划好了接下来七日的任务,出防御,入莽林,采撷幽兰草,获取绩点。
最引人注目的一句是:在舍长的带领下。
权力之争,自有人以来,就不曾断绝。
谁都想做管人的,而不愿做那被人管的。


一百三十七章  舍长之争

“你们三个就别争了,灵根一层,怎么也不好管我们两个灵根二层的不是,我头上的,我劝你也别争了。老子大号铁大刚,紫火国镇南王世子,十七岁就培灵大圆满,二十五岁成就灵根一层,如今不过二十九岁,已成就灵根二层两年。你什么情况,可以拿来说道说道。”
圆脸壮汉自说自话,自动划分了决赛人选,又点明了自己的情况。
许易当真吃惊不小,他自问修行够速的了,怎么也没想到,此间还有二十九岁的怪物。
“铁兄好大口气,凭什么让我们不要争了,难道规则有说明,灵根一层不许竞争么?你二十九岁也不过灵根二层,不才蒋飞,时年二十有二,成就灵根一层已有一载。至于我老子是谁,诸位就不必知道了,能来这里的,谁没有一个值得吹嘘的老子?”
许易对面的黄面青年,冷哼一声发言了,铁大刚怒面通红。
单看这履历,的确盖过了铁大刚,二人的差距,不在天资,而在时间。
“哼,在下段天岱,成就灵根比诸位都晚,三十三岁才堪堪成就,不过鄙人是水系异灵根。”
黄面青年下铺的黑面男子冷声道。
他话音方落,便连始终未动的单独一铺的白面青年也坐起了身子。
诸人皆朝段天岱看来,段天岱虚虚一抱拳,面有得色。
白面青年道,“在下孟晚舟,今天四十有二,成就灵根二层十三年,预计两年内,合成玄宫,成就灵根三层。”
许易暗暗咂舌,又开启了他的老套路:责怪起老天不公。
他拼了老命,历劫无数,辛苦五十载,还比不过这些毛头小子。
哎,真是任你天纵之才,也不如有个好出身。
这些年来,他已经麻木了。
人家生在上界,含着金汤匙出生,他眼红也没用。
说不定,自己将来修炼成仙,神仙老子直接生出神仙儿子来。
许易正腹诽不绝,却惊讶地发现所有的目光,皆朝他投来。
显然,一舍五人,四人都做了自我介绍,就剩他一个,这神秘肯定玩不起来。
许易抱拳道,“在下许易,灵根一层,时年四十有九,乃乌风国玄清宗长老。”
他话音落定,众人皆怔怔望着他。
“这就完了?”
蒋飞瞪着许易道。
许易点点头,他实在不知这些人还要听什么。
“不可能,你混的这么凄凉,怎么能入金丹学府,你老子是掌教?”
段天岱亦是不信。
铁大刚、孟晚舟亦盯着许易,显然觉得许易的自我介绍,有些说不过去。
“噢,对了,许某以前救过一人,那人似乎是金丹会的,后来我就得了这枚徽章,然后就收到消息,让来这里了。”
没办法,这些人要合理化,许易只好造一个合理化给他们。
虽是编纂,但离真相不远,只不过为省一些口舌。
“行了,鱼也好,虾也罢,反正来都来了,又赶不走,大家也算都认识了,废话就不说了,这个舍长,铁某要定了。”
铁大刚冷着脸,呼呼说道。
孟晚舟微微一笑,“这种斗气般的话,还是不说的好,什么你要定了,我要定了,最后还得看各人的本事。按规则,动手自然不可能,拼炼丹本事,咱们没材料,思来想去,也只有动嘴了。”
“孟某先说,孟某一旦成为舍长。待毕业时,奉送四位舍友一人十万元丹。”
许易惊得眉毛险些飞了,“这是打算搞竞选,加贿选啊!真他娘的好大手笔!”
孟晚舟先声夺人,蒋飞才要开口,忽的,耸耸肩,“看来,这个舍长注定和蒋某无缘了,我退出,你们继续,谁条件更好,蒋某就支持谁。”
蒋兄弟一点也不装,干脆利落地表示强烈支持贿选。
段天岱道,“我没孟兄那么豪富的身家,但段某乃是异灵根,段某衍出的异能乃是过人的目力,登高而望,段某能望尽五十里之遥,试想,若用此秘术,在寻觅幽兰草时,会有多么重要的作用?”
说完,段天岱一脸的自得。
异灵根,是他受重用的关键,也是他得以到此的根本原因。
蒋飞道喜道,“这倒是个好本领,若是用好了,作用不小,几位,我看就选段兄吧。”
“笑话!”
铁大刚冷声道,“你们只有区区灵根一层,不管天赋再好,如今就只是灵根一层。蛮荒境处处凶险,离开结界,去往莽林深处采药,遇到威胁,还不是我和老孟挑大梁。我说了这个舍长,只能在我和老孟之间产生,你们争也没用,一个武力不足以维持大局的舍长,何以服众。”
“另外,老孟说他一人奉送十万元丹,铁某送二十万,若选我老铁做舍长,今后在这学院中,保管没有人敢欺负尔等。如何?”
段天岱哈哈一笑,“铁兄说的有理,还是大局最重要,一个舍长,又不是仙位,我退出了。孟兄,你加不加价,你若不加价,我便选铁兄了。”
孟晚舟摆摆手,“我就带了这么多元丹,老铁都出了血本了,我不和他争。”
铁大刚大喜,擂得床板砰砰作响,“你们有眼光,选我老铁一准不错,跟着吃香喝辣吧。”
“慢着!”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冲淡了铁大刚的喜悦。
铁大刚瞪着说话的许易,“莫非你也想来献丑,你今年四十有九一把年纪了,还逞什么强?也好,我也听听你有什么条件,能胜得过。”
许易淡然道,“我没什么条件,只有一条,若我做舍长,前进时,我在最前,撤退时,我在最后。仅此而已。”
此话一出,孟晚舟,蒋飞,段天岱三人的眼睛同时亮了。
尤其是段天岱盯着许易,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许易,若有所思。
铁大刚沉默片刻,指着许易道,“就冲这句话,你小子就算个人物,不过,这个舍长,我不打算让你,所以,你说的这条,我也能做到,你还有什么话说。”
许易沉默了,眼前的局面,既古怪又麻烦。
眼前的争锋不能实证,全靠嘴皮子。


一百三十八章  声名远扬

原本嘴皮子功夫是许易的强项,眼前的铁大刚就是个浑货。
他俩如今就好似对赌,赌注都是空头的,一个说我跟十万,另一个马上再跟十万。
关键时,目前的牌面,明显是铁大刚占有,谁让人家是明码的灵根二层呢。
即便是许易梭哈了,铁大刚这浑货大不了也梭哈,最终败的还是他许某人。
许易从未遇见这种情况,一时间,倒被乱拳打死了老师傅。
“你是许易,广龙堂堂主?”
段天岱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指着许易喝道。
一时,众人皆朝段天岱看去。
许易道,“正是许某,不知段兄是……”
段天岱一拍床案,“果然是你,既如此,我这一票,就改投许兄了。”
蒋飞、孟晚舟面面相觑,铁大刚气壮如牛,高声道,“出尔反尔,姓段的,你还算不算个男人,姓许的到底私底下许了你什么好处?”
许易也是一脸茫然,他完全不知这段天岱从哪里冒出来的。
“铁兄不必误会,诸位也不必误会。段某来自乌风国,这位许兄若是我说的那位许兄,定然也是来自乌风国。”
段天岱盯着许易说道。
许易点点头,“在下正是来自乌风国,未料段兄听过许某的薄名。”
铁大刚冷哼道,“这么巧,原来二位是老乡,我倒想听听你段兄要说一段什么故事,能将这位灵根一层的许兄,镀上一层金身。”
段天岱道,“其实,许兄的经历,在乌风国流传颇广,我也只当是传说,没想到今日见了真人。铁兄不必愤怒,段某不是诳言之人,说句诸位可能都不信的话,这金丹学府的开办,便和许兄大有相关。”
“牛皮吹破了天去!”
铁大刚大笑。
蒋飞和孟晚舟皆皱了眉,显然认为段天岱吹得太离谱了。
金丹会在他们的国度,几乎是突兀冒出来的,一问世便席卷天下,势力之大,超乎想象,怎么会和一位灵根一层的修士扯上关系。
段天岱微笑道,“诸君不必多疑,且听我慢慢道来。其实我对许兄的了解,也是自他成为广龙堂堂主之后,弄出的惊天动静。后来,我才仔细了解了一下许兄这个人,许兄不介意我透你的底吧。”
许易摊了摊手,“介意有用么?”
段天岱哈哈一笑,“的确没用,咱们被憋在这么小的一间屋子里,若不说些有趣的闲话,肯定会憋疯的。所以,许兄您的传奇经历,我是忍不住不讲的,早讲晚讲,反正都要讲,索性现在就讲个明白。”
“据我所知,许兄是四五年前加入玄清宗的,而且当时许兄还未进入灵根期,是一名试弟子……”
段天岱才起了个头,便被铁大刚打断,“开什么玩笑,适才许易自己说他是玄清宗长老,五年时间,从一个试弟子升任了长老,你们二位不会是没对好词吧。”
段天岱道,“这就是许兄的神奇之处,他不过用了两年时间,便在一次大比中,由试弟子直进内门弟子。尔后,又接手了玄清宗手下的一个商铺,唤作广龙堂。后面的就是重点了……”
段天岱详细地将许易在广龙堂如何一番翻云覆雨,如何成功攫取到了巨额财富,渲染得淋漓尽致,好似亲眼目睹一般。
许易毫不奇怪段天岱为何知道的这么详细,他听荒祖说过,他弄的那一出,已经成了经典案例,不知多少商会都在潜心研究,即便不能骗人,至少不能再被人骗不是。
“原来金丹会是这样从幕后走到台前的,我说这个金丹会怎么就突然蹦出来了,看来,许兄先前在说瞎话啊,你入学院的名额原来是这般来的。”
蒋飞拍案呼道。
显然,他信了段天岱的话。
因为段天岱说的内容,根本不可能是临时编纂的,而且这里的五个人,都是随机分配的,不可能存在提前安排。
所以,段天岱和许易凑在一起,纯属巧合。
而且,以段天岱的身份,根本也不会为许易去绞尽脑汁,编这么高难度的谎话。
铁大刚冷哼一声道,“即便如此,又怎么了,能说明什么?和这个舍长有何关系,即便你将许易吹成一朵花,他还能许诺什么条件?”
铁大刚显然也信了段天岱之言,他的高傲不能容忍他在确信无疑的事上,胡搅蛮缠。
不等段天岱说话,便听孟晚舟道,“铁兄,你何必太执着,我也选许易。”
铁大刚勃然变色,孟晚舟挥手道,“我不是和你斗气,而是从大局出发,一个舍长的名位是小事,带领整个小团体,渡过危险,采撷幽兰草,积累绩点,才是关键。许易能以微末身份,博得如今的地位,本身就证明了其超强的能力。换作是我,我也绝不能复制他的成就。”
“广龙堂的崛起,万分精彩,我相信段兄便是临时编纂,也编不了如此严丝合缝。由此事足见许兄机变之才,率领一个小团体,可不光是战斗力强悍,主要还是看智慧和机变,此二者在关键时刻,足能拯救性命。”
孟晚舟的分析,令蒋飞和段天岱连连点头,显然铁大刚大势已去。
“看来煮熟的鸭子,注定是要飞了,铁某再是不甘,又能徒呼奈何,可叹铁某一身本领,却输给了一段故事。”
铁大刚叹声说道,虽然不甘,却讲规矩。
许易道,“铁兄如此执着,我取这个舍长,倒是夺人所爱了。这样吧,我和铁兄赌一局,铁兄若胜了,这个舍长的位子,在下心甘情愿让给铁兄。”
“赌什么?”
铁大刚粗中有细,不直接问“此话当真”,而问“赌什么”,干净利落地将比斗落实。
许易道,“战斗伤和气,炼丹没材料,不如你我便赌一把气力,掰腕如何?”
铁大刚陡然雄起,蹭地立起身来,头颅撞在木板上,险些将许易顶得飞起。
“若是比输了,铁某便认你这个舍长,再不多放半个屁。”
他是灵根二层,已打通了一百零八道隐窍,肉身强横,力量霸道,更兼他苦修族中的锻体秘术巨岩术,力大雄浑。


一百三十九章  掰腕

此前搬运巨石,铁大刚独得五十三绩点,在灵根二层中,也是笑傲群雄。
他所在的小圈子内,他是灵根二层中撑到最后的几人之一。
当然,他拥有强烈的自信,却也不会小看许易。
广龙堂攫取的故事,充分说明这是个狡猾多智的家伙,若无把握,许易也必定不会提此赌局。
憋在小屋子里,难得有热闹,没有谁阻止,反倒积极配合。
孟晚舟激发了灵力,凭空竖起一块几乎凝实的平台。
蒋飞、段天岱见状,也各自激发出一块灵气织就的平台,几乎贴着地面。
如此准备,正是为了二人比斗之用。
否则,若是二人真斗开了,力量雄浑到极处,一个借力,非把这地板踏穿不可。
“请!”
“请!”
许易,铁大刚各自踏上一块平台,两条手臂置放在孟晚舟激发的灵气平台上。
因着铁大刚的身量,高了本就瘦长的许易一头还多,三块平台,又调整了高度,调到了二人最佳发力的位置。
两只大手瞬息握紧,充作临时裁判的孟晚舟才叫一声开始,蓄力许久的铁大刚本就极粗的手臂,瞬间膨大,宽松的衣袖立时绷紧,能轻松拽起千年巨木的恐怖力道,如排山倒海一般,朝许易那细长白皙的大手袭来。
许易微微一笑,大手翻下,铁大刚涌来的山海之力,好似遭遇了天地倾覆,毫无反抗余地地被摧毁。
啪,铁大刚的手臂,被死死按在了平台上。
两只大手相交,从开始到结束,竟不足三息。
几乎孟晚舟才叫开始,便结束了。
铁大刚涨得满脸通红,冲许易虚虚一抱拳,叫了声“你赢了,许舍长。”
翻回木板,便倒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其余三人正准备欢呼,见得铁大刚这般模样,倒是不好说话了,皆传音祝贺许易。
这一刻,铁大刚、孟晚舟、蒋飞、段天岱四人心中,无一人敢将许易当作灵根一层来对待。
掰腕当然证明不了真实的战斗力,但许易胜得如此轻描淡写,背后没有可怖实力做支撑,是不可能的。
选出了舍长,许易也没做什么当选宣言,道了声“时间不早,明日还有大折腾”,便自睡了。
其余人等也各自在床铺上躺了,不管睡没睡着,总之是静默无声。
次日一早,洞府的石门自动被拉开,蒸腾的热浪和惨白的烈阳,一道杀了进来。
辛劳几日,正睡得昏沉的几人,同时醒了过来,钻出洞府来。
送目四看,数百洞府全被打开了,有女修已经开始用珍贵的水囊,洁面净手,亦有修士在对日吟啸,吞吐着晨曦之精,亦有人在大口进食干粮。
修行到了灵根期,修士都自悟了,人之精血,取之万方,时时进补,才能存精敛华,强壮肉躯。
所谓的辟谷,不过是炼气士走上邪魔外道的妄传之言。
当然,辟谷丹有些作用,充其量是骗骗内脏,不让饥饿之感,前来侵扰,仅此而已。
所以,食物和清水,从来都很重要。
许易取出两条熟肉干吞了,其余几人也各自进食,唯独蒋飞在吞咽着干饼。
气力耐力非他所长,先前采石历练,他只得二十余绩点,大部分都兑换了淬体之用的元丹,清水、食物,只兑取了有限,便是食物也只选取了最廉价的干粮。
许易抛过两条肉干,“蒋兄吃这个,干饼可没什么嚼头。”
蒋飞也不客气,临及下腹,那干饼,还真让他这养尊处优惯了的贵人,觉得难以下咽。
一餐饭没吃完,众人胸口的徽章又闪亮起来。
念头侵入,却是今日的内容颁下了,果然是采撷幽兰草,并且还给出了一些与幽兰草相关的资料。
其中最为重要的资讯有两点。
其一,一株幽兰草记五个绩点,每舍每日需要上缴两百绩点,换算到每人头上,便是四十个绩点,相当于每人要采购八株幽兰草。
其二,若当日未缴满价值两百绩点的实物,当日便记无功一次。
无功有没有惩罚,目前不得而知,但将丑事记录在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此外,还特别强调了:整个采药活动,为期七日,此间的结界在辰时一刻开放,亥时三刻关闭,是否当日往返,由学员自决。
许易的念头方才徽章中探出,便有人惊呼,“结界开了!”
霎时,便有十数道人影冲了出去。
这几人一动,场面大乱,所有人都冲了出去。
谁都不傻,采药和吃饭差不多,先到先得,后到没有。
许易引着一三七舍的全体同仁,直插西方,相对而言,那处的人最少。
一口气直插了三十余里,许易先停了下来,四人随后停下。
许易指着前面的密林道,“下一步怎么走,诸位有什么想法可以提,集思广益,总不会错。当然,有些话还是说在前头的好,咱们既然以舍为单位活动,利益分配也以舍来结算,诸位以为如何?此是大事,先说好,后不乱。”
许易从来就相信利益足以左右人心,更是成事的关键。
作为一个领头人,可能引起争议的地方,一定要像排雷一般先行排除掉。
“我没意见。”
段天岱率先表示支持。
蒋飞道,“你当然没意见,你我都是灵根一层,就怕有的人以为咱们占他便宜。”
铁大刚怒道,“少他马阴阳怪气,姓铁的还不在乎这三瓜两枣,老子说了,输了就输了,以后老子没意见,姓许的全权代表老子了。”
他一早晨起来到现在,一直有些恍惚,似乎陷在昨天的败仗中,难以自拔。
“我倒有些不同的意见。”
孟晚舟平静地迎着众人的异样目光道,“幽兰草是集体采撷,集体平分,我没意见。但资料上说的很清楚,幽兰草往往伴生铁甲兽,除了青兽无价值,一头白兽的价值,便相当于十株幽兰草,便是五十绩点。单独猎杀的白兽,还是归于个人为好。不知几位意下如何,当然,孟某就是提一句,诸位不同意,就当孟某没说。”


一百四十章  分派

所谓的白兽、青兽,并非是铁甲兽的颜色有所不同,而区别的色彩。
而是徽章在遇到铁甲兽后,会主动显露不同的颜色,根据颜色来区别所谓的青兽、白兽。
“就按老孟说的办,蒋某还真不是占别人便宜的人。”
“蒋兄都这样说了,段某总不能惹人厌。”
孟晚舟的话根本是持平之论,未必是针对谁,但此时提出,难免被人对号入座。
未入金丹学府前,各人都是一方大人物,各有傲骨,哪里肯沾占人便宜的污泥。
“不是个爽利人。”
铁大刚冷哼道。
孟晚舟一摊手,看向许易,“当孟某没说。”
许易道,“孟兄所言有理,大家都赞同了,通过了就是,但仅限于独自猎取的白兽,若是合力,则不在此论。”
许易不怕有争议,挑开了说就行。
况且,他深知有些事,到后来都会变的,因为人的关系,总是随着时间和经历在不断变化。
眼下,只是一个小插曲,也许到明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许易望了望快要升高的日头,“闲话说完,说正事儿吧,下一步怎么走,老几位都要发言,我这个舍长也不是万能的,到大家各显本领的时候了,我不希望咱们忙活到晚上时,连上缴的量都凑不齐,我相信几位没谁想被记无功吧。”
蒋飞惊道,“对了,段兄不是有远眺的异能么,这时不用,更待何时。”
一时,几人皆朝段天岱看去。
段天岱摆手道,“段某远眺的本领再强,可也不能大海中寻一滴水啊,如此山高林密,那个鬼幽兰草,又是这么低小,我如何找寻。”
铁大刚一路恍惚,孟晚舟暗怪自己失言,弄得自绝于群体,此刻,更不愿意轻易发言。
许易思忖片刻,也无好主意,当下只能用老办法——拉网式排查。
当下,五人各自相距百丈,腾空而起,细细搜罗。
这一忙活,足足近半个时辰,才终于收到效果。
两株幽兰草被自称目力极强的段天岱发现,许易兑现了承诺,当下下到闪着点点星辉弱质纤纤的幽兰草边上,挥动一柄木刀,小心地将幽兰草齐根斩断。
这种截取幽兰草的办法,自然非是他自创的,而是资料上得来的。
此幽兰草不能沾染灵气,离土之前,不能沾染修士灵气,否则用来分析药性时,将会出现大麻烦。
故此,只能采取这种最原始的办法采撷。
而如此采撷,也给许易等人带来了危险。
幽兰草是铁甲兽的心头好,往往铁甲兽会选择在成熟的幽兰草附近栖息。
资料上对铁甲兽的信息很是不全,只寥寥点了几笔,但着重提示,铁甲兽一般群居,段位越低,族群越大,再三叮嘱一众学员不得大意。
许易动作极轻极快,割取了幽兰草后,轻烟一点,急速退开。
“段兄你收着吧,暂时做我们的大管家。”
许易将两株幽兰草抛给了段天岱。
段天岱诧异地看了许易一眼,笑道,“讲究!也罢,我就暂时做这个大管家。”
蒋飞哂道,“就这两株,照目前态势发展,咱们的情况不妙啊。”
孟晚舟道,“资料上显示,幽兰草一般是群生,少则数株,多则十数株,继续找下去,可能也能凑齐,但失败的风险很大。依孟某的意见,光打幽兰草的主意是不够的,还得搂草打兔子,铁甲虫也断不能放过。不然,文字上也不会是要咱们凑齐绩点,而直接说幽兰草就好了。”
此番分析,鞭辟入里。
许易点头道,“有道理,那咱们就闹一闹,几位帮我掠阵。”
前面说好了,有危险他先上,若退他最后退。
说出口的话,许易岂会不认。
岂料,他话音方落,整块地皮如翻了锅,三十余如猪大小,浑身背负铁甲的怪物,从地下翻起,先对着两株幽兰草啼叫几声,继而齐齐对着许易等人疯狂嘶鸣。
不是铁甲兽又是何物?
就在这时,众人胸前的徽章,现出点点青光。
众人难掩失望之色,铁大刚一身长啸,率先杀入铁甲兽群中,根本不避铁甲兽喷来的幽蓝火焰和时而从腹中冒出的如电触手。
砰!砰!砰!
连续十余击重拳,打翻近二十头铁甲兽,然而,铁甲兽的防御着实惊人,皆只是铁甲现出裂纹,而未重伤,一个个发狂一般,将火焰全对准了铁大刚。
铁大刚不惊反发出畅快大笑,似乎眼前的血战,更能助他一消心中块垒。
“受死!”
铁大刚暴喝一声,连续七个银亮光球,密布全场。
光球炸开,宛若刮起一场金属风暴,一众铁甲兽连惨嚎都未发出,尽数在这场金属风暴中,化作残甲、血雾,整片密林也都在这场金属风暴中,化作一片齑粉。
“太暴力,太血腥,铁兄这是在泄愤啊。”
蒋飞瞪圆了眼睛道。
“不愧是灵根二层,这般狂暴的灵力,段某可是折腾不出来,此行有铁兄在,我倒是多了不少信心。”
段天岱微笑说道。
孟晚舟抱臂不言,眼神中的震惊一闪而过,心道,“果然没有吃素的,铁大刚的手段不凡,即便这样,还是败在许易手中,不知许易到底是全方位厉害,还是仅修了一门锻体奇术。”
“铁兄好手段,不过下回遇上这些家伙,能走就走吧,一番纠缠,徒自消耗体力、时间。”
许易劝道。
这些铁甲青兽,无法兑换绩点,简直毫无作用。
众人心情都不算好,忙活半天,才弄了两株。
当下,更不敢怠慢,继续前探。
这一忙活,一直忙到正午,堪堪采撷了十四株。
整个过程,没什么风险,要么是许易轻手轻脚摘取,要么惊动了一群铁甲青兽,被铁大刚秋风扫落叶般摧毁。
一路奔驰不停,几人皆疲乏已极,可看着囊中微薄的所获,心情皆极为沉重。
若按目前的速度折腾下去,几乎不可能凑够四十株,估计被记无功是大概率事件。


一百四十一章  各显神通

士气低迷,许易及时中止了搜寻工作。
寻了一方靠着水潭的浓荫,一边躲避酷暑,一边猎了十余尾体型巨大的怪鱼,直接用灵力炙烤了,与众人分食。
几人各自大口吞咽着,无一人说话。
许易吃的少,饱饮了一通水,道,“许某觉得咱们目下的方向出现了错误,院方组织这场采药,说白了,也是一场历练,既然是历练,就不可能让大多数人通不过,所以说,还是咱们的办法有问题。”
“我总结了一下,前面的四次采药过程。幽兰草多则只有五株,少则只有两株,这完全达不到资料上的幽兰草丛生的均数。还有一个,白兽至今未现,若是能猎杀几头白兽,咱们的任务必定是能完成的。”
“所以,当务之急,是改变方略,不能再漫无目的地寻觅了。”
蒋飞吞掉最后一块鱼肉,道,“说的容易,能有什么方略,只能这般靠撞大运。”
说完,摄来大量清水,灌入口中。
铁大刚冷哼一声,干脆跳下潭中,激起大片清凉的水花。
许易道,“我暗暗记录了一下,出现幽兰草附近的气温,植被、地貌,这些是数据,诸位可以看一看,应该有所发现。”
说着,许易取出一枚如意珠,催开禁制,光影浮现,正是第一次采撷两株幽兰草时,四周的地形地貌,酷热的天气,挨着幽兰草最近的几株植被上,竟还凝结出了露珠。
光影晃动,又换作了第二次采撷时的地形地貌。
如是四次,孟晚舟惊呼道,“我怎么没想到,大家看,四次都出现了景翾木,一次巧合,总不能四次皆是巧合。”
蒋飞喜道,“还有光照,大家发现没有,幽兰草喜阴,都在三阴博阳的位置出气,遥望山澜气。”
他的术语,四人没一个听得懂。
但孟晚舟指出的景翾木,却让段天岱和铁大刚皆变了脸色。
“如此说来,只要找到景翾木,就能找到幽兰草?”
自竞选舍长落败后,铁大刚头一次正常语态说话。
段天岱笑道,“这可未必,至少有了方向。景翾木树木高大,周身通红,即便是在密林中,也极为显眼,段某的极目之能,终于又用武之地啦。”
蒋飞笑道,“段兄先等等,景翾木太多,咱们一个个去找,也耗时间,先让蒋某测一测山气,你再施展不迟。”
言罢,蒋飞口中念念有词,四面八方,飞来几蓬细碎泥土。
转瞬,细碎泥土,在他身前化作数道淡淡的气流,随风飘摇,又过片刻,数道气流散尽,蒋飞睁开微阖的眼睛,“三阴博阳在丁火位,山澜气位在正东,老段,你朝西边,葵水位置望。”
蒋飞说完,众人皆怔怔望着他。
蒋飞面有得色,“祖传的本事,诸位总不会以为姓蒋的真是废材,幸进至此吧。”
孟晚舟道,“可是天子望气术?”
蒋飞面色急变,诧异地盯了孟晚舟一言,“没想到孟兄竟有如此见识。”
许易笑道,“好了,诸位都是神异之人,有诸君同心合力,我一三七舍必定功成。”
蒋飞收起得色,“若真言神异,当属许兄无疑,若非许兄心细如发,察观毫末,哪轮得着我和段兄展才。原先,段兄将许兄吹得神乎其神,蒋某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如今再看,蒋某心悦诚服。”
段天岱与有荣焉地道,“段某何曾诳言,这对招子,迄今为止,就没看走眼过。”
许易摆摆手道,“闲话就不扯远了,下面就看蒋兄和段兄的本事了。”
段天岱哈哈一笑,腾空而起,直上云端,“百里之内,葵水位置并无景翾木。”
蒋飞面色微红,“继续前进,我的望气术不会错,除非是先前四次的幽兰草附近出现的山气之相,乃是巧合。”
许易安抚道,“不必心急,继续前插,我相信不会是巧合。”
当下,四人皆腾空而起,跟随段天岱继续沿着葵水方位前行。
一口气行进了百里,高空上,烈日如火,几人无不汗流浃背,痛苦不堪。
蒋飞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迟迟没有结果,他已变得有些魔怔了,嘴巴里碎念不绝。
“找到了!”
段天岱一声惊呼,蒋飞身子一软,直接从半空中栽倒下去,却被孟晚舟一个晃身,稳稳托了回来。
五人精神大振,降下云头,在丛林中狂飙。
实在是天上的日头太毒,长时间烧烤,那滋味难以形容。
密林中突进,虽来得缓慢,但要轻松得多。
约莫半个时辰后,五人赶到了目的地,随即,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
其中,尤以蒋飞叫得最是激烈,口中连连道,“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我的观气术不是瞎混的吧,多大的发现啊,老段你小子眼睛没瞪瞎吧……”
段天岱揉了揉眼睛,精神有些萎靡,脸上却挂着笑,“你也就是指个方向,关键时刻,还得看段某的,哈哈,二十一株,二十一株啊……”
远处的一个灌木丛中,二十一株星辉点点的幽兰草,仿佛世上最美妙的珍宝,晃得五人都有些恍惚了。
连一直情绪不佳的的铁大刚也裂开嘴呵呵直乐。
若将这二十一株尽数择取,算上已经有的十四株,便有三十六株,距离完成上缴,仅余四株,便是不用秘法搜寻,靠撞大运,剩下的时间也尽够了。
何况,有秘法在,所有人都自信满满。
岂料,五人笑声未绝,几道流光便自四面八方扑来,速度惊人。
“不好,是铁甲兽!”
许易高声惊呼。
他所震惊的是,这几头铁甲兽潜伏在近前,他的感知竟没有察觉,远远不像头几次铁甲兽还未现身,他便先查探到了。
下意识地,他便认定这些铁甲兽恐怕是白兽。
果然,下一刻,胸前的徽章便浮现出一片烂银,十分夺目。
“来得好,老子正缺功劳。”
铁大刚大呼一声,直扑冲在最前的巨大黑影。
有过数次团灭铁甲兽的经历,铁大刚对铁甲兽藐视到了骨子里,自信心爆棚。


一百四十二章  可怖白兽

岂料,铁大刚才冲上前去,半空中啪的一声爆响,铁大刚身子如同陀螺被抽得凌空急转,哇哇吐血。
却是那头铁甲兽的触手,和铁大刚的拳头相交,以往占足胜势的铁大刚,这次竟一触而溃。
就在铁大刚遇险之际,已和另外两头铁甲兽接阵的孟晚舟几乎同时落败。
两头铁甲兽喷出的焰火,不复原来的幽蓝,竟似纯白。
以孟晚舟灵根二层的强大实力,竟不足以轻松瓦解铁甲兽喷来的火灵之力,只能苦苦搬运水灵力,环绕周身,但那铁甲兽喷出的火焰,威力十分惊人,几乎才和孟晚舟激发的水灵力接触,便开始大肆消融。
“退!”
许易狂喝一声,冲在最后的蒋飞和段天岱几乎同时暴退。
局面一开始就陷入了崩塌,铁甲兽的实力强悍得超乎想象,这个时候,蒋飞和段天岱掺和进来,于事无补不说,还会形成又一个溃败点。
许易身形一晃,避开左右击来的两道如电光的触手,大手一挥,浑天剑才要激发,一道纯白焰火已如毒龙杀到。
许易浑天剑气仓促聚成,化作剑衣护在周身,随即,接连的焰火又自四面八方腾来。
以浑天剑的强大,竟隐隐有不稳之势,许易只得连续腾挪,摆脱那如跗骨之俎的熊熊烈焰。
就在许易和铁甲兽的狂攻仓促周旋之际,铁大刚和孟晚舟已被逼得动用了最后的绝招,两人同时放出了灵根。
两株足有一人合抱粗细的三丈灵根,放出璀璨光华,疯狂的灵力,在二人周身汇聚。
在灵根的加持下,二人对灵力的掌控大大增强,铁甲兽喷来的焰火,也不再那么凝实。
二人同时大喝一声,两株巨大灵根交叠,场间陡起道道诡异的黑色涡旋,轰得一声巨爆,场间顿起惊涛骇浪,巨大的风暴,将方圆三百丈尽数化作齑粉。
整个地面好似被一柄大刀劈中,生生砍断数尺。
风暴卷中的莽林完全消失,没有木屑,也没有粉尘,生生被炼成了虚无。
三百丈外,冲击波远远不绝,大片的莽林好似被一只无形巨手,轻松推倒。
唯独那片幽兰草丛,被两只铁甲白兽,用张开的铁甲死死护住,不曾损伤。
巨爆中,铁大刚和孟晚舟齐齐被卷飞,二人的肌肉、骨骼几乎尽数被撕裂,在空中如稻草一般飘舞。
挨着巨爆亦近的许易,也被狂暴的气浪,生生冲开了百丈,却是片缕未伤。
段天岱和蒋飞及时遁开,风暴未停,二人便催动手段,两道灵线放出,将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铁大刚和孟晚舟缠住,拼死命地朝风暴外拽来。
啪嗒一声,蒋飞牵扯孟晚舟的灵线,被一只狂飙的触手轻松扯断。
触手一卷,已将孟晚舟的身子卷入,朝铁甲兽开张的血盆大口送来。
与此同时,被狂暴气浪冲开的另一头恢复行动能力的铁甲兽,也急速伸出了触手,卷中了孟晚舟。
几乎一瞬间,重伤的孟晚舟的身子便被两道恐怖的巨力扯得变了形。
眼见两道触手的巨力便要完全爆发,两只白皙的手掌搭在了两道触手上。
危急关头出手的,不是许易,又是何人?
但听一声沉喝,“起!”
两道触手瞬间变形,两头铁甲兽也被那人扯得飞了起来。
“吼!”
一声雷暴一般的巨喝,两道触手竟同时被生生拗断,两道铁甲兽发出一道穿裂金石的嘶嚎。
许易一把抱住孟晚舟,根本来不及凝聚剑衣,催动轻烟步便要遁走。
岂料,六团纯白焰火,自不同方向狂掠而来。
许易轻烟步再是灵动,仓促之下,提速不及,无法完全避开。
连续被两道焰火击中后背,许易喷出一口鲜血,身形丝毫不乱,如一道轻烟连续缥缈躲闪,避开了后续的数道焰火的追击,和几道闪电探来的触手的围剿,逃之夭夭。
一口气奔出三十余里,五人几乎同时摔倒在一个水潭中。
孟晚舟呛一口水,清醒过来,狂呼道,“我没死,我没死,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他身体受伤沉重,在被两道触手的巨力拉扯之下,已经痛得完全失去了意识,弥留之际,却知自己死定了。
此刻转醒,见尚在人世,岂不狂喜?
“除了舍长还有谁,那种关头,若非舍长……”
段天岱正说着,却被许易挥手打断,“赶紧恢复伤势,莫非几位就这么认输了?”
他话出口,场中一片死寂。
实在是那铁甲白兽的恐怖,根本超乎了预料。
如果说铁架青兽是蝼蚁,那铁甲白兽就是蛟龙,仓促之际,大战暴起暴落,除了许易,其余四人连当时场中是何局面,都不曾完全把握。
“这回真的是麻烦了,依我之见,还是撤退吧。”
谁也没想到,率先说出此话的是向来莽直的铁大刚。
见众人都向他看来,铁大刚道,“姓铁的不是胆怯之辈,可铁甲白兽的恐怖,我体会最深。他那层甲壳,根本就不是青兽能比的,若不连续打击,根本不可能破开,还有铁甲白兽的触手,比一座暴击的小山威力也不差了,更麻烦的是,那诡异的焰火,以我和老孟修成一百零八暗窍,凝就强悍肉身防御,也无法抵御得住。”
“依我看,不如继续寻觅,有了先前的教训,我等必定不再胡乱咋呼,轻轻巧巧地将幽兰草摘了便退,何必惹这身腥臊。”
许易用实际行动兑现了自己的承诺,那种情况下,能将孟晚舟救回,便是讨巧,也足见其悍勇。
铁大刚心中不平尽去,心悦诚服叫一声“舍长”。
铁大刚话落,蒋飞、段天岱,以及急急服用药剂调理伤势的孟晚舟,都先后发言表示同意。
与其冒险,适才不如他顾。
许易道,“几位真的以为是咱们的啸声将铁甲白兽引来的么?诸君看一看吧。”
说着,许易又亮出如意珠,催开禁制,浮现光影,投射的正是适才交战的场面。
“什么,竟会隐色,原来就藏在咱们附近,怎会有这种能力。”
才扫了一眼,蒋飞就惊呼出声。


一百四十三章  服气

却见六只如猛虎大小的铁甲白兽,静静地栖息在幽兰草丛附近,身体和谐地与周边的颜色混而为一,连气场都是那般的和谐,好似融在空气中一般。
诸人当时只顾着欢喜见了二十一株幽兰草,根本来不及细看,铁甲白兽便发动了攻击。
许易也没察觉,他的感知虽然神妙,却无从发现寂静状态下气场和整个丛林融为一体的铁甲白兽。
只有铁甲白兽动起来了,才重新纳入到他的感知中来。
不过,他生性谨慎,如意珠运转不停,事后体察,才知当时情况。
否则,此刻定也会同意铁大刚的意见。
许易影印的画面很短,从战斗发起到结束,也不过十数息。
电光火石间巨爆、火光冲天而起,当时的场面,当时的众人并不很清楚。
直到此刻看完,一干几人全瞪着许易。
孟晚舟向许易躬身一礼,道,“舍长救命之恩,孟某铭记不忘。”
此前,他只顾着死里逃生的狂喜,此刻才知当时的情况有多险恶,许易几乎是拿性命相搏,在关键时刻按住了死神已经割开他肌肤的魔刃。
“许兄神功,铁某心服口服。”
铁大刚瓮声瓮气地道,端端正正地抱拳行礼。
掰腕之赌,他虽落败,心里是不怎么服气的,认为赌斗项目是许易定的,谁知道他暗里做了什么准备,暂时提升巨力的丹药又不是没有。
所以,一路上剿灭铁甲青兽,都是他冲杀在前,让众人看看他铁某人的真实战力。
可适才和铁甲白兽的一战,真把他打蒙了,当然,其中固然有他轻敌的因素,但铁甲白兽那闪电触手的威力,他是亲身领教过的。
许易能以纯粹的力道,拗断两只触手,在六只铁甲兽的群攻下,救下孟晚舟,他自问无论如何做不到。
许易摆摆手,才要说话,蒋飞道,“今日我才算是开了眼界,舍长不过灵根一层,便有如此本事,哈哈,今后这个金丹学府未必是那些龙孙凤子的天下。”
段天岱颇为自得地道,“诸位别忘了感谢段某,若非段某,我一三七舍又去何处寻如此一位不凡舍长呢。”
如意珠忠实记录了当时的场面,众人短暂地忘记了凄凉处境,被许易那气贯天地的表现,深深折服。
许易祭出如意珠,自然有收拢人心的目的,更为重要的是,让众人认清现实。
“诸君,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依我之见,再择地寻找幽兰草不是好主意。”
许易当即将最紧要的问题摆出来,“原因有三。一,谁也不敢保证,咱们再遇到的幽兰草就没有铁甲白兽守卫,据我推断,似这般大批量的幽兰草,多半还是会有铁甲白兽在旁环伺,换一个地方,恐怕只是浪费时间。二,咱们采撷幽兰草的时间,还有七天,诸位以为我们永远都不需要面对铁甲白兽了么,我想这是不可能。”
“第三,铁甲白兽并非不可战胜的。咱们上一仗落败,不熟悉铁甲白兽战斗力,以及被铁甲白兽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才仓皇落败。但铁甲白兽只是蛮兽,论智慧,又哪里及得上我等。此番若再战,咱们有备,铁甲白兽无备,胜势当在我。诸君意下如何?”
许易原以为说服众人,还要费一番大力气。
岂料,他话落,四人纷纷表态,愿随他一搏。
段天岱笑道,“舍长你就直说怎么干吧,以你的脑子,不可能没有计划,我们就是配合,同进同退!”
蒋飞道,“蒋某实在想见识一下老段说的舍长在广龙堂操盘时的风采。”
“舍长履行诺言,铁某亦言出如山,绝不悔改。”
铁大刚搓了搓手臂,恨声道,“正好,老子还想领教领教,那畜生的本事。明刀明枪,正面相对,本世子还真不信这个邪。”
孟晚舟淡然一笑,“孟某无意见,纵然有险,相信舍长也能救孟某第二回,何惧之有?”
他受伤虽重,但无致命伤,灵根二层修士生命力强大,恢复能力更是惊人,此刻,孟晚舟几乎已恢复了七八成,相信再过片刻,便能痊愈。
他这一番玩笑之词,立时冲淡了场中压抑的气氛。
许易道,“适才铁甲兽的本事,诸位都看了个差不多,牢记在心,必有大用。至于破敌之策,许某确有些想法,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随即,许易说出一个办法来。
他说完,几人久久无声。
许易道,“怎么,几位合力,连这点也办不到?”
孟晚舟道,“非是办不到,而是此举太险,无异搏命,舍长当三思,左右不过是一场试炼,何苦将命搭上?”
“是啊,舍长,大不了我和老段辛苦辛苦,多走几遭,未必处处似这般险恶。”
蒋飞亦劝。
段天岱大点其头。
“铁某愿和舍长同行。”
铁大刚壮声道。
许易道,“规劝的话诸位都别说了,我既要去,便不是找死,几位将我交待的做好,便是对许某最大的帮忙。”
说罢,他朝段天岱要来一物,身影一闪,消失无踪。
几人相顾茫然,还是段天岱道,“他是做局的高手,总不会坑死自己,咱们这些废人还是听人吩咐吧,哎,没来学府前,我听过他,当时还想着让麾下的人去请他来见一面,以段某在乌风国的地位,其实见到玄清宗的掌教弘一真人,也是能平等相见的。如今却好,毫无悬念地混成了人家的手下,这种感觉没法儿说啊……”
段天岱也不知为何,陡然开始吐槽。
他这一吐槽,场上的气氛顿时松了。
铁大刚冷哼一声道,“有些天才,还真不是世俗的大网能束缚的。咱们也都别废话了,若是误了舍长大事,姓铁的可不好说话。”
言罢,当先射了出去。
蒋飞冷哼道,“好大的臭屁,好像他比老子跟舍长关系好似的……哎哎,等等老子,老段,老孟……”
…………
许易冲到三百丈外,就停住了。
身体隐在高空,能清晰地看见二十一株幽兰草安然生长在那片狼藉之地。


一百四十四章  再战

资料上说的很明白,幽兰草是铁甲兽的心头好,但往往铁甲兽到进阶的关键期才会食用,其余时间只是守卫。
铁甲白兽的异能着实可怖,此刻,许易隐在空中,愣是瞪着眼睛瞄了近百息,才勉强将铁甲兽找了出来。
六只铁甲兽就站在那里,可周身的颜色,气场,完美地契合了那片狼藉之地,如此拟态能力,令许易叹为观止。
许易没有忙着发动,计划是分两头,他这边要启动,必须要等铁大刚他们那边的配合。
他静静观察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如意珠中有了动静。
他轻轻飘开,到了数里地外,催开禁制,盈出画面,却是段天岱的面庞,接着视线一转,一片白茫茫,随即,光线陡暗,似乎进入了山腹之中,许易指挥着段天岱将视线不断偏转,里里外外,看了个通透后,笑道,“你们几位办事,果然干练,好地方,按原计划行事。”
段天岱得意一笑,“舍长,不是段某吹嘘,此皆为段某之功,若无段某,他们几位怕是连门都找不到,哪里会在短时间内,寻觅到如此妙地。”
随即,如意珠传来几声臭骂、嗤笑。
许易微微一笑,切断了联系。
他身形向着幽兰草丛方向狂飙,掠到千丈位置,双掌催动,大片的火灵力,顿时聚成一道璀璨的光球。
光球飘腾入天,霍然散开,化作一道巨网,任意舒卷。
紧接着,许易又聚成另一颗光球,撒向西边天际,再度化作一张巨网,不停颤抖。
如是这般,许易一口气化出四道巨网。
身形如怒电,迎着幽兰草丛的方向,狂射而去。
四道巨网,在他的操持下,排列有序地在他身后追来。
几乎一瞬间,许易便冲到了三百丈外,满面胀红,双臂分离一托,大手一合,四道巨网立时交汇,化作一道可怖的闪亮,如一颗炮弹扎进六只铁甲白兽的防御圈中。
巨大的光亮才诞生,猛烈的飓风,席卷全场,四周倒伏的六七八糟的巨木,被卷得漫天乱飞。
突如其来的攻击,六只铁甲白兽腾地朝幽兰草扑来,想用身体将幽兰草覆盖。
可惜巨爆在刹那间发生,许易以全力御使的四道极限浑天剑,威力合一,巨大的能量轻松地将六只仓促间还不曾结阵的铁甲白兽轰得四散飚飞,下一瞬,失去护佑的幽兰草被狂暴的灵力,瞬间炼成虚无。
“吼!”
“吼!”
“…………”
六只鳞甲飘零的铁甲兽仰天嘶嚎,一瞬间,几乎半吊在眶外的蚕豆绿眼,一片血汪汪,锁定了正狂飙的罪魁祸首,狂扑过去,四蹄翻飞,整个地面都垮塌下去,瞬息,便追近了不少。
许易也不腾高,运转轻烟步,始终保持着百余丈的距离。
他的目标是诱敌,已是极为明确的了。
他拼着毁灭二十一株幽兰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铁甲兽的火焰,实在太厉害,一旦形成合力,他几乎不可能将幽兰草成功从六只铁甲白兽爪下夺走。
索性,他就转移了目标,六只铁甲兽,价值足有三百绩点,若是全部灭杀,今天的任务,不止完成了,还富富有余。
“吼!”
剧烈的吼声,几要撕裂云霄,许易虽不回头,却清晰地察觉到六只铁甲兽发生了变化,似乎挤在了一处。
他一回头,唬了一跳,却见六只铁甲兽互相张开铁甲,结在了一处,组成了一个三十二蹄的铁甲怪物,这一组合,遁速竟快了两倍不止。
许易唬了一跳,再不敢留余地,身如轻烟飘散,即便如此,六只铁甲兽组合的铁甲怪物也在快速地向他接近。
无奈之下,许易不敢再走直线,忽东忽西,忽南忽北,靠着巧妙的变向,依旧牢牢掌握着局面。
这一追一逃,转瞬就过去一个多时辰,许易明显赶到铁甲怪物的劲头不是那么足了。
他也只好慢慢降下速度,又狂飙一炷香,铁甲怪物忽然停住了。
许易暗叫不好,大手一番,十余株幽兰草现了出来。
一见幽兰草,轰的一声,铁甲怪物简直发了狂,速度再度拔起,迎着许易狂飚而来,竟比先前还快了不少。
巨大的白色焰火球也发动了,如流水一般朝许易射来,这架势分明是要拼命。
许易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怠慢,脑海中只剩了轻烟步织就的一张张数图,身子如融化在这片空域,再没有轨迹,百丈之内,任意西东。
即便轻烟步神妙如斯,许易有好几次,也险些被那散发着可怖威力的白色焰火击中,实在是发了狂的铁甲兽完全不惜力了,焰火球喷的如下雨一般。
闯过一道密林,眼前陡然一扩,炽烈的眼光下,一座皑皑雪山,东西覆压上百里,更远方却又是满眼苍翠,东边还有火山在喷发,焰火接天,浓烟滚滚。
这个奇妙得完全没有时令的地方,出现什么地貌,似乎都是正常。
许易一眼就锁定了皑皑雪山上的一片红,快速地朝那处靠近着,待见得一处洞窟,蹭地一下钻了进去。
铁甲怪物已被许易击出了真火,分明是天涯海角也不打算放过,迎着洞窟就钻了进去。
铁甲怪物才钻进去,孟晚舟和蒋飞的身影,从不远处的雪地中钻了出来。
二人脸上的惊诧和震怖,几乎堆满了眉宇,几乎不敢相信许易竟会引来这么个怪物。
“老铁,发动!”
孟晚舟鼓足气力,远远将传音送了出去。
许易在洞窟中狂奔,忽的,头顶落下大蓬的细碎雪花。
许易想也没想,抬手便是一道光球,炽烈的火球直射洞窟顶上,奔去三十余丈,轰然一声巨响,如江河决堤,大量的流水惯了进来。
就在大片流水落入洞窟之际,铁大刚和段天岱身前陡然现出一个直径数丈的大洞。
透过洞窟,目力极佳的段天岱恰能看见许易继续向洞窟深处奔去的身影。
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对着远处的茫茫雪域山峰出手,两道光球射去,雪峰顿时崩塌。


一百四十五章  葫芦战

铁大刚急朝山腰掠去,滚滚雪峰陡然坍塌,天量积雪覆压而来,瞬间将才被许易划开的穹顶上的洞窟填满。
就在这时,六只铁甲兽聚合成的怪物,喷出的无数火焰光球,击中了天量积雪,炽热的能量,瞬间将洞窟内积压数十丈的积雪融化。
融化的积雪化作滚滚热流,朝整个洞窟蔓延而去。
而在这时,穹顶上方的雪崩未止,大量的积雪再度向已空的洞窟填来。
铁甲兽天生不喜水,大水漫灌之下,极为不耐,发了狂一般拼死命激发着火球,想要将满洞窟的水流蒸干。
其激发的焰火,能量着实恐怖,已几乎注满半个洞窟的巨流,都被炙烤得沸腾了。
而穹顶处不断落下的天量雪块,汇入几乎沸腾的热流中,水势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恐怖攀升着。
“堵住,死死堵住,就他马看这一把了。”
“相信许老大,拼吧!”
“看我的,八龙分江!”
“…………”
就在半山腰洞窟中大水漫灌,山顶上雪浪崩塌,铁大刚、孟晚舟、段天岱、蒋飞四人如四条钢珠,一边抵御着崩塌的雪峰,一便拼死命,抽取巨石,堵住许易和铁甲兽钻入的入口。
许易具体的计策,到此处已经明了了。
对敌之际,许易最擅长化地利为己利,铁甲兽的习性,他没过分的研究,但火兽不喜水,乃是天理。
所以,许易才处心积虑布置了这么个葫芦阵。
此刻,铁大刚等人封住的位置,乃是在补齐最后一块短板。
其作用不是怕铁甲兽从原路返回,而是将葫芦底部堵死,完成蓄水作用。
等若是人为的设置一个水域战场。
天上雪浪狂涌,早早备下的巨石,还是被四人齐心合力调集了,死死封住了洞口。
封住洞口后,四人不退反进,迎着漫天雪浪强插而上。
四人方去,巨石便被天量积雪覆盖,连最微小的缝隙,也被如山的积雪死死压实。
终于,四人冲上了洞窟穹顶所在的位置,才一入眼,便瞧见一副奇景。
雪浪如天而下,唯独洞窟位置,现出一道诡异螺旋,大量吞噬着雪块。
这种感觉,便像是在巨浪狂涌的海上,突兀地现出一个巨大的黑洞,大量地吸纳着滔天海水一般。
而这时,洞窟中的水势已如江河漫灌,铁甲兽本不耐水,聚合成铁甲怪物,口鼻皆埋在身下,大水一灌,便极为难受。
支撑片刻,终于铁甲怪物一只只散开了。
“喔吼吼!”
才立住身子,铁大刚四人齐齐撮唇而啸,啸声穿金裂石,盖过天雷滚滚的雪浪,透过层层水域,被许易精准的捕捉到。
蛰伏多时的许易,终于动了。
他猛地自水下浮起,跃出水面,两只毛茸茸如山柱般的手臂探出,两只铁甲兽立时被他擒人掌中,攸地一下,他狂化后暴猿般的身躯复又钻入水中,消失不见。
显露龙象相的许易,身躯如山岳,铁甲兽本就不以身量雄壮见长,铁甲青兽不过家猪大小,铁甲白兽也只如寻常猛虎,许易狂化后的妖躯,宛若小山一般,轻易将两只铁甲白兽死死攥紧手中。
才潜入水中,两头铁甲白兽便死命扫出触手朝暴猿庞大的身躯缠来,两团已明显衰微的焰火,亦朝许易胸口扑来。
许易不避不让,双手一合,死死将两只铁甲兽合在一处,两条恐怖的巨臂如揉湿毛巾一般死死地交叠磨挫。
初始,两只铁甲兽还剧烈反抗,死命喷出焰火,不过十余息,渐渐没了声息。
待暴猿的双手再松开时,铁甲已皱成一团,两只铁甲白兽的血肉,都被挤干了。
暴猿轻松摘取了两只铁甲白兽颈部的一方巴掌大的黑色奇甲,此甲是整个铁甲白兽周身唯一的平整无损的甲片。
亦是铁甲白兽能兑五十绩点的根源。
暴猿将黑色奇甲收入储物手环中,身形一展,迎着水面又去了。
他才到水面,却发现剩下的四头铁甲白兽正拼了命地往洞窟顶上狂冲,却被狂暴的灵气死死压制住,任凭它们如何狂喷火焰,也始终无法脱出。
原来,这铁甲青兽再是智力低下,也意识到巨大危险来了。
生死之际,所有的生灵反应皆无差别。
四只铁甲白兽拼命一般,朝着洞窟上窜起。
此刻,水势已涨到二十余丈,距离洞窟顶部也不过十余丈距离。
以四只铁甲白兽的能力,要脱出洞窟,并不困难。
但许易既谋算,岂能留下如此大的漏洞。
铁大刚、孟晚舟、蒋飞、段天岱四人,迎着滚滚雪崩冲上这洞窟口来。
努力扛着暴风雪的轰击,也死活把洞窟口,为的便是此时。
四人同时出手,恐怖的力量,在并不开阔的洞窟口爆发,产生的封禁作用非同小可。
在暴猿灭杀那两只铁甲白兽的短短十余息,剩余的四只铁甲白兽连续发起七次冲锋,始终被死死压制住。
事实上,洞窟口外的铁大刚等四人绝不轻松。
暴猿的连续轰击,竟生生将原来的洞窟口扩大了一倍不止,封堵面积加大,力量必定摊薄。
尤其是最后一次,四人拼死祭出灵根,才堪堪封印住。
而四只铁甲白兽决死喷出的焰火,也令四人齐齐负伤。
眼见四只铁甲白兽再一次垂死冲击将要发动,铁大刚等人互以目视,皆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绝望。
便在这时,暴猿终于冲出水面,轻烟步催动,小山一般的身子,竟在狭小的空间内灵巧如燕子。
暴臂探出,先击中两只铁甲白兽,下一刻,将另外两只奔逃的铁甲白兽死死攥在掌中如法炮制,生生捏死。
而其余两只被击中的铁甲白兽这时才从晕乎中醒转,慌不择路,竟朝水底扎去。
纵使智力低下的蛮兽,也被许易这疯狂的杀戮吓坏了。
奈何许易感知精妙,动作灵敏,快速定准了两只铁甲白兽的行踪,如捕鱼一般,先后擒住,如法炮制捏死。
待得六只铁甲白兽阵亡,强如暴猿这山峦般的蛮躯,也生了强烈的脱力之感。


一百四十六章  丰收

收了剩下的四枚奇甲,暴猿身体恢复正常,漂浮在仍旧在不断上涨的水面上。
不多时,许易的身躯竟自动随着不停暴涨的水位,直接升到了洞窟口。
此刻,雪崩早已停了,四周一片白雪皑皑,铁大刚等人如雕塑一般,痴痴无神地立在洞窟外,怔怔盯着漂浮上来的许易。
他们虽无感知精妙,又因始终在洞窟周围数丈外催动攻击封禁洞窟,根本不知内里的情况。
但此时已风平浪静,几只铁甲兽完全停止了扑腾,便是脑子再短路,几人也知道大局定了。
但这个结果,却比铁甲兽脱出,将他们全部灭杀,还来得震撼。
那可是六只凶悍的铁甲白兽,许易彼时的处境,其实同这六只铁甲白兽同时关在一个笼子中,没什么区别。
他们四人竭尽全力,险些都防不住铁甲白兽脱出。
如今,铁甲白兽竟齐齐死在许易手中。
如此震怖人心的结局,实在叫人难以接受。
须知许易再神奇,可他也只是一个灵根一层啊。
许易漂浮在冰水中,迎着几人道,“都脱力了,几位还不搭把手,真要坐视许某一直漂在水里。”
他这一矫情,四人同时动手,将他拽了起来。
忽的,蒋飞直直扑倒在雪地上,“今日始,舍长就是我的精神图腾。对了,舍长以后可以唤我小蒋。”
段天岱伸脚在他屁股上踢一脚,“就你会顺杆爬,还是那句话,诸君得今日之舍长,段某居功至伟。”
“哈哈……”
大战底定,场面无比轻松。
众人说笑一番,话题难免转到许易是如何抵定胜局上来。
许易道,“其实没什么奇怪,在水中作战,这几只铁甲兽就是猛虎如水,十成本事就剩了一成,我有锻体神功,又采取逐个击破的办法,虽破敌极难,但也总算成功,不过,其中凶险,许某是断断不愿再来第二回的。”
许易不愿据实以告,而是知道实话也许更难让人接受。
玄清宗共进会与他疏远的旧事,他不愿再上演一回。
何况,藏拙本身并没什么不好。
“不管怎么说,许兄有非常人之能,铁某眼中向来无多少人物,今日不得不叹服。败在许兄手下,铁某心服口服。”
铁大刚郑重其事抱拳道。
“行了,片汤话咱就不说了,六只铁甲白兽的精华,我全部摘取了,任务总算完成了,下一步何去何从,诸君不妨议上一议。”
说着,许易取出六枚黑色奇甲,抛给段天岱。
段天岱接住六枚奇甲,诧异地盯着许易,“舍长这是何意?”
“不是说好了物资都交给你这大管家保存么,对了,还有这些。”
说着,许易将先前诱敌用的十余株幽兰草,一并朝段天岱抛来。
段天岱接住一众幽兰草收入储物环中,六枚奇甲却始终摊在手中,朝铁大刚、蒋飞、孟晚舟看去。
蒋飞道,“舍长无须如此,先前说好了,铁甲兽是谁灭的,绩点便归谁,说好了就是规矩,舍长何必自破规矩。”
铁大刚喝道,“正是此理,我等虽出小力,哪里及得上舍长拼死命,若是占了这便宜,铁某无颜对人。”
“舍长还是从众议吧。”
孟晚舟脸色微红。
此规矩,正是因他而起才得以定下,哪里知道却是这般结果。
许易道,“行了,既然我是舍长,大事不决时,就都听我的,这些绩点咱们缴了任务后,就平分。第一天出猎能完成任务就不错了,剩下的三瓜俩枣,也没必要推来让去。再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这边又是人困马乏,我看咱们还是直接撤退,诸位意下如何?”
蒋飞道,“是啊,再让就矫情了,任务是以舍为单位完成,咱们完不成绩点,总不能要舍长也完不成,所以这个顺风车,咱们是不搭也得搭。不过顺风车之外,蒋某实在无言多取,舍长再推让就是真矫情了。”
蒋飞所言,乃是最符合实际,铁大刚、孟晚舟,段天岱皆表示赞同。
许易不再推辞,随即,众人又统一了意见,皆同意暂时退回。
傍晚时分,夕阳的艳影,洒满了整个黑色的平台。
平台对接在一三七舍的洞窟外,纵横等长,皆只有一丈左右,面积不大,但比之狭小的洞窟内,已经算得上极为轩敞了。
何况,头顶、左右皆无束缚,是难得放松之地了。
黑色平台说穿了,其实就是一块金属板块,是许易再缴纳了任务后,用剩下的绩点兑换的众多物品之一。
在学府内,似乎一切都被绩点化了。
不仅吃饭、喝水,严格限制了不能将自己捕获的食物、清水带入,更限制了活动空间,凡入结界内,若无通知,只准于洞舍内活动。
但绩点是可以改变一切的。
这块金属板块的价值,等于一株幽兰草,却也只是普通的凡铁,但其嫁接在洞窟外,却延展了空间,让疲惫至极的几人不至于一回来便憋闷在狭窄的洞舍内。
不知什么时候,这种能自由自在生存于一方天地,对诸人来说,也成了享受。
不过,此刻,对一三七舍的全体成员而言,却是精神最为放松、愉悦的时刻。
因为,许易不止兑换了这块平台,还兑换了一个小小的遮掩法阵,法阵布置在平台之外,便会产生一种奇妙的视觉欺骗。
从外向里看来,根本不存在平台,而只能看到一三七舍紧闭的洞舍石门。
非但如此,完全的隔音效果,足以让这平台之上的众人安然独享这方天地,而不被打扰。
并且,遮掩法阵内的众人,却能清晰看到外面的景象。
眼下距离结界封闭,还有两个时辰,归来的人马寥寥无几。
酷热的气温,也渐渐到了奇热与奇寒交汇的边缘,却是一日内最为舒爽的时刻,一三七舍全体,却在平台上聚饮高歌。
两张睡觉木板拼起的临时餐桌上,摆满了食物,美酒,虽未必美味,却极丰盛。


一百四十七章  消息鬼

许易不是个吃独食的,众人坚决不肯要交完任务后剩下的绩点,他便抽出一部分,兑换了这块金属平台,遮掩法阵,美食,美酒,与几人共享。
一番热闹后,却到了晚课的时间。
所谓晚课,其实就是众学员放风的时间,彼此可自由交流。
到了这个点,回来的学员已有不少,一三七舍众人酒足饭饱,便想溜出去瞧瞧热闹,探探消息。
临去之前,许易却和众人提了个请求,他想独占洞府一晚,好修炼隐窍。
铁大刚几人在聚饮之时,已透露出晚间想要在平台上露宿的意思,相比逼仄的洞府,平台上虽然风寒,但却开阔,更为舒坦。
对他们而言,寒冷远远不如炎热难耐。
许易这一提,几人皆应允了。
当夜,许易修炼了半夜的隐窍,到了后半夜,也觉气闷,脱出洞府来,寻了一溜空地,抱了膀子,便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晨曦方露,新的狩猎便又开始了。
有了前一日的教训,这日的狩猎成果极丰。
段天岱与蒋飞的配合,颇为完美,总计七次寻找景翾木,竟三次发现幽兰草丛,最少的一次在十七株,剩下的两次皆有二十三株。
除了第二次,守卫在幽兰草附近的铁甲白兽数目太多以外,几人没敢下手。
第一次发现的十七株幽兰草被许易用神妙的轻烟步快速盗走,四只铁甲白兽竟在打盹,不曾察觉。
而第三次的二十三株幽兰草,只有两只铁甲白兽警戒。
铁大刚以下,无不心痒难耐,坚持要再血战一回。
当下,五人一道冲入阵中,蒋飞负责摘取,许易、段天岱一组,孟晚舟、铁大刚一组,各自分别缠住一只铁甲白兽。
待蒋飞得手,五人合力,没费多大工夫,便将两只铁甲白兽剿灭。
战斗结束之快,超乎几人想象。
灭罢两只铁甲白兽,几人难免分析功成的原因。
除去铁甲白兽数目少形成合力小外,几人认为最大的因素有两点,一点是,铁甲白兽的能力众人充分见识过,已不再惊异其能力,自能从容应对。
第二点,则是众人有过战斗经验后,彼此的配合也更为精妙,一增一减,落实到战场上,便成了胜负之别。
第二日的大获成功,大大增强了诸人的信心,第三日上,不用许易冲锋陷阵,几人已经敢合力诱杀四只铁甲白兽的兽群了。
事实上,进步神速的不止许易他们这个团体,越到后来,所有的团体的捕猎,也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这日晚间,许易、孟晚舟两人正在平台上对弈,铁大刚,蒋飞,段天岱撞了进来。
许易道,“怎么,兑换室挤满了?去了那么久,这次又上了什么新玩意儿?”
兑换室的宝贝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不断地在增加,在这个资源贫乏之地,哪怕是更新一些蔬果,也让许易等一众学员感到莫大幸福。
铁大刚一屁股坐了,正待说话,却被蒋飞抢了先去,“东西多了不少,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院里还未有动静,大家有些躁动,三五成群聚在一处,好一阵议论,我们几个也进去掺和了一会儿。”
许易奇道,“躁动什么,院里要有什么动静?”
白日打猎,晚间修炼,许易的日程排得极满,对院里的动向,全靠身边的几个消息鬼。
蒋飞怔了怔,孟晚舟道,“很明显,大家都将七日的搜捕幽兰草,作了一场比试,而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可院方还未宣布奖励,以及比试的项目,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段天岱道,“这还只是其次,诸位可知学院将地火已经铺设完毕,马上就要开房授课了,那时就不是咱们一个舍的小江湖,而是一个房的大江湖了。可想而知,到时的竞争会有多么的激烈,反正已经有消息鬼在散布了,说这次各房也会安排职务,说不定职务的划定结果,就在这前期的各项历练的成绩中体现出来。”
蒋飞嘿然道,“名气也重要,我觉得咱们舍长太低调了,真是时无英雄,反使竖子成名。幽兰榜上,竟无舍长大名,岂不可笑。舍长也是,即便是再抓紧修炼,也要有个轻重缓急,我看咱们在学院的生涯,可比在外不同,这个圈子可不光是要修为高,还要交往能力,有些人就能如鱼得水,如咱舍长这般的天才,偏偏被埋没了。”
许易茫然道,“你们出去一趟,怎的酒肉不见上,却上了这些牢骚来,老蒋在哪里又听的新词儿,怎的又冒出个劳什子幽兰榜?”
得了许易的提醒,大管家段天岱赶忙取出一堆酒肉、果蔬,在板案上排了,“舍长,你可别嫌老蒋啰嗦,我看那个幽兰榜就是院方默许的,不然三千学员,消息怎地就传得那般快,大家终日捕猎,哪里来的时间。弄不好,能上榜的,将来肯定有好处。”
许易抓起一块酥肉吞了,笑道,“我来这里,就是为学炼丹本事的,说实在的,其他的并不是很关心,诸君不必替我担忧。”
“壮哉,这才是铁某的舍长,岂与凡俗辈同。”
铁大刚击节叫好。
孟晚舟不以为然道,“老段说的不错,咱们在学院,就和小江湖无异,不管是修炼界,还是凡俗世界,都是分三六九等的。上制下,下受制于上,能博得上位者时,千万不要崖岸自高,该争时就得争。舍长的想法,却是错了。”
段天岱道,“老孟才是至诚之言,不提制不制人的话,单是资源的获取上,肯定是上位者有好处,我听说,到时候学院不是无条件传授我等,一些秘法、知识,都是需要权限开启的。舍长不可不虑。”
许易沉吟片刻,起身抱拳道,“多谢诸君替我开解,先前却是许某想得左了,自罚三壶,先干为敬。”
说着,许易提起一壶酒,先自干了。
再朝第二只酒壶抓去,却被手快的蒋飞死死按住,“得了吧,舍长,您这若是自罚,我也想挨罚,总共就六壶酒,大家还不够呢,你可不能这么独。”


一百四十八章  幽兰榜

“哈哈……”
众皆大笑,气氛一变。
吃喝间,许易想起幽兰榜,问起了究竟。
蒋飞大口吞着食物,含糊不清道,“幽兰榜是谁先弄出来的,至今不知道,反正就挂在西边的崖壁上,上面列了不少人的姓名,和事迹。任凭大家指摘,凡认为其举动堪上榜者,便在其名讳后画圈,凡觉不妥者,可画叉。如今榜上列了三十七人,无一人名讳前有叉,皆是圆圈。”
许易道,“这三十七人中,有多少灵根三层?”
段天岱阁下碗,“舍长可想左了,灵根三层是不在其列的,本来幽兰榜上,也列过某位灵根三层学员的壮举,却被那名学员当场削破石壁,传言当时那名学员说了一句,凤凰岂能和雏鹰同列,自此之后,幽兰榜上便再无灵根三层修士的名讳。”
许易点头道,“不知有哪几位表现格外优异?”
“有一人姓姜名广略,以一招业火神刀碎尽铁甲白兽铁甲。”
“有一女修姓唐名蔚然,以冰霜术冰封两头铁甲白兽,铁甲白兽冷焰不能破。”
“有一人姓雷名孟武,天生神力,修得换骨奇术,以一人之力独挡三只铁甲白兽猛袭,挽救全舍。”
“…………”
众人你一言,我一言,皆记下不少出名学员的壮举,听到妙处,击节叫好,以之佐酒,喝得甚是热闹。
忽的,铁大刚道,“你们说若是舍长的事迹,上了那幽兰榜,不知可列在第几,得多少圈。”
场面陡然一滞,蒋飞道,“恐怕没人会相信,皆以为咱们是胡说。”
段天岱道,“明白的事实,胡说什么,咱们谁不是有身份的人,谁稀得胡说,再说榜上的事迹,都是所有人都亲见的么,还不是列上了,就信了。堂堂金丹学府,岂会有这么不入流的人?”
“你奶奶的,姓段的,你小子何时会变着法地骂人,你小子才不入流,你们全家都不入流。”
蒋飞气呼呼骂道。
段天岱怔了怔,继而勃然大怒,“听过捡钱,没听过捡骂的,姓蒋的,老子看你就是真小人,老子又没说你,你竟往心里去了,可不就是这种小心眼的人,最不入流……”
眼见两人便如斗鸡一般,要吵翻了,许易,铁大刚、孟晚舟三人相视一眼,皆苦笑摇头。
这种场面,每日总要上演一两场的,这两人就似天生的冤家,好的时候,酒酣耳热,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稍一不对眼,就要对骂得跟乌眼鸡一般。
若非学院有规定,严禁私斗,恐怕这两货得一日数战。
初始,许易还倍觉诧异,都是灵根级别的大修士了,怎的会这般不靠谱。
可再一想,这些人也不过二十郎当岁,终年修行,论人情历练恐怕还不如凡俗中的少年,这样三两句不对,吵起来也太正常了。
就这般,许易每日过得是烟火气十足。
许易三人皆早劝得烦了,这会儿干脆就当是会谈叫了暂停,各自对着桌上的酒肉用劲。
果然,没吃几斤肉,那两人见风头不对,赶忙停了喝骂,一边埋怨许易几人不地道,一边拼命往口中狂塞起来。
便在这时,孟晚舟又把旧话题捡了起来,“其实,孟某以为,即便是将舍长的事迹写上石壁,恐怕得到的叉也不少。”
蒋飞和段天岱皆停止了胡吃海塞,铁大刚沉下脸来。
许易哈哈一笑,“老孟总能别出机杼,发人深省。”
许易算是看出来了,孟晚舟不是不聪明,而是智商极高,而情商欠缺。
这位往往能从不同的角度,看到一件事情另外层面的东西。
偏偏总能将天聊死,将好好的气氛搞砸。
若非许易已摸清他的底细,还真得以为这孟晚舟是对自己有意见。
孟晚舟道,“舍长的本事,我自然知道,但外人不知,灌雪入洞化作水潭,独身入窟灭杀六只铁甲白兽,旁人不会见到舍长的勇武,只会以为舍长用小计,引得铁甲兽入了绝地,又用大水限制了铁甲兽的异火,如此一来,大大降低了铁甲白兽的凶悍,灭之不难。”
“如今,这等战法,已经不奇怪,只不过极少有人独灭六只铁甲白兽而已。恐怕这些人不会以为自己没这个能力,而只会以为自己没机会于水下独战六兽。”
蒋飞、段天岱,皆面色凝重,铁大刚冷哼一声,道,“世人多愚,岂识英雄。好在来日方长,舍长之能,纵一时不得意,又岂会久居人下!”
孟晚舟端起酒杯饮一口道,“舍长不过灵根一层,便已远远超越孟某,孟某自以为在灵根二层中也非庸手,如此一算,舍长的能力,在那些二层中的超级强者中,也未必会落入下风。”
铁大刚忽道,“你们说,舍长若与南四奇相较,有没有胜过的可能?”
这下,连孟晚舟也不说话了。
铁大刚自知失言,端起酒杯干了,正想着如何化解尴尬,便在这时,发现自己胸前的徽章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许易等人胸前的徽章都亮了起来。
“什么!”
“这!”
“怎会!”
不止许易几人惊呼出口,满场皆是这般的惊呼之声。
原来,徽章中又有文字规则浮现,规定的正是明天,也就是采撷幽兰草的最后一日的主要任务。
此番采撷,却不再以舍为基本团体出现,也不需要缴纳最低任务,而是各自为战,优胜者会有奖励。
尤其是最后一点“优胜者会有奖励”,规定得极为模糊。
让人弄不清楚到底是第一名为优胜者,还是前十名、前一百名皆为优胜者。
所谓的奖励,更让人摸不着头脑,若是兑换堂的那些东西,可还真叫众人提不起气。
偏偏因为说辞模糊,没有人敢小觑。
蒋飞道,“这可如何是好,咱们正配合精妙,偏偏要将咱们分开。”
段天岱笑道,“这还闹不明白?一起活动,即便能别出强弱,不过是别出各舍的强弱,而各自为战,分明是要挑选出个体的强者。在分房在即的大环境下,这种挑出个体强者试炼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


一百四十九章  独战

孟晚舟点头道,“应该是这个道理,难怪规则不说明白,原来是说不明白,听说上面连怎么分配各房,到现在还争论未决呢,也许这次的单体试炼的结果,会帮助上面定下结果。”
铁大刚道,“没说的,咱们是不成了,但合力推舍长一把,还是能做到的,到时舍长爬上去了,咱们也跟着占便宜不是?”
许易看了铁大刚一眼,颇为意外。
他很清楚铁大刚的脾性,占便宜的话,不是他能说出口的。
显然,铁大刚是在替他鼓动人心。
许易摆手道,“老铁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别把学院想简单了,既然单独行动,他们肯定会有办法将我们分开的。诸君听我一句,历练之时,保命为上,来日方长,不必争于一时。”
许易说得郑重,四人不敢怠慢,细细一想,皆明其意。
六日的试炼,三千学员中虽未传出伤亡的消息,但已有十余名学员被退回了。
谁也不知是为什么,有传言说这些人在历练中,险些丧命,最终触动了禁制,虽被救起,但也自动丧失了金丹学府学员的身份。
铁大刚四人可能性格各异,但皆有自知之明。
六天下来,整个金丹学府学员总体水平处在什么程度,拔尖的那部分的水平处在什么程度,自己的水平处在什么程度,各人已心中有数。
最后一场历练,摆明了是强者的舞台,他们只要发挥自己的水准,必定不会有什么损失。
至于希图拔尖,也只能寄望于运气了。
众人聊到月上中天,考虑到明日最后一战的艰辛,茶话会匆匆落下了帷幕。
许易也不继续服用元丹淬体了,也在平台上寻了一溜空地,裹着厚实沙驼毯子,呼吸着清冽的空气,迅速进入了深度睡眠。
此日一早,洗漱、进食罢,结界没打开,传送光阵,却被建立了起来。
并且,负责传送的督导员警告说,传送光阵中设置了排斥如意珠的禁法,要求所有人将如意珠自储物环中取出,放于各自的洞舍中。
临了,还补了一句,“若是如此,你们各舍还能凑到一块,那我也得恭喜你们的宏运。”
料到学院必定会采取措施防备各舍学员快速聚合,但谁也没想到院方的准备是如此充分,丝毫不留空隙。
一三七舍等人对视一眼,皆是一脸的纠结。
漫天的哀叹声中,传送开启了。
眼前一花,许易落在了一片茂密的阔叶林中,他赶忙腾空,四下张望,一边把握着风向,一边观察着阳光,偶尔还嗅一口山风。
这种密林辨势的办法,是蒋飞传授给他的,虽远不及蒋飞的祖传秘术,对在山林中活动,却有大用。
察辨清了山势、方向,许易迎着一个方向走,半个时辰后,便找到了自己熟悉地图。
六日的围猎,许易不敢夸口说将整个猎场都行遍了,却也是整体都游荡过一回。
待判断清了大致方位后,许易一头向东扎去。
一路上,他不观望景翾木在何方。
在失去了蒋飞的望气术后,他找幽兰草基本也只能靠寻觅景翾木了。
效率虽不高,但也不差,只要寻觅到的,皆揽入怀中,所获必定还是可观的。
此刻许易不观望景翾木,乃是有自己的打算,他想跳出划定的猎场区域,到其外围溜达一圈。
他之所以如此想,乃是知道,猎场区域内,即便还有幽兰草,定也不多了。
要想出奇制胜,还需冒险。
许易一旦宁愿冒险,自有所图。
他所图的,自然也是一个好名次。
昨日聚饮,几人的议论给他的震动颇大。
来都来了,做什么要装白莲花,该争取的还得争取,观院方所作所为,虽强调同学互助,但也无时不在选拔精锐。
他若真装白莲花,恐怕到时候,好东西真与他无缘了。
所以,许易决定生猛一把。
宁肯冒险,也要赌一把大的。
他相信,和他一般想法的人,必定不少。
向东驰进近千里后,胸前的徽章忽然急速闪动起来。
许易知道,这是徽章在警告他不要脱离猎场区域。
若是头一天试炼,许易恐怕就退回去了。
在试炼的第七天,很多规则都被三千名学员摸透了。
所谓的猎场区域,定是院方提前都完成了摸排工作,确定没有其他凶猛蛮兽,才划定的区域。
整个区域,可以算作是安全区域。
而安全区域以外,风险大增,但安全区域外,获取的幽兰草和铁甲白兽的精甲,同样能有效兑换绩点。
一入安全区域,许易的感知全面外放,千丈之内,如掌上观纹,尽在其把握之中。
这时,许易终于要捡起如今全体学员都公认有效的老套路——搜罗景翾木。
不过半柱香,许易便寻觅到了两株景翾木,虽无所获,心中已生欢喜。
果然,第二个半柱香上,许易发现了肥美的猎物,十三株幽兰草星辉点点地生长在一株高大碧绿树下,他隐在高空,几乎瞪了近百息的眼,终于将幽兰草周遭潜伏的四头铁甲白兽,全找了出来。
下一瞬,许易发动了攻击。
没什么新意,浑天剑气漫天攻杀,配合灵巧的轻烟步。
四只铁甲白兽根本伤不到他分毫,而他的浑天剑,可以万化万用,时而暴虐异常,如山海巨剑狂劈四只铁甲白兽,强行将之分开,避免形成聚合之势。
时而又如密雨般急速飚射,直射四只铁甲白兽触手旁那块暗红色的肉瘤。
六日来,死在一众学员手下的铁甲白兽实在太多,铁甲白兽的能力,弱点,几乎被研究透了。
那块暗红色的肉瘤,是四只铁甲白兽的命脉之一。
只要攻击那处,铁甲白兽威力巨大的触手,根本无法击发。
半盏茶后,那道红色肉瘤被击破,腥臭的浓汁四溅,四只触手瞬间从铁甲白兽的身子上脱落。
四只铁甲白兽凄厉惨嚎,许易攻势丝毫不减,这回不再攻击爆开的肉瘤部位,而是攻击铁甲白兽脖颈间的那块黑亮精甲。


一百五十章  灵根显威

威力巨大而打击精确的攻击,持续了百余息,四块黑亮精甲几乎同时从四头铁甲白兽脖颈间脱落下来。
精甲才脱落,四头铁甲白兽便即丧命。
许易收了四块精甲,丝毫不做停留,立即腾高,寻觅下一个战场。
至于那十余株幽兰草,没有铁甲兽分心守护,早就在狂暴的战斗中,化作了齑粉。
整个战斗过程耗去近半个时辰,远远说不上迅捷,许易若运转龙象相,化身暴猿,当能更快的结束战斗。
但龙象相的消耗实在太大,许易可不想因为区区四头铁甲白兽,便早早耗竭了力量。
腾空又寻觅了半个时辰,许易又发现了猎物,才一打眼,他便愣住了。
好大一片星辉点点,细细一数,竟有四十余株幽兰草,简直打破了过往的记录。
当下,许易凝目朝下寻觅,百余息后,他瞪圆了眼睛,开始大口呼吸。
场中竟存在着铁甲白兽一十七头,许易大口呼吸,正是决定仓促难下。
他有一战捞把肥的强烈愿望,与此同时,又担心自己思虑有错。
一旦出了变故,脱身可能并非问题,恐怕将身受重伤,彻底退出好名次的争夺。
一番思量后,许易一咬牙,杀向了那片星辉斑斓的所在。
许易才扑入阵中,十七头铁甲白兽全惊动了,无数白焰火球如一颗颗威力恐怖的炸弹,迎着许易狂炸而来。
眼见一众火球便要击中许易,忽的一颗参天巨树,自许易头顶冒出,恐怖的巨树散发着祥和的光晕。
许易大手一挥,无数威力霸道的白焰火球,如烟泡一般,怦然崩碎。
“成了!”
许易心中狂喜。
他当然知道灵根离体,几乎是灵根修士威力最大的攻击手段,但许易不敢保证自己的灵根离体,能压得过十七头铁甲白兽。
可当灵根离体的那一霎那,许易便觉得这方天地,完全纳入了掌握。
铁甲白兽喷出的能量可怖极度稳固的白焰火球,铁大刚和孟晚舟同时激发灵根,也无法靠强大的灵力掌控,将之破灭。
如今,他的灵根一出,此间的灵力,似乎便彻底纳入了他的场域,那些焰火自也由灵力组成,也在他掌握。
“吼,吼……”
一众铁甲白兽嘶吼不绝,显然眼前的怪异场面,让它们彻底迷糊了。
自那颗怪异的大树腾空后,他们发现自己竟只能喷出第一口焰火,后面的焰火竟连口还未出,都先后溃散了。
焰火无法喷出,一众铁甲白兽的阵营彻底乱了套。
它们灵智低下,却有一股子犟劲儿,死活要喷出焰火,竟连那夺命触手也不激发了。
许易见机,立时催动浑天剑,浑天剑动时,他自己也惊呆了。
大团的火系灵力瞬间自四面八方汇聚,巨剑荡出,光球四爆,方圆千丈内,全部的莽林都被推平了。
巨爆结束,烟尘未尽,一个个铁甲白兽早已化作了碎片,飘落四方。
噗通,许易跪倒在地,大口哇哇吐血。
他竟被自己激发的可怖攻击的余波所伤,若传出去,非叫人笑掉大牙不可。
许易心中震撼到了极点,他实在弄不明白自己的灵根,威力竟是这般巨大,大得超乎了想象。
适才激发剑气,他很清楚灵根放出,对灵力加持的作用有多可怖。
如果说以前他的浑天剑最多能聚拢一缸的灵力,在灵根的加持下,他聚拢了足有一个池塘的灵力。
而且这还是他不敢全力施展的结果,一旦灵根完全点亮,催出全力,他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自己打出的攻击灭掉。
若真如此,恐怕他许易将成整个金丹学府载入史册的大笑话。
许易麻利地收拢了散落在各处的精甲,快速遁走,灵台深处一阵阵发虚,身体也疲软得厉害。
他很清楚,动用灵根的后遗症来了。
不过,动用灵根,远比龙象相的后遗症要小的多。
寻了个僻静幽潭,许易躲了进去,身上心中的燥热一起在冰凉的潭水中褪尽,一炷香后,他周身的疲乏消了个差不多,灵台出的空虚也大大减弱。
许易再度腾出潭来,开始围猎。
安全域外,果然潜伏了不少猛兽,好几次,许易都是靠着犀利的感知能力,才最终灵巧地避过。
不过,此间的资源,也远比安全区域内要丰富。
时近申时三刻,许易终于停止了捕猎,继续寻了一处清幽的水潭,静静恢复着体力。
又经历了四场战斗,两大两小,许易决定收山了。
所谓两大,乃是动用了灵根的战斗,两次皆是独对十只以上的铁甲白兽。
而两小,则是动用浑天剑,正面战斗六只以下的铁甲白兽。
短时间内,频繁的战斗,让许易也倍觉辛苦,尤其是短短时间内,三次动用灵根,让他灵台简直空虚欲死。
此刻,他是不停也不行了,除了将感知全速放出,整个人恨不能就消融在这片水潭中。
许易想清楚了,他不打算再战斗了,如果他这样的发挥都不能拔得头筹,也没什么好遗憾了。
他决定睡上一觉,睡到戌时二刻,便起身返回,恰好能在当天返回。
风轻轻,荫柔柔,不知多少南院学员正忙着打生打死,许大官人却准备休息了。
许易这一觉睡得正香甜,忽的,他的双眸如电光般睁开,浑然汗毛倒竖起来。
才要有反应,便觉眼前一黑,身子一痛,似被数道利剑贯穿,下一瞬,耳畔传来呼呼风声,震得耳膜生疼。
……………………
一只皓腕,如凝霜雪,轻轻一挥,一朵七瓣花,飞入那皓腕延伸出的纤纤玉手中。
“不愧是一处秘地,还有这么纯粹的情花。”
女郎持了花瓣,轻轻在鼻尖嗅了嗅,随即,收入储物宝贝中去。
忽的,女郎取出一枚如意珠,催开禁制,光影浮现,显出一张美艳的面孔来。
那美艳面孔的绣眉顿时弯曲,控诉道,“好你个家伙,你跑哪儿去了,我满世界都找不到你,给你消息,也不见你回,作死啊你……”
“再聒噪,我立时就闭了。”
女郎的声音清冽。


一百五十一章  祸从天上来

那美艳面孔气鼓鼓了一会儿,又做出讨好的表情,“别凶嘛,人家也是关心你,你说你一个走了,我在这儿多无聊啊,快说快说,你在哪儿,我也赶过来,没有你,我可是孤枕难眠,睡也睡不好……”
女郎啐她一口,“浑说什么,我在这儿本就是躲清静,你跟过来做什么,呜呜喳喳的,没得烦人,对了,姓陶的有没有消息?”
美艳面孔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你忍得住,没想到还是问出声来,哈哈,终究还是舍不得陶白衣,也是,像他那天仙一般的人物,谁能不动心,你说你和他闹什么别扭,若是让那一帮莺莺燕燕得了机会,你后悔可没地儿哭去……”
女郎皱鼻道,“你胡说什么,行了,你没事儿了吧,没事儿,我先忙了,那些烦心事,我暂时都不想去想,你安静待着吧……”
美艳面孔道,“急了,一提陶白衣,你便急,看来是入心了,放心,我肯定替你盯着他,谁叫你是我的女人呢,我怎么也得帮着你不是……”
女郎懒得听美艳面孔胡说,正要切断联系,美艳面孔忽的叫起来,“哎哎,快看,五色之气,肯定是灵泉,灵泉哎,啊啊,好均衡的灵气,这是哪里,这么好的地方,你敢不告诉我,啊啊,下次,本公子非给姓陶的戴一顶绿色的帽子……”
女郎扭头看去,果见远处的一座雪峰顶上,有渺渺雾气溢出,眼目中瞳色一变,立时窥出那渺渺雾气,果然呈现五色,心中欢喜,“谢谢子君丫头,放心,我肯定给你灌一瓶灵泉回来,本座先不和你说了,钻了一天的林子,风尘仆仆,要去沐浴一番了,谢谢你的灵泉……”
“啊啊,别,别,我还没说完……”
美艳面孔急声喊道。
女郎盯着她,“徐子君,你好烦人啊,我不是你相公,你缠我做什么。”
美艳面孔暧昧一笑,“你是我女人呀,好萱萱,咱们多久没一起沐浴了,你的小白兔发育……”
啪嗒,女郎将画面捏爆,收了如意珠,面色绯红,身形一晃,飘若月影,竟是极为高明的遁法。
几乎是一个闪念,女郎便出现在了雪峰之上。
还未立稳,一道锋刃便迎面展了过来。
女郎挥手一抓,将那道锋刃捏碎,轻轻一吹,缥缈无形。
“好一头云雕兽,好大的本事。”
女郎微微叹道。
却见悬于云霄的雪峰之巅上,一头身量足有两人高的纯白巨雕,正匍匐在一汪水潭中,神色戒备地盯着女郎。
巨雕周身的翎羽宛若一根根插起的钢铁剑戟,纯金色巨啄散发着可怖的寒气。
“还不肯走?非要我动手?你可别后悔!”
女郎清音如铃。
巨雕感觉到了女郎的轻视,似乎受到了侮辱,长啸一声,宛若龙吟,双翅一展,如一团金属风暴,迎着女郎狂扑而来。
顿时,四面八方玄风乍起,宛若暴起的无数凝实的风刃,女郎微微一笑,手掌一划,一道红芒闪动,巨雕惨叫一声,几行血线划过青空,数十道巨大的翎羽飘落,砸在雪峰顶上裸露的岩石上,如巨剑劈下,轻而易举地将巨岩砸得粉碎。
“给你个教训,下回学个乖,遇到那些喜欢一言不发的,赶紧逃跑。”
说着,女郎挥手一撒,结出个隐蔽结界,轻解罗衫,露出如玉雕一般的身姿,惹火的曲线本来在宽大的罗裳中,都无法被完全遮掩。
此时无遮,尽显造化神秀,无双曼妙。
女郎滑入灵泉,立时温和的灵气,便轻松地将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轻松打开。
好似将整个人解剖开来,在这灵泉中浣洗五脏六腑。
舒服得女郎不断地自喉头发出低沉的吟哦。
这时,女郎透过遮蔽结界,见到了一直在高空盘旋的巨雕,一滑身子,遁走了。
……………
突兀地,许易却被一道怪力自水中捞了起来。
这一惊,许易险些没魂飞魄散。
他不是个大意之人,睡觉时,也保持了感知外放,警戒于外。
岂料,将他捞起的家伙速度太快,许易感知的千丈距离,在这家伙的遁速下,不过一瞬。
许易寒毛才乍起,便被这家伙扑中,捞上了半空,疯狂的遁速,将许易耳中灌满了飓风。
许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弄清楚,擒住自己的是一头巨大的白雕。
巨雕大得惊人,精钢一般的巨爪轻松覆盖了自己的身躯,巨爪钳紧,饶是许易有强悍护体神功,也觉周身疼痛欲裂,难以忍耐。
“孽畜,找死!”
许易真是要气疯了,不招灾不惹祸,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真不能忍。
至于,他折腾人家铁甲白兽时,铁甲白兽又是何心情,他却又不管了,反正自己不能受委屈。
被打扰了睡眠的许老魔,起床气发作,一道巨剑直斩白色巨雕胸口。
巨剑方出,白色巨雕喷出一道冰霜,冰霜竟轻易将巨大剑气拦阻。
似乎不满掌中小东西的折腾,巨雕巨爪加力,许易的身体被挤得当嘎吱作响,似乎五脏六腑都被挤到了一块。
许易怒不可遏,正待激发龙象相,忽的,那巨雕竟松开了爪子,身子一松,噗通坠入水中。
巨雕的遁速实在太快,快到许易甚至不及感知周边的情况,便已被带出了千丈的距离。
此刻,他遁入水中,感知根本还没眼睛快,便见一位容颜俊美的女郎,那张如画美颜,迅速变形。
“别误会!”
许易腾地跃起,一不小心带起的水浪漾动,竟让那女郎胸前圆润的形状,奇峰凸显。
“哎呀!”
许易怪叫一声,“我杀了你,蠢鸟!”
轻烟步全速展开,身形狂飙,才遁开百丈,一道可怖的灵气已袭到他后背,许易惊恐欲绝,他发现那道灵气攻击妙绝,他根本躲避不开。
轰!
灵气正中他后背,他没有喷出血来,竟发现身体现出道道裂纹。
许易强忍住剧痛,身体没入雪中,急速在极厚的积雪中穿行。


一百五十二章  三十六房

无妄之灾,当真是无妄之灾,该死的怪鸟,该死的……
哎,老子定是出门没看黄历,这叫什么事儿!
许易一边心头狂骂,一边急速穿行。
先前那女郎的手段,他简直前所未见,生怕那位从后杀来。
就冲那一击的威力,许易真真感受到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滋味。
“别被弄死了,如何向六叔交待,必定是学院的人,咦,竟没死,哎呀,那该死的混蛋,他没死,我,我怎好,我……”
女郎湿了身子,裹着衣衫,腾空望了望,再度落回灵泉中,一张脸宛若红布,心中更是百味杂陈。
她既恨自己仁慈,留了那白雕的小命,让那白雕做出这等事来。
又怪自己大意,怎能以为身在云霄之高,弄个遮掩结界就足够安全了,若是费点功夫,弄个护阵,怎么也不会出这种糗。
女郎心念碎碎之际,许易正拼死亡命。
他完全不知女郎先前的攻击,乃是下意识地举动,以为这位不知哪里冒出的狠人,定要杀人灭口,他一路在积雪中,向着山底猛插。
一路艰辛,难以尽言,待脱出雪峰后,已快到亥时了。
一但到了亥时三刻,许易还无法返回,便算超期,超期则不计功。
出得雪峰后,许易再顾不得其他,感知放开,轻烟步全力催动,也不在林中穿梭,改为高空直尽。
堪堪在亥时三刻前,返回了营地内。
他撑到一三七舍的平台时,早就急得团团乱转的铁大刚等人,同时接住了他。
许易身子一软,双眼一黑,便倒在了平台上。
今天的围猎可谓是惊变连连,为了获得好成绩,他本就拼尽了全力。
在幽潭中沉睡的那点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他完全恢复,因着星空戒被封禁,他没办法补充灵液,自然不能快速恢复。
哪里知道,又因无妄之灾,弄得他身受重伤,坚持着用尽全力,奔驰数千里而回,真真是拼到油尽灯枯了。
许易的本事,铁大刚等人未必尽知,可许易的神奇,他们都是亲眼所见。
能让许易成了这副模样,他们真不敢想象许易到底遭遇了什么。
当下,众人赶忙往许易口中灌入疗伤的散剂,和安魂的药剂。
这种情况,也只能通过这种手段,来帮助许易恢复了。
次日一早,许易率先睁开眼来,却见四人横七竖八倒在自己左近,心中升起莫名的感情。
活动活动肩膀,晃了晃脑袋,深深呼吸一口,却是已无大碍。
他的伤势虽重,但肉身防御强悍的他,恢复能力本就惊人,何况,如今他打开的隐窍愈多,肉身变得越发强悍,虽未产生质变,许易相信按照这个速度积累下去,质变也为期不远。
除了女郎那红光一闪的攻击留下的伤患外,许易昏迷的主因,乃是累倒了。
灵魂空虚不说,连血肉之躯也疲乏到了极致。
得了这一宿安眠,许易空虚的灵魂和疲乏的肉躯,都得到了最好的休息。
虽醒转过来,许易没急着起身,免得惊醒几人。
他看得出来,几人身上大大小小都留了伤痕,显然昨日一战,诸人过得也并不容易。
又静静躺了半个时辰,第一缕晨曦破开之际,悠扬的钟声击碎了宁静,所有的石门自动开启了。
铁大刚等四人皆睁开眼睛,齐齐一起身,朝许易所在的位置看来。
许易回了个微笑,抱拳道,“许某安然无恙,劳动诸君挂念了。”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啊。”
铁大刚哈哈大笑。
“舍长,你不会也去了安全区外吧,遇着啥了,跟我说说呗。”
蒋飞一脸地好奇。
段天岱横了他一眼,“就你好奇,想知道,将来凭自己本事去探一探啊,从舍长这儿听缝儿,算什么本事。”
蒋飞顿时炸了,“嘿嘿,有你什么事儿,老子和你说话了么,昨天还是老子给你喂的散剂,你这个炸毛狗,什么东西。”
孟晚舟才要开口,双手一摊,“开饭了,开饭了……”
许易、铁大刚,极为熟练地各自占好了位子,一边吃着喝着,一边看他二人争吵,宛若佐餐的调料。
实在是这二位太奇葩了,什么芝麻大的事儿都能吵起来,偏生口才都好。
吵到激烈处,简直引经据典,舌灿莲花。
开始,许易等人还会劝一劝,后来发现若是劝了,简直等若是煞风景,渐渐就当了一个乐子。
二人的争吵持续了半柱香,被各人胸前徽章亮起的光芒终结。
“啊,分房了,分房了!”
蒋飞跳脚大喊,整个营地一片呼啸。
分房则意味着金丹学府正式开学了,大家放着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尊贵身份不要,来这里几如茹毛饮血,为的可不就是学到那精妙的炼丹法门。
“几房,你们都在几房?”
平台之上,五人几乎同时问出口来。
原来,徽章中不仅发布了分房的信息,还将具体的房号发布了。
“三十六房!”
“三十六房!”
“三十六房!”
“三十六房!”
许易、铁大刚、孟晚舟、蒋飞几乎同时开口。
独独段天岱阴沉了脸,起色极差。
“怎么?老段,你他马不是三十六房?”
蒋飞脸上的欢喜,立时凝住了,“这他马是怎么回事,我们一三七舍都在三十六房,怎么单单把老段踢开了,院方的那群督导员脑袋是他马进屎了么,不成,老子不信这个邪,非得去问个明白,看他们到底是个狗屁分房标准,老子就不行他们就那么跋扈,老段,你放心……”
“哈哈,哈哈……”
段天岱爆笑出声,伸出一根手指,在身前得意地晃动,“老蒋,我刚才可是听你大骂,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和我分在一舍,还说龟孙子、兔崽子还想继续待在一个房,这,这……哎哟!”
段天岱嘚嘚瑟瑟,话未说完,意识到被耍了的蒋飞一张脸尴尬到了极点,好似煮烂了的红薯皮,忽的,飞起一脚,直踹段天岱。
恼羞成怒,岂不只剩了动手一途。
旭日初升,一三七舍五人找到了三十六房所在地。
一个纵横十丈的轩阔明厅,置放了足足八十张尺高的乌色条案,条案后置了一个蒲团。


一百五十三章  房长之选

八十名分在三十六房的学员,笔挺了身体,规规矩矩坐在蒲团上。
正前方,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人,一脸冷峻地盯着众人,用金铁交击般的声音喝道,“我姓洪,你们可以叫我洪督导,也可叫我老洪,今后我便是你们三十六房的督导员了。我没兴趣和你们说那些废话,就三条,第一,服从;第二,服从;第三还是服从。”
“千万别怀疑我,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权力,收拾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至少在这个南院是如此。所有的规矩,你们会在服从中自己领略。大的方向,明天院长会亲自来与你们指出,也用不着我废话。”
“下面就干第一件事,选一名房长,三名副房长。我不会时时都在你们周围伺候,你们也尽量少拿屁事烦我,老子也要修行的。所以,平素三十六房的事儿,房长们可以自己决定。当然,稍后老子还会和你们都关联如意珠,谁让院方非要如此呵护你们呢。”
“嘿嘿,不过,老子还是把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敢让老子烦,可别怪老子收拾起来手重……”
这位洪督导别开生面的讲话,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一番讲话中出现了不知多少次“不与你们废话”,偏偏他的话却似乎永无完结的迹象。
一众人等,已经憋着劲儿想要一争房长之位了。
即便是这房中没有洪督导说得这般位高权重,福利多多,众人争夺之心也必火热。
何况,洪督导将这房长之妙,渲染得如金仙仙位一般,岂能不让众人热血沸腾。
若非每间明厅都做足了禁制,根本无法传音,恐怕此时,厅中早就一片热聊了,谁还稀得听洪督导绝不废话的废话。
扯了一大圈,似乎看到明厅外已经有人在活动,似乎是其他房已经结束了,绝不废话的洪督导终于转上了正题,“你们用不着瞎激动,其实房长的人选,已经定好了,和你们八十位中的七十九位都无关,来吧,上缴精甲吧,数目最多的为房长,其余副房长,皆由剩下的上缴精甲最多的十个人,发表讲话,尔后大家推举。”
规矩一定出,场中的喧哗声,几要冲破屋顶。
一三七舍的其余四人,皆够着身子向许易传来探询的目光,似乎希望他给个准确的答案。
事实上,今日一早,自蒋飞和段天岱的打闹结束后,众人皆隐晦地套过许易的答案。
毕竟,只要脑子不傻,谁都猜到了,昨日的最后一战的所获,必定和今日分房的房长之争有着极大的关联。
一旦许易成了房长,一三七舍的几人不用说,幸福的日子已经来到。
事关切身利益,谁能不关心。
偏偏许易要玩神秘,始终神秘微笑,隐而不答。
“闹,闹,闹什么闹,都给我站起来!”
洪督导怒喝一声,声震如雷,场间的喧闹立时歇止。
一众大修士,皆乖乖站起身来。
洪督导的修为未必多高,可背后站着整个金丹学府,没有谁会蠢到和他闹一把意气之争,而毁掉自己的前程。
洪督导冷哼道,“这是第一次啊,我原谅你们,若再有下次,全体领双份的罚,我再重复一遍,希望你们记牢,在我手下混,第一,服从;第二,服从;第三,还是服从;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如果……”
一众三十六房的学员无不内心稀碎,欲语无言,欲哭无泪,欲仙欲死……
便在这时,一人将明厅的大门拉开,行了进来,来人和洪督导一般打扮,显然也是院方的人。
洪督导皱了皱眉,那人竟冲洪督导招了招手,洪督导行到门外,低声道,“老秦,你作什么妖,没看我这边正忙着呢,什么事儿不能等会儿说?”
那人说出一句话,洪督导两撇厚重的眉毛,险些惊飞了,“什么,你是说副……”
“闭嘴,你嚷什么,行了,把那人叫出来,此事你敢伸张,那位的脾气,我还真不知道。”
老秦说完,扭头就走。
洪督导哪里还有先前半点呼风唤雨的气势,怔了怔神,老秦回望一眼,他赶忙溜进门来,迅速调整好了神态,朝人群中扫了一眼,“哪个是许易?举手!”
许易一楞,举起手来。
铁大刚、孟晚舟,蒋飞,段天岱几人对视一眼,皆发现了对方眼中的狂喜。
“出去一趟,内事堂说有些事要找你核实,你去一趟吧。”
洪督导朝门外一指。
许易心中纳罕至极,“这是出的什么幺蛾子,这个档口,内事堂搅合进来做什么,自己和那内事堂可是半点关系也无啊!”
“禀告洪督导……”
他想拖一拖,选房长呢,这么大事儿,自己怎能错过。
“禀告什么,你要禀告什么,没听见我的话,出去,现在,立刻,马上,去内事堂三厅,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洪督导面如寒霜,阴阴盯着许易,冷声道。
他对许易没有好恶,只是单纯不喜欢招事儿的家伙。
洪督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许易只能大步流星行出门去。
此刻,姓洪的就代表着规则,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许易绝不会和规则硬碰硬的干。
显然,眼下还没有什么万不得已的。
许易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三十六房的明厅,直接朝内事堂三厅行去。
新建的南院,占地广大,屋宇既多且密,好在徽章中,皆有详细的地理图。
除了极少部分标注了禁地,其余的皆标明了方位,全体学员早已提前知道了学院的地理图,并记得熟了。
穿过两条极长的游廊,又拐了几个弯,许易来到了内事堂三厅,推开大门,却见一位宽袍广带的背影,立在刺目的阳光下。
他才踏进门来,大门砰地关上了。
许易抱拳道,“不知尊驾唤学生来,所为何事?”
许易不敢怠慢,这人没有着院方工作人员传统的黑服,但其地位明显高过洪督导。
在这个学院内,以他目下的处境,连姓洪的都能随意揉捏他,何况这些大人物。
他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和学院的大人物有交集。
“不对,难道是孔启?这家伙终于记起自己来,派人通了关节,特意给自己寻的关系网?”
许易暗想,心中大喜。


一百五十四章  迫害

念头至此,许易精神一震。
便在这时,那背影转过身来,睹见那张俊美如画的脸,许易两道剑眉猛地倒拽而起。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张面孔可不就是那日倒霉催地在水潭中撞见的浴女的面目么?
这,这怎么……
她,她竟是学院……
彼时,从雪峰底钻出,许易并非没思考过那女郎的身份。
暗自揣测应该是探秘至此的女修,他心中虽然尴尬,并没太纠结。
按世俗论,是他唐突,是他占了便宜,挨了一击,他以为双方算是扯平了。
这事儿,在他心中,基本就算过去了。
哪知道,这无妄之灾竟又引发了灾难性后果。
他以强大的心智,快速镇定心神,抱拳道,“不知尊驾何人,你我素昧平生,许某尚有急务,尊驾若有事,改日再谈可否?”
他深知出了那等事,既然被找上门了,他说什么都是错,唯独否认“灾难”有发生过,对己才最为有利。
一句“素昧平生”,是他智慧的直接体现。
“你想当房长?”
女郎盯着许易,终于说话了,“官瘾不小。”
许易道,“尊驾既知,何必坏人好事,我说了,我与你素不相识,尊驾若无事,又何必坏我好事。”
许易看明白了,这女郎恰巧在这个时候叫自己,摆明了就是要坏自己好事。
女郎道,“想做官,容易,这枚暂忘丹,你吃了吧?”
说着,女郎可以做手模的纤纤玉掌摊开,一枚红色丹丸现在其中。
“疯了,这女人怕不是疯了!”
许易暗道,“惹不起,老子躲得起。”
无端端,他可不会吃谁的药。
当下,他冲女郎一抱拳,“告辞!”
便要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那女郎玉手竟朝他脖颈抓来,却是要用强。
许易挥掌直朝女郎玉璧架来,双臂相交,砰的一声巨响,宛若金石相击。
女郎眉头一皱,显然有些意外,手上却是不停,直朝许易背后的穴位拿来,出手如电,既快又准。
许易与人近身搏斗的经验,异常丰富,但都是他攻,别人守。
身为修士,极少有人会钻研近身搏斗的本事。
除了一种修士,那便是精研锻体奇术的修士。
锻体奇术既强,防御便强,攻击力便大,近身攻击,反而更为直接。
而此刻,许易却被女郎强大攻势,打得手忙脚乱。
好几次,他都被女郎拿住了穴位,最终都是靠着二道龙门修成后自生的移穴换位的神通,才堪堪保持着战斗力。
“尊驾别欺人太甚,别逼我!”
许易渐渐要被打出了真火,瞪着眼睛怒喝。
女郎诱他前来,自是早做了准备,结界做得周全。
这里动静惊天,却丝毫不会遗泄到外间。
“欺你又如何?逼你又如何?若非你是学院学子,你以为你能活着回来,这颗暂忘丹是本座费心求来,你服了,不过暂忘几天的事,与你无损,你扭捏个什么,还是你心思龌龊,非要刻意记住些什么?”
女郎冷冰冰地喝问,手上攻势绵延不绝,竟似使出了十分手段。
事实上,许易的难缠,超乎了她的预料,原以为是手到擒来之事,却没想到竟到此刻都未拿下。
她身具的神通,哪一样不是旷世之稀。
尤其是近身搏杀,以她的实力,境界,对许易本该是碾压式的优势,偏偏始终不能将之压垮,将那微弱优势,转化成胜势。
轰!
一道光球自许易掌中激发,直袭女郎。
被打出了火气,他也豁出去了,闹大就闹大,看看到底谁更难堪。
“好胆!”
女郎眉峰陡聚,玉手一挥,一道金色的织网,将许易的光球包裹,轻噗一声,巨大的力量,宛若烟泡消失,连微风都不曾激起,根本不能给明厅造成丝毫的破坏。
许易冷哼一声,浑天剑再发,这次他不再浓缩威力,而是剑化千丝,漫天乱撒。
他如此一闹,女郎竟没工夫擒拿他,全力挥掌,祭出大量金色织网,笼罩整个明厅,不叫许易的剑雨破坏掉明厅的陈设。
双方就这般一攻一守,却偏偏攻击、防守,全然不对着人,只对着明厅发动,一场烂仗,倒也打得异常激烈。
许易自家事自家知,对女郎的手段,他是万分佩服的。
若全力交手,他怕早就败在了女郎手中。
女郎的修为境界,他也有了基本的判断,虽未达历劫,却也是历劫以下有数人物,比他所见的那些灵根三层的修士,都要远远超出。
而且,女郎有一道杀手锏,便是那日击中他的红光。
今日交手,却始终不见女郎放出那红光来,许易暗猜,定然是红光的威力太大,女郎不愿弄出大动静儿,故而,弃之不用。
许易再揣度女郎的手段,女郎何尝不在惊异许易的本事。
许易的浑天剑,能大能小,能千变万化,还有四道域源,绝对是罕见的神通,她真不知区区一个下界修士,是怎么炼成的。
而且,如此威力的功法,对灵力的消耗必定极大。
她本想着趁许易灵力耗竭,再从容擒了许易,故而,才始终与他一攻一守,彼此消耗。
岂料,许易的持久,超乎预料。
女郎暗生焦躁,许易却已烦得不行,再耗下去,恐怕就要下课了,他还等着选房长呢,那可关乎他在学校的荣誉、地位。
终于,许易忍不住了,一边攻击,一边喝道,“你说你闹什么,昨天,我也是遭灾,遇到你这煞星,挨了你一击,差点送命,我图什么我,我就无意扫了你一眼,再说还是在水里,能看到什么?再说,看一眼,还能让你生孩子不成,你就没看我?疯女人,简直是疯女人,你该不会是想我负责吧,我看你是想男人想疯了……”
轰!
红光一现,许易被击飞出界,整扇墙壁都被打塌了,室内尽毁。
许易感觉自己周身的骨头,都在那可怖一击下,被打得粉碎了。
连手臂上都现出恐怖裂纹,可总算是脱出那间牢笼了,不枉他用此激将之计。
说来也是悲哀,他自己连人家的牢笼都打不破,还要人家自己出手来破。


一百五十五章  痛心疾首

许易悄悄咽下屈辱,撑着酸痛欲裂的身子,越过花池,蹿过一节游廊,远远绕开。
女郎盯着他远去的身影,一双美目愣生生烧出了两团焰火,终究不便再追出去。
“怎么了,怎么了,副教长大人,到底出了何事。”
许易才去,七八名黑衣人狂飙而来,冲女郎行礼罢,询问情由。
“怎么也没怎么,这明厅间间一样,四四方方,看着便让人生气,我拆了,你们抓紧修好,我不希望我下回再来时,这里还是原来模样。”
副教长大人咬牙切齿抛下一句后,一甩袖子,大步去了。
一众黑衣人面面相觑,各自茫然。
“这,这可如何是好,难道重建都不行,这也太……”
“费什么话,不想混了,就继续叭叭,副教长大人岂是你我惹得起的,赶紧找人来弄,弄出格调来,弄出风情来。”
居中的黑衣汉子大声训斥。
许易浑身痛极,却还得忍痛朝三十六房的明厅钻去,他只能寄望于洪督导大发废话神通,将时间拖下去。
很快,他的希望就破灭了。
当他冲进明厅时,本就轩阔的明厅,越发显得空荡,只余了四双生无可恋的眼睛,痴痴地盯着他。
“结束了,这就结束了?”
许易大喝一声,身子顿时软了下来。
这回却没人心疼他,铁大刚四人缓缓向他行来,蒋飞急吼吼道,“我说舍长大人,您到底作什么妖,您要是没信心,可以不争啊,您这是玩得什么路子,到底什么大事儿,您要拖到现在才回来。实话实话吧,您到底弄了几枚精甲,本来捕猎就有运气成分,您运气不好,大伙儿谁也不会怪你,可您……”
蒋飞正继续喷洒着怨愤,叮叮当当,一堆黑亮的物事,落在地板上。
噗通,噗通,四人齐齐跌倒,皆朝那精甲抢来。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呜呜呜……”
头一声惊叹,次一声冤哭,段天岱嘶嚎得极有韵律。
“三十七枚,三十七枚啊,你,你,我,我……你可知新当选的房长张君越才弄了几枚精甲?十三枚,十三枚就当了房长啊,我,我……”
蒋飞悲愤欲绝,嘶嚎震天,若非明厅内禁制重重,整个营地都将听到他惨烈的嘶嚎。
“无法接受,舍长,到底是谁叫你!”
孟晚舟急声问道。
他话一出口,蒋飞、段天岱齐齐歇声,皆朝许易看来。
许易瘫在地上,沉沉叹息一声,“一个对头,哎,不说也罢,不说也罢,事已至此,多言何益,我这几天走背字,老几位都离我远些,沾了晦气,倒了血霉,可别怨我。”
他这般一说,几人皆唬了一跳,让开一大截。
实在是许易的这般遭遇,简直就不是倒霉能形容的,到手的鸭子,还能这样扑棱棱地飞了。
“我说,找洪督导申斥,诸位以为如何,总不能这样就忍了?”
铁大刚一脸认真地说。
诸人皆朝他看来,眼神竟是探询,那意思是在说,“老铁你没睡醒,还是这个关头,竟还有闲心开这等玩笑。”
许易摆摆手,“行了,许某还真不想当这个房长,一堆破事儿,看来我还是适合闲云野鹤的日子啊。”
聪明如许易,吃不到葡萄时,也难免是一句“那葡萄真他马酸,幸亏我没吃”。
事已至此,一三七舍的五人,在明厅内枯坐了近一个时辰,才稍稍宣泄了些怨气,不得不接受这令人绝望的现实
“走吧,分新舍了,再也不用去挤那个破洞了,人家都去新舍了,饭堂也快闭了,再惨的事儿,日子还要过不是。”
蒋飞吆喝一句,扶起许易,当先朝外行去。
新分的屋舍,让众人稍稍精神了一些,看规模就是一间凡俗的小院,占地极窄,到底有五间小房,还有个独立的小院。
如此环境,在过往,谁都是瞧不上的。
可在那狭窄的鼠穴中,憋了七日,今日换到了这人住的地方,便是蜗居,也是广厦了。
一到房间,许易便在床上倒了下来,打开窗子,对外招呼一声,说自己累极了,饭便不吃了。
铁大刚几人知他心情不佳,也不来烦他,各自去了。
许易便独自在房内躺了。
他忍不住要感谢学院的阵法师们,每一间屋子都有独立的声音禁制,以至于他能安静地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平复身体和心灵的创伤。
眼下真的出大问题了,那难缠的女魔头,他不仅打不过,而且还惹不起。
偏偏他还不得不继续在这南院中生存,还有的是麻烦。
要怎么渡过眼前的危机?
许易脑海不停翻转,任凭他智计百出,眼下也有些袖手无策。
面对一个愤怒的女人,理智貌似真的不起作用。
若是起作用,他真的愿意放下面子,去老老实实赔个罪,将眼下的麻烦挺过去。
他是来学习的,不是来和谁赌气的。
在床上挨了一个时辰,身体的创伤恢复了不少,胸前的徽章亮了,传来消息,说是院长要做开学讲话,让大家半柱香内,在南广场集合。
不多时,蒋飞敲门进来,门被推开,外面的声音也放了进来。
“一三七舍的,磨蹭什么,快点,快点,三十六房就你们最慢,若是耽搁了张房长那关,你们可过不去……”
啪的一声,蒋飞将门摔上,“我的舍长大人,现在你可瞧见了吧,就因为你的一个疏忽,哎,也不是你的疏忽,算是老天和我一三七舍开了个天大玩笑。现在好了,阿猫阿狗全抖起来了,看看他们嚣张的,奶奶的……”
蒋飞正抱怨着,铁大刚、孟晚舟,段天岱全推门行了进来,脸上的颜色皆不大好。
许易道,“都平和些,人家权在手,便将令来行,再正常不过。咱们就做顺民吧,左右又不是在衙门里当差,张房长若是有点城府,就不会蹬鼻子上脸。”
很快,许易的预言,便被打碎了。
他们一三七舍集体赶到南广场时,三十六房的队列已经整顿得差不多了。


一百五十六章  归属感

俊鼻挺目的张君越立在队伍最前列,冷冷扫了一三七舍五人一眼,寒声道,“第一次聚合,你们一三七舍就拖拉成这样,究竟有没有把洪督导的话,放在心上,他强调的纪律,效率,你们都听到哪里去了,一三七舍舍长出列。”
“草,这孙子要玩三把火。”
蒋飞嘀咕一句。
段天岱低声道,“我看是杀鸡吓猴。”
铁大刚、孟晚舟面上的颜色也十分不好,冷冷斜睨着张君越。
早一刻前,大家身份都差不多,你张君越就是升了房长,也并不等于就长了敬畏。
何况,一三七舍因为有蒋飞和段天岱这两朵奇葩的存在,基本都混成了油子性格,岂会畏惧张君越来这一手。
令铁大刚四人跌破眼珠的是,许易竟真的上前一步。
张君越面色陡然缓和,“行了,速速入列吧,你这个舍长,要多费点心。”
许易当即引着几人进入了队列,张君越继续整队,随即引着三十六房在黑衣督导的指引下,汇入正不断聚合的大阵列。
“我说舍长,你不会颓成这样吧?你干嘛给姓张的脸,这孙子阴一下,阳一下,摆明了拿咱们作伐呢。”
蒋飞不满已极,向一三七舍几人传音道。
段天岱传音道,“行了,就你老蒋废话多,舍长行事,肯定有他的考虑,争闲气有个屁用,我看咱们还得想招,怎么着帮舍长把这个房长位子夺回来。”
蒋飞听了段天岱的反驳,火气腾地窜起,正待理论一番,可听了他后半句话,立时消了火气,来了精神。
当下,两人拉着铁大刚、孟晚舟讨论起了此事的可行性来。
岂料,才起了个话头,众人发现自己的传音传不出去了。
抬头向正前方高高的看台看去,一位面容富态、挂着和煦微笑的道袍老者出现在了高台上,“我是金丹学府南院院长,大家可以叫我火老头,当然,愿意叫院长,也随你们心意。今次召集大家,虽然耽误大家时间了,但我以为咱们见个面还是有必要的。要不然,哪一天,诸位毕业了,旁人问起你们南院院长是谁,长什么模样,诸位都答不出来,对你们,对我南院,都不是什么好事。”
只一个开场白,场面的气氛就松弛下来。
高台上的院长第一亮相,极为成功。
没有起高调,随和得如同看门大爷,迅速让一众学员对他升起了好感。
有这样的院长,着实冲淡了众人对那一个个永远立着一张脸的督导员们营造的管理层普遍冷漠的印象。
院长微笑地看着台下发出笑声的学员,待笑声稍小,接着道,“聪明的同学,应该能从我适才的话里分析出,咱们见面的机会应该不多。是的,或许就这开学的一面,当然,表现优异的同学,三年后毕业之时,定然是能再见我的。”
“所以,为了再见本院长一面,诸位同学,可要好好表现。当然了,觉得自己肯定没能力再见本院长的同学,就更要认真听我讲话了。因为这个机会实在难得。”
富态如邻家翁的院长大人,幽默风趣,台下轻笑声不绝。
“我今天要讲的话,合起来就两个字:同学。大家可能不理解,您院长大人难得和我们见上一面,怎的旁的不讲,反而讲这人尽皆知,毫无营养的东西呢。可我要说的是,诸位任何一个,放在外面都是大人物,大修士,恐怕不曾真正体味到“同学”这两个字……”
许易头一次佩服起另一个人嘴皮子,院长大人讲了足足一个时辰,围绕着同学二字,引申出了团结,合作,光阴,回忆等等内涵。
却丝毫不令人枯燥,反而让人对未来的学院生活生出了期待。
许易不知道旁人会不会有极大触动,反正,他是不会有太大触动的。
他看得明白,一切都是金丹会的套路。
金丹会结合各大势力开办的金丹学院,从组织上讲,是极为松散的。
因为学员学成后,都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在学员毕业后,学院对学员不再具有任何约束力。
而看似没有约束力,但金丹学会分明在努力营造一种归属感。
相比于约束力,归属感的力量,就大得太多了。
所以,才会有五人一间的狭窄宿舍,才会有各房集体学习的明厅。
如今的金丹学院,已是了不得的大势力,若真只是单纯的教授炼丹的本事。
根本不必采取这种极为麻烦,繁琐的手段。
而这一切看似麻烦,繁琐的手段,背后的深意,都是在为全体学员,乃至整个学院的教师,管理人员,培育一种叫做“归属感”的东西。
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将来一旦养成,金丹学府的势力,必定雄于整块大陆。
许易深深为金丹学府上层的人物折服,天下智士何其多。
哗啦啦……
掌声密如暴雨,连自认看破金丹学府谋算的许易,也在认真地鼓掌。
因为,他相信看破这点的人不止他一个,堂堂阳谋,根本无须避人。
何况,在这个团体中,所有人都是受益者。
金丹学府雄于整块大陆之时,他们这批第一期学员,自然会水涨船高。
富态和蔼的院长,果然言出如山,讲话完毕,身影便消失在了高台上。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黑衣中年,他先做了自我介绍,乃是南院的内务长薛涛,负责诸位学员日常的学习。
稍稍介绍了一下自己,薛涛又道,“大家来到南院,因为建造南院的缘故,诸位学员,还没有机会认识学院的诸位管理者,下面,我便来一一为大家引见,希望大家认真牢记,以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到想要找的管理人员。下面我们隆重的有请,我们第一副院长,童奇峰仙长,童仙长乃是历劫二层的仙长……”
本是让人昏昏欲睡的人物介绍,此时,所有人都精神抖擞地听着。
实在是众人都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成了南院的首领,到底配不配来教导天赋卓绝的自己。


一百五十七章  宣副教长

许易也瞪大了眼睛,他的心情很复杂,他既想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来历,修为,又怕那个女的出现在高台上。
很显然,能出现在高台上的,都是学院的顶级大人物。可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仅仅在第一副院长离开后,又过了第二副院长,教长后,那女人便登台了。
她改了那日的装束,一袭白袍,既美又仙,惹火的身姿,直击人本能的欲望。
台下一片欢腾,声势竟然盖过了先前的院长大人。
“要死了,要死了,我敢打赌,你们都不可能见过如此仙美的人物,天下美女多了,可这位若是肯和我做一夜道侣,我便是死了也甘。”
蒋飞一手扯住许易的衣衫,一手扯住段天岱的脖子,一副被欲望击中,随时要昏迷的模样。
全然没注意到,许易眼中的惊骇,不是看到了美人儿,而是看到了妖魔。
蒋飞的话虽然出格,可场中乱声一片,溢美之词,亵渎之语乱飞,也不差他一个。
故而,未激起任何风浪。
“学员们静一静,静一静,我还没介绍呢。”
薛涛高声喝道,各大督导立时起身游弋,场间的喧腾立止。
薛涛冲台上面若冰霜的女郎,投去讨好似的微笑,朗声道,“这位是我们南院的宣副教长,宣副教长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不仅修行有成,于数道,丹道,皆是通才,乃是罕见的天才。我们南院能有幸请到宣副教长前来教导诸位,实在是诸位莫大的气运……”
许易恨不能跳起来,将薛涛的嘴巴掰开,吐出些有用的。
他眼睛不瞎,姓薛的给这疯女人的溢美之词,简直比院长都多。
许易本就冰寒的心,简直要冻住了。
他想知道这宣副教长,叫什么,来自哪里,什么修为。
偏偏薛涛全漏了。
到后来,似乎薛涛意识到宣副教长冰霜般的脸上,越发清冷了,终于结束了介绍。
………………
“我感觉到现在,我才找到来这南院的意义,哈哈,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啊,都他马不热了……”
蒋飞一路嘚吧不停。
段天岱罕见地也不与他斗嘴,一对损友就着美而仙的宣副教长作话题,从见面会散场到回一三七舍的小院,一路上嘴巴根本没熄火过。
各种的愉悦,舒畅。
“老蒋,老段,还有老铁,老孟,你们几位谁备了黄历?”
一直沉默不语的许易,忽地抛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问题。
四人怔怔许久,才由孟晚舟打破沉默,“这个真没有,我等修士,要这凡俗之物作甚?”
铁大刚、段天岱,蒋飞皆点头。
“兑换堂有没有,说不定上新了,我去看看。”
说着,许易不待几人回答,一道烟去了。
几人望着许易略显沧桑的背影,竟齐齐发出叹息。
“我感觉舍长废了!”
铁大刚又是沉沉一叹。
许易自己都觉得要废了,倒霉催也没这般倒霉的。
他见过的难题多了,可都有破解之法,眼前的这桩,却是格外棘手。
以往,他打不过就逃,迂回战斗,总会有破解之法。
即便是官场争斗,权力搏杀,他也不曾落在过下风。
可眼下的问题实在麻烦,打不过,逃不走,对方还如此位高权重,看样子,那疯女人来头极大,管事的几位怕是谁也不愿惹她。
如此一来,他连个申诉的地方的都没有。
憋屈,真他娘的憋屈。
许易绝未想到,更憋屈的事儿在后头。
分完新舍,举办完开学大典后,便正式开课了。
连课表都通过灰质徽章颁发了,第一课便是分析何叶果的三种药性。
连心情压抑的许易,都稍稍振奋了精神,抛开烦心事,打算学了本事,便即闭关研究。
他就不信自己终日躲在炼房中,还会出什么岔子。
很快,许易发现自己竟也会如此天真的一面。
这日才开课,负责教授的师长才登台,洪督导又推开门进来了,冲台上师长打个招呼,便朝已经色变的许易一指,“许易,你出来一趟。”
许易心中咯噔一下,起身道,“启禀洪督导,学员马上就要上课了,什么事,不能下课以后说么?”
洪督导立时变色,高声喝道,“老子让你立刻出来,你啰嗦什么!”
众目睽睽,洪督导只觉自己的面子被许易剥开,踩进了地下。
许易暗骂一句,只好站起身来,随他出去。
院方规矩森严,督导的权力太大,他又没抓到姓洪的任何把柄。
若是硬怼,保不齐姓洪的就得拿自己开刀。
一个疯女人都折腾得他疲惫不堪,再多个洪督导,他干脆退学算了。
许易阔步出了明厅,洪督导沉下的脸也松了,盯着他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惹谁不好,惹教务的人?”
许易才要解释,洪督导已转身走了,“自己放明白点,这里是学府,不是你的地头儿,别给我惹事儿,否则,我第一个拿你开刀。去教务七号厅。”
许易没心思理会洪督导的废话,暗道,那疯女人莫非还要故技重施,这次不管了,哪怕使用龙象相,哪怕化出灵根,也要跟这疯婆子拼了,不喂他两颗源印珠,简直对不起阿鲤的一番辛苦。
念头既定,许易心中一横,寻到教务七号厅,直接迈步跨了进去。
才一推开门,他便呆住了,厅中四个督导,正对着如山的纸卷,埋头整理,各自脸上的气色都不好。
“你就是那个特别精通整理案牍的学员?嘿,既然来了,那就赶紧开始吧,愣着做什么。”
距离他最近的黑面中年头也不回地甩出一句。
任凭许易心志坚毅如磐石,此刻也忍不住要爆炸了。
“还愣着做什么,完不成任务,你就天天来,若是想走也行,自己收拾行囊,滚出学院。”
又一道声音传来,显然是收到了谁的指示。
“整理,这就整理。”
许易的心绪陡然平静下来。
他复杂的性格中,有一个极好的优点,那便是特别善于反躬自省。


一百五十八章  祸起

许易不是得道的高僧,成圣的佛祖,他也有七情六欲,压不住的脾气。
但一旦负面的情绪让他快要做出错误的判断时,他往往能及时刹车,这便是反省的作用。
直到此刻,他仍旧没有找到破开眼前危局的办法,但心绪却平宁了。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妨将此作了一道磨炼心性的关隘。
若是连这点关隘,都没有勇气跨越,没有办法跨越,还谈什么大道争锋。
平静下来的许易,从容地参与到繁重的文牍工作的整理中去了。
一连十余日,吃住都不曾离开七号厅。
直到第十一日整理完毕,许易告辞离去之时,曾经喝叱他的黑面中年竟行到他身侧,冲他悄声道,“你小子不错,真的不错,如此心性,连我也忍不住惜才。我奉劝你一句,人在屋檐下,何妨低下头。我不知道你得罪了谁,但肯定不是一般人物,那种大人物不会和你这种小角色真正一般见识的,你低低头,他抬抬手,你便过关了。”
“多谢,在下记下了。”
许易轻声道谢,便自去了。
他才回到一三七舍,立时引起了轰动,不止铁大刚等人轰出来在院子里接住了他,同房的其他几个舍的,亦有学员到来。
“我说舍长,你这到底是干嘛去了,一去十余日,咱们可是大课上了三节,实验上了两节,你全落下了,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啊,再说,怎么偏偏就叫了你去,你到底有什么门子?”
论嘴快,谁也敌不过蒋飞。
许易摆摆手,故作神秘,“不可说,不可说,诸位不必替我担心,我一切都好,谢过诸位同学高义。”
言罢,他直接钻进房去了。
他这般一高深莫测,旁人还真不好问了。
一三七舍围满的人,才褪去,铁大刚,蒋飞、段天岱,孟晚舟四人又挤进许易房间来。
蒋飞才要说话,许易摆摆手道,“诸位不必担心,我是得了造化,不久就有好事传来。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不该说的,诸位也别让我难做。”
蒋飞舌头陡然打结,段天岱道,“也罢,咱们也只是关心,没有一点八卦的意思,只要舍长你好就行。不过,这个秘密,舍长你可不能保留太久,总要接锅啊,给个时间限度吧。”
口中说着不八卦,其实,他心底的八卦之魂已经汹汹欲燃。
他话音方落,因着几人来得突然,没有关闭房门,结界没生效果,外面的呼喝陡然传了进来,“天大好消息,副教长大人明天亲自给咱们上实验课!”
“什么,啊啊……”
蒋飞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嚎。
段天岱亦满面红光,呼啸不绝。
门外传来的惊呼,更是久久不绝。
许易心绪如海,暗自发怒,“你也欺人太甚,没完了?”
次日上午,上课时间将到,许易才行到三十六房明厅的门口,便忍不住抬头朝门前的号牌上看去。
“是三十六房啊,这是?”
他正疑惑间,连续几人从他身边挤过,喝叱他别没事儿挡道。
还是蒋飞一把蹿上前来,将他拽了进来,挤过人群,在一张条案后坐了。
此刻的三十六房明厅,已经人满为患,平素容纳八十人的明厅,挤了五百人不止。
明厅内,嘈杂不已,乱声入耳,竟是都在谈论宣副教长的,更有打抱不平,埋怨宣副教长为何单单来三十六房教课,好不偏心。
一三七舍的几人,也在热烈地讨论着眼前的盛况。
忽的,一名黑衣督导跨进明厅来,朗声道,“旁听便旁听,都咋呼什么,再敢咋呼,通通驱出场去。”
黑衣督导这一通发作,场间瞬间安静。
不多时,一道曼妙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如一张美艳的图画,婷婷袅袅飘腾进来。
白衣偏偏,高挑的身子在曼妙曲线的勾勒下,毫不违和。
俊美如画的玉颜,不见任何表情,盛满了十二分冷艳,简直明艳不可方物。
也许美女真的是要烘托的,不止是丑女的反面衬托,气氛的侧面烘托,效果也是极佳。
场间无数的低呼声,以及蒋飞那已经垂到案头的口水,令许易都忍不住觉得这疯女人不发疯时,果然有十分姿色,极为娱人眼目。
心中的惊艳一闪而过,许易只想着好好上上一课。
说来他也是悲愤,开学十几天了,他竟一节正经的课也没上过。
“来的同学很多,大家保持安静,今天我给大家讲授何叶果三种药性分离的初级解法。”
宣副教长才踏上讲台,便开始了授课,说话之间,讲台上地火已被她引燃,一枚杂炉自裂开的缝隙中腾起。
“我需要一位同学,来帮我完成基础的步骤,不知谁愿意。”
宣副教长手持一株何叶果,冷艳地望着台下。
她这一目扫来,宛若在场中投下了巨型炸弹。
一众男修应者如潮,条条长臂高举如林。
“那位同学,那位同学,你站起来!”
宣副教长纤指斜划,指的正是一三七舍所在的方向。
“我,我么?”
蒋飞急得要跳起来,却被段天岱死死按住,他先站了起来,却见风度翩翩一笑,便要上前走去。
“不是你,也不是你,你们中间的那个同学。”
宣副教长声音清冷,霎时,满座众人皆朝许易看去。
自听说疯女人要来三十六房上课,许易用脚趾头就知道是奔着自己来的,可即便是要找茬儿,他也想在听一堂课后,再面对注定躲不过的狂风暴雨。
哪里知道,这课还没开始,狂风暴雨就先来了。
许易直直盯着宣副教长,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双美目中一闪而过的戏谑。
“啊,怎么是许霉霉,怎么能是他,这是时来运转了么?”
无数低呼声中,独独此句简直刺得许易耳膜生疼。
他朝孟晚舟看去,这会儿,一三七舍的几人,也就剩了这位还能保持镇定。
孟晚舟会意,快速低声告知他,因着他连续十余日不能上课,算是三十六房里倒霉第一人,好事人胡乱取了这诨号。


一百五十九章  反击

“就是你,东张西望个什么。”
宣副教长冷喝道,“适才上课,我便见你老神在在,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立刻给我上来。”
“啊,原来走神就能上去,早知道,早知道……”
蒋飞几要捶胸顿足。
便在这时,一道黑影朝他这边走来,铁大刚一把将他拉回到条案上坐好。
正是黑衣督导开始巡场,场间暴起的混乱,快速平息。
刀已架到脖子上了,许易哪里还有退路,他站起身来,阔步朝讲台行来,宣副教长一挥素手,那株何叶果朝他飞来。
下一瞬,宣副教长的传音飞入许易耳来,“你倒是块硬骨头,恰好,本座平生最喜欢啃硬骨头,你要玩,本座陪你玩到底,除非你乖乖吃了那暂忘丹,否则,这南院必定成为你终身的痛苦回忆。”
明厅内,本是禁传音的,许易不知她是用何等秘法做到的。
许易看也不看她,只当听不见,大手一挥,何叶果飞入丹炉,许易打出一道灵气,丹炉中光彩溢转,不过顷刻,何叶果的三道药性,便被分解完毕。
随即,许易停了手,朝宣副教长看来,忽的,窥见宣副教长美目中淌出几乎要溢出的笑意来。
忽的,满厅哄堂大笑。
“哎,舍长真的是废了。”
“这是做了什么孽?”
“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他了,难道他要提前历劫了?”
“先前我还以为他终于转运了,哪里知道,这竟是灾难的开始啊,这,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
一三七舍的几人借着轰然的场面,展开了激烈的讨论,皆在感叹许易这衰微到极致的运气。
许易暗叫坏了,这疯婆子好毒。
他自认为自己分离药性做得没毛病,可场间众人的反应,分明证明他所作所为,错得离谱。
看着许易紧皱的眉头,宣副教长只觉心中的喜意怎么也压抑不住。
她都快忘了自己上次这么高兴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此刻的宣副教长完全沉浸在奸计得逞的喜悦中,根本不曾注意到自己的喜悦来得反常。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股埋藏的表演欲望,区别不过藏的深与浅罢了。
至少在此刻,宣副教长的表演欲完全被激活了。
她明明欢喜得快要笑出来,却演技爆裂般地大发雷霆,指着许易痛骂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在嘲讽我,还是在嘲讽整个金丹学院,便是随便拉一个南院的杂役来,都不会做出这般荒唐的事来。你给我站到门边去,好好反省。”
“谁是房长,好,稍后让你们督导来见我,这样的学员,他是怎么带出来的?还有,你这样的学员简直是南院之耻,本座决定给你这等低劣学员记大过一次,若无悔改之心,必驱逐出南院。”
满堂的轰然,顷刻间,死寂无声。
谁也没想到这一堂观高贵美人仙姿的课,竟上出一个大过来。
那可是大过啊,按学院规章,基本就是目下学员所能获得的最大罪过了。再过后,则就是开除了。
短短十余日就出了个大过,这人怕不是破了南院的一项纪录。
更有三十六房的好事者暗暗感叹,“许霉霉就是许霉霉,霉运沾身,挡也挡不住啊,看来今后万万不可与此人接近。”
同样,众学员也见识了宣副教长的狠辣,真个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蛇蝎美人啊。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如果你不服,像今天这般的故事,还会频频上演,除非你主动退学,我劝你还是乖乖地服了暂忘丹,你只有这一个选择。当然,你若是还要犟,我可以继续陪你玩。”
宣副教长传音罢,向许易一挥手,“你,别在这儿杵着了,站到门边去。”
许易一动不动,宣副教长眼中闪过笑意,造型完美的嘴角冷冷拽起。
这时,黑衣督导已阴沉着脸,疾步朝许易走来。
忽的,许易哈哈大笑起来,形态癫狂,宣副教长暗自吃惊:这人莫不是受不住折腾,乱了心智?不自觉生出一点恻隐之心来。
“舍长疯了?”
铁大刚蹭地立起来,段天岱,蒋飞,孟晚舟也都立了起来。
若有不对,便是拼着受责罚,他们也打算将许易抢下来。
所有的人都盯着许易,不知这位到底是怎么了。
连疾步朝许易靠近的督导,也停住了脚步。
满场就剩了他那凄凉而悲壮的笑声。
忽的,许易止住大笑,脸上做出一个复杂难言的表情,伸手朝宣副教长一指,痛声道,“没想到,我万万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歹毒,亏我还以为你生就一副花容月貌,即便对我用强,也定是真对我生了爱慕之心,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歹毒。”
“见我不从,先用权势,把我弄去整理资料,不让我上课。今日又处心积虑混到我三十六房来上课,一上来就整我,明知道我不曾上过课,偏要以此来让我出丑,借机给我处罚。”
“不就是我昨夜有事,不曾赴约,你竟使出如此卑劣手段,还枉我以为你有一片真心,心中暗暗已允了你,还为昨夜不曾赴约,特地为你写诗一首,现在看来,你对我竟只有欲念,见不可立即得到我,便如此折辱于我。好好,也算许某瞎了眼,这首诗还是还你,从此与你恩断义绝。”
许易双目下泪,大手一挥,一张纸飘腾上天,飘飘摇摇,几行墨字,极为清晰。
却见上面写道:昨夜星辰昨夜风,教楼西畔鼓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轰!
轰!
轰!
满场鸦雀无声,众人连呼吸都停住了,静的好像荒坟。
宣副教长先是冷笑,后是震惊,到得后来,简直花容失色,最后表情完全凝固,痴痴盯着许易,便是白日见人飞升,都不会这般震撼。
她心中就剩了一道声音,“天底下怎会有这种人,怎么就有人会无耻到这等地步,怎么就能演到这等地步。”
是啊,若是比演技,宣副教长此前也没少为自己的表演,而暗暗自得。
可此刻,再和眼前这双目还噙着泪,满面悲愤的家伙相比,简直就是金鸡百花和奥斯卡的距离。


一百六十章  十万惊雷

忽的,许易神情凄凉地朝门外行去,宣副教长心头的怒火,如爆发的火山狂喷,眼中的杀气迸射,便在这时,黑衣督导一个晃身,到了宣副教长近前,阻住她的攻击方向,朗声道,“出了这等谣言,院方必定重惩,今日的课到此结束,都退散。”
黑衣督导虽未相劝,但这番话语,却总算将宣副教长从崩溃、爆发的边缘拉了过来。
宣副教长几乎颤抖着身子,蹿出门去了。
宣副教长方去,黑衣督导才行到门边,巨大的呼喝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好似引爆了一枚定时炸弹。
“太牛了,太爆炸了,我宣布从今日起,那个谁就是我敬仰的目标了!”
“大爆炸啊,宣副教长和一个学员,无法形容,无法形容啊……”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宣副教长何等仙姿,就是性情那啥,要找也得找我这种啊,我是这般玉树临风,潇洒不凡,她,她竟看上了那家伙,这,这到底是什么眼光。”
“好句,真他娘的好句,昨夜星辰昨夜风,这他娘的是怎么就能有如此才思了。”
“必定是真的,许霉霉十天没上课,原来因为不从宣副教长的淫威,才被折腾啊,我说他怎么这么倒霉了,原来是宁死不辱真男儿啊,只是宣副教长这等美色,那曲线,那饱满,那浑圆,许霉霉是真瞎啊!”
“………………”
满场呼喝不绝,各种意见狂飙,狗血兽血一并沸腾。
“我,我他马不活了,舍长不是人啊,好白菜都他马眼瞎啊……”
蒋飞哭着唱着,都有了声调。
段天岱微微摇头,“奇人奇事,舍长到底是舍长啊,得服。”
“废什么话,舍长这回捅破了天,弄不好就得玩完啊,还不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
呼喝一声,铁大刚一手一个夹了蒋飞、段天岱,火速冲了出去。
“一三七舍的,干什么去,都给本房长留下。”
新任房长张君越高声怒喝,眉宇间阴沉得几要滴下水来。
“下课了,房长,自由活动,不碍着谁。”
孟晚舟回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虚虚一抱拳,径自去了。
几人冲了出去,却已不见许易踪影,又急急朝一三七舍追去,蹿到许易房间,却根本没人。
几人正纳罕间,大批人马赶了过来,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仔细一看,连由灵根三层组成的上八房,也有人赶来了。
“许易哪儿去了,速速滚出来,他敢这般胡咧咧,好大的狗胆。”
“敢如此亵渎宣副教长,其心可诛,此等败类岂配留在金丹学府。”
“跟他们废什么话,冲进去,抓人就是!”
“…………”
短短半柱香不到,如此惊天八卦,传遍整个金丹学府,简直要将向来沉闷的金丹学府,给炸得翻倒过来。
宣副教长人气之高,超乎想象。
在这个本就男多女少的金丹学府,宣副教长的绝美芳资,火爆身材,简直就是无数寂寞男修隐藏在心底的一汪甘泉。
今日,这汪甘泉彻底竟被人污浊了,连幻想起来,都走了滋味。
如此恶徒,简直就是生死仇人。
眼见得场面便要失控,两队黑衣督导急掠而来。
领头的正是内务长薛涛。
“闹什么?叫什么?市井泼皮无赖大集合?这里是南院,不是你们闹腾的场子。都给我滚!我查三个数,不滚的,我现在就可以下大过认定书。”
昨日还满面温和的薛内务长转眼化作杀神,满面凶恶,一顿暴跳如雷的喝叱后,还未开始查数,满场顿时散了个干净。
“许易呢,他人哪儿去了,给我叫出来。”
薛涛阴沉着脸,盯着铁大刚四人喝问。
不待四人回答,薛涛一挥手,便有一名黑衣督导先冲进院来,转瞬便将院内院外,翻腾一遍,奔出来汇报道,“没人!”
“启禀薛师长,我们也在找许易,只是根本不知他去了哪里,若是您找到,能不能……”
蒋飞话未说完,薛涛冷冷一甩袖子,闪身去了。
“舍长这是轰下了天雷,再玩下去,要死人啊!”
段天岱不住搓着脸,忽的,瞪了眼睛道,“你们说,舍长不会畏罪潜逃了吧?”
就在段天岱嗟叹之际,许易正一口吞掉一枚甜脆的香果,将果核吐在了地上,歪着身子靠在喧白的软塌上,双脚翘在另一侧的栏杆上,神态平和,丝毫没有搅动风云,即将大祸临头的自觉。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啪的一声,门也被啪上了。
一条雄壮的身影疾火追风一般地撞了进来,“你他马说的竟然是真的?你,你给老子起来,你是真疯了不成?”
那雄壮的身影如怒狮炸天一般,暴跳如雷地吼着。
“洪督导,就吃您两个果子,您何必这般激动,也太小气了。”
许易一翻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不错,他躺的正是洪督导的爱榻,吃的也正是洪督导这个级别的教工才有的鲜果。
当然了,他站的地方,也就是洪督导的单间宿舍了。
彼时,许易演完大戏,自三十六房的明厅离开,便直接来到洪督导的房间了。
他来时,洪督导正在边喝茶,边吃点心。
许易冒冒失失地进来,素来注意在麾下学员面前威严的洪督导,立时就炸了。
不待他说话,许易先把雷扔了出来,告诉洪督导,他都在三十六房的明厅内,干了什么。
洪督导一口气险些没噎死,瞪着许易,一句话也没说,就冲了出去。
他急着去核实,他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都是许易失了智说的梦话。
可真当他去一核实,才知道许易说的根本就是简化版啊,完整版比简化版不知要惊悚多少倍。
赶回来的一路上,洪督导好几次忍不住捶脑袋,先前,是不断想确认自己一定是在梦中。
后来是脑瓜子生疼,一阵阵的疼,不捶根本不行啊。
三十六房的全部学员,他关注的不少,可这些人怎么排也排不到这个许易啊。
偏偏就是这么个毫无存在感的家伙,突如其来,在他头顶刷出了十万惊雷。


一百六十一章  窝心

洪督导头痛欲裂。
那可是副教长啊,副教长何等身份,传言几次高层会上,任性而为的副教长将第一副院长大人都顶得下不来台。
这样一个天之骄女,他洪督导就是搬了梯子再垫脚也够不上啊。
如今,他麾下的学员,给了副教长大人如此一个几乎洗不掉的难堪,便是用脚趾头,他也能想到天大的灾祸,就在眼前啊。
他急得都快跳楼了,进门见到的竟是许易姿态惬意地躺在他床上吃果子的景象。
当时,洪督导差点没气得直接血管爆开。
“你,你……”
洪督导指着一脸淡定的许易,大口喘着粗气。
“别急,洪督导,有话慢慢说。”
许易随手递过一杯茶水。
洪督导才接过,许易道,“我刚喝了一口,温热正好。”
砰的一下,洪督导拽过杯子,狠狠砸在地上,暴跳如雷道,“你他马想死,自己去死,不愿意自己动手,告诉老子也行,老子他马一准结果了你,你作何临死是要拖老子垫背……”
洪督导恶骂了好一通,许易看他气色差不多恢复正常了,截住话道,“洪督导,您先息怒,我又没疯,怎会心死,更不会拖您去死,您自己品品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着,许易便在一边的矮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饮了起来。
洪督导静静盯着他,眼神泛冷,寒声道,“看来你是豁出去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还真让您说着了。”
许易啪嗒将茶杯往桌上一放,“以前豁不出去,现在豁出去了,还真他马什么都不在乎了,我说老洪,你还真别跟我瞪眼睛,就像您这样的,我一只手能揍一打,若不是披着这张皮,以你的实力,和我说话的机会怕是都找不到。”
许易完完全全地将一副流氓光棍相摊在了洪督导面前,将洪督导惊得嘴皮子突突直跳。
他想发狂,却发现虚张声势,已经完全唬不住这家伙。
想动手,现在是动手的时候么?
拿手中的权力整他?这混蛋连副教长都当众亵渎了,还怕谁?
这就是一条滚刀肉,一泡臭狗屎,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啊。
你踩他还脏了自己的脚。
洪督导呼呼喘着大气,瞪着许易,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易道,“老洪你也别动怒,我找你来,肯定是有事让你办,当然办不办,你自己掂量,反正我已是光棍一条,苍蝇不叮,虱子不咬。若是我自己能办,我还真不愿拉上你老洪。”
许易说他是光棍一条,事实上,不过是遮丑。
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和洪督导对他的评价,有着惊人的相似。
他不是要耍光棍,就是要做臭狗屎。
他也是没办法了,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了。
他思来想去,眼前的局面,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力敌不行,智取也不行。
唯一可行的,便是将自己变作那谁也不愿沾的臭狗屎,才会有安全,才会有清净。
他今天为何闹这一出?就是奔着臭狗屎去的。
他相信自这一出后,那位宣副教长是再也不会对自己死缠乱打了,怕是避之唯恐不及。
若如此,他的臭狗屎效应便达到了。
不过,这个世上,要做狗屎也是有风险的,毕竟,狗屎足够臭,足够恶心,弄到了公共场所,便是罪过。
许易今番来找洪督导,就是要想办法将这罪过消掉。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洪督导气得太阳穴处的青筋直跳,粗着气喝问。
许易道,“我想洪督导去请一个人。”
“你怕不是疯了,你要逼死老子不成?”
洪督导气得寒毛都炸了起来,他已猜到许易要他去请谁。
许易道,“看来老洪你是不想解开这个误会了?”
“误会?你真是好大的脸!”
洪督导恨不得一巴掌将这好大言的蠢货拍死。
许易道,“莫非老洪你以为我就是发了疯,要亵渎宣副教长?如果毫无缘故,宣副教长处处针对我?我们之间的事儿,老洪你还是别打听了。反正乐不乐意帮忙,全在你一念之间。”
“你若是帮了这个忙,我和宣副教长误会解除,一切风平浪静,我有了希望,自然也就不破罐破摔,还是洪督导你麾下的学员,你洪督导也安心过你的好日子,大家都得好处。”
“当然了,洪督导若是不帮忙,大可将我交出去,这会儿,估计不少人正到处找我了吧。我正好和大家说说,我为何现在在洪督导您的房间,您洪督导又在整场闹剧中,扮演什么角色。”
洪督导双目望天,“妖孽,妖孽,这他马就是个妖孽,凭什么这等妖孽,要分在三十六房,来祸害老子!”
事已至此,他已在局中,而且还是被深度套牢的那位,是不出力也得出力了。
…………
“六叔,您别说了,我若是现在走了,才是天大笑话,我就不信会有人信这无稽之谈。”
啪嗒,宣副教长关了如意珠。
玉手一扫,满室陈设俱毁,一地狼藉。
她将有着惊人诱惑的身子,投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脸,胸膛不住剧烈的起伏。
灾难过去,已有近两个时辰了,可她的心绪,始终无法平复。
出身高贵的她,何曾见过如此下阴损的手段。
那卑劣的无耻之徒,简直是将一滩黄泥,糊在了她洁白的裙裳上,让她气得发狂,却又解释不得。
让许易上不得课,连续十天在教务那边帮着整理资料的事,属实。
今日,满座近五百人,她偏偏点许易起来解答问题,也属实。
要记许易大过,亦属实。
更可怕的是,那处心积虑的坏种,竟早早在怀里备下了那首歪诗,一句“昨夜星辰”,好似她昨夜真的约过他一般。
家教良好的她,有着极高的文学素养,便是再厌恶那坏种的品行,却也知道那寥寥二十八字,必定能流芳,更能远远传播。
没有的事儿,也必能传出花来。
何况,世人多愚,看热闹者众,她真是百口莫辩。
最让她一想到就忍不住胸口疼的是,她今后竟很难对付那混蛋了。
不然,她若有任何针对那坏种的举动,岂不是坐实了那坏种的污蔑。
如此窝心的遭遇,她自生下来就没有过。


一百六十二章  言和?

梆梆,梆梆。
宣副教长正心烦意乱,房门被敲响了。
她住的是独门小院,禁制重重,除了一个从老家带来的贴身婢女,无人能进来。
而她的小院是单独的禁制,院内各屋,并未设置其他声音禁制。
门被敲响数下,婢女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一个姓洪的督导来找。”
“叫他滚!”
一听见和那坏种沾边的人,宣副教长的火气便腾得冒起。
门外的婢女唬了一跳,她何曾见过自家素来清高的小姐,这般口不择言。
“他,他说,是一个姓许的让他来的,还,还说,只要我禀告了,小姐必会见……”
婢女正解释着,紧闭的房门如一阵风也似地被粗暴扯开了。
婢女望着满室的狼藉,大张的嘴巴足能塞下个鸡蛋。
再定睛看去,哪里还有自家小姐的影子。
…………
没用许易提醒,洪督导也知道借着夜色来寻宣副教长。
毕竟,此刻宣副教长的住地,肯定是被有意无意的眼睛盯着的。
即便是夜里,他还罩了斗篷。
院门打开了,宣副教长一把将洪督导扯了进来。
半盏茶后,一个斗篷人出了院门,向南边去了。
片刻后,又一个斗篷人出了院门,往西边去了。
再过片刻,还出来一个斗篷人,往北边去了。
许易躺在洪督导喧软的床上,已经睡得熟了。
一道疾风扑来,他身子如弹簧一般,闪避开来,大手急速探出,连续格挡,一条素白手臂几度挥到他脸上来,却始终不能得逞。
“宣冷艳,你再这般,我也就不遮着掩着了,闹开了,看谁受不了。反正我已是破罐子破摔,闹到这一步,你以为我还豁不出去么?”
许易一边格挡,一边冷声说道。
他话音落定,斗篷人停止了攻击,扯下了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似画出来的精美面孔,即便是这精致的面孔上堆满了凌冽杀意,也依旧美不胜收。
“你叫我什么?”
宣副教长俏面含霜。
许易道,“叫你宣副教长,你却不能为人师表,我又不知你姓名,总不能叫你‘宣’,反正私底下他们都觉得你冷艳逼人,叫一声宣冷艳,总不为过。”
“死到临头,还敢弄嘴!”
宣副教长寒声道。
许易道,“你暗算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留了手,所以恐吓威胁的话,都不必说。我约宣副教长你来,却是为宣副教长排忧解难,顺便也好使你我两家罢兵言和。”
听得许易这般口气,宣副教长气简直要被气乐了,“排忧解难,罢兵言和,你当你是谁?”
许易道,“不知眼前的局面,宣副教长有何办法化解呢。我是什么下场,我心里清楚,至不济被赶出金丹学府,可宣副教长你呢,堂堂美艳逼人的高贵女修,和我传下这等绯闻,不知传回宣副教长的家乡,又该是何等场面呢?”
宣副教长知道自己的美貌向来为人称道,可从无人敢这般当着自己的面,评头论足。
这人口中说着自己冷艳逼人,却像在点评一颗大白菜,让她心中愤懑不已。
可这坏种话里的威胁,真是字字句句掐中了自己的要害。
出了这等丑事,她真不知如何见人。
她心里恨不得掐死这可恶的坏种,但隐隐又盼望,他能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直说便是,本座没时间和你兜圈子。”
宣副教长态度依旧冷硬。
许易却听出来,这位到底是松了气,本来嘛,他设的局,永远是为对手设身处地地想,除非对方是疯子,否则必定入局。
却听许易道,“宣副教长要的是恢复名誉,这点许某可以代为之,不敢说恢复到原来的程度,却也能让大部分风言风语散尽,许某要的更少,只求能平平稳稳继续待在这南院求学。”
“其实宣副教长心中何尝不知,许某是无意冒犯,只是天降灾祸,坑了许某一把。再说,您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许某都忍了,让了,可您还要逼着我服什么丹药,这点许某万万不能答应。由头至尾想一遍,副教长大人您不觉理亏?俗话说,狗急尚且跳墙,何况许某。”
宣副教长一挥手,“你啰嗦什么,难道还是本座的不是?”
许易连连抱拳,“当然,当然是我的不是,您是大人物,我是小人物,出了误会,自然是我这小人物的不是。过往的事,咱们就不提了,还是言归正传。不知副教长对许某的提议,可有异议?”
说着,许易在洪督导的床上坐了下来,端起茶水饮了一口。
额外的动作,能让对方解读自己的心态,盘外的小招,有时很管用。
宣副教长面似平静,心里实则很压抑。
她就没见过如此阴损、无耻,奸诈,歹毒的人。
早知道这坏种就是一条毒蛇,那日在雪峰顶上,自己就不该手下留情。
不然,哪里会有今日的厄运。
如今,她感觉自己就像被一条毒蛇缠上了,明明她有能力一掌将这毒蛇拍死,却不得不忌惮毒蛇临死前喷出的那致命且恶心的毒液。
她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便完全丧失了议价能力,只能被动地被这坏种拖着走。
“我先听听你如何帮我恢复名誉。”
宣副教长强压着心火,冷声问。
许易道,“恢复名誉,无非将许某在堂上的指控翻过来。许某当日的指控有三,其一,许某因何十余日不曾上课;其二,宣副教长为何点许某回答问题,并进而大发雷霆;其三,那张白纸上的诗句。”
“你倒是筹划周全,你这么阴险歹毒,你父母知道么?”
宣副教长讥讽道。
许易叹息一声,道,“我不像宣副教长这么命好,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许某自幼父母双亡,能走到今天,历劫无数,一路行来,全靠搏命。”
“你威胁我?”
宣副教长凤目圆睁。
“我只想安静学习。”
许易迎着宣副教长的目光,分毫不让。
“好胆!”
宣副教长心头冷哼,口上却道,“你接着说,那三桩事,你如何抹平。”


一百六十三章  画作

宣副教长被许易泼这一盆子脏水,几乎全在那三桩事上。
不然,就凭她的地位,美貌,尊贵身份,绝不是任何一个男修胡咧咧几句,就能产生如此轰动效应的惊天绯闻的。
因为那三桩事,桩桩件件都解释不通。
若说她和许易无私,凭什么她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和许易过不去了,这说不通啊。
有这一点苗头,就足够一桩绯闻发酵了。
更何况,还有这坏种布下的凄美诗句来推波助澜,绯闻的星星之火,立成燎原之势。
许易道,“第一桩,找个人出来顶包就是了,洪督导就行了,反正他看我不顺眼,也是知情人,以副教长大人您的威名,他定然是乐意效劳的。”
宣副教长冷哼道,“接着说,真是人嘴两张皮,本座今天算是见识了。”
许易一抱拳,“过奖。这第二桩,我便说是因为我上课时,对您做了不雅的动作,才被副教长大人您叫出来的。至于第三桩,那是我私下给我心上人写的诗作,冥思苦想,想了好几年。”
“当时,我心里发慌,听副教长大人要给我记大过。恼羞成怒,便故意编了这些词儿,来攀诬副教长大人您。”
“三桩事,尽皆解释完毕,不知副教长大人以为如何?”
宣副教长冷哼道,“不怎么样!”
许易道,“所谓绯闻,觉者自觉,迷者自迷,要想全然洗清,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我这个始作俑者将所有的问题都解释了,时间一长,这绯闻自然也就淡了。”
“毕竟,你我身份悬殊,而且您拥趸者众,愿意自发为您洗白的学员,如过江之鲫。我这番解释一出,他们就找到了理由。”
“何况,这种事,当事人不去闹,本来也闹腾不了多久。兼之,我这个当事人主动说明情况,院方也能合理地对外公布情况,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剩下的就靠时间来淡化,副教长大人还不满意?”
宣副教长已经听呆了。
她已经知道阴损,坏透,却绝没想到,一个人会把人心称量得如此妥帖。
桩桩件件,各方人心,都考虑得这般妥当,现在的学员,都已经这般厉害了?
自己这个副教长是不是要退位让贤了。
“副教长大人可以为还有哪里不妥?”
许易含笑说道。
他是该硬时硬,该软时软,各种套路,全看对手如何应对,反正总有一款适合你。
比如他对宣副教长的称呼,一会儿宣冷艳,一会儿宣副教长,一会儿又成了副教长大人。
“你这人精想出的方案,本座哪里指得出错漏,你想让我干什么?”
宣副教长盯着许易双眸发问道。
许易道,“也没什么复杂的,只要您保证,我能继续待在学院中,便是记个大过也无妨。最重要的是,副教长大人以后再不会找我麻烦。”
“当然,为作约束,我希望副教长大人,能留下文字,以为佐证。”
宣副教长勃然变色,“我看你真是疯了,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凭什么落下文字与你,再受你要挟,当我是三岁孩子?”
许易道,“我说了您是大人物,我是小人物,我需要保证,当然,您若不愿落下文字,立个血誓也成,反正红口白牙,我是信不着您。”
除非许易发疯,才会去相信一个掌握着巨大权力的善变女人。
“既如此,那没什么好说的,你以为本座真那么在乎这些传言,既是传言,又能传得多久。放心,本座不会就这么容易地放你离开南院的,若不让你生些刻骨铭心的记性,怎对得起你折腾本座的这一场。”
宣副教长陡然变了脸,竟一把掀了和谈的桌子。
窥见许易眼中闪过惊疑的目光,她心中竟生出一股难得的快意。
她决定打破常规,决不能让许易牵着鼻子走。
跳出许易的局,她倒要看看许易还能如何折腾。
当然,她已经接受了许易的策略,但既是谈判,她不可能让许易始终掌握主动。
她打算折腾一番,再回到原点,由她来开价钱,这才是符合她身份地位的和谈模式。
“看来,宣副教长是决意要把此事闹大喽?”
许易眼神平静,嘴角泛笑。
“闹大?还能怎么大,莫非你打算出去嚷嚷?”
宣副教长冷笑道。
“出去嚷嚷算什么本事,你觉得,我在这里嚷嚷如何?”
话音方落,许易激发一道灵气,将闭合的窗子打开一角。
南院的隔音禁制,都是围绕建筑物下的,一旦密封的空间打开,禁制便会失效。
刷的一下,宣副教长俏脸发白,她陡然才意识到自己竟又踏入这坏种的彀中。
若是让他这坏种,在此地闹上一番,本来的绯闻,恐怕要瞬间被坐实为畸恋。
“还有这个,我临时画的,并不十分像,用来叙事,应该足够了。”
许易又递过一张白纸,上面落着的正是宣副教长的人物肖像,宣副教长接过,吓了一跳,画得实在是太真实了,她根本弄不明白,许易到底用的什么手段。
其实,不过是炭笔素描,许易的笔力算不得高,但用来画肖像,却绰绰有余。
宣副教长的视线,才从那张人物素描的脸上挪走,下一瞬,便满脸胀红,许易竟将她本就惊人的曲线,描绘得越发夸张,前凸后翘,不忍直视。
“无耻淫……”
宣副教长正要喝骂,许易指了指开着一角的轩窗。
宣副教长噎得一呛,一双凤目恨不能将许易活活瞪死当场。
“副教长大人不必动怒,其实这是初版,如果副教长大人真的不顾情义,苦苦逼迫于学生,学生可就顾不得许多了,到时,副教长看到传播于整个南院的图画,可就不是这样的了,当日雪峰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相信学生的秃笔,足能描绘。”
许易用足够小的声音,平静地说着,好似说着一件和他毫不相关之事。
他当然知道此事颇为无耻,但他是迫不得已,自卫反击,求生求存总是第一位的。
仁义道德,总是要为生存让道的。


一百六十四章  轻薄

“你赢了!”
宣副教长寒声道,气得连声音都在发颤。
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量度出眼前这坏种无耻的极限,她自以为能够反击的时候,这坏种竟还憋着更大的坏。
人生头一次被人威胁得毫无脾气,简直被这坏种一张又一张的阴谋大网笼罩了,最后捆成了五花大绑,丝毫动弹不得。
说罢,宣副教长平静地祭出血滴,完成了血誓。
整个过程,她进行得极为严谨,做足了前置条件。
并且,她的用词也极为小心,只说了过往一切,一风吹尽,彼此绝不再找后账。
立罢誓,宣副教长冷哼一声,“该你了。”
话才出口,她就后悔不迭。
早知道,当初就不那么自信,不是一上来,就逼迫这家伙服用暂忘丹。
而是让这家伙立下血誓,终身不得将雪峰之事道出,如今就用不着受他威胁,反为这坏种挟制。
不过,人都没长前后眼,她以为凭自己的手段,一个小小学员还不手到擒来,结果,方有今日之屈辱。
当下,许易也立誓,再不得以此为要挟。
许易立誓罢,宣副教长冷哼一声,“好自为之,切莫再犯到我手里。”
言罢,一挥手将轩窗打开,洪督导在门口,她不想和他见面,宣副教长才腾起身来,许易猛地变色,大手探出,急急朝宣副教长抓来。
“找死!”
宣副教长暴怒,她怎么也没想到许易会在这个时候动手,要想躲避已是不急,掌泛金光直接朝许易胸口印来。
就在许易抓住宣副教长左臂之际,宣副教长的玉手已印在了他的胸膛。
砰的一声闷响,许易喉头一甜,吞一口血。
身子倒飞出去,可他抓住宣副教长的玉臂的大手,却是不松。
竟扯着宣副教长倒在了床榻上,宣副教长的玉体直直压在他的身上,触体间,弹腻惊人。
砰,大门被推开了,砰,大门被关闭了,“来人了……”
洪督导才吐出三个字,喉头咯的一声,卡住了,双目暴凸,下一瞬,蹭地开门跳了出去,一脸的青白。
“啊!我杀了你!”
宣副教长霞飞双颊,浑身滚烫,一只玉手被许易压在身下,另一只玉手,运足力道,直朝许易面门打来,却被早有准备的许易挥臂格住,猛地一用力,将她手臂夹住。
宣副教长身子才要弹起,却被许易双腿一摆,死死夹住。
宣副教长又羞又臊,简直要气晕过去了,论气力,她无论如何也抵不过许易。
她奋力挣扎,那只被许易夹在肋下的玉手勉强搓起两指,也要死死夹住许易肋下的软肉。
啪!
许易急了,一掌拍出,正打在那浑圆的两瓣上,肥腻的浪花一涌,他大手竟被弹开。
他脑袋嗡的一下,心下一慌,“这,这……”
覆在她身上的宣副教长彻底不动了,喷薄的鼻息,烫得许易脖颈生疼。
许易心跳如鼓,强大的毅力压服一切,故作愤怒,叱道,“你闹什么,闹什么,就他马知道打,没发现外面围了人,你要是出去,肯定被捕个正着,到时候,你怎么说?是与我私会,还是与洪督导私会?还嫌热闹不够大?”
“安静待着吧,等我把人引开,你再走。”
说完,许易一个翻身,反客为主,翻到了上面,下一瞬,窜出了窗外。
下一瞬,微合的窗外,传来了巨大的喧腾。
“我看见了,人在东边,往东边去了,好快……”
“是他,是他,火光照得清楚,就是他,拿住了,拿住了,必须将这恶徒擒给训堂。”
“…………”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终于消失了,洪督导蹑手蹑脚赶了进来,“人,人都走了,您,您可以走,走了……”
素来威重的洪督导,头低得恨不得缩进腔子里,他宁愿自己在这一刻失忆。
宣副教长脸上的潮红初褪,俏面含霜,死死盯着洪督导,“你最好都忘掉,我不想下次送人去火洲采石头的名册上,看到你的名字。”
说着,身子一晃便离开了,下一瞬,一道劲风袭来,卷走了洪督导软塌上洁白的床单。
冰清玉洁的宣副教长,怎么肯让自己躺过的床单,再留在洪督导的房间。
宣副教长去了,洪督导愣在原地,足足半盏茶,方才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相比许易,他洪某人才是真正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他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睛,到现在,那一幕依旧胀得他脑壳生疼。
歪在椅子上挨了半个时辰,洪督导混沌的脑子终于有些转过筋来,藏在心底里最阴暗的小人开始翻腾,“就这么饥不择食?就这么急色?这到底是什么品位,就能看上他?不对,那混蛋也是坏人中的土匪,奸贼中的恶棍。也许,这才是那些高不可攀的仙子们的真正口味吧……”
………………
借着夜色,和强大的感知,许易依着一块块起伏的屋脊,展开轻烟步,轻松凿穿一道又一道封锁网。
他的心情有些忐忑,又有几分愧疚。
他算不得君子,但从不欺暗室。
当时事虽急,可自己下手实在,实在……
他心思有些乱,身形却越发飘忽,兜了几个圈子,胸前的徽章忽然亮了,传来信息,却是严令一切人等,在百息之内,必须归舍,违令者,严惩不贷。
许易暗道,“这女人的权力真个不小,看来她也脱围了。”
瞬息,许易的感知便察觉到了开张的围网,冰消雪融了。
本来嘛,这些围网,不过是一帮自冠以维护南院纲纪的好事者们,自己组建的。
毕竟,这其中还涉及堂堂副教长的脸面,院方不可能在没核对过双方当事人前,就开始拿人。
当下,许易便朝一三七舍的方向驰去。
他回来时,铁大刚等人竟然不在。
他正要转回自己房间,铁大刚四人奔进了院中,瞧见许易,如看见肥美的猎物一般,猛扑而来。
蒋飞才要开腔,许易先闪身进了房,几人皆冲了进来,随即,房门砰的一下闭上。
半柱香后,四人出了许易房间。
不过,却是铁大刚托着蒋飞,孟晚舟夹着段天岱。


一百六十五章  罪与罚

适才几人在许易房内逼问,许易只说在外面溜达了一圈,旁事没有。
至于他和宣副教长的绯闻,纯粹是他一时激愤,喷出口的。
深知许易过往的段天岱,根本不信这种解释。
蒋飞亦是狗血沸腾,非要刨根问底。
最后,却是铁大刚和孟晚舟看不下去是了,便将二人拖了出来,终于给许易留了一方清净。
第二日,三十六房无课,许易房内没有动静,铁大刚、孟晚舟去饭堂弄了两袋包子,给他送了过来。
跳脱的蒋飞和他的损友段天岱一早就蹿出去了,名为替舍长打探消息,实则是寂寞的南院生涯迸出了如此狗血八卦,这两个满身八卦精神的损友,根本无法抑制自己的本性,疯狂地参与到各种小团体的热烈议论中去了。
铁大刚,孟晚舟敲门,没人应声,铁大刚一推门,门竟开了,未在里间栓住。
二人正诧异,这么早,许易去了哪里。
背后传来许易的声音,“二位高义,许某还真没吃早餐。”
二人转过头去,不是许易又是何人。
今日的许大舍长,大异往日,唇红齿白,神清气爽,透着股喜气。
二人想不明白,这个档口,于这位大爷而言,哪里还有喜事。
许易接过两袋包子,便在的院中坐了,吃得满口流油。
一袋包子三下五除二,便下了肚,正要向另一袋发起进攻,蒋飞蹿了进来。
蒋飞一个跃步,到了近前,抓住许易正伸向袋里的大手,“我的大舍长诶,你脑子进水啦,你敢写那样的伏桩,你且等着倒霉吧。”
铁大刚道,“什么伏状,舍长,你这一早出去,是写伏状去了?”
不待许易回答,蒋飞掌中多出一张纸,上面列了不少文字,便听他道,“就张贴在南广场上,有舍长的签名,画押,我抄了一份,老段还在那边探消息,我估计很快院里的雷霆就要降下了。”
铁大刚抢过伏状,孟晚舟将头探了过来,二人快速览罢,面面相觑。
据他们对许易的了解,以为许易绝不是伏状中说的那般浅薄,可若要他们真相信许易和宣副教长有事,可许易几乎每一天都和他们在一起,根本没和宣副教长接触过啊。
“大过,只是大过,没有开除!”
段天岱风一般撞了进来,掌中一张满是文字的白纸,举得高高。
蒋飞一把抢过,展开念头,“查三十六房学员许易,举止无状,攀诬师长,扰乱学风,影响恶劣,好在该学员尚能及时悔悟,且念其初犯,思之察之,尚可救之,特记大过一次,以观后效。并严禁任何人散布谣言,违令者,与该学员同罪。金丹学府南院院长令,丙辰年辛卯月甲辰日。”
“万幸,当真是万幸!”
孟晚舟向许易抱拳道,“舍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恭喜,恭喜。”
铁大刚哈哈一笑,“的确是大喜啊,闹出天大的乱子,只记了个大过,和捡钱也差不多了。”
蒋飞笑嘻嘻贴着许易道,“舍长,您知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东打听,西打听,但您和宣副教长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您可否透露一二,不然,我睡觉都惦着,实在是难过。”
“嗨,嗨,老蒋,你真把院长令当草纸?”
铁大刚喝道,“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明白,散布谣言者同罪,你还问!”
许易摆摆手,“没什么稀奇的,还记得咱们开学前最后一次捕猎,我不是单独行动了嘛,我为贪功,出了安全线,一不小心撞上宣副教长,当时我哪儿认识她啊,抢了她到手的猎物,就逃了,哪里知道才弄出了这桩祸事。”
他这番解释,九成是真,但那一成假,除了他和宣副教长,没人能知道,足以应付蒋飞了。
许易也是没办法,他太知道蒋飞满身的狗血,一旦沸腾,有多磨人了。
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可受不了被这家伙日夜厮磨。
“这样啊,我就说嘛,风华绝代的宣副教长不可能看上舍长你啊……咳咳,舍长,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您这一脸禁欲,根本对女色就没兴趣,不可能和宣副教长有什么苟且,现在这一说,一切都通了哇。”
蒋飞一跳三尺,口中唾液四散,眉眼齐动,兴奋得不行。
他终于将自己心中完美女神的形象,重新又恢复了洁白无瑕,于他而言,乃是大幸事。
铁大刚、孟晚舟、段天岱三人也现出一副释然的表情,许易的这番解释,才将一切不合理都解开了。
至此,绯闻事件,总算告一段落。
外间的谣传,在院长的禁令下,只能隐于水下,何况,绝大多数男修根本就如蒋飞一般,不愿相信冷艳尊贵的宣副教长,会和一个无名学员,搅合在一起。
当然了,现在许易,已不是无名之辈了,他的名号竟以最快的速度,席卷全院,成了整个南院知名度最高的学员之一。
这也是许易始料未及的。
总之,只要宣副教长不来找事,许易便觉得漫天乌云都散尽了。
一晃半月过去了,许易认真的上课,因着前面落下的几堂课,让他颇有些跟不上课程,却认真努力地记忆着课上教员的讲解。
平素的时间,他大多数都在兑换堂和炼房之间穿梭。
前段时间,他落下的课程太多了,而教员在教授课程时,是严禁学员影印的,许易也向铁大刚四位要了随堂笔记,但发现每个人记录的出入极大,立时明白了,那种学习过程是极为主观的,每个人只能根据自己的领悟,记录心得。
所以,观看别人的随堂笔记,毫无作用。
好在兑换堂里有各课时的影像出售,许易没当上房长,但那批精甲却是兑换了近两千绩点,是一笔不小的资材。
如今,便被他用来,购买影像,以及进入炼房的时间。
流水的绩点花出去了,许易也渐渐跟上了课程。
只是他以为目下金丹学府教授的,分解药性,并未直指大道。
不过,他也能理解,树从根上发,根基总是要打牢的。


一百六十六章  你想不想当房长

许易也不急于求成,而是保持跟上课业进度便好。
转瞬,一个月过去了,许易感觉越来越适应学院的生活。
宣副教长果然遵守承诺,没有来寻他晦气。
绯闻的关注度,也在飞速走低,除了偶尔有些指指点点外,许易已能如正常学员一般,行走于学院中。
三十六房内,除了房长张君越为显示自己的能耐,偶尔对他这个热点人物训斥几句,刷一刷领导的威严,许易根本就当看戏,其余一切正常。
这日上午,吃罢早饭,三十六房全体学员,便在一正三副四位房长的召集下,于南广场集合完毕。
他们今番要出院区,前去建立一个五灵平衡之地,观察土灵气对何叶果的生长作用。
这是一个集体的课外作业,要三十六房集体完成。
地点前几日就选好了,是精通望气术的蒋飞的手笔,为此,蒋飞可得了好大一个彩头。
才赶到地头,张君越便分派起任务来。
五灵平衡之地,并非天成,而要靠众人布阵建立。
“那个许易,你去阵眼,平衡灵气,若敢失败,仔细你的考绩。”
才分派完其他人,张君越便点了许易的名。
做了快两个月的房长,张君越的威望已经基本竖立起来了。
一个原因是,他本身的能力不弱,颇有手腕。
另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院方赋予房长的权力太大,尤其是考绩之权,关系到学员的切身利益。
有此神器在手,张君越只要不傻,掌控起局面来,必定不难。
“凭什么,哪回不好的任务,都是咱们舍长?”
铁大刚瞪眼道。
张君越道,“这还不明白,咱们三十六房,就属他许易名头最大,名头越大,自然承担的责任便越大。”
绯闻事件渐平息,许易依旧低调得好似不存在,但张君越总觉得这是个刺头,必须提前磨平,何况,有好几次旁人介绍他,都是许易那房的房长。
他张某人堂堂三十六房的房长,竟还要靠着卑劣之徒来标识。
这让他尤为不能忍耐。
最让他窝心的是,不知从何处起了传言,说他之所以能当上房长,完全是因为许易被人先调了出去,还有传言说,许易弄了三十七枚精甲。
有一次,他亲耳听到蒋飞在与人赌咒发誓说此事。
张君越当然不信许易能在一日内弄到三十七枚精甲,可蒋飞如此散布谣言,又是谁指使的呢?
张君越自认心中有数。
寻着机会,他总要发作许易一番,偏偏这家伙竟如毫无脾气一般,始终让他抓不住把柄。
许易拍拍铁大刚肩膀,笑道,“这是房长大人看得起我,咱们感谢还不及,哪能说怪话。”
言罢,许易便挪到了阵眼的位置。
铁大刚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若是往常,他还会力劝,但现在许易的行事,他越来越看不明白,但却知道,段天岱私下对舍长的论断是万分正确的,这绝不是个会吃亏的家伙。
花了近两个时辰,五灵平衡之地总算布置完毕。
许易跃出阵中,面色惨白,跌坐在地上,孟晚舟手快,一把将他扶住,递过一囊水来。
张君越冷冷朝许易扫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讥诮。
“我说舍长,您即便身上背着个大过,也犯不着这般老实吧,实在不行,我们几个出手,阴姓张的一把,即便漏了,也不过和你一样,咱们要一三七舍,可不能让人熊成这样啊。”
段天岱窜过来,一边朝许易递肉干,一边传音四方。
铁大刚和蒋飞也扑了过来,一时间,几人传音不绝,皆是在鼓噪着要向张君越伸去罪恶的爪牙。
许易一边喝水,一边擦汗,忽的,传音道,“老铁,你想不想当房长?”
铁大刚四人像是同时被施了定身法,愣在当场。
“你们几个聚在一处做什么,闲得发慌么?”
张君越阔步行来,厉声喝道。
许易传音道,“犯不着和这孙子争一时闲气,诸位先退。”
四人依言退开,张君越指着许易道,“才这么会儿工夫,你就累成这样?也太不成气了,时间差不多了,马上到饭口了,你去林子里弄些果子,野味来,收拾好,准备开饭。我看整个三十六房就你刚才进食了,既然吃饱了,就抓紧起来干活。”
许易挣着站起身来,“遵房长大人令!”
言罢,闪身朝密林间隐去。
才入林中,许易面上的疲色一扫而空。
负责建造阵眼,接引各方灵气,持续两个时辰,当然辛苦,但远不到他的极限。
适才的表现,不过是惯性示弱而已。
感知放开,灵力催动,不过片刻,果子和野味,都备齐了。
当下,许易便急急朝外赶去。
他可不想回去得晚了,错过一场大热闹。
许易回到了驻地,果不其然,张君越又令他负责清洗蔬果,负责烧烤。
铁大刚几人要来帮忙,被张君越喝止了,当然,真正起效果的还是许易的传音。
烧烤的香味才飘远,一队七八人远远飘腾而来。
“诸君好雅兴啊,竟在此地烧烤闲聚,碧水当前,林风浩荡,连蒸腾的暑气都消了,当真是好兴致啊。”
领头的白面郎君,远远抱拳,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他才一开口,三十六房的一正三副四位房长,齐齐抱拳寒暄,还有一些自认为混得不错的场面人物,也向那人寒暄。
“舍长,说话的是苏剑庭,幽兰榜上的人物,他们弄了个南学社,非一等人物不纳,影响巨大,是目前学员团体中,影响力最大的团体之一了。”
消息鬼蒋飞及时将消息传递给许易。
当许易问铁大刚有没有信息干房长的时候,他便意识到自家这位舍长已经准备将魔爪伸向张君越了。
可怜的张君越,到现在竟还以为自家舍长这披着一身绵羊皮的魔王,是真的绵羊。
虽不知自家舍长是如何考量的,但蒋飞清楚,他能做的就是提供各种消息,尽量减少自家舍长害人时的盲点。
当帮凶,也得敬业不是?


一百六十七章  猖狂的样子

“诸君且悠闲,且悠闲,不必理会我等,我们到此实有公干。”
苏剑庭笑道,“这不是为了配合徐教员完成一篇定文,必须要建一个平衡的五灵之力,前几日查探了,这里的山气颇为契合。诸君自管享乐,不必理会我等,我等自建便是。”
说话儿,苏剑庭等八人已经飘腾到了近前,苏剑庭面色一变,指着那处新设好的阵旗,“这是怎么回事儿,还请张兄为我解惑。”
张君越抱拳道,“不巧不巧,我等也看重了此地,先在此处建了这五灵平衡之地,诸位还是换个地方吧。”
苏剑庭皱了皱眉头,“张兄,诸君能不能打个商量,实在是徐教员的定文非同小可,耽误不得,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了,我们那边的药剂,马上就运到了,若是耽误了,损失不小。张兄和三十六房的诸君若是给我南学社这个面子,我南学社必定感激不已。这里有些资源,便赠予诸位,还请诸位卖这个面子。”
说着,抛过一枚储物环来。
张君越接了,神色复杂,思虑片刻,道,“罢了,罢了,你苏兄开口了,我们三十六房,也不能驳了你的面子,何况还有个南学社,又事关定文,咱们就退这一步。”
“南学社是学员中的优秀团体,已经能参与到定文的撰写中去,实在令人惊叹,咱们三十六房让灵地与南学社,也是我等的光彩。”
副房长齐辉朗声道。
三十六房中,本来有人要反对,齐辉这一表态,便成了板上钉钉,反对的话说出口来,除了得罪人,注定于事无补。
因为各房房长的权力实在太大,若三位副房长中,再有一位力挺,则该房长便能轻松力排众议,底定局面。
当众驳房长的面子,需要极大勇气,何况,再加上一个声威赫赫的南学社,出头的成本实在太高,何况,也改变不了什么。
“正是,正是,南学社既然开口了,咱们必定要办的,不过,下回咱们三十六房若是有谁向南学社递了申请,贵学社可别忘了今日之情啊,哈哈……”
有一名副房长佟普半是玩笑,半是暗示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至此,此事似乎再无转圜余地。
铁大刚怒极,几次想要发飙,都被孟晚舟、段天岱、蒋飞三人死死拦住。
蒋飞的一句话最为管用,“舍长都没动呢,你瞎咋呼什么。”
铁大刚这才安定下来,几次传音许易,只得到俩字回应,“看戏。”
“哈哈,好说,好说,诸位如此高义,他日,我南学社必有一番心意。”
苏剑庭高声笑道。
张君越冲苏剑庭一抱拳,转身行到三十六房聚集地,趾高气昂道,“行了,再换个地方,蒋飞你不是会望气么,再寻一处便是。”
他话音方落,一人朝那五灵平衡之地行去,青衫落拓,不是许易又是何人?
“许易!”
张君越暴喝一声,“给老子回来,你做什么妖。”
许易头也不回地道,“房长大人勿急,既然这块地,咱们不用了,阵旗是不得取回来。”
“我看你他马是不想在南院待了,忘了自己身上还背着大过!”
张君越暴跳如雷,被一个踩进泥里的绵羊跳起来啄一口,不疼,但分外丢面子。
“原来你便是许易,有性格,但我不喜欢。”
苏剑庭微微一笑,顾盼左右,挥手一指,“送送这位大名人。”
两名气势极盛明显不在铁大刚、孟晚舟之下的修士,越众而出,迎着许易行来,看样子是不打算先动手。
许易身形一晃,越过两人,直直朝阵旗抓来。
“大胆!”
两名修士吃了一惊,大喝一声,两道光球直朝许易后背袭来。
两道光球威势骇人,却是虚张声势,若是光球击出,必定会毁掉已经建好的五灵平衡之地。
岂料,许易竟不闪不避,任由两道光球朝后背击来,眼见便要击中,两名修士慌忙运转术法,要将光球撤回。
便在这时,许易击出一道剑网,击中了两道光球,巨爆迸发,灵气乱流,满场一片狼藉,建好的五灵平衡之地,已化作一个深坑,阵旗已化作齑粉。
“你!”
苏剑庭面沉如水。
一众南学社成员,无不双目喷火,虎视眈眈,盯着许易。
若不是畏惧院规,他们早就出手,让许易躺下了。
“疯了,疯了,我看你是疯了,姓许的,你给我滚过来?”
张君越气得发了狂,三步并作两步跳到许易身前,声嘶力竭地狂喝,恨不得平吞了他。
“张兄,这件事全看你处置,没想到三十六房出了稀奇,一个小小学员竟连你这房长都不放在眼中,他不是记了大过么?怎么还这么张狂。”
苏剑庭寒声道。
“张狂,老子张狂的样子,你还没见过呢。”
许易含笑说道,大手一挥,重重一巴掌抽到正高声怒骂的张君越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直接将毫无防备的张君越抽翻在地,大脚一个抽射,直接将张君越射进了五灵平衡之地开凿的乱泥潭里,死活不知。
满场一片死寂中,蒋飞一跃而起,高声嚷道,“老子就知道,老子就知道,舍长还是那个舍长,他,他马什么也不怕。”
“疯了,疯了,我看你是疯了。”
副房长齐辉高声道,“来啊,将这个疯子许易给我拿下!”
齐辉话音方落,竟无一人动弹。
“你,你们,要造反么,都不要考绩了?”
副房长佟普一脸的难以置信。
“考他马的绩,瞧瞧你们他马一个个才做了几天的房长,比他们俗世县官,还他马令人作呕,姓张的算他马什么东西,狐假虎威的玩意儿,就他马会对着自家学员装大爷,在外面,他,他马竟装孙子了。这个狗屁南学社算他马什么东西,凭什么老子们辛辛苦苦,弄出来的东西,非得交给他们。你说你姓张的真他马真有面子也还罢了,竟给老子三十六房丢脸了,壮哉,许易,壮哉,舍长!”
铁大刚高声怒骂,好一个酣畅淋漓。


一百六十八章  人家连宣副教长都睡了

“干他马的,老子也是堂堂世子爷,你们他马谁在自己的地头上不是一方霸主,给他马姓张的当孙子,操性,凭他马什么。”
段天岱声嘶力竭地鼓吹,这一下彻底把气氛挑起来了。
南学社凭空冒出来,要抢大家花了巨大心力好不容易才建起的五灵平衡之地。
谁心中不窝火!
只不过是碍于张君越这两个月来建立的权威,无人敢反抗罢了。
如今,许易一带头,直接踹翻了张君越,瞧得众人正热血上涌,铁大刚和段天岱再一扇呼,立时群情激愤。
尤其是段天岱的扇呼,简直直入人心。
三十六房的这帮学员,并非是始终生活在底层,早被压榨得麻木不仁。
恰恰相反,他们一个个都出身不凡,颐指气使惯了。
只是在学院连续的套路的捶打下,磨掉了脾气,又被各种严酷规章管束,为自身利益,弄得束手束尾。
如今,段天岱一煽风点火,骨子里的憋屈全被引爆了,众声呼啸,唬得齐辉、佟普面如金纸。
实在是他们平素太为人不善,张君越身为房长,此时遭厄,竟连他同舍的也没人替他出头。
还不是这家伙作威作福惯了,早已弄得民怨四起,他自以为掌握着绝对权力,却没想到只一人揭竿而起,他便罩不住场面了。
“洪督导来了,洪督导来了!”
不知谁发一声喊,全场俱震。
“谁他马传的信?”
段天岱怒骂。
“是某,尔等如此作乱,心中可还有院规。”
说话之人正是始终不曾表态的最后一位副房长龙岗。
龙岗始终没掺和,是因为掺和不上。
有张君越,齐辉,佟普捧南学社的臭脚,他根本抢不上槽。
可此刻,许易的带领下,三十六房的学员集体造反,简直是挑战现有的权力结构,他的利益自也受损,岂能不管。
当然,他暗中传信,叫来洪督导,还有另一层深意,张君越出了这么大的丑,岂能不让洪督导亲眼见见他张某人的领导能力。
此为一石二鸟。
“定叫尔等后悔莫及!”
齐辉不去想龙岗的心思,气势狂涨,指着一干三十六房的学员,怒气勃发的叱道。
才瞧清洪督导那张炭黑的方脸,众学员心头的热血,便如潮水般退却。
几位房长,归根到底,还是学员,即便有威望,也只有限。
而洪督导令行禁止,掌赏罚总权,几位房长和他根本没有可比性。
“又是谁在惹事,龙岗,你说!”
洪督导身子还未落稳,便寒声喝叱。
龙岗正要搭话,一道影子迎着洪督导狂飙而来,凄厉地叫道,“是他,是许易,督导你看,你看……”
“什么怪物!”
洪督导唬了一跳,后退几步。
那影子道,“是我,我是张君越啊,督导,这都是许易打的,他敢对我动手哇……”
正是张君越从坑里爬了出来,此刻,他一张脸无比恐怖,完全开了花,且无比肿胀,没有半点人形,难怪洪督导甫一见面,吓了一跳。
洪督导咳嗽一声,身子忽地转了过去。
“督导,您这是?”
齐辉拦住洪督导去路。
“我才想起来,还有个重要会议,这点事,你们商量着办,总之,要讲团结,不能闹出大乱子。”
洪督导说话儿就要走,齐辉,佟普,龙岗三人如遭雷击。
这个时候,洪督导怎么能这样表态,能表这样的态?
张君越扑上来,扯住洪督导衣袖,“督导,今日之事,您必须做主,否则便是闹上训堂,我也定不干休。”
张君越以为洪督导是不愿事态闹大,想要压在三十六房内部消化。
可若如此,许易受到的惩罚,必定有限。
张君越受了此等奇耻大辱,如何肯答应。
在他心中已有盘算,今次若不能将许易赶出三十六房,他这个房长就不当了。
洪督导终于扭过头,定定盯着张君越,双瞳闪闪,竟似冒着火星,看得张君越心里发慌,他完全弄不明白,洪督导这是怎么了。
明明很简单,明了的事儿,他洪督导只需要按照院规,整肃纲纪,处分许易就行了,根本不必担一丁点责任呀。
张君越当然不知道洪督导的苦心。
其实,洪督导已经很久没有来三十六房了,以往他虽来的次数少,但隔几日总会来瞧上一遭。
自打绯闻事件后,洪督导根本一次也没来过。
而三十六房由几位房长掌舵,运转也如意,洪督导不来,众学员只有庆幸,并未多想。
今番,龙岗将事情说得严重至极,洪督导肩负责任,岂能不管。
而且,据他自己掌握的情报,那魔头最近很是安分,且大过在身,应该不会卷入风雨。
他这才急急赶了过来。
哪里知道,偏偏他最不想面对的家伙,又成了此次风暴的风暴眼。
他想走,一刻也不想留在此处,偏偏张君越这混蛋死死拉住他,还扬言要把事情弄大。
洪督导多想喷一句,“人家连宣副教长都他马睡了,你闹翻天又能怎样!”
可这个秘密,打死他也不敢透出去。
他相信宣副教长能轻而易举地兑现承诺——送他去火洲采石头。
洪督导正烦闷之际,一道让他头皮发麻的声音,“许某以为洪督导来的正好,这件事,还真要洪督导帮着断上一断。”
说话的正是许易,他边朝洪督导行来,边朗声道,“若是有人以权谋私,吃里扒外,不知该是什么罪过?还请洪督导教我。”
洪督导传音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妖,你要是没把握,赶紧向张君越道歉,否则这事儿我真压不下来,殴打房长,闹到训堂,以你记大过之身,肯定要被除名!”
口上却道,“你到底在说何人,指名道姓便是。”
许易道,“张君越,三十六房的张大房长。”
“胡说,姓许的,你血口喷人,罪上加罪。”
张君越厉声道,“你别以为搅浑了水,你就能过关。”
许易道,“那许某便想请教一事,这猎场如此广大,怎么恰好南学社的这帮人,就和我们寻到了一处去了,怎么恰好我们刚建好五行平衡之地,这帮人就来了呢,这是适才苏剑庭给你的储物环,不对,准确的说,是给咱们三十六房辛苦两个时辰建起五行平衡之地的辛苦费,咱们就来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吧。”


一百六十九章  不是今天才瞎

说着,许易掌中多出一个储物环,念头侵入,顿时,一团元丹现在空中,被他用灵气托着,横列有致,一目可辨,整整一百枚。
他将储物环抛入三十六房学员群中,“诸位可以检查检查,里面可还有余物。”
很快,储物环便在众学员手中流转一圈,冲天怒骂纷起。
“好个南学社,好个不要脸的学社,先前你们给张君越储物环,我还在想,你们倒也知礼数,谁他马知道,你们根本就是明抢,混账透顶!”
“一百元丹,真的是好豪气,一百元丹能在兑换堂,兑老子三天口粮,哈哈,老子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其实你们真个明抢,老子心里还服气,可你们他马抢完了,还往老子们身上吐口水,真当老子们是泥捏的。”
“张房长千万别说,你接过储物环,根本就不曾将念头沉进去过,根本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他怎么会不知道,恐怕真如许易说的,他们是串通好的,姓张的就是三十六房的房奸,齐辉、佟普、龙岗,就是他的狗腿子,趁着洪督导在,咱们坚决要求重选房长。”
“…………”
渐渐地,喝骂声,最终归而为一,来到了重选房长的议题上。
张君越四人面色大变,心中的狂恨,已尽数化为惶恐。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局势竟会一步步演变到如今的地步。
因为,按照院方的规则,只要有三分之二的学员同意重选,再由督导员的通过,房长的名位,是可以发生更替的。
“你们三十六房,自己要闹,我南学社却背不动这等黑锅,恕不奉陪。”
苏剑庭淡淡说罢,便要引着几人撤退。
“来时容易,去时怕就不简单了,事情不解决完,怕是走不了了。”
许易微笑说道,一个晃身,阻住几人去路,一三七舍几人随后跟上,呼啦啦,三十六房竟一拥而上,死死将苏剑庭等人围在中间。
“装犊子的时候,就你份儿最大,现在装不下去了,想溜,哪他马的那么容易。”
蒋飞粗声粗气地骂道。
即便洪督导在此,他也不在乎,据他的经验告诉他,只要舍长这家伙不装孙子了,肯定有人要变真孙子。
“洪督导,三十六房如此无礼,您要视而不见?”
苏剑庭高声道。
洪督导冷哼一声,道,“老子又不是今天才瞎的,你才知道!”
洪督导一句话,怼得苏剑庭直抽冷气。
事已至此,以洪督导多年的经验,哪里看不明白,必定是张君越吃里扒外,为了买好这苏剑庭,或者其背后的南学社,而做出的丑事。
更恼火的是,许易掺和了进来,将他也拖了进来。
但若许易就剩了红口白牙,而没有证据,真闹大了,收不了场的必定还是他许易。
南学社实力之强,可非张君越这蠢货可比。
“苏兄,不必说旁的,就请苏兄通知徐教员,联络训堂的人过来便是,谁做了什么,谁没做什么,谁该受到怎样的惩罚,我想训堂的人最是清楚。”
张君越豁出去了,他看出来了,洪督导不向着自己,既然指望不上洪督导了,就拼着把事情弄大,说不定最后三十六房能换个督导。
“正合我意!”
苏剑庭盯着洪督导道,“洪督导,您是教员一级的,若非万不得已,学生真不愿将此事闹大。”
洪督导愤懑非常,他朝许易瞟了一眼,却见这家伙不急不慢,掏出一颗如意珠来,便听他道,“我看还是别麻烦训堂了,你们南学社不要脸,我们三十六房还怕闹出房奸的丑闻,丢脸呢!”
说着,他催开禁制,光影浮现,偏僻的丛林中,阳光正好,两人正在交谈,因着方位的原因,只看清一人的脸,和另一人的背影。
那张脸正是张君越,画面中的背影,和此间的苏剑庭简直一般无二。
便听张君越道,“五灵平衡之地,办下来不难,但要凭空转给你们,也实在难办,我这个房长做的也难啊。”
“张兄,你不必讨价还价,不就是一个五灵平衡之地么,你不愿意做,有的是人愿意做,你也知道今年我南学社对外就剩下八个名额了,你若是不上心,我自然也犯不上催你。”
背影的声音一出,便是傻子也知道那必是苏剑庭无疑。
画面中的张君越的一张脸几度变化,忽的,眉目一横,“好,就他马干了,到时候你随便准备个储物环,囫囵个面子就成了,那帮杂鱼,跳不起来。另外,你们南学社名头不小,就齐辉,佟普那俩孙子最善钻营,肯定会趁机卖好,这事虽难办,也在反掌之间,说好的,我这个名额,你千万别弄黄了。”
“假的,定是假的!”
不待光影消散,张君越如见妖魔一般,凄厉嘶嚎起来。
苏剑庭眉目都凝到了一处,暴喝道,“大胆许易,你敢弄此鬼蜮,攀诬苏某,攀诬我南学社。”
“攀你马的蛋,给老子抽他!”
铁大刚怒喝一声,睹见如此阴私一幕的三十六房众学员,早就怒不可遏,一拥而上,瞬间将苏剑庭等人制服。
噼里啪啦,铁大刚抡圆了胳膊,好一顿猛抽。
到这会儿了,火山已经压不住要爆了,便是洪督导发话,也定然拦不住了。
何况,洪督导半点发话的意思也无,悬起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再偷偷看许易一眼,心中忍不住发寒:这家伙到底得有多阴险,才能憋到现在,一出手就让张君越永世不得翻身,这他马还是学员么,这简直就是一条毒蛇啊,太他马毒了,宣副教长啊,宣副教长,可怜你如此风姿,万人敬仰,竟是这等口味,我便是说出去,怕也无人信啊。
洪督导神游物外,大发感慨之际,苏剑庭等一帮南学社的人,早就被揍成了猪头。
“行了,诸君省点力气吧,还得留他们干活儿呢。”
许易高声呼喝,止住混乱,行到张君越面前,微笑道,“张房长,不对,一个房奸,是不配做房长的,张同学,也不对,你这等人似乎也不配继续留在三十六房。好吧,老张,你要叫训堂的人来,现在可以叫了,我相信没有人会拦着。至于那段影像是真是假,训堂的高人们,应该可以给你一个信服的答案!”


一百七十章  定文与青章

张君越呆若木鸡,整个人好似被冻结了。
“选房长吧,现在就选,几位副房长自己辞职,张君越,我希望明天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你调房的申请。老子麾下怎么出了你这样的败类。”
言罢,洪督导腾身去了,远远抛下一句,“选好了,把结果报我!”
……………………
“恭喜,恭喜,恭喜啊,老铁,哈哈,谁能想得到,当初拼了命和舍长争舍长没争上,一转眼,成了他马的房长,老铁啊,你这运气爆棚了啊!”
蒋飞将才回到院落的铁大刚扽回了许易的房间,便将憋了许久的调侃喷了出来。
此刻,日已幕,三十六房的闹剧,早已收尾。
在许易极力推荐下,铁大刚成功出任三十六房的新任房长。
他自己不是不想干,而是不得不避险,他不能干倒了张君越,自己一屁股坐上去,他到底是个要脸的人。
当然,要脸的程度,取决于利益的大小,一旦突破了边际效应,许大官人随时能将面皮撕下了,踩在脚底下。
作为一个合格的老魔,面子岂足束缚。
说白了,铁大刚干,和他干也没多大区别。
铁大刚咧着嘴哈哈大笑,他想装严肃也装不了,实在是这事儿太妙了,天大的馅饼吧唧一下,砸他脑袋上了,他想不乐都不行,何况,他知道,他越是故作宠辱不惊,蒋飞这帮坏蛋,定会变本加厉地奚落,他还不如本色出演。
“不公平,太不公平,舍长,凭啥选老铁作房长,想当初,可是他和你争舍长来着,若不是我老段一力支持,你这个舍长可就当不上了,便是论功行赏,也该是我老段啊,凭什么让老铁作了房长,这个事儿,咱们非得掰扯掰扯。”
段天岱一把推开蒋飞,叫起撞天屈来。
蒋飞幸灾乐祸笑道,“我说你老段真是好不要脸,也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的德行,就凭你灵根一层的修为,也他马敢想房长的位子,你以为你是舍长啊。”
段天岱也不生气,他适才不过是闹气氛来着,指着看笑话呵呵直乐的孟晚舟道,“老孟总行吧,我看论实力,别看老铁整日里咋咋呼呼,真干起来,他不一定是老孟的对手,这家伙和舍长有几分像,阴呼呼的,抽冷子就能弄死老铁。”
“放你娘屁!”
素来文雅涵养自许的孟晚舟陡然爆了粗口,“骂我什么都可以,说我和舍长像,这个骂名我可不受。”
许易指着孟晚舟,竟说不出话来。
被蔫不拉几的家伙,贱贱地怼一句,他一时还真找不到词儿回击。
众皆大笑,蒋飞指着铁大刚道,“其实,还是舍长慧眼识人,这个房长还真得老铁这个炮筒子来,换老孟这个三棍子打不出屁的,非憋死人不行。对了,老铁,南学社的那帮兔崽子,到底有没有把五灵平衡之地弄好,后天咱们可是要结果的。”
原来,洪督导去后,三十六房一帮人忙着选副房长去了。
房长没得选,许易提了铁大刚,就冲这位大神以一己之力,掀翻了三十六房现有的权力格局,这个面子必须要给。
何况,在见了许易阴张君越的毒辣手段,便是有心和铁大刚一争的,也立时偃旗息鼓了。
说到底,没有谁愿意整日里被一条毒蛇盯着,防备来防备去。
三十六房选举忙,苏剑庭那帮人却被逼着去自己动手建那个五灵平衡之地。
用许易的话说,“由谁始,便由谁终。”
在许易亮出了那影像后,苏剑庭等人没第一时间走脱,便已经失去了反抗的余地。
可以想见,许易一旦将此事爆出,南学社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和三十六房对着干,而是大义灭亲,清理门户。
许易稍稍渗透了几句,苏剑庭便彻底没了脾气。
本来以为兜兜风,便能接受战果的几位南学社高人,连禁制落下,都不得回归,建好了五灵平衡之地,还得在那里连夜值守,明日成功交接,才算完毕。
“弄好了,苏剑庭那帮倒霉鬼正在那边蹲夜了,我刚才出去,就是落实这桩事。”
铁大刚灌一口水,道,“舍长大人,下一阶段,咱们做什么?”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说完,许易将身子投在床铺上,“几位劳驾,出去的时候,把我房门带上。”
………………
许易没有开玩笑,扫平了一切不利因素的干扰,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学习和修行阶段。
大量的绩点撒出去,他得到的影像越来越多,做的实验也越多越多,影影绰绰已经摸到一些丹道的门槛,但始终还在门边徘徊。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修行,有了长足的进步,短短十个月的工夫,一百零八隐窍,已经通了九十一处,以他的自我估计,未来一个月内,也许便会将一百零八道隐窍,全部开辟。
本来一切都平顺如水流一般地进行着,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
这日,许易正在院内静坐,享受忙碌之余的难得闲适,如风一般的蒋飞撞了进来,一把扯起许易道,“老兄,还假寐呢,听说了没有,南学社的社首汪明伦领衔的定文,在金册上发表了,奖励很快下来了,汪明伦直接获得了一枚青质徽章,有很多督导员都跑去为他庆祝呢。”
“金册,什么金册?”
许易有些茫然,终日将时间塞得满满的,即便身边有蒋飞,段天岱这两大消息鬼,也难免有盲区。
比如说,他听过定文,却从不曾听过金册。
蒋飞怔了怔,道,“金册你都不知道,我说舍长,要是没我和老段,您和在深山修行有什么区别?消息太闭塞了啊,为了感谢我和老段,你得说说老铁啊,这家伙最近有点狂,不听招呼。”
许易坐回圈椅,“不就是老铁上回没把你和老段,和那两位女同学编在一个组,你还记上了,说是不说,不说我问老段去。”


一百七十一章  皮条洪

蒋飞脸色一苦,指着许易道,“你就偏心吧,成成,你还是别麻烦了。这金册也是最近从上舍传出来的,似乎是金丹学会定期发布的一本刊物,能在上面发表的文章,无一不是精品,而作者都是丹道上别有建树之人。”
“汪明伦那帮人这回也是气运加身,听说是培育出了珍品何叶果,还完美记录了其步骤,整理成册,发送到了金册裁定长老团,获得了通过。作为首席主笔,汪明伦获得了巨大奖励,直接发了一枚青质徽章不说,还有大量绩点发下,一下子就成了整个金丹学府最引人瞩目的大人物了。”
“要知道在金册上发表过定文的,便是在教员中,也不多呢。”
许易暗道,“这不就是在著名期刊发表论文么?看来这个金丹学府办的不差,样样齐备,不行,我得加入进去,早些时候,听孔启说过,只有成就青质徽章,才算正式的金丹会员。”
“灰质徽章,勉强算个预备。如今看来,即便是进入了金丹学府,也不过是按部就班地学习,并不能达到我的要求,金册上发定文,似乎是条出路。”
念头既定,便听他道,“这个消息价值颇高,放心,我定然知会老铁,让他在那方面关照你一二,还麻烦你多探听消息与我。”
蒋飞大喜,笑道,“好说好说,都是小事,你老兄既然开口了,我岂能不让你如意?”
蒋飞去后,许易离开了院子,攀到屋顶上坐了,相比院子,那里反而更为安静。
他心动不假,但要行动起来,还得多费思量。
何况,他连定文都不曾见过,凭什么发表定文呢。
“看来这事儿,还得麻烦老冤家。”
许易轻轻磨着胡茬儿,转念,羞耻心生出的小人儿又在他心底喊,“许易,你也没底线了,你都和人家闹成那样,还那样了人家,还敢去见人家说这事,你到底要不要……”
羞耻心凝聚的小人儿话没说完,便被无耻心凝聚的壮汉,一巴掌抽碎了。
大事当前,还矫情个什么!
…………
许易找到洪督导时,洪督导正在看一本带插图的册子,画册精美,翻开的那页女郎的身姿曼妙。
见得许易,洪督导的眉头便塌了下来,待听完许易说罢要求,洪督导直接从软塌上翻了下去,亏得他身法灵巧,眼见将要落地,一股灵气扫出,打在地上,腾身边翻了起来。
“你他马是不是欺人太甚,老子这里不是淫窝,不是供你搞七搞八的地方,你精虫上脑没地方飚,自己找块墙凿洞去了,老子绝不去给你拉这皮条,你小子要是有种,就自己去……”
洪督导暴跳如雷,不过片刻,便喝叱地满脸通红,青筋暴绽。
原来,许易提出的要求,竟是让他再请宣副教长至此。
霎时间,洪督导脑海中,迸出的便是两人情到浓时,在他床上翻滚的画面,到最后他,他马还搭了一副床单,这叫什么事儿。
如今,许易惊还敢提这要求,分明就是要他洪某人再去做皮条客。
长此以往,他洪某人的居所,岂不是成了许易这混蛋的娼屋。
他洪某人,再不济也是要脸的,也是有节操的。
另一方面,他实在想不通,宣副教长怎么是这种人,明明国色天香,冷艳尊贵,偏偏眼光奇差,还如此重的口味。
许易怔怔许久,终于弄明白洪督导是误会了,心中惊叹洪督导惊人的想象力,和龌龊的思想,再扫一眼,摔在地上的册子,暗道,“不愧是小黄书多年浸淫的人物,否则也无法自动脑补出如此香艳的场景。”
他懒得解释,况且亦知解释也是无用。
“老洪,我若是方便去,何必麻烦你。你别以为这是个苦差,你仔细想想,就凭你的地位,见宣副教长一面都费劲吧,而你若是成了我和宣副教长之间的桥梁,时间久了,宣副教长岂会不记你的人情。说不定,会拿你当心腹呢,你仔细盘算一下其中的利弊。”
许易蛊惑人心的话,如蜜糖一般投向了洪督导。
事实证明,洪督导的节操绝不像他自以为的那般坚挺,何况,他若真是节操满满之人,也不会在彼时许易和张君越相争之际,毫无原则的偏向许易了。
明着是偏向许易,实际上,看重的还是许易背后的宣副教长。
此刻,许易说他有可能凭皮条客的身份,获得宣副教长的看重,洪督导稍稍一思量,深以为然。
他认为,这种事立下一分功劳,远比冲锋陷阵立下十分功劳还来的贵重,唯因如此阴私之事,非极亲极信不能为呀。
“罢了罢了,若不是看宣副教长面子,老子才不会将房间借给你们会谈,我现在去请,能不能请来,可不敢保证,你小子把屋子收拾一下,简单布置一下,总是要的,怎么也得有些雅趣。”
洪督导进入角色极快,仔细吩咐一番,才遁出门去。
许易哑然,一屁股在软塌上坐了,拾取那本册子翻了起来。
他可不会真听洪督导的话,来布置什么屋子,否则说不定宣副教长一见,便要暴走。
他这个姘头,到底是假的。
果不其然,册子上的内容,和插图交相辉映,相比插图,内容更显妙趣,一只妙笔,好似生花,写得缠绵悱恻,幽怨缱绻,别离丰富多彩地球生活许久的许易,都看得入迷了。
………………
“小姐,我怎么回他。”
俏婢在门外,轻声呼唤。
宣副教长心乱如麻,她从未想到,自己竟会如此不争气的生出一丝畏惧和纠结来。
在收到俏婢的传讯,说洪督导来请,她立时便猜到了是那无耻的坏种,下意识地便想怒叱回绝。
可真当这念头冒起的时候,宣副教长竟隐隐察觉到了自己心头升起了一丝丝畏惧,宛若要去见的是条狰狞可怖的毒蛇。
这怎么行!
宣副教长立时大怒,她凭什么要怕自己麾下的一只蝼蚁。
前事有血誓约束,已如流水远去,她倒要看看这无耻的坏种,这回来寻自己,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一百七十二章  画册

“去,回复他,我立时就去,让他去三号厅候着。”
宣副教长清脆的声音,显得无比沉稳。
然而宣副教长只发现了潜藏在自己心底的一丝畏惧,却根本无视了内心深处腾起的巨大好奇。
她以为自己是在克服那可耻的畏惧,却忽略了好奇产生的巨大推动力。
女人一旦好奇,弄死猫是分分钟事。
“去三号厅候着?这分明是怕自己听墙根啊,可怜自己又要换床单了。”
洪督导顶着一脸的麻木,怏怏去了。
遇上这对奸啥淫啥,洪督导觉得自己当初费尽气力谋来的督导的位子,就是个天大笑话。
…………
许易看得很入迷,宣副教长借着夜色,从窗外跃入的时候,身影荡得灯火飘摇,他都不曾察觉,还以为是起了风。
“无耻之辈,观无耻之书,真是无耻一对。”
宣副教长罩着一身厚重斗篷,将身姿、面容一并笼罩住。
这是她思虑再三,才选定的一身,便于潜行,只是原因之一。
更主要的是,她有些忌惮这淫邪的家伙,忌惮他那红果果的目光。
若许易知晓宣副教长是存了这般念想,非得叫起撞天屈,再回上一句,“千万不要感觉太好。”
不过,这会儿许易可没心思多想,被人撞破观看此等册子,他着实有些赧然。
宣副教长捕捉到许易眼中闪过一丝的尴尬,冷笑道,“怎么,莫非你体内还能存在着羞耻心。”
许易微微一笑,摇了摇手中的册子,“副教长大人误会了,不过是一本男情女爱的话本,发乎情,顺人心,合天性,观上一观,娱人眼目,又有何妨。我辈参修性命,可不是为修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石头人,若真如此,那还有什么意思。”
“淫邪之徒,歪理邪说。”
宣副教长啐一口,视线却忍不住朝在许易手中晃动的册子瞟去,却见翻开的一页,一位姿容美艳的**女郎,正在烟气袅袅的水潭中沐浴,不远处的青石后,一位男子正在窥视。
虽只惊鸿一瞥,也让她不由得面红耳赤,心中狂啐不绝。
许易显然没兴趣和宣副教长谈风弄月,笑着道,“在下请副教长大人前来,有一不情之请。”
“既是不情之请,还是不说的好,我和你很熟么?”
宣副教长冷笑道。
不过,她这句话说的便有些口是心非了。
许易与她不熟,是真的。
而她对许易的了解,却颇为全面。
在许易这区区学员手下,结结实实吃了那么大个哑巴亏,宣副教长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她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心力,去摸许易的底的。
以她掌握的资源,要做到这点,轻而易举。
许易入此界后,尤其是在玄清宗后做出的事,她掌握的比段天岱详细得多。
“不知整个金丹学府南院,还有哪个学员,比咱们更熟?”
许易含笑看着宣副教长,堆出满脸的温润。
宣副教长一怔,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冷哼道,“少跟我嬉皮笑脸,油腔滑调。”
许易笑容顿敛,“在下不过说些实话。试想,连咱们都不算熟悉的话,副教长大人未免也脱离学员群众太过了。”
宣副教长简直无词,她在家乡时,也向以机辩之才著称,可遇上这无耻坏种,好似才学语的孩童,三言两语,就笨嘴拙舌。
“你到底说不说正事儿。”
话才出口,宣副教长便后悔了,适才可是她让许易“不情之请,不说也罢”,如今被许易这般一绕,她竟被绕得吐口了。
许易抓住机会,道,“多谢副教长大人。在下希望副教长大人,能帮忙打开星空戒的封印,我有一个小侄女,被封印在里间了,一转眼,入学半年有余,我怕她在内里憋坏了。还请副教长大人伸出援助之手,在下铭感五内。另外,在下星空戒内,也还有一二宝物,愿意孝敬副教长大人。”
隐在沉沉斗篷中的宣副教长,发出一声轻笑,“你是越来越张狂,竟敢明目张胆地贿赂我,看来,你还真不把我这个副教长放在眼里。”
许易道,“副教长大人,不如先替我打开星空戒,我先取出宝物与副教长大人,若是副教长大人不满意,大可再封闭星空戒,在下绝无二话。”
宣副教长没有直接说她不能打开,而是斥责许易贿赂,许易心中暗喜。
而他也打算舍去孩子来套狼,为了说动宣副教长,他已经决定,舍出一枚黑源珠。
他相信以宣副教长对丹道的理解,定然能认识到黑源珠的价值。
而他自认为,设计的方案,完全是替宣副教长设身处地想的,对方没有任何风险,只有收益。
“你这番话,我真该录下来,办你个重罪,将你赶出南院去,你以为所有人的心思,都如你一般阴暗,龌龊!”
宣副教长痛声喝叱。
许易竟听不出一丝的作伪之意,这还真是邪门了,天下还有利益推不动的人?
见得许易眉头微锁,宣副教长心中快意如潮,“你还有旁的事没有,今后若是无事,休要支使洪洞这蠢货来寻我,他堂堂一个督导竟能被你耍的团团转,你这是开了金丹学府的先河!”
宣副教长当然也猜到洪督导被许易所制,多半是借了自己的威风,可这事,他偏偏没办法和洪督导解释。
误会已深,越描越黑。
当然,他更不知道洪督导以他看小册子的阴暗心思,早就把整件事想得无比的邪恶。
许易真懵了,利益竟动不得人心,他觉得自己一贯行事的某条准则,正在崩塌。
预料好的事,出了偏差,让许易心情颇为低落,当下,冲宣副教长一抱拳,“打扰了,告辞。”
“慢着!”
宣副教长竟然叫住了他。
许易诧异地朝宣副教长看来,宣副教长虽有乌沉沉的斗篷遮蔽容颜,许易感知精妙,连她长长睫毛的微颤,都能精准把握,自然能察觉到宣副教长脸上的得意。
“不知副教长大人还有何指教?”
许易口上应道,心中暗暗道,“今天的宣冷艳有些反常啊。”


一百七十三章  老马失蹄

宣副教长道,“我可以为你打开星空戒,容你将你那侄女救出,不过,条件得我来开。”
在宣副教长身上动利益的刀子,许易的刀法真下偏了。
他根本不知道宣副教长何等出身,在宣副教长眼中,许易所谓的宝物,根本就是笑话。
作为一个绝对的贵人,她有这个自信。
当许易说什么,开启星空戒,先验宝,不合意,就作罢。
在她看来,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何况,在她心里,狠狠折腾许易一把,比得什么宝物,都要来得痛快。
许易自问精于算计,却到底不知女人心,还拿利益来牵绕,从根子上就错了。
此刻,宣副教长一咏三叹,大玩峰回路转,窥视许易的情绪变化,就是她最大的快意。
许易若知道宣冷艳疯起来,竟会这般无聊,非一口老血喷出来不可。
此刻,他已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但还是被宣副教长的提议所吸引。
不为别的,只因他苦心将秋娃弄出来,实在事关重大。
“副教长大人有何条件,可以尽管开,还是那句话,能做到的,在下绝无二话。”
许易冷静地表态。
宣副教长道,“这样吧,你允我一诺,他日,我有事要你做时,你不许推辞。你若允了,开启星空戒禁制之事,不过在我反掌之间。”
宣冷艳说得云淡风轻,许易却连寒毛都炸了,这等看似简单且大而化之的条件,内里隐含的杀机太大。
他暗道,“这宣冷艳怕不是还记着仇了,说不定真憋着劲儿坑自己呢。”
宣副教长道,“怎么,不敢?”
许易道,“换作副教长大人是我,不知敢不敢应下。”
宣副教长道,“看来是我没说明白,当然了,你也惯于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让你允我一诺,不过是看在你有几分可用之处。能从一个外门弟子,短短年余,越为内门弟子,进而又晋位长老,这等神速成绩,说不是一方界子都不可能了。”
“再有广龙堂经营商事,纵横捭阖,称量人心,你都做得令人惊艳。说白了吧,我看重的是你害人的本事,想着若哪一天本座有个灾有个难,也还能用得上你那一肚子坏水。”
许易愕然,怔怔盯着宣副教长,他还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竟无言以对。
宣副教长能调查到他的过往,他不惊讶,每个人进入南院前,都必须填写真实资料。
宣副教长自然有这个资格,调阅他的资料,继而寻根问底。
“婆婆妈妈,好不爽利,既然你如此信不过本座,那本座再给你上几道保险。本座要你所行之事,必不要你出生入死,也不让你去为祸一方,坑害无辜,你若还要废话,现在就可以滚了。”
话到后来,宣副教长都有些疾言厉色了。
得了这两点,许易稍稍放心,看来宣副教长真的是想引自己为她所用。
能被人利益,许易从不将此当作坏事。
“好,副教长大人给许某脸,许某不能不兜着,此事我应了,还请副教长大人帮着解开星空戒吧。”
许易又仔细想了一遍,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幺蛾子了,便答应下来。
宣副教长自沉沉斗篷中,探出一只白嫩如玉的纤细手掌,许易会意,赶忙将星空戒摘下,递了过去。
宣副教长接了,掌中多出一枚黑质徽章,轻轻挥掌,一缕灵气沁入徽章中,发出一道纯白的光芒,光芒在空中织出一道场域,团团将星空戒包围,忽的,一道轻噗声自星空戒传来,好似破碎了一道烟泡。
“只有十息,十息后,结界再度封上,当然,你也只能唤出你的小侄女。本座的本意是救人,却不是帮你作弊。”
到了这会儿,宣副教长仍旧不忘维持她在许易处根本就不存在的师道尊严。
许易接过星空戒,赶忙念头侵入,大吃一惊,秋娃竟倒在地上。
他赶忙将秋娃摄出,却见秋娃满面红润,竟在昏睡。
许易轻声唤了数下,秋娃竟毫无声息。
“咦,竟是木植精灵!如此人貌端庄,极为罕见。”
宣副教长行到近前,盯着秋娃,啧啧赞叹,“体内灵气蕴养,看来是要进阶了,你倒是有福气,竟能得此天地精灵。”
许易道,“敢问副教长大人,她如此状态,需要多久,我又该如何做。”
尽管宣副教长说的轻松,但许易依旧关心则乱。
宣副教长道,“我这里有一粒回灵丹,你拿去助她服下,能助她快速平抑体内灵气。”
说着,递过一枚丹药,和一瓶药剂,“这瓶是清风剂,每日喷洒一些,助她掩盖妖气,免得漏了底,便是大乱子,你不怕出事,我还怕受连累。”
许易抱拳道,“大恩不言谢。”
他忽然发现这宣冷艳正常起来,也并不惹人生厌。
言罢,他便急着告辞,却又被宣副教长叫住,“这就走了?你还差点事儿。”
许易一怔,随即了然,当即,祭炼血誓,应允一诺,当然,宣副教长提的那些前置条件,许易一个不漏地加上。
忽的,宣副教长掀开斗篷,露出一张宜嗔宜笑的脸来,湛湛星华,直射许易,一股邪气凛然。
“我要你现在就履行诺言。”
宣副教长的话,如闷雷一般砸在许易头上。
“早有预谋,早有预谋,她,她这是要干什么!”
许易只觉后脊梁骨阵阵发寒,快速思考一遍自己的誓约,尤其是那两个前置条件:既无性命之忧,又不用为祸一方,坑害无辜,这女人能让自己做什么呢。
总不会无聊到让自己自掴耳光,让她出气,这也太三俗了吧。
万万不会如此的,怎么说这宣冷艳平素的确不负冷艳之名,可是不知多少男修的梦中女神。
“放心,我会遵守约定,既不让你出生入死,也不让你为祸一方,坑害无辜。只需你明日你正午,饭时,不着片缕,来往于南广场和北广场之间。”
宣副教长如画就的玉颜,喷薄出热烈的笑意,灿灿双目中的得意,毫不掩饰地迸射着。


一百七十四章  你会后悔的

宣副教长岂能不恼许易,冰清玉洁的身子,二十年来小心呵护,竟被这坏种看了去。
一想到那日灵泉之中,水波荡漾处,艳光乍泄,她便忍不住脑皮发麻。
纵然这混账是无心之失,但已罪大恶极。
更有甚者,她不过略施薄惩,这家伙不乖乖领受,竟还敢反击,反闹了自己个好大没脸,几乎颜面丧尽,并以此为要挟,让她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但如此屈辱,岂能不报。
可恨这混账竟无半点惭愧之心,竟还好意思来寻自己帮忙,不知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以为自己好欺,吃定自己了。
若不给这混账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岂对得起自己这份师道尊严!
“副教长大人,别欺人太甚。”
许易死死盯着宣副教长,面容狰狞。
“呵呵,我便欺你了,你待怎样?”
宣副教长俏面如花,盛开怒放。
许易越是悲愤,她便越是快意。
不然,她何必辛辛苦苦,和许易玩如此深的套路,先是严词拒绝,又严丝合缝地编出一套看中许易一肚子坏水的理由,还弄出一些让许易降低警惕之心的前置条件。
尔后,她又是赠送回灵丹,又是赠送遮蔽妖气的散剂,所为者,正是一步步彻底降低许易的警惕之心,才骗得许易立下血誓。
在许易估测,堂堂宣副教长断不会三俗地提出让他自掴耳光的条件,但许易完全搞错了一个富贵已极闲极无聊女人扭曲的复仇之心。
自掴耳光算什么,三俗?这才刚起步,堂堂冷艳冰霜高高在上的宣副教长,能让自己的学员,大白天去裸.奔,多么挑战许易疲乏的想象。
“老子和你拼了!”
许易余光怒喝一声,双臂怒挥,灵气迸发,卷得满室生风,散落在桌上的那本册子,正落在宣副教长脚下。
宣副教长依旧笑容不改,微笑道,“有胆子便出手打乱这间房,我保管明天你不但血誓发作,还被清理出南院。”
刷的一下,许易像鼓了半天气的皮球,瞬间又被放了气,狂放的灵气顿时收敛,气鼓鼓地瞪一眼宣副教长,“你定会后悔的。”
言罢,像斗败的公鸡,挥手扫开轩窗,钻了出去。
月华如水,倾泻而入,宣副教长伸了伸欣长的脖子,吃吃地笑了起来。
不管她如何看不上许易,却不得不赞叹这混账的奸猾,如今她终于让这奸猾似鬼的家伙,落入自己苦心编织的笼网中。
所带来的成就感,竟异乎寻常地强烈。
她脚才挪动一步,虚撘在脚面上的册子被踢开,她轻“咦”一声,手腕翻动,册子落入她掌中来,心虚地左右张望一下,确定无人后,实在忍不住心中巨大的好奇,便翻了开来,目光才凝到那艳媚的插画上,便忍不住玉脸飞红,轻啐一口,视线忍不住朝文字落去,才看了几行,便生了兴趣,忍不住看了下去。
忽的,咚咚,门被敲响了,宣副教长猜到是洪督导回来了,不愿见他,手中的册子晃了晃,犹豫片刻,暗道,反正是那坏种的东西,一本册子而已,总不会再找姓洪的讨要。
当下,便将册子往星空戒收了,将蓬帽在头上盖了,遮住玉颜,也自打开的轩窗处遁走。
十余息后,咚咚敲响的房门,被打开了,来人在房内停留片刻,便也借着夜色离开了。
又过半个时辰,房门再度被打开,洪督导行了进来,第一时间奔到床边,死死盯着床上喧白的床单,既没有污浊,也没有被取走的迹象。
莫非两人什么也没干?
“不对,册子没了,自己好容易搜罗的册子没了,这两人难道连这区区一本册子的主意都要打么?是了是了,肯定是自备了床单,说不定那册子便成了助情之物……”
洪督导邪恶的思想无边发散,脑洞开得突破了天际。
…………
“几时了?”
“回小姐,辰时三刻了。”
“饭堂那边开始放餐了么?”
“应该快了,小姐可是饿了?”
“确实饿了。”
宣副教长回了一句,推开房门,朝院外行去。
俏婢望着一袭白衣,艳丽如画的小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她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自家小姐自那件事后,除了被洪督导叫出去过两次外,基本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去饭堂进餐,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
俏婢自不知宣副教长此刻雀跃的心情,当然不是去进餐,而是换身新衣,欢欢喜喜去看那花灯,不对,看热闹。
她辛辛苦苦将许易圈进了笼子,就好像自己费力导了一出戏,哪有自己不验片的道理。
她不信许易敢不照做,血誓非同小可,比心誓还来得猛烈,心誓最多衍生心魔,窒碍冲关。
血誓一旦爆发,则血气崩塌,肉身废毁,那是要命的。
才出大门,一路上,无数眼目都朝她瞟来。
宣副教长一边暗啐这帮男学员,好生无礼,一边仪态端庄地走着,翩翩白衣,随风飘摇,宛若一朵水莲花,轻轻摇曳。
两条长得惊人的浑圆玉腿,丧心病狂地迈着直线,曲线惊人的身姿,得到最大程度的张扬。
好像她根本不是在走路,而是在走秀。
宣副教长边婷婷袅袅地走着,边举目四望,根本不见许易踪影。
她心中不禁好奇,难道这家伙打算应血誓?
不知觉间,她行到了饭堂门口,只一眼就瞧见了许易。
但见这家伙和一伙人,霸着一张饭桌,桌上堆得满满当当,一伙人动静为整个饭堂之冠。
直吃得山呼海响,如群猪抢食,实在恶心。
尤其是许易,瘦硬的形象,颇有些文士气,此刻已荡然无存,宛若九幽恶鬼下了人间。
双手齐动,不大的嘴巴动的飞快,熟肉,汤汁,酒水,米饭,一股脑儿全塞进了那张无底洞。
“饭堂的饭,真就这么好吃?”
宣副教长不禁起了疑惑。
此念方生即灭,心中被愤怒充满,她完全不明白,那坏种到底是自暴自弃,还是根本就不信血誓会应验。


一百七十五章  滚就滚

宣副教长忍不住想去问问许易,又觉掉价,想转身离开,又实在好奇,一时间,进退两难,只好在饭堂门前不远处的雪花林下徘徊。
人美如画,白衣胜雪,满树琼花随风摇曳,宣副教长自不知不经意间,正展现着惊人的风情。
啪!
数个碗碟,落在了饭桌上,七八人分头,挤上了一三七舍几人正霸座的长椅。
“他马的,找……”
最冲的蒋飞一句话没骂完,便住口了,盯着一张面带笑意的方脸,竟有几分进退失据。
铁大刚先是一惊,随即恢复了镇定,望着挤在许易身侧的方脸,“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南学社的原兄,吃饭,来啊,一起,一起,我还以为你们南学社的那帮高人,都不食人间烟火呢,哈哈,看来传言有误。”
不管怎么说,他如今也已是三十六房的房长,该拿住的时候,就得拿住。
何况,再不行还有舍长呢,便是天塌了,铁大刚相信这位大爷也有办法顶住,怕个球。
一声招呼后,铁大刚的筷子,便朝后落上桌的碗碟上伸去,边笑道,“吃吃,一起吃,都别客气。”
说着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红肉,正待入口,方脸含笑道,“我才吃了一半,落了些口水,味道很不错,别糟践。”
铁大刚的筷子凝在半空,啪的一下,摔了筷子道,“你们他马的到底想干什么?找茬儿?”
他不是没想过学许易那般笑嘻嘻地就把坏事做了的风范,可到底没生那副心肠,一受激,两句半话便泄了底。
铁大刚一摔筷子,吸引了不少目光,巡场的黑面督导立时朝这边走来。
方脸向着正行来的黑面督导远远抱拳,陪个笑脸,黑面督导立时折向,巡向了别的地方。
“大刚啊,别那么大火气,学学那个谁,对,学学他。”
方脸微微笑道,说话间,大手在许易肩头拍拍搭搭,“听说你很冲,苏剑庭那蠢货,就是被你阴了,损了我南学社老大的面皮。”
许易抓起最后一个肉腿,边啃边看着蒋飞道,“这孙子是谁,介绍介绍。”
“你他马找死!”
方脸搭在许易肩头的大手陡然奋力,却似抓住了一块金刚。
他那一握之力,便是一块生铁,也握化了,偏偏握在许易的肩头,却纹丝不动。
下一瞬,他却“哎呀”一声跳了起来,却是许易悄无声息的一脚,踏在他的脚背上,直接在脚背上踏出个深坑,方脸脚下的地砖都裂开了。
“找死!”
“大胆!”
“……”
方脸带来的几人立时炸了,怒喝呼喝。
他们此来,本就是找茬的,如今南学社社首汪明伦成功在金册上发表了定文,获得了青质徽章,南学社一跃成为整个南院最光耀的存在,连带着灵根三层弟子剧集的上舍,也急剧扩大着影响力。
本来一切都挺好,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股杂音,便是那苏剑庭等南学社成员被三十六房围殴之事,落南学社的面子。
舍首汪明伦虽力主大事化小,心气已高的南学社诸员,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今日这场冲突的发端,便源于此。
方脸等人满以为自南学社舍首发定文,得青质徽章,挟此大势,三十六房的这几个刺头,当能被轻易压服。
哪里知道,姓许的果然名不虚传,刺头得吓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下了暗手。
这哪里是没有畏惧之心,分明是没把南学社当一回事。
方脸等人闹出的动静,不仅吸引了全场,也终于引来了黑面督导。
“原盼,你们闹什么!”
黑面督导沉声喝道。
方脸强忍着剧痛,抱拳道,“蔡督导,抱歉,抱歉,咱们几个老朋友瞎闹着玩。正在说汪社首研究新定文的事儿呢,有一个小地方,须用到许易,不料他拒绝了,言语间似乎还对汪社首不敬,这几位学员听不下去了,就忍不住发了脾气。”
“什么!汪明伦又在准备新定文了,这么快?”
黑面督导诧道。
原盼道,“正是,不过这次是辅助徐教员,不再是单独领衔。”
黑面督导满是艳羡地道,“徐教员已经有过发表两篇定文的资历,他和汪明伦结合,恐怕又有一篇定文要登上金册了。”
原盼道,“好教蔡督导知晓,徐教员和汪社首今番准备的定文,是要冲击丹书的。”
金册,丹书,是定文发表的两大至高刊物,丹书的等级,又在金册之上,几乎是金丹学会所有高层都必定会关注的刊物。
可以想见,以金丹学会如今的声势,恐怕丹书上的定文,整个修炼界上层都会瞩目。
这是何等巨大的荣耀!
黑面督导忍不住颤声道,“若这篇定文,能够登上丹书,那,那我南院岂不是要超越其他四院,直逼中央学院,汪明伦真堪为天纵之才。”
原盼道,“是啊,我等皆以为汪社首是我南院之光、功臣,偏偏有人很不以为然,语出不逊,想必汪社首听了,不知又该是何等难过。”
黑面督导视线一转,在许易身上凝住,“早听说你很跳,没想到你竟张狂到了这等份上,真是岂有此理。你给我站起来,滚出去!”
许易起身,冷冷扫了黑面督导一眼,煞气外放,唬得黑面督导退后一步,猛觉被区区一学员唬退,心头狂怒暴涨。
原盼大喜,恨不能看两人打起来,一三七舍的几人全看傻了眼,便是最唯恐天下不乱的蒋飞,也噤若寒蝉。
他真怕舍长大人虎劲一犯,和黑面督导当众怼起来,那样可真就天雷覆地火了。
黑面督导指着许易,正要舌绽春雷,却见凝视他许久的许易,忽然,淡淡一句,“滚就滚!”
下一瞬,施施然朝饭堂外行去。
原盼一行,黑面督导,铁大刚一众,面面相觑,简直要将眼前瞪暴凸出来。
“啊,宣副教长,好,好,好……”
迎着许易的背影追了一程,忽的,蒋飞惊声呼喝出来。


一百七十六章  显化妙术

却见雪花林下,宣副教长正朝这边看来。
而许易行进的方向,似乎正是宣副教长所在的位置。
“他,他这是要干什么?”
黑面督导喃喃道。
原盼却已疾步行了开去,正朝着许易的方向。
“副教长大人久等了吧?”
许易含笑道。
他感知精妙,宣副教长初来,便被他捕捉到了。
他一边山吃海喝,一边静静感知宣副教长蹁跹身姿,在雪花林下踟蹰,好似看一场表演。
不过,这会儿,却是拖不得了,再拖下去,可就要超时了。
“我在这雪花林下,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你到底是不怕死,还是不知死,你可有教我?”
宣副教长面无表情地说道。
许易行来时,她想过走,转念一想,既然无私,何必避讳,躲躲闪闪,怕更让人风言风语。
许易才要说话,原盼一阵风也似地冲了过来,不知是激动,还是怎的,一张脸红得厉害,低着头,不敢直视宣副教长,急声道,“启禀宣副教长,许易侮辱南学社社首,非议徐教员,蔡督导可以作证,恳请宣副教长重重责罚之。”
宣副教长和许易的绯闻是真是假,外界非议多,无可证实。
但许易和宣副教长的过节,众所周知,包括许易的伏状中,也不曾否认此事。
随即,许易便被记了大过。
宣副教长惹了一身绯闻,岂能不怒?
见着机会,原盼此来,正是递一把刀给宣副教长。
有蔡督导和他们这帮南学社的人佐证,有宣副教长的官位,轻松能将许易定死。
他已经背了一个大过处分,今番再一折腾,不被辞退,那才怪了。
原盼说完话,低着头,可半晌不见宣副教长有动静,大着胆子抬起头,才扫一眼,便觉心弦被狠狠抽动一下。
他余光瞥见黑面督导阔步行来,赶忙又大声将许易的罪状复述一遍,蔡督导暗道,这姓原的小子倒是好手段,不过,总算还知道给老子留些功劳。
行到近前,他冲宣副教长一抱拳,朗声道,“启禀副教长大人,原盼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副教长大人定夺。”
话音方落,猛觉不对,宣副教长眼中没有快意,只有厌烦,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才惊觉,宣副教长冷着脸,发话了,“他犯什么事,犯得着和我说,我是训堂的人么,一个个整日里不好生循规蹈矩,非要折腾起风浪,立刻给我离开。”
原盼张大了嘴巴,蔡督导满头大汗,恨不能一口把原盼吞了,说好的买好宣副教长,说好的递刀子,怎么临了,这刀子全扎自己身上了。
蔡督导在宣副教长清冷目光的逼视下,心情忧郁而惆怅地离开了,才走几步,却发现原盼竟还赖在原地,挣得满脸通红,似乎想解释着什么。
蔡督导飘到近前,大手一薅,拖了原盼就走,他心中的忧愁,顿时化作无边怒火,找到了发泄对象。
“我估计咱们有不少话要说,站在这里,似乎不合适,去那边坐坐。”
许易指了指十余丈外,雪花林中的石凳石桌道。
宣副教长深深盯了他一眼,“看来你是真想应血誓,一点也不急。”
许易道,“血誓我岂能不惧,不过是我自信得我能说服副教长大人,让副教长大人改一个要求,来让我兑现承诺,如此,我便犯不上应血誓了。”
“说服我,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说服我的。”
话音方落,宣副教长拔腿便朝许易所指的石凳石桌行去。
只一句话,她的好胜心,猎奇心,全被激活了。
她在许易手中已输过一场,布下此局,本以为胜局已定,该收获胜利果实了。
偏偏这果实死活赖在树上不下来,还大言不惭地说,定能说服她不要采摘。
摘与不摘,全凭她自己心意,她倒要看看这果子如何巧舌如簧。
许易落座,微笑道,“其实,副教长大人要看我裸本,并不为难。”
“谁要看你裸本?”
宣副教长啐一口,俊脸飞红。
许易道,“那不知宣副教长躲在这雪花林下,鬼鬼祟祟是做什么?”
“我鬼祟?”
宣副教长心头的火气才要被挑起,忽的,心念一动,“我这是怎么了,偏偏要为他的三言两语生这闲气。”
念头既定,宣副教长平静地道,“好吧,你想说什么,我都乐意听,给你半盏茶,半盏茶后,我的耐心应该会彻底消磨干净,届时,你何去何从,自随你意。”
许易道,“既然副教长大人如此说,我便不浪费时间了。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副教长大人的要求,是我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不着片缕,来往于南广场和北广场之间。在副教长大人看来,关键词应该有三个地方,时间,地点,不着片缕,不知我说的可对?”
宣副教长盯着许易,“你想在文字上动手脚。”
当下,她心念飞转,快速思考着文字中的漏洞。
血誓和心誓如出一辙,皆是因字生义,因义成誓约,非常关键。
往往立誓双方,都要将誓约落在白纸上,以此来弥补所有的文字漏洞。
其情状和许易前世在地球,所见过的合同文本,差别不大。
宣副教长自知其中利害,所以给许易的誓约,设定得十分简短干净,就是为了不留空子给许易钻。
如今,许易竟专门跳出誓约文字来说事,如何不叫她浮想联翩。
宣副教长正浮想之际,许易忽然伸出一根指头,那根指头竟在她眼前变得又粗又长,布满了黑色浓密的毛发。
“显化妙术!”
宣副教长瞪圆了眼睛,一根纤指指着许易,美艳绝伦的脸蛋,几要堆不下惊骇。
显化妙术,是极高明的妙术,寻常的靠丹药来鼓胀气血的爆体异变术,和其根本没有可比性。
二者最大的表征区别是,一个一旦爆体,便全方位变化,而后者则能控制自如。
如今,许易伸出一根手指,便可自我如意的只让这一根指头,发生剧变,不是显化妙术又是什么?


一百七十七章  应变的极致

而显化妙术和爆体异变术的最深层次区别,还在于前者修炼到高深处,能显化神圣法相,几有毁天灭地之能,端的是十分可怖。
“若是我这般走上一遭,不知可能让副教长大人如愿?”
许易不知道什么显化妙术,只知道他每次使用龙象相,就是赤身罗体,一丝不挂,在巨猿浑身浓密乌黑的毛发,比穿十件衣服还能遮住身体的隐私部位,并不尴尬。
巨猿的毛发,就是他自己的体毛,所谓的不着片缕,当然不是要他将周身的毛发剃尽,无非是强调一个无遮无挡。
宣副教长的惊诧,显然也是想到了此节。
她当然不能如愿,若是让许易用显化的妖躯,这般走上一遭,只能替他扬威,如何能让其丢丑。
许易脸无得色地注视着宣副教长,“我想说的另一桩事,便是我有一样东西,当时,落在房间了,应该是被副教长大人拿走了,还请副教长大人还我。”
许易此言一出,宣副教长如遭惊雷,简直比见许易使出了显化妙术还要震惊十倍。
她几乎下意识就想到了那本册子,那本她近来几乎爱不释手的册子。
“我没有,我没拿你东西,你胡说什么!”
宣副教长棱着美丽的大眼睛,叱道,心中惊慌无比,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遭说谎,怎么也不能理直气壮。
许易道,“许某不是浪言之人,我还是帮副教长大人回忆当时的细节吧。当时副教长大人用狡计诓我立下血誓,许某当时的心情,是惶恐而焦虑的。仓促之际,许某也没想到用显化之法,可破此血誓,但即便身陷绝境,许某也定要奋力一搏的。”
“所以,当时我便对副教长大人出手了,灵气激荡得满室生了狂风,副教长大人一声喝叱,许某就收了手。不知副教长大人可能想起来灵气发时,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同时发生?”
在许易娓娓道来之际,宣副教长早就开始诵念定心咒语了。
直到此刻,她忽然发现连定心咒语,也无法抑制住她心底的山呼海啸。
她立时便想起来,那本册子,正是在这坏种催动灵气时,产生的大风,从桌上掀翻,正巧掉落在她脚边的。
当时,她根本没意识到这本册子,因为当时的大风吹得满室陈设摇摆,而她自己正沉浸在成功坑陷许易的得意中,哪里会惦记那本册子。
后来,她发现那本册子,是在许易离开后,她才挪步,无意中碰到的,便捡了起来。
如果许易不说,她便是想破头也猜不到,这一切竟是许易的布局,故意让自己捡起这本册子的。
此刻,再回看当时的过程,便是她也忍不住暗自恐惧这坏种的无量心思,竟能在遭重创之际,还能镇定心神,巧妙布局,引自己入瓮。
这,这还是人么?
不对,他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带走这本册子,换句话说,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对这本册子感兴趣,她又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虫子,这,这不应该啊!
“副教长大人不必怀疑,我不但知道副教长大人拿了册子,还知道副教长大人当时便在房内一连翻阅了好几页。”
许易的话如狂风暴雨,迅速击溃宣副教长心中才腾起的怀疑和侥幸。
宣副教长睫毛轻颤,紧紧盯着许易,沉声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许易道,“这个不难,因为在灵气衍生狂风之际,我悄悄往角落里送了一枚如意珠,我去后,副教长大人的一切,都被如意珠录下。”
“这不可能!”
宣副教长冷道,“你以为我不会防着你,你的一举一动,我始终盯得很紧,入室之际,我也仔细观察过,根本就没有提前布下如意珠。”
许易道,“副教长大人所谓的紧盯,不过是自己的主观臆测,不可能有人时刻保持着最高程度的警惕。好吧,宣副教长非不信,我再多说一点,我不仅知道宣副教长在室内看了几页,还知道宣副教长看到‘俏郎君男装女扮,媚公主假凤虚凰’这一节时停住。而我也不想副教长大人在房间内待得太久,所以在外等了一会儿,便敲了门,副教长大人便从轩窗处离开了。”
轰!
宣副教长最后的防御,也被击碎,她根本想不通许易是如何做到的,更无法想象,世上竟有人有如此巧思,绵绵密密,只需一点引子,便能布下如此奇局。
如此对手,让她心底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余光窥探着宣副教长的神色,许易暗暗长舒一口气。
临时布局,的确是巧思不假,但要布下如意珠,哪有这般容易。
在没有感知能力的当下,敌对双方会谈,头一个防的就是如意珠陷阱。
宣副教长严防死守,许易也不可能在事前、事后,来布下如意珠。
此刻说的言之凿凿,一应细节完全对上,不是如意珠的功劳,而是感知能力的神妙。
彼时,许易落入宣副教长彀中,宣副教长张口美丽的嘴巴,露出锋利的獠牙,许易岂能不慌。
那可是血誓,会要命的。
当时,他脑子如电光转动,不得已,才将主意打到那册子之上。
尽管,初进门时,宣副教长笼罩在沉沉斗篷之中,许易的感知能力,还是能清楚地感知她的情绪变化,和注意力所在。
许易发现宣副教长的注意力,总会时不时落在那册子上。
反击之际,他没有其余旁的妙手,也只能下这一步闲招,也是险招,故作暴怒,激发灵气,将册子送到了预设位置。
随即,他便离开了,凭借精妙的感知,牢牢把握场中的动静。
果不其然,宣副教长大胜之余,志得意满,神经放松,心情愉快,一挪步注意到那册子,便捡了起来。
许易在外,牢牢把握住宣副教长的动静。
他精妙的感知,早已达到辨别谐和,察觉微末的程度,宣副教长每翻阅到哪一页,那一页有什么内容,许易的感知便和亲眼目睹也没什么区别。


一百七十八章  解决问题的终极办法

正是因为这精妙的感知存在,许易才能说出细节,正是因为他能说出细节,以宣副教长的灵秀,也不得不相信,真让许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成功放置了如意珠。
“你想怎样?”
宣副教长寒声道,玉颜再度冰封,死死盯着许易。
此刻,她陷入强烈的后悔中。
若是她不得意忘形,掀开斗篷,即便是有如意珠,又能如何?
如今,她观看册子的画面,全被影印了下来,被这该千刀万剐的坏种拿了把柄,想想便羞愤欲狂。
转念又想,以这可恶坏种的阴险,若是自己还笼罩着斗篷,这坏种击出的灵气,怕是就绝不会只是简单掀翻册子那么简单,定然是想方设法将那斗篷碎裂。
想了想,她心底涌起一阵阵的无力。
上天怎么会降下如此妖孽,明明自己占尽主动权,牢牢掌握着权力,武力也足以碾压,却偏偏不管如何设局,最终都被此人化解,更有甚者,将计就计,逼得自己进退失据。
“副教长大人误会了,我记得一开始,我就和副教长大人说过,我来南院,只是想好好学习,无意得罪谁,招惹谁。只是造化弄人,无意冒犯了副教长大人,副教长大人若要降下怒火,我本该老实承受,却不料副教长大人降下的是雷霆之怒,在下若坦然受之,必成齑粉,无奈之下,唯有反击,一来二去,便成了这般局面。”
许易目光温润,满面赤诚地看着宣副教长,“千错万错,都是在下的错,副教长大人如此尊贵,又是女性,如此反应,本来是再合情理不过。许某尽管是被迫求生,但错了就是错了。”
“至于那本册子,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可能在世人眼中,那本册子,足能成为一件把柄,可在许某看来,修士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何况,那册子虽插图艳丽,歌颂的俱是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感人肺腑,催人下泪,只有淫邪之辈,才能从中看出淫邪,我辈性情中人,只从中见真性情。正所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副教大人何必太过执着。”
林花如雪,微风荡漾处,翩翩纷飞,杂花间树中,二人相对而坐,凝视着这张冷硬的瘦脸,听着那字字句句超乎预料之中,却又化作一泓清水,直泄入心田的话语,宣副教长有些恍惚了。
许易轻声唤了好几下,她才醒过来,瞪了许易半晌,“我想明白了,你确实不用履行先前的承诺了,你的那个承诺很有用,我决定留下了,需要的时候,再与你说。”
说完,便起身迈着两条浑圆动感的大长腿,飘然去远了。
许易愕然,他还有一大套说辞,还没吐出来呢,怎么事情这就办成了?
“对了,那些册子,再多送一些与我,很不错,你那两句诗,也很不错,以后有的话,也多说几句与我。”
正发呆的许易,耳畔传来了传音。
望着已渐消失的宣副教长的身影,许易有些恍惚。
血誓解了,目的达到了,但他却没多少开心。
不开心,只因不放心,宣副教长的反应太反常了,作为一个和谐的人,他最讨厌的就是反常。
反常的背后,往往意味着不可控。
他正沉思之际,接连几条人影跳进这雪花林中,不是一三七舍的几个货还有谁。
“舍长,以后你就是我的神祇了,早晚三炷香,肯定给您供上。”
段天岱话音未落,便被蒋飞蛮横扯到一边去了,却见蒋飞缓缓跪倒,忽的,身子扑倒在地,却是行了一个结结实实的五体投地大礼,唬得正要发飙的段天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爬起身来,蒋飞拂了拂胸前被压烂的白花,痛声道,“舍长,您别的本事,我就不学了,可这和女神打交道的本事,无论如何您得教我,不然,您可对不住我那五体投地的大礼。不瞒您说,便是我老子,也没享受过这等待遇,对您,我这辈子就一个字儿,服!”
蒋飞和段天岱是并称的两活宝,他们如何作妖,他都不会往心里去,目光送远,依旧能见到数十道视线朝这边射来,可以想见宣副教长未去之前,这边的关注度该有多高。
许易自然不怕关注,他在想宣副教长什么时候念头这般通达了,敢大大方方坐在这里和自己讲话,根本不顾及舆论。
更有甚者,还光明正大找他要小黄书。
这,这可就难办了。
宣副教长怎么作妖,他都能应对,只因他算准了宣副教长的软肋便是太顾及自身形象,顾及影响。
如今,宣副教长念头这一通达,让许易觉得一切有失控的迹象,这真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日中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来,炸翻了整个金丹南院,许易的大名终于三百六十度完全无死角地覆盖了整个南院:
冰清玉洁,冷艳尊贵,性感可人的宣副教长,要收许易作入室弟子了,宣副教长将成为许易的丹道导师。
消息传来的刹那,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此为假消息,简直不需要验证,根本就是玩笑嘛。
入学虽快一年了,所有的学员都在补充基础知识,丹道天赋根本就看不出来,哪里会有导师愿意收取弟子。
便是连最出类拔萃的汪明伦,也没听说哪个讲师愿意收他为记名弟子,何况是入室弟子。
而如今,竟是宣副教长要收一个只因蛮野而出点小名的家伙作入室弟子,这不是开天大玩笑么。
直到下午,院委会的公告出来,鲜红的印章如铁山一般,扣在诸人心头,一切才最终底定。
庄严肃穆的明伦堂中,南院的一众大佬,除了院长大人不在,两位副院长一个不缺。
许易端坐在蒲团上,平静地端详着坐在她对面三丈外的宣副教长,宣副教长那张美艳的脸,也无比的平静,只是一双美眸时不时闪过异样的光彩。
许易没有心情,早在收到这惊人消息时,他所有的情绪都用遍了。
惊喜?断断没有!
惶恐?也不太多。
跑路的心思,曾浮起过,旋即被掐死了。


一百七十九章  秋娃异变

最后,许易还是坐到了这里,除非他想自绝于金丹学府。
还是那句话,他和她之间的权力差距太大呢,当她不再在乎流言蜚语之际,许易基本就失去了挣扎的余地。
在诸位南院大佬的见证下,整个拜见仪式,举办得庄重而肃穆。
仪式完毕,观礼者散尽,就剩了这一对新结成的师徒。
“副教长大人……”
“你要叫我师父,或者导师,念在你初犯,为师便不罚你了。”
“你这又是何必,我们不是说开了么?”
“怎么,是觉得我不配做你导师,还是觉得自己不配做我入室弟子?”
“都不是,我就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我见你是可造之材,当然要提携你。还有一点,你也挺有用,脑子够灵,以后帮我坑个人,害个对手,会很顺手。兼之你我男女有别,为了免却流言蜚语,你不觉得咱们现在这样,很合时宜么?”
“我……”
“别吞吞吐吐,择日给为师弄些册子来,当然,既为你师,当为你传道受业,丹道上有不明之处,可以向我言明,我自当为你解惑,我虽只是你丹道上的导师,你修行上,有任何困难,皆可向我求教。”
“我……”
目送着许易失魂落魄的背影,宣冷艳懒懒地伸了个腰,望了望窗外,阳光正好,百花正娇。
出了明伦堂,许易直往人少的地方插,半柱香后,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湖边,静静在湖边坐了。
他有些想不通,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本来是占尽上风,怎么一瞬间,所有的优势都消失了。
许易正愁眉紧锁,忽的,一声嗤笑传来,许易吃了一惊,他感知始终外放,可那笑声分明就在左近。
突兀地被人侵到身侧,而不能察,大大不应该。
他循声看去,却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扎了一头小辫,身着艳丽红衣,正立在花丛中,笑得大眼睛都眯了起来。
只这一笑,许易满心的愁绪都被消尽了,那小女娃不是秋娃,又是何人。
他冲秋娃招招手,秋娃嘻嘻哈哈,一晃身跳进他怀里来。
“你个小家伙,可把我担心坏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还有你溜出来,没人发现?是了,连我都发现不了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许易摸着秋娃的小脑袋,问个不停。
秋娃只眯着眼,含笑望着他,许易轻轻拧了她鼻子一下,“快说,不许卖关子。”
自前日宣副教长帮他开启星空戒,他将秋娃召唤出来,秋娃便是昏睡状态。
许易担心极了,悄悄回到一三七舍后,他便将秋娃在房间里放了,为了怕蒋飞和段天岱这两混不吝惊扰,他还布下了法阵。
今日出来,他便将秋娃置于防御法阵中,却不料,秋娃自己溜了过来,已恢复如初。
秋娃道,“说什么呀,我就是看你仓库里,有两粒种子,觉得挺好玩,便将种子种下了,哪里知道过了几天,那种子长了一朵花蕊,香极了,我嗅了几口,便忍不住盼它快快长大,就用你剩下的灵乳,和玉净瓶里的灵液浇灌,没多久,那两粒种子就长出两颗树,每棵树长出一个金灿灿的果子,实在是太香了,人家本来想给你留一颗的,可心里头跟猫抓似的,根本控制不住,便将两颗果子都吃了,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就在那房里了,我突然发现我的本事又大了好多,再看这片天地,就感觉和以往又不同了,你的那个法阵,我轻轻一走就出来了,我可以在地下随意行走,也可以融进任何木器,我在你们那个学府,溜达了一上午,没有一个人发现我,我还去偷看了一个花胡子老头炼丹,挺没意思,后来,就跑你那儿去了,躲在一朵花枝上,看你和那个姐姐聊天。”
话至此处,秋娃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胡子叔,你真是越来越坏了,我都听不下去了,好话坏话都让你说尽了,啧啧,我也要和你好好学,将来遇到阿鲤,我一准能把他说蒙。”
许易捏了捏秋娃的小鼻子,“就你会说,胡子叔再有本事,还不是成了人家徒弟,所以,这个世界是复杂的,不是光有本事,就能横行的,你以后也不要仗着遁法了得,就到处瞎逛,须知天外有天,若是遇到厉害的修士,擒下你来,送进炼丹炉中,又该如何是好。”
秋娃嘻嘻一笑,“那我进去,把他炉子里的药吃光。对了,胡子叔,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儿闷坐,是不是不开心,为了那姐姐要当你师傅的事儿?”
许易莞尔一笑,“你这小小人儿,哪里有那么多鬼灵精心思,胡子叔再不开心,看到你了,也就开心了。”
秋娃咧嘴笑道,“见到我你当然开心啦,我是你的开心果嘛。不过那个姐姐收你当徒弟的事儿,你也别想得太坏。来见你前,我溜到那个姐姐房里看了,她得意地在和另一个姐姐用珠子说话。我听那个宣姐姐得意洋洋说,有些人,你把他当回事儿,他就是个事儿,你不把他当回事儿,他就不是个事儿,对面的那个姐姐,还夸她呢,然后,就听宣姐姐说什么,如果不是她看开了,肯定会被你气死的,这下好了,你是奈何不得她了。”
秋娃的这番话,如一道闪电,照亮了许易浑浊的识海。
他一直就想不通,明明当他道出自己后手时,宣副教长又惊又气,几要失态,随即,他便使出怀柔手段,正准备帮宣副教长抚平心理创伤,好了结这段因果。
哪里知道,奇峰迭起,宣副教长突然就要收他作徒弟了。
自以为精妙的如意算盘,彻底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了个稀巴烂。
若非秋娃这番话,许易再聪明,也想不透宣副教长的心理变化,原来人家改了策略,站到了更高处,去看待他许某人。
宣副教长的境界一高,许易那些奇谋妙计,彻底起不了作用了。


一百八十章  萱姐姐是大人物

“他不把我当回事儿,是啊,我又何必把她当回事儿,不就是做徒弟么,有什么关系,我早就不要脸了,何必在乎面子。不见无数人还哭天抢地,恨宣冷艳收了自己。也罢,看开一些,全当是新请了一座靠山,徒弟就徒弟,至多受点屈辱,该占的便宜,老子可是一点也不要放过。”
念头既通,许易哈哈一笑,抱起秋娃,扔到高处,才要接住,秋娃凌空一闪,消失不见。
许易沉浸心神,体察入微,深入树木肌理,土地毫末,竟还是无法查探到秋娃的踪迹。
“好吧,你赢了,胡子叔请你吃好吃的,咱们去兑换堂。”
说着,他阔步朝兑换堂行去,依旧不见秋娃踪影,直到他进了兑换堂,玉石演化光晕,一排排物品显现,秋娃蹭地钻了出来,坐在他肩上,抱着他的头,叽叽喳喳地选起了玩意儿。
临近傍晚,许易返回了一三七舍,秋娃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房,许易却被坐在院中饮酒的铁大刚和孟晚舟拦住。
他才端起杯子,蒋飞和段天岱撞了进来,一左一右将许易挤在中间。
段天岱才要说话,蒋飞怒喝一声,“你知道几件事?还不是老子告诉你的,闭了!”
段天岱怒视他一眼,正要发飙,却听点铁大刚和孟晚舟异口同声道,“听老蒋说!”
蒋飞不愧是八卦之王,这一点,围观群众已经用脚投票了。
段天岱暗暗生气,“马的,不就是老子要脸,姓蒋的不要脸么,连他马做杂役的,他都能舔着脸过去称兄道弟,什么他马消息挖不到?”
段天岱肺腑之际,蒋飞已经口若悬河地开始爆料了,“你们是不知道,我可是亲眼所见,南学社的那帮人正开会,汪明伦正人模狗样地在台上分配着任务,还说他马南学社是个纯粹的学术性社团,无须和宵小之辈争长短,一些杂鱼,根本不配入他的法眼,好他马一顿指桑骂槐,说的不就是咱么?”
“底下还有一帮捧臭脚的,附和不绝,就在这时,不知谁冲进去喊了一嗓子:院委会出公告了,许易被宣副教长收为入室弟子啦,大典在明伦堂举行,合院大佬都会参加。当时,汪明伦脚下一滑,便从讲台上栽了下来,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还他马听说,姓汪的当时就气得摔了桌子,愤愤不平地退了场,还喊了一句,院方不公,唯幸进之辈当道,他要申诉。”
“诸位,听听,可笑不可笑,不就是侥幸发了篇定文,得了个青章嘛,膨胀得快以为自己是院长了。还是咱们老大厉害,悄无声息地就成了宣副教长的入室弟子。老大,您这般英明神武,帅冠古今,小弟就是行十次五体投地大礼,都不能表达我对您的仰慕之情。老大,我也别无所求,您看能不能帮我求一件宣副教长的墨宝,我终身收藏,若是没有墨宝,能弄到宣副教长所用之物,我老蒋也是死也瞑目了……”
蒋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一通后,场中的气氛彻底被激活了。
便连一向寡言的孟晚舟也热烈讨论起来,颇有一鸡得道,万鸡炸笼的意思。
不多时,三十六房的一干学员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也陆续赶了过来,七嘴八舌,宛若数千只鸭子一起涌过来,吵得许易脑子都快炸开了。
“洪督导来了,洪督导来了。”
不知谁发一声喊,场面顿时为之一静。
“都挤在这里做什么,都给我散了!”
洪督导如下山猛虎,一声喝叱,喧闹的人群,顿时散尽。
随即,洪督导散布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通知一个事,许易你搬到南院区七十六号院。”
一三七舍其余几人无不面面相觑,蒋飞更是忍不住惊呼道,“这是副教长入室弟子的待遇?”
洪督导朗声道,“当然!这也是我三十六房的荣誉,洪某早就看出许易不凡,果有今日之造化。入了南院区,切莫丢了我三十六房的脸,还有,铁大刚你们几个,那里是教员院区,无事不得造访,若是我从哪个督导口中,听说你们往那边钻,别怪我收拾你们。”
洪督导宣布完消息,也不离开,说是要亲自送许易入七十六号院,铁大刚几个想送,都被洪督导驳回了。
一路上,洪督导再不复威严面目,瞬间化作一话痨,交流起来没完。
直到送进了七十六号院,一位俏婢行来,洪督导这才急急告辞,那俏婢洪督导认识,正是宣副教长手下得力的婢女。
俏婢到来,传答了一个意思,要许易恪守本分,安心学习,旁事不要过多参与,万勿丢了宣副教长脸面,便告辞离开。
俏婢才离开,许易便开始布置结界,里里外外封堵一圈,这才开始打量整个院落来。
相比一三七舍的小院,这个小院大小差不多,却是独门独院,前有林嶂,后有流水,因是教员区,人际罕至,更妙的是,自带有炼房,通了地火,无须花费额外的绩点,去换取焰心石来供应地火。
还有一点不好言道的妙处,那便是终于远离了蒋飞和段天岱这两道八卦界的天王天后。
一三七舍的气氛很好,诸人的感情也好,可这一熟悉,彼此没了距离,就大大不妙了。
尤其是,他这边风吹草动又多,蒋飞、段天岱又是个包打听,整日里忙于应付他俩,都得消耗不小的时间。
最主要的是,有了秋娃,实在是不方便。
一念至此,许易忽然明白了,不是因为入室弟子有这待遇,而是宣副教长知道秋娃的存在,怕他不便,才特意给的待遇。
“我说的不错吧,给人当徒弟,也不是什么坏事,胡子叔你不是最爱攀龙附凤么,我告诉你,宣姐姐可是大人物,她好像是来自哪个仙殿,很厉害的哦。”
许易正在炼房内,查验地火的成色,不自禁露出满意的微笑,秋娃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冲他咯咯直笑。


一百八十一章  纯正的黑色

童言虽无忌,却说得许老魔老脸一红,他瞪了秋娃一眼,“浑说什么,谁爱攀龙附凤,小小年纪,从哪里听来的?还有你又去偷听人家说话去了,不是不让你去么?再不听话,我可不给你买零嘴儿了。”
秋娃哼一声,“我这里多着呢,你看,还有这种糖果儿,你见过么?”
说着,她小手展开,露出几粒五颜六色的可爱动物造型的糖果,造型精致,灵气氤氲,一看便不是凡品。
“哪里来的?”
“宣姐姐给我的。”
“宣……你怎么……”
许易瞪圆了眼睛。
秋娃翻个白眼,“她是你师父,又知道我,迟早会见的,所以我就和她见面啦,再说呢,人家那么可爱,最招人喜欢呢,你身边的那些姐姐们哪个不喜欢我,宣姐姐又怎么会例外呢。”
许易瞠目结舌,这秋娃果然是成长了,以前只是娇憨,现在脑子灵光多了,不管说什么,她总有词儿接住。
“你就淘吧,你才认识她几天,坏人可不都写在脸上的。”
许易不省心地劝道。
“谁是坏人?”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大门被推开了,冷艳性感的宣副教迈着两条丧心病狂的大长腿,横行了进来,“这座院子的终极禁制,在我这里,你说话前最好过过脑子,忤逆师尊,该当何罪?行拜师之谊时,你莫非记不清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许易老脸一黑,想要发飙,宣冷艳一双美目紧紧盯着许易,他前思后想一番,代价实在太大,硬生生将一口气忍了。
说到底,他骨子里还是生意人的成分太大,稍稍一衡量利弊得失,便明白该如何择取。
“宣姐姐,我今晚去你那里住好不好,我可是有很多故事的哟,胡子叔无趣,咱们不和他玩儿,走啦走啦。”
秋娃冲许易眨了眨眼睛,跳到宣冷艳身前,拉着她的手,一边摇晃,一边卖萌。
她小人本就可爱,奶声奶气地说话,简直要将宣冷艳萌化了,宣冷艳一把将她抱起,横了许易一眼,“再让我听到欺师灭祖的话,仔细你的皮。”
说罢,抱了秋娃,婷婷袅袅地去了。
一晃又是三个月过去了,除了开始的一段时间,许易不能习惯身份的转变,后面便适应了。
秋娃说得不错了,他又攀龙附凤了一把,抱紧了一条粗大腿。
做宣副教长的入室弟子,福利实在太多了,不仅时间彻底自由化,接触的资源,也不是从前,能够想象的。
至少,他需要学习时,要用到的药材,找宣副教长的婢女小唐,便能轻松搞定。
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界全开了。
在三十六房作学员,他的学习过程只能是按部就班,而在宣副教长这里,他竟然能看到金册。
足足一口大箱子,塞满了自金册创刊以来出版的全部刊物。
上面落了一层灰,宣副教长显然是当垃圾堆在一边,可对许易而言,这可是万金不换的珍宝。
再加上,宣副教长颇有好为人师的毛病,许易厚着脸皮去请教,这位往往是在解答完许易的疑惑后,还要逼着许易提问。
当然,言辞间,是万万不会给许易留面子的。
在宣冷艳口下,素来机敏的许易,简直笨得和佩奇有一拼。
反正许易是认命了,挨骂就挨骂吧,能学到本事就行。
短短三月,许易进步飞快。
当然,这其中,绝少不了秋娃的巨大贡献。
小家伙的光谱,将只能靠经验把握的药性,完全量化出来了,让许易再修习丹法时,简直事半功倍。
这日,许易蹲在炼房中整理他的光谱表系。
前期刻苦努力,记忆的光谱表系,在炼丹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一番辛苦,不曾白费。
故而,此次研究丹法一开始,许易便准备记录详细的光谱表系。
他也想通了,记忆是个复杂的过程,尤其是大批量的记忆,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暂时无法记忆,但可以将表系全刻录下来。
这三个月来,他将一百零八种药性,全部用光谱记录下来,并整理成了表系。
今次,他再度闭关,便是要从研究得最详尽的何叶果的主药性中,抽离出土灵质来。
所谓的土灵质,乃是五行灵质中的一种。
如今的许易,已经知道金丹会之所以能够完成丹法的革新,便是因为,他们率先发现了五行灵质。
其中金册的创刊词上还有这样一句话:一切药材的药性,归根结底,是五行灵质构成的,因为五行灵质间不同的组合,故而便形成了不同的药性。
许易只听过五行灵质,但不曾见过,今次,他便想从最熟悉的何叶果下手,抽离出土灵质。
这个实验,在金册的第二期,是个初级实验,过程不复杂,但需要耐心。
也是所有初学者,最先认识灵质本质的第一个重要实验。
“弄出来叫我,我先眯一会儿。”
炼房西北角,靠近气窗的位置,搭了个吊篮,秋娃窝在吊篮中,招呼一声,伸个小懒腰,将手中的故事书放了,侧了侧身子,小手交叠,小脑袋枕了上去,不一会儿,便呼呼睡了过去。
许易看着小家伙这般悠闲,在瞅瞅自己,熬得双目通红,浑身臭汗,沉沉叹息一声,开始了抽离工作。
花费了三个时辰,失败了十余次,许易终于将土灵质抽离了出来。
灵气小心地包裹着那一缕土灵质,许易仔细地体悟着,只能感觉到这是一股精纯的物质,和土灵气最显著的区别在于,前者是物质,后者是能量,
“小家伙,别睡了。”
许易连声轻唤,看了一夜小人书的秋娃,根本没反应。
他大手一招,击出一道灵气,灵气将秋娃上下颠簸,秋娃哼哼一声,小手一挥,一团气流袭来,正中被许易用灵气小心呵护的土灵质。
顿时,一片纯正的黑色显露出来,竟无一毫一缕杂色。
许易怔住了,定定盯着那纯黑的颜色,脑海中,陡然有电闪雷鸣划过。


一百八十二章  许列夫

许易放弃了对土灵质的控制,任由辛苦得来的土灵质崩散,一跃而起,冲到案头,抓起那张纵横数尺阔大纸张,盯着被绘满了色彩的一道道分门别类的表系。
许易神情狰狞,身体微微颤抖,口中念念有词,“一百零八道药性,以黑为主色调,二十一个,以白为主色调,又是二十一,以紫为主色调,还是二十一,二十一,都是二十一……”
“绝不是巧合,这是一种规律,一种前所未有的规律,哈哈,老子要发啦……”
许易仍不住呼喝出声,吵得秋娃翻起身来,横他一眼,小身子溜下吊篮,消失不见,显然是换个地方,躲清静去了。
土灵质显现出了纯正的黑,立时让许易意识到,其他的四种灵质必定对应着其他纯正的四种颜色。
而明晰了不同灵质的色调,许易再对应一百零八道药性的光谱呈现出的主色调,很容易便能分辨出哪一种药性是哪一种灵质在发挥主导作用,因为颜色的呈现,是一目了然的。
他仔细一数,金木水火土五行灵质,各自占据主导位置的药性,分别各有二十一道。
剩余的三种药性的光谱,一个明亮,一个通透,还剩一个晦暗,皆没有明显的颜色,十分古怪。
许易根据已知的灵力属性推断,恐怕剩下的三个未知属性,有两个天象灵质,一为风灵质,一为雷灵质,最后一个说不清楚,只能猜测是各种属性的匀称杂烩而成。
当然,这仅仅是猜测。
不过,有了前面的巨大发现,许易自信这篇定文做好了,便是一篇超级雄文。
毕竟,丹道研究方兴未艾,据他从金册中所知,很多研究都是基于具体的药材,丹丸,根本无法上升到系统性的高度。
便是他先前所见的孔启那般的革新式的炼丹法,也不过是因为灵质的发现,被丹道大师经过卓绝的努力,才改良了炼法。
这种改良,不具备普适性。
迄今为止,也仅有元丹等寥寥数种,常用的丹药,被成功革新了炼制法门。
其他的丹药,更是在摸索之中。
一百零八种药性,每种药性,都蕴含了不同的灵质杂糅,要想研究透彻,难度实在太大,尤其是庞杂的药性的呈现,毫无任何规律性可言,这便给广大的丹道修行者,带来了巨大的困扰。
如今,许易通过光谱的颜色分析,直观明了地发现了一个重要规律。
这个规律,非是限于三两种药性,而是囊括了全部的药性。
如果把灵质比作元素,把药性比作化学物质,许易通过光谱发现出的重要规律,足以媲美门捷列夫制作的元素周期表,意义之大,难以言喻。
正因为许易深刻地明白,这个发现的伟大意义,他才会这般的欣喜若狂。
狂喜并未持续多久,许易很快冷静下来,他很清楚这个发现,距离定文的发表,还有一段距离。
因为他不可能直接说光谱呈现的颜色如何,数一遍又如何,恐怕这种文章,发上去,才入审核编辑的眼,就得被扔进垃圾堆里。
他要做的就是提出假设,用大量的试验事实,去印证自己的猜测。
这就好比提出一个数学猜想,用庞大的列举法,来证明这个猜想。
当然,许易不需要完全证明,只需要部分列举,剩下的列举,便是审核编辑,以及数目庞大的金册读者们的事儿了。
毕竟,许易在金册上见过太多的猜想了,只不过,绝大部分最终被证明是无稽之谈。
又是三个月过去了,许易没有踏出炼房一步。
期间,她的恩师宣冷艳来看过他几次,初始,宣冷艳还作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状,到得后来,再看许易的眼神,就有些变样了。
痴迷丹道的修士,她见过,可真没见过这种不要命地钻研的。
她可是听秋娃说了,许易三个月来的睡眠,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二个时辰。
到得后来,宣冷艳忍不住规劝几句,许易只推说心中有数,宣冷艳也不再多说,便不再来了。
对这个因恶趣味而收的徒弟,宣冷艳的感觉,一天天复杂起来。
尤其是和秋娃相处得多了以后,听了不少关于许易的事儿,简直像是在听一个传奇英雄的史实。
宣冷艳当然不认为秋娃说的就是真的,肯定是小家伙太小,将许易的自我吹嘘当了真。
不过,即便那故事有一两成是真的,也足以证明这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也正好解释了,这家伙为何如此的难缠。
许易闭关的第一百一十三天,双目充血,骨瘦形销的许易,捧着一沓写满了文字的纸张,仰天大笑,笑声未绝,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许易一觉睡了足足四日五夜,再醒来时,已躺在房里,意识才恢复,他便急得跳起身来,四处寻觅,很快在床头柜上的盒子里,发现了那沓纸写满文字的纸张。
许易一把攥住,如同掐住了一件稀世珍宝。
“啊哈,你醒了,胡子叔,你睡得可真沉。”
忽的,秋娃溜了进来,轻轻一跃,跳上床来,钻进他怀里,凑到他耳边道,“胡子叔,你可丢人喽?睡得那么沉,还是宣姐姐把你弄上床的,人家走时,你居然拉着人家的手,死活不放,口里还喊着‘别走’,我都替你臊得慌呢。若不是我悄悄藏在地下,宣姐姐怕是要臊死。”
许易轻轻拎她鼻子一下,“浑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
他脑海中陡然浮现起,昏睡时的梦境,梦里他遇到了夏子陌,想要抓住她,却怎么也抓不住,到后来,他终于一把抓住了夏子陌的手,再仔细看时,夏子陌的脸变成了雪紫寒的,忽而又变成了吟秋的,又变成了晏姿的,让他无比的恍惚。
秋娃嘻嘻一笑,“放心,你的这些宝贝,我提前收起来了,没叫宣姐姐看到。”
孰轻孰重,谁近谁远,小家伙倒是门清。
“做得好,有奖,今天我什么也不做,陪你出去玩。”
许易话才出口,秋娃乐得飞了起来,口中呜呜不绝,兴奋异常。


一百八十三章  突破

仔细一算,许易的确太久不曾陪伴她玩耍了。
许易如今的时间自由,说走就走,当下,便和秋娃出了学院,入了安全区。
秋娃入了山林,如来到了游乐场,身影彻底消失了,时而在花朵上出现,时而在树梢上出现。
偶尔还抛来几个香甜灵透的果子,一个满是蜜浆的蜂团,简直玩得不亦乐乎。
许易也不拘她,更不在乎是不是出了安全区,不知觉间,二人爬上一座山峰,夺目的阳光,从远处的雪峰顶上泄下,霞光万道,圣洁辉煌。
“好美的雪山啊,胡子叔,我们去看看!”
秋娃指着远方的雪峰,雀跃欢呼。
许易点点头,一把将她揽住,腾空而上,不多时,便上到了峰顶,感知到处,心念一动,随即向西南方望去,却见一只纯白的巨雕,正浮在一口泉眼中,神态舒张地沐浴着。
“贼鸟,是你!”
许易双目怒睁,轻轻一拍秋娃,秋娃会意,化作一枚草环,在他指间环了。
许易并未急着发动攻击,他很清楚巨雕的速度,若不准备妥当,根本不可能将其制服。
他正观察着地势,一道狂风袭来,数百丈外,一道巨大虚影凌空急闪。
“不好!”
许易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被那巨雕识破了行藏。
轰!
许易毫不犹豫地施展出龙象相,身化暴猿,迎着狂扑而来的巨雕,撞了过去。
许易瞬间变身,显然也大大出乎了巨雕的意料,两头巨兽,凌空相撞,平地起了闷雷,皆朝峰顶摔去。
轰的一声,半个雪峰都被撞得塌陷下去。
暴猿双臂急挥,巨雕钢啄,巨爪,浑身如钢剑一般的翎毛,以及口中时不时喷出的玄煞,无一不是犀利的武器,竟和残暴的暴猿,发起了对攻。
好一阵搏杀,整座山峰都被轰碎了。
巨雕终于挣脱了暴猿的束缚,带着满身伤痕,无比愤怒地瞪了暴猿一眼,展翅去了。
暴猿亦周身血迹斑斑,气势雄张地立在已经推平的山峰上,冷冷盯着巨雕远去的身影。
巨雕的身影,方消失无踪,暴猿的身子一软,便朝下滚去,下一瞬,便恢复成了许易的模样,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许易的伤势并不重,只是维持龙象相到了极限,已经力竭。
巨雕的凶狠,超出了许易的预料,一个没有多少灵智的蛮兽,竟能凭借血肉之躯,和他的龙象相相抗衡。
若非他虚张声势,吓走了巨雕,最后的结果,怕就难测得紧。
“那大鸟好厉害,好凶啊,胡子叔,你要不要紧,不行,咱们就跑路吧,说不定那家伙还会回来的。”
秋娃显化了身体,有些担心地望着天际问道。
“要走也得有力气啊,不行了,我得泡个澡。”
说着,他勉强激发出一道灵气,将自己的身体,挪移到了不远处的泉眼中。
当初,他被白雕抓了,投入这泉眼中,和宣冷艳闹了误会,当时,许易虽来不及细细体味,却知道这灵泉的妙用极大。
果然,他才跌入泉中,周身的毛孔便全部打开了,丝丝的灵气从毛孔钻入,滋润周身。
见许易舒服地叫出声来,爱凑热闹的小家伙噗通一下跳了下来,在里面晃荡一会儿,便钻了出来,嚷嚷道,“不好玩,不好玩,大家伙你泡着吧,我自己去逛了。”
说着,一晃身,消失无踪。
许易也不担心,小家伙的遁术,可能还达不到阿鲤那种“水融入水中”的程度,却也是妙绝天下了。
何况,秋娃也有如意珠,有问题可以及时告知。
许易惬意地泡在泉眼中,口中哼唧个不停,忽的,周身的气血都沸腾起来,一遍遍地游走。
念头一动,许易服下上百枚元丹,顿时,沸腾的气血,将周身的血管全部挤得暴凸起来,玄阳窍,惊门窍……广成窍,竟一连击破了十三道穴窍,体内狂暴的气血,才告暂歇。
许易飘在灵泉中,激动得浑身颤抖。
入金丹学府,已愈一年,期间,他不曾放松过修炼隐窍,但越到后来,效果越差,需要的元丹也越来越多。
他冲击隐窍的进度,迄今,已停顿了足有三月。
他很清楚,按照规律,他如今的情况,还需要服用大量的元丹,才足够开启下一次冲击。
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在灵泉中,不过服用了百余枚元丹,便一连轰开了十三道穴窍。
到此为止,一百零八道隐窍,也不过只剩了二十余道不曾轰开了。
当下,许易跳起身来,待气血平复,又跃入灵泉,静静等待着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足足等了半盏茶,也不曾等到。
莫非是元丹服用不足,念头一动,许易便吞服起元丹来,一连吞服了两组,二百余粒,体内的气血倒是鼓胀了,但绝未到先前那般的猛烈程度。
他正纳罕间,心中猛地一动,想也不想,便再度显化了龙象相,化身暴猿,迎着西天跃了过去。
却是那只白色巨雕去而复返,再度发动了攻击。
出乎预料的是,白色巨雕的伤势,也痊愈了。
本来,白雕是偷偷隐匿于云霄,想打许易个措手不及。
哪里知道,许易有感知神妙,白雕才突入到千丈内,便被许易察觉。
顿时,双方又绞作一团,时而在峰顶,时而在峰腰,打得雪山崩塌,血雨飘零,终于,暴猿死死勒住白雕脖颈,任凭白雕钢啄、利爪、玄煞,一并加身,只是不松劲儿,终于将白雕生生勒得昏死过去。
许易也一并瘫软在地,龙象相终于无法维持,倒在了雪地上,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他又泡在了池子里,秋娃蹲在一边,冲他做着鬼脸,捧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果子,吃得汁水四溢。
“那雕呢?”
许易急问。
秋娃吐出一颗果核,道,“我带你过来时,它还躺在那儿,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我过去看看。”
话音方落,小人儿消失不见,不一会儿,又溜了回来,“走了走了,我也走喽,可别再让人操心啦。”
说着,小身子一晃,又消失不见。


一百八十四章  怒蚩相

许易正要说话,体内的气血陡然又狂沸起来,他精神陡然一振,再度服下百余元丹,狂沸的气血,几乎要气化,在体内疯狂游走起来。
许易默运隐经,操控着气流冲击着穴窍。
滚滚气流,如暴河下海,一往无前,一口气,将最后二十余道隐窍,全轰开了。
许易心中的狂喜,不可抑制,仰天长啸,啸声滚滚如雷,引得群山响应。
终于,他体内的气血渐渐又归于平静。
有了两遭这般离奇经历,许易已醒悟过来,关键不在于元丹,而在于力战而竭,身体空乏到极致,这灵泉才会发挥效用。
如此一番机遇,倒省了他数年之功,对那只始作俑者的白雕,许易自然不再有多少痛恨。
而且,此刻,他根本没多少心思,思考那只白雕,几乎全部的心神,都放在那一百零八道隐窍上。
他想不通,明明说好的,一百零八道隐窍开通,窍穴生辉,气海翻腾,灵气再度淬炼灵根,开辟的隐窍彻底稳固,肉身防御能力大增。
至此,才算彻底进入了灵根二层。
如今,他一百零八道隐窍,已经彻底修成了,但迟迟不见异变衍生。
许易沉吟片刻,又开始吞服元丹,他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异变效应。
岂料,元丹入体后,他的周身鼓胀如鸣,百窍漏气。
这正是元丹失去效用的征兆。
修炼到了灵根二层,元丹正式对修士失去了作用。
许易想不通为何会出现这种异变,静静泡在灵泉中,忽的,心头再度有文字显现。
“啊哈!”
许易欢喜地叫出声来。
九转成圣诀,终于又开始录出功法了。
自许易修成龙象相后,九转成圣诀再没诞生过一篇功法。
弄得许易都要以为当初是被那“记忆衍出的了尘”坑了呢。
如今功法再来,许易岂能不喜。
再低头看看这汪灵泉,望一望天空,他真觉得这陪秋娃出游的一日,真是再美妙不过。
他急着研究新功法,便不在此间耗着了,何况,巨雕陪练有功,他自不好意思再占据人家的地盘。
当下,许易取出如意珠,不多时秋娃溜了回来,一大一小踏着薄暮,踩着余晖,朝金丹学府行去。
才回七十六号院,小唐便来了,说是副教长大人想秋小姐了,让她过去住几天。
许易早习惯了,秋娃就是个少女心收割机,萌萌的外表,娇憨的性情,自然大受欢迎。
他还没发表意见,秋娃才问明白那边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便先奔了出去,根本不拿他这个监护人做一回事。
秋娃去了也好,省得闹腾。
许易这边正想闭门研究,已经在心头映照完毕得文字,如意珠传来了消息,却是一三七舍的四人有请。
许易大感头痛,不去根本不行,不是他矫情,只要去了,他必定成为议题中心。
倘若想找个理由推辞,又会被奚落成富贵便忘故人的小人。
左右道理都在“穷人”手中,不只在前世的地球,这里也一样,谁“穷”谁有理。
和一三七舍的一干人,闹腾了半夜,他才终于回到了炼房。
洗了个滚水澡,消了疲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在蒲团上坐定,默念三遍清心诀,待神意平宁,这才动手将心头映照的那篇功法,在纸上落了下来。
仔仔细细反复阅读了数遍,许易掩卷沉思,心潮如海。
他如今的见识已深,尤其在功法上,可谓眼界已开,可还是被这篇神功强烈震撼了。
此篇神功,不,应该是神通了,演变化神妙,通莫测玄机,不是神通又是什么。
此篇神通,唤作“怒蚩相”,功法的要义,不复杂,复杂的是需要一种强壮气血的丹药,唤作“九灵圣血丹”,并在功法后续,给出了配置九灵圣血丹的宝药,以及祭炼的法门。
其中涉及的八种宝药,和一种灵血。
不谈那根本没听过的“四神血”,便是那八种宝药,许易只识得一种,其余七种,根本听都没听过。
功法中讲的很清楚,怒蚩相和龙象相,一脉相承,在龙象相的基础上,修行怒蚩相的过程极为简单,一切的关键,便在这九灵圣血丹上。
此刻,许易的心神,倒没过多地沉浸在九灵圣血丹上,而是在幻想怒蚩相如果修成,该具备何等恐怖的神威。
一念及此,他便忍不住心摇神驰。
一夜未眠,次日一早,许易便来造访他的师尊——宣冷艳了。
许易听秋娃这个小消息鬼说过,宣冷艳的闺名——宣萱,不过,他心里倒是认为学院里的好事者给她安上的“宣冷艳”的诨号,倒是颇为贴切。
本来嘛,从来只有起错的名词,没有起错的绰号。
许易来时,宣冷艳正在院中享用早膳,秋娃不见踪影,许易知道她的老毛病,一准儿在睡懒觉。
一树玫红的西冷花下,宣冷艳墨发轻束,一身素衣,纤腰笔直地在石凳上坐了,面前的石桌上,摆了四点精致的素菜,一碗青玉粥。
许易行到丈外,定住脚,行礼罢,道明了来意:他希望宣冷艳能帮他获取经楼的高级权限。
“你倒是不客气。”
宣冷艳淡淡瞥了他一眼,指着对面的石凳,“来都来了,别假模假式的了,坐下说。”
当许易的导师,已有数月了,许易还是头一遭登门。
恰好,她有一事拿不定主意,正好用到这一肚子坏水的倒霉徒弟。
许易迈着小碎步,行到近前,半边屁股搭在石凳上坐了,手里多出数本册子,悄无声息地在石桌上放了,宣冷艳微微蹙眉,“如此猥琐作甚,不过几本册子,你自己曾经不也说见情见性,怎么,莫非你不这么看,心里暗暗笑话我。”
许易塌着的脊梁骨猛地绷直,“导师这是说的哪里话,导师与我,自不与凡俗辈同,但愚夫不通道理,与其让彼辈误解,弄得满城风雨,还不如我小心行事得好。”
给人当徒弟,许易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可给女人当徒弟,他从来都缺乏心理准备。
尤其是眼前这位,整个儿一喜怒无常,不知道是不是还憋着劲儿要折腾他许某人。
故而,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许老魔,在她面前也只能乖乖伏低做小。


一百八十五章  宣冷艳的麻烦

宣冷艳冷哼一声,素手一抹,几本册子便消失不见,美目直视了许易道,“有这么一桩事,你帮我参合参合,怎么办合适……”
许易听罢,念头转了转,道,“这事儿不难,那位苏小姐明明与您不合,做个散寿还偏要请您,摆明了是想当众要落您面子。那是她的主场,她既准备好了,您不去不就结了。不给她面子,就是最好的表态。”
宣冷艳横他一眼,“若这般简单,我要你出主意,你那一肚子坏水哪里去了,是不是就是坑我……为师有能耐!”
许易苦了脸,一言不发,心中暗暗画着小人,诅咒之。
反正他现在是惹不起宣冷艳了,任由她作,就是了。
宣冷艳发了一通脾气,冷道,“为师非去不可,但绝不能落了面子,就这两条,你自己想主意,想不出来,今天你就别回去了,就在这儿一直想,你给我站起来。”
许易站起身来,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已苦海汪洋。
忍,老子忍。
其实,不忍又能如何呢?
许易木了一张脸,立在一边,宛若随侍。
宣冷艳理也不理他,自顾自优优雅雅地吃着饭,似乎觉得无聊了,竟取出一本册子,边吃边翻阅起来。
许易的心绪渐渐平宁,脑子转得飞快。
他换了个思路,不从具体的事件出发,而从宣冷艳的脾气秉性出发。
以他对宣冷艳的了解,这是个傲娇自恋的家伙,若非是她自己愿意,别人强迫不了她的。
所以,这场生日宴,宣冷艳不是不能拒绝,而是不想拒绝。
不愿去,是不想见那位苏小姐的高光时刻。
不想拒绝,必定是生日宴上,有想见之人。
有想见之人,却不肯明说,那必是个男人,还是一个让宣冷艳心动的男人。
再往深了想,那男人肯参加苏小姐的生日宴,说明和苏小姐的关系也不差。
思维再继续发散,许易明白宣冷艳不能言道的苦衷了。
说白了,宴会必须去,且还不能被早有准备的苏小姐压下了威风,在那男人面前失了体面。
念头既定,许易道,“不如这样,您不妨邀请一位男性贵人同行,那人的身份必须尊贵,而且必须全场承托您,您意下如何?”
宣冷艳的玉筷停在了半空,惊讶地盯着许易,怔怔半晌,“你果然是坏得冒烟了。”
她确实不好和许易说明整件事情,毕竟涉及到太多的不能为外人道的心理活动。
此刻,她看似在观书,一颗芳心无比纠结,在努力想着该如何渗透才不显得尴尬。
哪里知道,这坏种竟似能看透她的心肠,三言两语,就把问题掰扯明白了。
“坐吧,站那么直做什么,好似为师不慈一般。”
宣冷艳慵懒地挥了挥手,“主意不错,但我识得的贵人,他们都识得,找个不认识的,太难。”
“老子……”
许易心里头暗暗发狠,却还是乖乖坐了下来,他只盼着快点应付了这麻辣教师,赶紧去经楼查阅典籍。
心中已打定主意,以后纵是要好处,也万万不能来这儿,得看好了机会。
在他眼中,此间与魔窟无异。
“这难什么,找不出来,不会编么,反正要大家不认识就行了。您若是有需要,我倒是有推荐人选,保管不会坏了您的大事儿。”
许易谏言道。
他手下的确有精擅演戏的人物,前番,他摆弄广龙堂时,为应付那帮客商,可不就曾请了两个托儿,扮得惟妙惟肖。
“好主意!”
宣冷艳眼波在他身上一转,竟放出笑来,美艳不可方物。
这一刻,许易仿佛看到了雪紫寒。
便是许易也不得不承认,论姿容,宣冷艳的美貌,已堪与雪紫寒一较高下。
“既如此,我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许易低眉搭眼地行礼,便待离开。
宣冷艳一蹙眉,“急什么,说来你拜在我门下,也有些日子了,为师正经传授你的东西也不多,实在惭愧,今日正好为师得空,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不必局限于丹道,修行上,为师也当能指点指点你。”
许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算是格外的恩赐么?
宣冷艳的本事,许易是万万不敢小瞧的。
不凭那道诡异红光,宣冷艳也能和他争锋,倘若是那道诡异红光放出,许易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
而且,宣冷艳背景惊人,单看她年纪轻轻,便能成为南院的副教长,行事特立独行,威望不在两位副院长大人之下。
秋娃这小耳报神,也多次向他叮嘱,要他一定抱住宣姐姐的粗大腿,必有好处。
这会儿,听宣冷艳说要传道,许易岂能不喜。
他微末的修行见识,还是来自赤火真人。
他还未修通一百零八道隐窍时,赤火真人就不是他对手,何况如今。
他太需要一个人来指点迷津了,他相信宣冷艳有这个能力。
“怎么,觉得和我交过手,认为我不过如此,不配教导你?”
宣冷艳轻哼一声,冷冷道,“你道为师如何现在才灵根三层,不是为师不能突破,而是不愿,我说这些,你不会以为是在说大话吧。”
许易连连摆手,“那哪能呢?导师您虽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品性高洁,矫矫不群,是世所公认的,岂屑于往自己脸上贴金?”
宣冷艳点点头,目光柔和了不少,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中了许易的马屁大法。
许易拍马,绝不会一味奉承,必定是峰回路转,让受拍者由衷地认为他不是在拍马,而是由衷地在说实话。
宣冷艳道,“旁的不说,你的功法,缺陷很大,你虽能打出四道域源的攻击,但到底未入流品,十分遗憾。我传你一套神通,但你须立誓,终生不得对外道,此功法源于我处,你可能做到?”
许易当即立誓。
有好处来,他没道理不受,何况,宣冷艳自己要做好事不留名。
况且,宣冷艳如此大言,他也对宣冷艳将传授的功法,生出了好奇。


一百八十六章  神通——九星流火术

随即,宣冷艳道出一篇功法来,名唤“九星流火术。”
“这套九星流火术,非是我家传绝学,而是一位前辈在我幼年时传授于我的,可惜,我非是火系灵根,且族中一直有专门的教导,各项修行排得很紧,对这九星流火术也只研究了个皮毛。”
说着,宣冷艳挥掌,一点火星毫无预兆,冲到了许易近前,他根本反应不及,便被火星击中,当即喷出一口血来,周身衣衫尽燃。
宣冷艳暗啐一口,转过头去,许易赶忙换上一件衣衫,喜道,“这是什么妙术,只一道火星,竟有如斯威力。”
宣冷艳道,“功法之上,还有神通,你的功法能打出四道域源,已经近乎功法的极致,但无论怎样,也难和神通相比。神通熔炼了天地意志,凝聚造化之妙,非同小可。”
“我说了,我只是修习了九星流火术的皮毛,那位前辈却能靠着这套九星流火术,纵横一方,威力非同小可,如何,你可愿从我修习这套神通。”
许易恭敬抱拳,“导师恩赐,学生愧领。”
头一回,许易真心实意地叫一声“导师”。
宣冷艳微微一笑,便为许易分说起这套“九星流火术”来。
许易悟性之高,令宣冷艳大感讶异,一点也不复在修习丹道上的迟钝,简直闻一知十。
很快,她所能教授的具被许易掌握。
当下,许易便急着告辞,说要仔细领略这套九星流火术。
宣冷艳不再留他,挥手放行。
许易一路疾驰回炼房,当即苦修起来。
“功法修灵气,神通见天地。”
宣冷艳的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九星流火术的修行,心法以及灵气的御使法门只是最基础的部分。
其核心内容,正在于搬运妙法,感悟天地,但这需要灵根的配合。
当着宣冷艳的面,许易不好施展灵根,如今,隐匿于炼房中,他便忍不住要试验一番。
当下,他盘膝坐于炼房,灵魂立体,漂浮于虚空,随即,灵根自灵魂中脱出,伴随着妙法催动,满室生出一道一道玄妙的光晕,次第朝灵魂小人儿投来。
灵魂小人儿小手虚招,一道又一道光晕,在他掌中破灭。
时间一点点流逝,许易不知搬弄了多少道光晕,终于,一道光晕在他掌中凝化为实,但见灵魂小人儿挥手一撒,华实的光晕,如流星雨一般,朝灵根撒去。
顿时,如参天巨木的灵根,万枝摇曳,发出轻吟悦耳的祥鸣,道道流光溢出,五彩缤纷。
灵魂小人大手微招,几乎充斥着整个炼房的灵根,瞬息化小,钻入灵根消失不见。
灵魂小人直接没入肉躯内,下一瞬,许易睁开眼来,大手张开,一个火球现在掌中,凝眸看去,火球还是那个火球,但内里的精神,已完全不一样了。
他行出房来,却见满院生香,本来修剪得宜的各类植物,竟生生长高了一截,欣欣向荣,好似雨后初生。
“三天,短短三天,你就领悟了九星流火术的核心奥义,果然不愧是界子。”
一身素衣的宣冷艳立在院中,一双美眸凝视着许易,含笑说道。
“三日,已经过去三日了么?”
许易还真不知时光流转得如此之快。
宣冷艳道,“我真好奇,你到底生就了一条什么样的灵根,怎的就这么轻易地捕捉到了天地奥义。其实,我已经将你的资质估算得颇高了,以为七日之内,你能得些皮毛,击出一点火星,应该不成问题,却没想到你已登堂入室,很好,很好。”
说罢,宣冷艳飘然远去。
许易猜不透这位又在折腾什么,不过,他也没这个闲心,他还紧赶着研究九星流火术呢。
三日的苦修,虽掌握了内核,但一应心法,灵气转运之法,还都需要琢磨。
总而言之,距离这九星流火术的修成,还差一层窗户纸。
许易此番离开,便是去捅这层窗户纸去了。
毕竟,炼房狭小,九星流火术威力巨大,纵有禁法,也难以抵御,弄出偌大动静,终为不美。
出了金丹学府,许易便远遁山林,一口气脱出安全区老远,寻了个幽僻之所,便参悟了起来。
以他对功法的精研,掌握起九星流火术的心法来,并不为难。
从巳时三刻,一直修习到未时一刻,许易终于融会贯通。
频繁的测验,令他周身无处不疲乏,不由得又思念起沐浴灵泉的妙处来。
许易腾身急进,很快来到峰顶,已被削平的半座山峰,前番战斗留下的痕迹,清晰可变,唯独灵泉依然,清澈而灵透。
事后,许易也查阅过关于灵泉的资料,他还以为灵泉底下会存着什么高品位灵石,若是有,他还真打算挖了去。
结果一查,才知这灵泉乃是山川精灵,不是活物的精灵。
其诞生,是天地造化,自然之妙,没有谁能说得明白。
灵泉珍贵,却带不走,许易颇觉遗憾。
他在灵泉中泡了近半个时辰,浑身疲乏褪尽,正待起身,凝眸朝西边望去,正是那只白色巨雕展翅朝这边遁来,出乎意料,这回,它竟还叫了帮手,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魔鲲,吨位不在巨雕之下。
白色巨雕没急着进攻,停驻在半空,口中啸出风暴,鼓荡得群山鸣响。
似乎是记得许易前番的手下留情,打算给许易个面子,只要许易乖乖退走,巨雕就不赶尽杀绝。
不待许易回应,那只魔鲲却没好耐性,更想不通区区一只爬虫,自己一口就吞了,这老雕也是一方强者,费什么话呢。
魔鲲双翅一展,化作一道流影,对着许易便碾压而来。
“来得好!”
许易大喝一声,双掌一拍,三道火球冲天而起,每一道火球的直径皆有丈许左右,裹挟着狂暴的能量。
火球如一颗出膛的炮弹,速度快得无法形容,精准异常,轰的一声,居中那颗火球正中魔鲲,其余两颗分射四方的火球,瞬息烟消,但恐怖的力量并未消失,而是凭空挪移到了魔鲲处,接连爆开。


一百八十七章  放假了

但见漫天翎毛飘飞,血雨飘蓬,半空中的魔鲲已经没了生命的迹象,血肉尽数炸飞,就剩了一副巨大的骨架,在剧烈燃烧着,朝着雪峰下跌落。
扑啦啦,巨雕二话不说,便化作一道残影,消失不见。
它本就没多少智慧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那蝼蚁实在是进步得太厉害了,早些时候,那蝼蚁就是变大了身子,也只是力气更大,更抗揍了,但攻击手段极为有限,完全拿自己没办法。
可现如今,竟已厉害到了这等地步。
今番,巨雕其实早就察觉到许易来了,鉴于上回它竟被许易化身的暴猿活活掐昏,自忖独自干不过许易,特意弄了好处,请了另一片领域的强者魔鲲,前来助拳。
本来,它是想先礼后兵的,哪知道魔鲲牛皮哄哄惯了,任凭它之前,将许易的难缠传递得如何淋漓尽致,魔鲲根本听不进去。
魔鲲的尊严,决不允许,区区蝼蚁挑衅。
魔鲲出击了,很快悲剧了。
魔鲲的手段,巨雕清楚,和自己平分秋色,魔鲲死得如此轻易,它无论如何不想试探了。
这个灵泉,它也盘踞了多年,今遭此劫,可能真的是缘分尽了。
巨雕离去,许易也不追击。
入灵泉前,他试验九星流火术,只是针对山石,动静虽大,但到底参照物太弱,如今,反手间破灭魔鲲,九星流火术之强,已让他心满意足。
何况,以他目前的实力,只修到六星流火,已到极限,要修到九星流火,恐怕还得等到突破至历劫期。
日暮时分,许易回到了七十六号院。
不多时,宣冷艳的俏婢小唐溜了回来,丢下几本册子,说是副教长大人要他修习的,过两日便要仔细考教。
交待完,小唐径自去了。
许易拾取册子瞅了一眼,满以为要么是丹法,要么是功法,结果却是几本考究服饰、礼仪的破烂书。
他实在怕宣冷艳再生幺蛾子,便将几本书仔细通读一遍。
他何等聪慧,一遍下来,便将几本册子上的内容记了个七八,却是想不明白,宣冷艳考教自己这个做什么。
不过,他也没心思想,他还有一堆事。
头一件,便是查探他上传的那篇定文,到底有没有点动静儿。
他取出胸前的灰质徽章,意识沉浸入内,却还是没有消息。
原来,许易已经将定文通过徽章,发送到了金册审定部了,按道理说,这些天过去了,该有结果了。
成与不成,总该给个回复才是,可惜迟迟没有动静。
金册那边没动静,许易也不能干等,他急急去了经楼,该搜集的资料,还得搜集。
费了好大气力,他终于又找到了炼制九灵圣血丹,其余四种宝药的资料,算上前面已知的一种宝药,便只剩三种宝药还没有资料了。
至于那“四神血”,根本就没踪影。
想想,许易便觉头大如斗。
忽忽又是十余日过去了,许易不再闭门学习,而是频繁地参与到三十六房的群体性活动中来。
无他,一年半过去了,一个学期也到了尾声,该准备半程结业考试了。
这日,考试完毕,一三七舍的几位损友,加上许易彻底凑齐了,便在一三七舍的院中大摆宴席。
其实,不只是一三七舍,整个学院都沉浸在一种欢快的气氛中。
考试完毕,所有的学员,都将迎来为期一月的假期。
在未入金丹学府前,没有谁有假期的概念。
可一日做了学生,受了管束,自由便显得尤为可贵了。
一三七舍的几人,都有些放浪形骸,脱尽形迹,铁大刚更是光了膀子,大口灌酒,再三邀请诸人随他去,保管让他们开眼界,涨见识。
其实,今番聚会的核心议题,就是邀请。
一三七舍的一干人,除了许易,其余四位皆发出强烈邀请,要求其余人等去他的地头上造访。
窝在金丹学府,说句实话,蒋飞、段天岱,孟晚舟混得都没什么存在感,包括铁大刚,若不是许易送了他一顶“房长”的帽子,也注定是凄凉大军中的一员。
许是在学院待得太过憋屈,这几位膘着劲儿要让对方,去自己的地头,显露自己的能量。
这其中,尤以许易收获的邀请,最为强烈。
争着吵着,不出意外,蒋飞和段天岱最先翻脸,借着酒劲,很快就把话说死,到了决斗的边缘。
最后还是许易压服了场面,作了结束语,“诸位的好意,本舍长心领了,说实在的,咱们都不是漂泊散人,各自有各自的一摊事儿,想要日日欢聚,也不现实。许某知道诸位是大有能量的,所以,特有一事相求……”
“罚酒,罚酒!”
“求什么求,咱们是什么,是过命的交情,是兄弟啊,罚酒!”
蒋飞和段天岱又飞速地捐弃前嫌,嚷嚷着要许易罚酒。
铁大刚、孟晚舟亦各自拿筷打碗,大声附和。
许易举起酒坛,一连饮了三坛,诸人才放过他。
许易一抹嘴,拍出去四张纸,嚷嚷道,“都他马拿去看,上面都是老子要的玩意儿,凑不齐,你们他马也就不要再见老子了!”
许易给出的四张纸上,写着的正是炼制九灵圣血丹的九种材料。
他也想过,光凭他一人之力,收集这些材料,未免太过艰难。
正巧假期在即,铁大刚这帮人,立时就要鲤鱼化龙,飞升一方,正用得上他们的力量。
“着啊!”
蒋飞提了酒坛,凑了过来,“这才是我们老大的风范啊!”
“王霸之气逼人,舒坦!瞧好了吧,不管你要什么,老段我这回非让诸位见识老子的能量不可。”
段天岱嘚嘚瑟瑟地将纸张收了,斜睨了蒋飞一眼。
蒋飞立时如炸了毛的雄鸡,顿时两人又怼上了,吵了两句,立时就许易交办的事儿打起赌来,谁凑齐的材料少,今后遇着对方就自摔两耳刮子,掉头走人。
孟晚舟大笑,“这个赌有意思,我举双手赞成,你俩分出公母来,也省得整日里黏在一块儿,我和老铁也得了个清净。”
众皆大笑。


一百八十八章  取宝

一场酒直喝道月上中天,许易回到七十六号院时,一道窈窕的影子已在院中坐了,正是宣冷艳。
才看清宣冷艳的脸,许易满身的酒意先就醒了一大半。
“明天就放假了,上回跟你说的事儿,我想来想去,还是一事不烦二主,你来扮吧。”
宣冷艳双目凝视着天上的皎月,漫不经心地道。
许易一脸茫然,“办何事?还请明示。”
宣冷艳道,“你倒是贵人好忘事,前番我不说了,有个讨厌的家伙,组织了一场生日宴,我还非去不可,你给我出主意说,找个人扮贵公子衬托不使我丢面子就行。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来扮演最适合,那日课堂上,你诬蔑为师时,为师已经见识过你的表演功底了,很是不错。”
许易只觉天旋地转,真是人在家中坐,锅又从天边来了。
他暗骂自己愚钝,早就该想到了,宣冷艳怎么会突然好心传自己神通,前几日,还让小唐弄了几本关于服饰、礼仪的册子,让自己记熟了,还说要考教。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啊。
好个宣冷艳,还说什么思来想去,觉得他许某人最合适。
这坑分明是早就挖好了的。
“怎么,你不愿帮为师这个忙?”
宣冷艳画眉微蹙,如玉的容颜,辉映着冷月,却不知何者更能动人。
“不是不愿,而是事关重大,我怕误了您的大事。何况,我是真没有这个能力,您还是另谋高明吧。时间不早了,夜间苦寒,您还是速速回去吧。”
许易还急着回乌风国,一堆事儿还未处理呢,哪有时间和宣冷艳逗闷子,何况,还是些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争风吃醋的破事儿。
他掺和进去,何苦来哉。
“为师不是来和你商量的,就这么定了,后日出发,你做好准备。”
宣冷艳淡淡扫了许易一眼,站起身道,“这个玩意儿,就算你的报酬,收好喽。”
说着,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许易掌中多了一个金光灿灿的珠子,珠子通身镌刻了繁复的铭文,才瞧明白,许易便惊得呆住了。
这竟是一颗两界珠,能抵御天道规则,供修士在各个国度穿梭的两界珠。
通常,修士要修行到历劫期,才不受此天道规则的限制。
而这两界珠,却适应一切修士。
此等宝贝,许易只在典籍上见过,何曾见过实物。
更想不到宣冷艳竟是这般豪爽,如扔废物一般,丢给他一枚。
这宣冷艳到底是什么来头?
许易大起好奇心,暗道,“也许今次的生日宴上,能有答案。”
次日一早,合院的学员,都陆续在郊北乘坐院方开辟的传送阵离开了。
许易也离开了,他倒不是临阵脱逃,而是有一件天大的事要办。
许易没有乘坐传送阵,而是展开轻烟步,疯狂地朝东边遁去,一口气遁出上万里,终于见到一座小镇。
这几乎是地图上找不着的镇子,也是唯一距离蛮荒境最近的人族小镇。
许易也是花了大量工夫,才翻到这座小镇的,那边也同意了将东西放在那里。
许易此去,正是去取东西。
他到了镇子,径直寻到一家经营炼房的商会,出示了密语,对方立时为他开辟了已经定好了的炼房,还说,来人临时有事出去了,交待说,他来了,直接去就行。
许易进了炼房,视线便定在炼房中央的黑色漆盒上,漆盒明显是一件法器,周身布满了反复的纹路。
许易取下胸前的灰质徽章,将其贴合在黑色漆盒的中央的一块圆形凹槽内,严丝合缝。
他才将一滴血滴入灰质徽章中,顿时,便有道道光晕发散而出,咔嚓一声,黑色漆盒开启了,露出两件宝贝来。
许易如捧珍宝一般收了,随即,遁出炼房去。
他回到七十六号院时,已近日暮,平素喧腾的院舍,沐浴在凄绝的夕阳下,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不过,许大官人新得了宝物,心情雀跃,哪里来得及感伤。
在炼房中研究到了深夜,许易仍自抱着两块宝贝,恋恋不舍,直到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他才洗漱完毕,宣冷艳便来请他了,却不见秋娃。
许易一惊,仔细一想,可是有几日没秋娃的影子了,急问究竟。
宣冷艳俏脸一扬,“怎么,以为为师会加害秋娃不成。如此良才美质,跟在你身边,完全是糟蹋了,我已为她择了妙地,修行去了,你不是有如意珠么,自己问。”
许易赶忙取出如意珠,一番联系,秋娃果然安然,许易自少不得一番急眉怒目地喝叱。
直叱得如意珠那头的秋娃可怜兮兮地吧嗒掉泪,宣冷艳看不下去了,怒道,“为师在这里,还容不得你放肆,秋娃莫哭,乖乖修行,一切有我,看他能把你如何。”
说罢,宣冷艳素手一挥,闭了许易的如意珠。
许易双手一摊,“我说导师,我管教孩子,碍着您什么事儿,您是不是多管闲事。”
宣冷艳冷道,“秋娃是我的小妹妹,怎么就不碍我事儿,何况,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自己还不清楚?我管教徒弟,徒儿还敢顶嘴?”
刷的一下,许易脸黑如炭。
向来词锋犀利的他,今番也彻底无言了。
任他有犀利唇枪舌剑,可在这一声“徒儿”面前,也得彻底歇菜。
何况,如今宣冷艳,秋娃,与他之间的三角关系的辈分,都混乱的一塌糊涂。
秋娃安好就行,许易实在提不起心情,斗这必败之嘴。
宣冷艳轻松获胜,视线黏在许易身上,上下打量,蹙眉道,“小唐给你的几本册子,你到底看了没有?”
许易明白过来,这位是嫌自己装束不佳。
“我以为,修士的形象在气质,不在衣帽,你让……”
许易才要长篇大论,几件衣服向他砸来。
“是你自己穿,还是我给你穿?”
宣冷艳美眸中透着杀气。
“自己来,自己来,不劳您动手。”
说着,许易便将一套装备全换了。


一百八十九章  夷陵公子

不管许易的气质论,如何有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话,在某些程度上,是大大正确的。
他这一套衣衫,一看就用料考究,华丽非凡,更难得裁剪得无比合体,分明是精心准备过的。
宣冷艳围绕他周身游走一圈,好似打量一件作品,忽的,视线,在许易头上凝住,葱白的玉手扶了扶尖秀的下巴,竟真的上手了。
许易才想反抗,便被她在头上擂了一记,随即,许易满头乌发,便落入了宣冷艳的魔爪中。
顷刻,许易的头发便束上了一枚金冠,恣意滋生的鬓角,也被宣冷艳裁剪一翻。
整理完毕,宣冷艳退到远处,仔细端详片刻,露出满意的微笑,“不错,你胚子不错,这样一收拾,像个人了。”
许易哭笑不得,宣冷艳一挥手,一道光影在他面前显现,他的模样清晰地倒映在光影中。
许易扫了一眼,再不愿意看了。
镜中人的形象,他真不知如何表示,非要描述的话,反正他若遇到这种家伙,手心肯定痒痒得厉害。
宣冷艳挥散光影,说道,“你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夷陵公子,来自古地。其余的机遇,你随意就行了,若是有人怀疑,你弄两道火星应付就行了。”
许易面色一苦,“您不会是在传我九星流火术时,就为今天预备的吧,您这心机,不说了。”
宣冷艳得意一笑,“所以,以后招子放亮些,惹不起的人,绕道走。不过,传授我九星流火术的前辈,的确出自古地。故地是独立于仙殿之外的势力,那里的绝学从来为人所重。我既为你师,自不会拿破烂货糊弄你。”
两人边说话边行,转眼,竟行到了明伦堂,那处正是许易拜师宣冷艳的地方。
宣冷艳立在厅中,口中念念有词,素手急挥,大量的玉牌,被分置四方,空中立时荡漾出一道又一道的流光。
不多时,一个传送法阵,便架设完毕。
宣冷艳把住许易肩头,似怕他逃走一般,扯入阵中,下一瞬,流光一闪,满是生辉,辉煌落尽,玉牌如烟消散,明伦堂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身形再定住时,视线不及定住,扑面而来的灵气,便让人神魂俱醉。
“这是什么地方?”
许易打量着四周,却是置身于一个小岛上,四面皆是海域。
“这里是玉壶仙海,一处好地方,苏家的地头,无须多问,跟着我走就是。”
说着,宣冷艳腾身而起,向东遁去。
许易紧随其后,半个时辰后,在另一个苍翠岛屿上空遁住,立时有一名华服中年引着几名童子迎了出来。
那华服中年分明认识宣冷艳,极为恭敬,引着二人来到岛屿中央的一处奢华园林。
此刻,园林中已聚集了不少人,因着园林极阔,众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散落在各处,一时也不好点验人数,粗粗估算,怎么也有二三百人之多。
许易甚至从中看到了好几位气势不在弘一掌教之下的大修士,分明是历劫大能。
到了地头,许易本想单独活动,寻个僻静地,躲清静,岂料,却被宣冷艳死死拉在身边,与各人介绍。
许易也不得不承认,宣冷艳的名气极大,便是在这种贵人云集的地方,宣冷艳的气场也是数一数二,一路上,前来打招呼的络绎不绝。
更有几名男修,来了就不走了,赖在宣冷艳身边,反倒将许易挤得靠了边。
忽的,西方一个圈子,快速朝这边靠了过来,许易早注意到那伙人了。
论场面热烈,也只有那个圈子,能与宣冷艳这头争锋媲美了。
西边的那个圈子朝这边移动,自然是因为那边圈子的核心人物,朝这边行了过来。
隔着十余丈,许易便暗暗喝一声彩,他头一次因为容貌,去赞叹一个男人。
正缓步行来的陶景圣,许易无法形容他的容貌,一入目,竟给人一种淡烟疏雨画屏幽的奇异感觉,此非胜在容貌,实在是气质过人。
“宣妹,一别年余,宣妹风采更甚往昔,为兄实在喜不自胜。”
陶景圣行到近前,端端正正一抱拳,俊面含笑,轩轩朗朗,好似降下一场春雨。
宣冷艳还了一礼,“陶兄谬赞,我不过是老样子。”
许易讶异地竟在宣冷艳眉眼中窥出了一丝羞涩,暗道,“莫非这二位还有故事,那宣冷艳找我来做什么,莫非不是针对姓苏的寿星,而是为了刺激这陶景圣,让这姓陶的快点求爱?”
许易正揣度着宣冷艳的心思,陶景圣已经引荐完他那边的朋友,宣冷艳指着许易道,“陶兄,这位是夷陵公子,来自古地,一时俊彦,以后,你们可要多亲近亲近。”
陶景圣眼睛一亮,冲许易行礼道,“宣妹极少夸人,她所夸之人,必定非是凡类。以后说不得要和夷陵兄多多亲近了。”
许易淡淡点头,并不说话。
宣冷艳给他设计的这副造型,就是秒天秒地秒空气。
他若说话,如何高冷?如何与形象契合?
陶景圣果然家教极好,回了个温暖的微笑,便邀请宣冷艳去北面高地上的凉亭落坐。
宣冷艳正犹豫间,一道银铃般的声音传来,“陶哥哥要和小萱独处,也得等人家这边的热闹结束才是,不然,人家花了那么大气力,才将陶哥哥请来,可不是让你和小萱相会的呀。”
声音未落,一位装扮素朴,容貌冶艳的年轻女郎行入场中,其人容貌不俗,只一副嘴唇略薄,不似好相与的。
“苏妹这是骂我,怪我怪我,为兄认罚,认罚。”
陶景圣的性子似乎好得不得了,周旋左右,如鱼得水。
许易听周遭嘀咕,便知这位是此次生日宴会的主角苏行春苏小姐。
“导师,姓陶的左右逢源,这货不对啊?”
许易传音探询。
宣冷艳传音道,“你浑说什么,我与他不过是旧识,他左右逢源碍的我何事。”
许易正待接口,苏行春已将战火烧到了宣冷艳头上,“萱姐姐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值此良辰美景,萱姐姐岂能无诗?”


一百九十章  把戏

宣冷艳道,“苏小妹,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可不想搅合了,你还是热热闹闹过个生日吧,来的匆忙,没备什么礼物,别见怪。”
苏行春咯咯一笑,“你人能来,就是最大的礼物了,谁不知道萱姐姐你如今已洗净铅华,遁入金丹学府,持拿教鞭了,一个大忙人,还能记得小妹,小妹感激不尽。不过,这些年来,临画作诗,是咱们的保留节目。今日是我生日,当然更缺不得此盛事助兴了。”
苏行春话落,众人立时鼓噪起来。
再是高档次的场合,永远不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何况是双妹斗诗,既美且雅,正好一娱眼目。
“既如此,那我便凑个热闹。”
宣冷艳从不是怕事的脾性,慨然允诺。
宣冷艳自己的选择,许易当然不好插手,也犯不着插手。
摄来一些吃食,酒水,寻了个高处,翻上去坐了,静看好戏。
宣冷艳和苏行春的比斗,很有意思,不是单纯的指物作诗,而是先叫人画好上百张图画。
图画并不复杂,只要具体的物象,然后,二人自上百张图画中抽取,根据所抽得的图画,现场制作诗词。
两人共选取十幅图画,在半柱香内,做十首诗词。
供诸人评议,决出优胜者。
初始,许易还觉有趣,听着听着就变了味道。
“奇才,当真是奇才,苏小姐当真是文坛奇葩,首首诗作都清新脱俗啊。”
“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着冠。此句尤合我意,出尘,旷缈,好句好句。”
“宣小姐大作虽也堪称精品,短时间内,能做诗词十首,如此才情,已是罕见,但和苏小姐比起来,还是略逊数筹。”
“…………”
宣冷艳冷面不言,对于胜败她看得并不重,只是苏行春的诗词水准在哪条线上,其实她心中是有数的。
今日,十首诗词论胜败,她竟败得毫无脾气。
难道,年余不见,苏行春开了慧窍。
诗词一道,可不是修行,下功夫就行,慧窍不开,便是穷经皓首,也只是末流诗人。
“萱姐姐不会是看在我今日做寿星的份上,故意相让吧,这可和你的真实水平相去甚远。不如,咱们再挑几幅图比过,到时候,也好影印下来,散布四方,让世人都能一睹咱们仙殿第一美人的风姿。”
苏行春咯咯笑道。
刷的一下,宣冷艳的脸色沉了下来,盯着苏行春道,“看来苏小妹不止想文斗,还想武斗!”
场间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一应宾客,不乏有自忖颇有面子的,出来打个哈哈,想将渐失控的局面压下。
恰恰这两女都不是怕事儿的,苏行春摆出今天的架势,根本就不是为了过什么生日,就是奔着宣冷艳来的。
“陶哥哥,萱姐姐生气了,她要打我,你管不管,管不管嘛。”
苏行春扯着陶景圣的衣袖,叫得娇花婉转,我见犹怜。
陶景圣笑道,“你们姐俩闹惯了,不过今天是个好日子,诸位高朋旧友难得凑齐,正是赏心乐事之时,不宜在拳脚上争高下。”
苏行春咯咯一笑,“陶哥哥,你是怕萱姐姐伤着我,还是怕我伤着萱姐姐呀,我可听说,大明山一夜春雪,陶哥哥为萱姐姐作诗词十七篇,篇篇款款深情,羡煞旁人,不知陶哥哥何时也为我写诗呢。”
陶景圣哈哈一笑,“我真有一篇祝寿赋,要献给咱们的寿星佬呢。”
谁都看得出来,陶景圣在努力地平复着局面,分明是两边都不想得罪。
苏行春道,“我可不要什么祝寿赋,陶哥哥你偏心。好了,萱姐姐,咱们是接着比呢,还是到此为止,我总觉得若是只影印咱们比斗的画面,未免篇幅太少,不如咱们多比几场,都录下来。好叫仙殿诸位老爷们,看清楚到底谁是真正的才女。您意下如何。”
宣冷艳心头厌烦至极,她本来以为只是应付局面,输赢,她根本全未放在心上,哪里想到苏行春竟是这般奸狡,备下如此套路。
其实,她并不如何在乎自己的名声,她在乎的是家族的名声,她向来为宣氏之花,为一族骄傲。
如此影像流传而出,她成笑柄倒是小事,宣氏门楣必定蒙尘。
“萱姐姐,你倒是说话呀,当然,如果你不想我把这影像流出去,你求求我就好,或者你让陶哥哥求求我,也好。”
苏行春眼泛桃花,盯着宣冷艳说道,笑如春风。
宣冷艳怒极,正待说话,一只大手抚上她的背脊,下一瞬,大手的主人行到她的身前来,不是许易,又是谁人。
“妙极,这等影像,的确该传播天下,让我等一窥某些人的丑态,不然,世人怕是会以为生得有些妖媚,会三两小术,便是仙子了呢。”
许易迎着苏行春的笑脸,朗声说道。
苏行春耳畔传来传音,顷刻弄明白许易的来历,得意一笑,“原来是夷陵公子,想不到古地还有你这等妙人,我还以为古地尽是食古不化之辈呢。”
人群中无数道鄙薄的目光,皆朝许易投来,诸人皆不齿他临时转变风向,倒向苏行春。
“苏小姐谬赞了,对了,苏小姐传播影像之际,我这里亦有一篇影像,还要拜托苏小姐一并帮着传播出去,若是卖了钱,便也算苏小姐一人的。”
说着,许易掌中多出一枚如意珠来。
却见他催开禁制,光影浮现,正是苏行春和宣冷艳比斗的画面。
“这有什么?”
“这是在闹什么?”
“……”
才看片刻,场中顿起嘈杂。
“你耍什么把戏?姓苏的可不好惹,相信你的身份破了,在她的地头,我也护不住你。”
宣冷艳忍不住传音警告,心中却暗暗舒一口气。
适才,她真的有些进退失据了,她原以为陶景圣会站出来,没想到却是这坏种站了出来。
她抬眉扫了陶景圣一眼,却见陶景圣面有愧色,心中一软,猜到他必有苦衷。
“你请我来,不就是为你解决麻烦的么,哪那么多话,看我表演就是。”
许易虽面对苏行春,背对宣冷艳,对宣冷艳的情状尽收眼底。


一百九十一章  支持原创

许易何等聪明,哪里还看不明白,陶景圣、苏行春、宣冷艳之间是怎么回事,不禁暗暗感叹,似宣冷艳这般的人物,竟也会为情所障。
许易传音入耳,宣冷艳柳眉倒竖,恶狠狠传音道,“你敢这般与我说话,要欺师灭祖么?”
许易心头一掉,他入戏太深,根本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其实,许易心底对宣冷艳有敬有畏有感激,但绝非正常师徒间的味道。
不知如何作答,干脆不答,便在这时,如意珠中的光影,终于生出了变化。
因为镜头陡然转远,将许易也映照进来。
不远处的苏行春和宣冷艳,正在白纸上落笔,而许易身前竟也多了张白纸、墨笔,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许易每写一行诗,苏行春便写一行诗,二人所落的文字,一般无二,苏行春皆只落后许易两个字完成。
其实,便是只落后半个字,眼前的一幕,便无比的荒诞了。
巨大的震惊,令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光影,第四首,第五首,一连到第十首,苏行春皆是落后许易写出。
如此吊诡的场面,压得满场死寂无声。
忽的,许易收了如意珠,打破了沉寂,“苏小姐千万记得,过会儿也去我那儿影印一份,到时一并帮着传播,当然了,若是苏小姐嫌麻烦,要传播时,知会一声,许某必定会通不配合。”
“妖法,你这是妖法,一定是妖法。”
苏行春娇媚的小脸,瞬间凌厉,指着许易,尖声喝叱,“好个夷陵公子,不愧是古地传人,竟研究出了预判我手势,而知笔记的本事。”
许易笑道,“苏小姐果然有急智,我觉得苏小姐不如说本公子有窥测人心的本领,更为合理。”
“窥测人心?你也配!”
苏行春厉声道,“说吧,你掺和进来,到底想干什么,我们仙殿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还是滚远些好!”
许易道,“苏小姐既如此说,那我也就不给你留面子了。不知苏小姐何以盗取我私作的诗篇,在此耀武扬威,窃取文名,本来,某不想与人为恶,点一点苏小姐便罢,未料苏小姐如此不与人为善,某便不客气了。”
苏行春凝视许易许久,忽的,大笑起来,“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夷陵公子这样的妙人,莫非也仰慕萱姐姐,这才特意为美人出头?”
她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也只有可能是她这个当事人猜到。
她今日所作诗词,的确不是她自己所作,而是外人传音,她录下便是。
结果,半途杀出一个夷陵公子,将她的完美方案破坏了。
给她传音的那人,是她家中留养多年的词臣,诗名不显,但才华横溢,适才所录的十篇大作,对那位词臣来说,不算什么,根本无需盗取他人作品。
而偏偏夷陵公子抢在自己前面写了出来,如此,便只一种可能,那便是这夷陵公子有秘法,截取了词臣给自己的传音。
猜透了关窍,苏行春却无法道破。
总不能说,夷陵公子卑鄙无耻,不该截取旁人给她的传音。
这个哑巴亏吃得她着实难受,只能先转移话题,以图后策。
许易微微一笑,“不错,我在古地时,便久闻宣萱艳名,特地不远百万里赶来,为美出头正我所愿,但某也绝容不得旁人窃取某的文名。”
说话之际,许易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充满杀意的眼神。
不过,能堂而皇之叫一叫宣冷艳的闺名,也挺爽的。
沦落为宣冷艳的倒霉徒弟后,许老魔也只能在嘴上寻些痛快了。
苏行春气极,却奈何不得许易分毫,她弄的事儿,没办法解释,要指责许易,她自己先里外不是人。
可不解释又不行,许易的影像一旦流传出去,对她的名声可是致命的打击。
“该死,宣婊到底是哪里弄来这么个坑货。”
苏行春暗暗咬牙切齿,扫了一眼陶景圣,才要传音,忽的意识到许易有截音秘法,只好又忍住。
苏行春正进退失据间,忽然瞥见西北角,一个牌子在眼前一晃而过,心头猛地一亮,上前摘过一幅图画,“既然夷陵公子擅以小术惑人,那小女子便与夷陵公子比一场如何,看看夷陵公子,是否还要说苏某抄袭你夷陵公子的旧作。”
许易微微一笑,“若是你输了当如何?”
“你想如何?”
苏行春心中暗喜,只要这夷陵公子敢比,自己就赢定了。
许易道,“你先前说过,我是为美人出头,那我便出头到底,你若是输了,恭恭敬敬给宣萱三鞠躬,说上一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我赢了又当如何?”
苏行春嘴唇发白,恨不能一刀活劈了许易。
要她给宣冷艳鞠躬认错,做梦!
许易道,“那我就当众为你恢复名誉,承认许某是胡诌的。”
“好!”
苏行春断喝一声,指着手中的这幅画,“便以此画为题,我先写一句,给夷陵公子起个头,好让夷陵公子再写出全篇,看看小女子这回又是抄谁的。”
说着,苏行春便提笔落纸,写上一句词来,得意地瞅一眼许易,示意他补全,满座已轰然叫好。
开篇的十个字,已大开气象,算得上一首佳作了。
许易微微摇头,默不作声。
苏行春大喜,再不留情,出手如电,瞬息,将全词补上,应对着画上的一位青衫客,提着酒葫芦,寂寥地立在院中,仰望明月,真是诗画绝配。
场中更有人大声吟诵出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妙,妙哉,此词一出,世上再无咏月词。”
“真未想到苏小姐竟有如此大才,便是广寒仙子也不过如此啊。”
“跳梁小丑,这回当无话可说了吧。”
“…………”


一百九十二章  陶出

一时,喝彩声如雷,向苏行春道贺声不绝。
宣冷艳心中又是惊异,又是担心,更多的却是困惑,以他对许易的了解,这坏种绝不会就这般简单落入彀中。
可她想不通,事已至此,许易还有什么办法翻盘局面。
“夷陵公子,不知我这首词作如何?当着这些人,你的承诺,不会这么快就出尔反尔吧。”
苏行春笑吟吟地盯着许易道。
许易笑道,“词是不错,不过是我的大作,你这般抄袭有意思么?”
说着,许易掌中多出一本册子,稍稍翻了几页,在一页定住、展开,向众人展示,上面落着一首词,赫然是“明月几时有”,纸张已生了毛边,墨痕也淡了不少,显然是陈旧的纸张,作假是不可能的。
苏行春如遭雷击,场间起一道惊呼,“这不可能!”
随即,一道身影快速退去。
许易知道,退去那人正是给苏行春传音之人,必是苏氏门下的词臣,先前冲苏行春举牌的便是此人。
许易慨然应苏行春的赌局,正是用感知妙法,精准捕捉到了那牌子上的一行文字,陡生不可思议之感。
苏行春拿来作假的词作,竟是他当年所作。
不用说,必定是一道自北境圣庭流落至此界的老乡,传播出去的。
而他此刻拿出的册子,正是雪紫寒的遗物,当初雪紫寒可是收集了不少他的作品,这本册子,许易一直为雪紫寒保留着。
没想到,今日却用上了。
苏行春简直要疯了,这首词作,她得来已有数年了,适才那词臣一提醒,她便想起来,用到此处最为合适。
只因,她仔细探查过,这是一首完全没有流传于世的佳作,为了独占此篇,她不惜下了杀手,结果了原作者。
只是一时没好机会,她也始终不曾将此篇展露,今日,遇上好机会了,她显摆出来,正要大杀四方,翻转局面,偏偏如见鬼一般,在这该死的夷陵公子掌中老旧的书册中,清清楚楚地睹见了那首词。
什么叫天降灾劫,这便是!
世上还有什么比偷东西被当场拿住更丢人的?那便是身份尊贵之人偷窃被拿住。
苏行春气得一张妖艳的脸蛋黑气青气一并乱冒,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满场众人无不惊诧得失了神,眼前的一幕,简直巧得让人说不出话来,堂堂苏小姐简直就是夷陵公子的最佳拍档,为了给夷陵公子堆积威风,简直不惜以身铺垫,颜面扫地。
宣冷艳惊讶地忍不住捂住嘴巴,尽管她早知道许易必有后手,却没想到,这坏种打起脸来,竟是如此地凶狠,噼里啪啦,看着都痛。
只是她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许易是如何办的。
“哈哈,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听闻古地有神算徐老子,当初还以为是谬传,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陶景圣哈哈一笑,打破了死寂。
他这番话一出,满场的气氛陡然松弛下来。
已被拱进云霄下不了地的苏行春,则好似找到了天梯,冷冷一笑,“原来如此,若非陶哥哥,我险些被他诓了去。”
许易道,“天下神算多了,何曾有谁有未卜先知的本领,陶公子要做护花使者可以,但这番解释,怕是骗不过大家,也遮掩不住苏小姐的面皮。”
话虽如此,许易也忍不住赞叹陶景圣的机变之才。
什么徐老子,多半是这家伙胡诌的。
神算的本事,他见过,没谁盖得住那只鸭子,即便是那只鸭子,也只能把握住大方向,绝不能将具体的细节都算准,遑论诗词文章。
陶景圣微微一笑,“夷陵公子堂堂男儿,既已占了上风,何苦咄咄逼人。我等今日到场,乃是同为苏小姐庆生,求欢乐不求矛盾。”
许易朗声大笑,“看来陶公子记性也不好啊,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来此是为了宣萱美人,可不认识什么苏小姐。何况,苏小姐自己与我打赌,此刻输了,该当愿赌服输才是。适才我听苏小姐说,陶公子和宣小姐也算旧识,却不知苏小姐先前咄咄逼人时,陶公子又在何处。”
他来此,还真没打算要与谁交际,纯粹护花而已。
人模狗样的货,他见多了,姓陶的不过潜藏得深一些罢了。
对付这种货,他已是驾轻就熟,此辈往往好面子,不给他面子就得了。
“大胆!哪里来的山野之辈,敢如此无礼!”
一名青袍客瞪着许易,怒声喝叱,七八名贵公子竟一并朝许易围来。
许易微微一笑,“这就是堂堂仙殿的上流圈子?是非不辨,因利而结,不过如此。”
众贵公子才要发怒,陶景圣一挥手,“夷陵公子怎样指责陶某都可以,但请不要扩大到他人,今次是苏小妹的生日宴,陶某不想看到不愉快的场面出现。”
“不愉快?从头到尾似乎都不曾愉快过吧。”
宣冷艳行到许易身侧,与他并肩而立,“夷陵公子是我领来的,陶兄和苏小妹若是不喜,我与夷陵公子告辞便是。”
陶景圣深深地看宣冷艳一眼,漂亮的眼睛似有一泓秋洼溢出,看得宣冷艳心头一颤。
“宣妹,当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陶景圣深情款款地说道。
苏行春道,“哎哟哟,牙都倒了,好好,小女子才艺微薄,抵不过古地的神算,陶哥哥向来才高八斗,定有办法破夷陵公子的邪法。不如便由陶哥哥代我和夷陵公子一战,也好叫夷陵公子别以为我仙殿无人。”
陶景圣道,“今天你是寿星老,都听你的,不知夷陵兄有没有问题。”
许易微微一笑,道,“我听宣萱的。”
“作死啊!仔细你的皮!”
宣冷艳恶狠狠传音喝骂,口上却道,“我看不比也罢,陶兄不是说夷陵公子占了神算的便宜,既如此,怎么比也是夷陵公子赢,输赢既定的比试,未免无趣。”陶景圣微微一笑,传音道,“宣妹生我气了?我实有苦衷,还请宣妹见谅,此间事了,容我慢慢与宣妹解释,眼前的场面,还请宣妹容我支应过去。”
传音的同时,便听陶景圣道,“神算一道,能测一二,却到底不能洞见万方。何况,陶某对自己有信心,便有神算妙处,陶某也无所畏惧,不知许兄可敢下场。”


一百九十三章  橡树

许易道,“你要玩,我便陪你玩玩。不过,若是你输了,可千万别死缠烂打。”
他看出来了,宣冷艳对陶景圣怀有情意,若是陶景圣真是温文公子,他才懒得掺和进来。
奈何,陶景圣与苏行春的传音,他都听得清楚,分明是个两头下注的伪君子。
他知道,凭他的言辞,打动不了宣冷艳。
能做的,也只是帮宣冷艳破去陶景圣周身的浊世佳公子光环。
“夷陵公子何必早话里带刺,陶某岂会输不起,咱们也不必麻烦了,还请夷陵公子就在先前做出的一百张图画,选出一张来,咱们就以此为题,题材不限,各展本领。”
陶景圣始终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好似真的修炼得没了烟火气。
许易灵气催发,一幅画显露了出来,却是荆棘丛中,一株巨木参天。
因是意象画,略略几笔,勾勒出一株巨木的形象,便是巨木附近的荆棘,也同样只是几笔虚写。
陶景圣负手而立,仰头望天,才踏了三步,便提起墨笔,开始书写。
“送别了夏天,你的心儿渐渐柔软
在秋风粉饰落叶的枝头
你火红的娇艳宛如欲滴的灯笼
辉映在无数层林尽染的黄昏
真正懂你的,永远是
第一眼就对你一见钟情的人
…………
在慢慢老去的年纪
你也会想起小时候,一个调皮的孩子
踩断了自己脆弱的肩膀,和
那个青涩而天真的童年
曾恋上了一朵平凡的
没有香味的
黄色小花

才扫了一眼,许易便惊讶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陶景圣,几乎忍不住惊呼一声,“兄台也来自地球,哪一年穿过来的。”
很快,众人的反应,打消了许易的惊疑。
陶景圣每写一句,便有人跟着吟诵出声,到得后来,吟诵声渐大,俱是女声,声音中带着颤抖,夹着疯狂。
陶景圣落笔,便有轰然呐喊声爆发,场面火爆至极。
“这便是传说中的陶氏新体,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词句简单,直白,却句句入人肺腑,开一派气象之先。”
“看似无韵,实则暗韵深藏,此种新体诗,必定会发扬光大。”
“…………”
乱赞声中,宣冷艳传音许易道,“陶景圣文采修为,皆为一时之选,尤其这新诗,是近来仙殿中极为流行的新诗体裁,几乎是在陶景圣手中发扬光大的,所以,我劝你应付一首古体诗得了,反正古体、新体,何者为佳,向来争执者众。”
许易传音道,“当初姓陶的写给你的那些诗,是不是也都是这路货色?”
刷的一下,宣冷艳脸色垮了下来,“此间事了,为师若不好生管教你,你怕不是要上天!”
“夷陵公子,该你了,对了,你不是有邪术,还有奇才么,不如也作一首新体诗如何,好让大家见识见识你的手段。”
苏行春快步行到许易身侧,笑颜如花,“是了是了,你怎么会这么傻,你当然做不出来。不过,陶哥哥事前也没有限定,你大可以糊弄一首古体诗,今古不同炉嘛,你也不会丢面子。”
陶景圣抱拳道,“献丑了,夷陵兄可随意选体裁,咱们是以文会友,不争胜负。”
话说得淡然,却已是胜利者口吻。
许易道,“不就是口水诗么,不瞒列位,在我的家乡,便是垂髫小儿,也能张口来上二三十首,这有何难。”
说着,他抓起笔,蘸满浓墨,朝纸上写去。
却见他写道: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
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许易搁笔,满场死寂无声。
许易移目看去,陶景圣已经呆住了,苏行春俏面铁青,围观众人皆面有所思,先前为陶景圣叫好的一干女修们,竟有几个捂着胸口直掉眼泪。
许易的视线落在宣冷艳身上,宣冷艳的目光也朝他看来,那双美眸中透露出的情绪,极为复杂,有震惊,有感动,更多的却是不可思议。
“陶兄,我这首作品,和你的比起来如何?”
许易含笑问道。
实事求是的说,前世的许易虽是半个文学青年,但真心不喜欢现代诗,但这首致橡树,却是例外。
以树喻人,寓情于物,情景交融,感情真挚,是许易心中现代诗巅峰中的巅峰。
而陶景圣的作品,在这个新体诗刚刚发轫的世界,勉强能算佳作,可和许易这首新体诗的顶峰相比。
无疑是云泥之别。
陶景圣的脸上头一回没有了淡然,眼皮微跳,口舌发干,“夷陵兄大才!是陶某输了。”
他素来接受的教育,让他没办法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强词夺理。
毕竟,只要眼睛不瞎,识得文字,谁都能品味出两首作品,孰优孰劣。
只是一点,让陶景圣万分想不透,这个夷陵公子怎么会精通新体诗,毕竟,即便是在仙殿,研究新体诗的,也就在那一个不大的圈子。
而且这首作品,分明是女性的口吻写的,十分不对劲。
不过,这个档口,他不打算多话,多说一句,便会让人以为,他堂堂陶景圣,真的在死缠烂打。
“宣小姐,不觉得这里很闷么,不如咱们换个地方待会儿?”
许易在宣冷艳的授意下,向宣冷艳发出了邀请。


一百九十四章  紫章

宣冷艳点点头,忽的,一人飞奔而来,狂声呼喊,“恭喜小姐,贺喜小姐,您的定文又上金册了,这已是您第六篇定文上金册了。这是最新一期的金册,还有最新一版的丹书,我第一时间给您找来了。”
顿时,恭喜声四起。
在这个修行世界,诗词文章,只能是小道,修行才是大道。
而如今,金丹学会大昌,堂堂仙殿,也不得不与之媾和,中洲大陆的修炼界上流人物,莫不以能加入金丹学会为荣,能以在金册,丹书上发表定文为至高荣耀。
此刻,一听说苏行春已经发表了六篇定文,着实令人惊讶。
“恭喜,恭喜,苏小姐竟已有六篇大作上了金册,想必距离获得黑质徽章,已只有一步之遥了。”
一位黄衣贵公子抱拳道。
金丹学会的徽章,分金,紫,黑,白,青五色,向来等级极严,获取高阶徽章的途径,一是为金丹学会立下大功,二是,发表有定文。
定文的分量越足,成色越高,获取徽章的等级,便会越高。
似苏行春这般,六篇定文,还没有获得黑质徽章,只能说明其发表的定文,成色一般。
当然,即便是成色一般的定文,数量堆积到一定的程度,也能获得高阶徽章。
“真是双喜临门,我想没有比一篇上金册的定文,更好的生日礼物了。”
“谁能想到苏小姐竟有如此才情,于丹道研究,也有这般罕见的天赋。”
“…………”
众人道贺声不绝。
先前,许易绝妙情诗带来的震撼,彻底被一风吹散。
宣冷艳和许易都没兴趣,近观苏行春的高光时刻,二人一前一后,缓步朝僻静之所行去。
岂料,才行出十余步,苏行春一个晃身阻住宣冷艳的去路。
“萱姐姐,你不为我高兴么?人家都已经六篇定文了,还没有成就黑质徽章,真是令人气闷,早知道,我也像你一般,混入金丹学府,也许胡混几天,熬足了资历,自然会被金丹学会当自己人培养,说不定咱们这做研究的,最终也不如你们这混日子的。”
说着,苏行春轻轻一拍宣冷艳的肩膀,“不如我也去南院吧,宣六叔在那边做院长,他老人家最是公正,您这亲侄女一篇定文也不曾发表,便成了副教长,我去了,宣六叔怎么也得安排个副院长当当,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许易暗暗惊讶,原来南院的那位自称火老头的院长大人,就是宣冷艳的六叔。
难怪宣冷艳在南院如此自在,连几位副院长都极给她面子。
苏行春的讥讽,彻底将宣冷艳激怒了。
她已是一忍再忍,苏行春却咄咄逼人,蹬鼻子上脸,如何还能忍耐。
她才要说话,一双大手拍来,将苏行春的手,自他肩头打落,下一瞬,那大手轻轻一扯,将她扯在大手主人的身后,不是许易,又是何人。
“怎么,我自与萱姐姐说话,又与你有何相干。”
苏行春一双桃花眼先是怒睁,继而含笑,“忘了,你说过你最爱英雄救美,只是你这蛮夷之辈,怕是连金册,丹书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也配掺和进来?”
许易笑道,“我配不配的,不打紧,关键是某些人接二连三的吃亏,却不长记性,还要顶着一张嘲讽脸,讥讽那些她根本就摸不着边的大人物,乌鸦就是乌鸦,岂会见过凤凰曾经到达的世界。可怜你接连六篇定文,也换不来一枚黑质徽章,真不知你从哪里来的勇气,敢对丹道大师宣萱小姐大放厥词的。”
“丹道大师?哈哈,啊哈哈……”
苏行春先是愕然,继而笑得直不起腰来,指着宣冷艳道,“她可有一篇定文上了金册?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蠢货,拍马屁都找不着地方。”
许易微微一笑,忽的,朝宣冷艳走来,到得近前,竟抓起宣冷艳的玉手,宣冷艳下意识要抽回,却被许易死死攥住,忽的,她只觉掌中多了一物,随即,便听到许易传音,“把手摊开,让姓苏的闭嘴。”
宣冷艳不明究竟,却莫名地信任,玉手摊开,一块精纯的紫色的徽章,宛若一块罕世无匹的珍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下一瞬,场面沸腾了。
“紫质徽章,这是紫质徽章!”
“除了五大创会长老的金质徽章,紫质徽章已是最高等级了。”
“天啊,宣小姐这才多大年纪,竟然获得了紫质徽章,这,这……”
“…………”
忽的,一声凄厉的尖叫,压平了喧闹,苏行春面带疯狂地盯着宣冷艳,“这不是你的徽章,你到底从哪里弄来的,就凭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获得紫质徽章,你有什么功劳,你在金册上发了几篇定文?”
宣冷艳面色平静地盯着苏行春,心中实已沸腾如海,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易便将一枚紫质徽章塞了过来。
以她对金丹会徽章的了解,一触手,便知是货真价实的真东西。
这可是紫质徽章啊,几乎是目下金丹会会员所能获得的最高等级的徽章了。
许易道,“所以我说你是寒鸦,看不到凤凰的世界。”
说着,他划破宣冷艳的手指,血液滴入紫质徽章,顿时,团团荧光浮现,下一瞬,光芒内敛,紫质徽章恢复如常。
只这一个小小变化,所有人都不再怀疑徽章的真伪。
场中拥有金丹会徽章的不在少数,谁都见过徽章认主。
苏行春惊诧的一张樱桃小口怒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许易冷笑道,“想知道答案,其实就在你手里,翻翻那本丹书,至文篇。”
他话音方落,苏行春便翻开了丹书,无数道视线,同时朝她掌中的丹书射来。
“啊!竟真的是至文,已经足足十三刊不测出至文了,主作者艳冷轩,副作者七六君。”
“论一百零八药性与五灵质平等对应的猜想,啊,竟有三大创会长老的点评。”
“这不可能!自丹书发布以来,便是有至文,至多也不过一位创会长老参与过点评,三大长老点评,这是要上天啊。”
“艳冷轩,艳冷轩便是宣小姐,天啊,如此年纪,竟有这般才华,不愧是仙殿第一艳!旷世无匹的天姿啊,如此一篇三大创会长老同时点评的至文,果然配得上一枚紫质徽章。”
“…………”


一百九十五章  原委

“苏小姐,按金丹会的规矩,你既是金丹会的会员,见到紫质徽章的高等会员,该怎么礼敬,莫非都忘了么?”
一片惊呼声中,许易的毒液适时地向已经呆若木鸡的苏行春喷洒。
苏行春双目喷火,死死盯着许易,恨不得活吞了这混账。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全因为这该死的家伙,让她苏行春简直要成了仙殿的笑柄。
许易笑眯眯地盯着苏行春,“苏小姐,你若不讲礼数,我可要用如意珠影印下来了,到时传给金丹会,不知苏小姐的那枚青章还保不保得住。”
“哇!”
苏行春呕出一口血来,掉头就跑,眨眼没了踪影。
宣冷艳忍不住掩嘴,心道,“也只有这坏种能治得了苏妖精,这么多年了,还不曾见这苏妖精落荒而逃过。”
苏行春一去,宣冷艳要找个僻静地方歇歇的愿望,终于达成。
拒绝了一堆的邀请,宣冷艳登上了岛上的小山峰,随他登峰的,自少不得许易。
宣冷艳可是憋了一肚子的问题。
清冷的月华下,宣冷艳双眸如水,怔怔盯着许易,许易只觉浑身不自在,打个哈哈,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那篇至文,正是我写的,主作者落了你的名字,很感动,对不对,其实你不用多想,你如果肯解除咱们的师徒关系,许某便心满意足,你也不算欠我人情。”
忽的,宣冷艳噗嗤一笑,好似冰山下春风,万谷花开,看得许易一呆。
便听宣冷艳道,“你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么,不过是你自己根基浅薄,怕承担不住如此高的令名,所以才推了我作挡箭牌,亏你敢想,也亏你有如此智慧,我实在想不明白,同样是人,为何你的脑子就这般了不得,能写出那样的定文。”
许易面色一苦,“您还真不领情,这就没意思了。”
他没想到宣冷艳的脑筋竟这么好使,将他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与宣冷艳会合前,许易去了边陲小镇一趟,取回的两件宝物,其中之一,正是这紫质徽章。
其实,早在半月前,许易便投递了定文。
金丹会是个开放性的组织,极为注重保护研究者的隐私,只问文章,不问其他。
投递文章的徽章印记,便是唯一的信符。
许易的定文,是直接通过他的灰质徽章,影印了文字传递过去的。
距离他拿到紫质徽章,整整一月有余。
如此漫长的时间,让许易几乎都不再抱有希望了。
按惯例,审核一篇定文,少则三五日,多则十余日。
岂料,真等消息传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审核小组是通过他的徽章联系到他的,说那篇文章被从金册转到了丹书,未几,丹书审核小组便颁下了赏赐,一枚紫质徽章和一枚黑质徽章,除了徽章外,还有额外的奖励,要等到紫质徽章颁奖大会结束后发下。
阅读过许多资料,许易已知紫质徽章的珍贵,每一枚发下,都极为慎重,金丹会都必须举办高层次的会议,并会有创会长老出席。
当时,看到这所谓的颁奖大会,许易便庆幸自己多想一步。
他将学艳冷轩列为主作者,便是考虑到了这一层。
正如宣冷艳所言,他自己身份低微,陡得巨赏,怕是非福反祸,只有宣冷艳这般家世,才驾驭得住如此赏格。
果然,不久之后,金丹会便兑现了承诺,将两枚徽章按许易的要求,下发到了指定地点。
许易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宣冷艳做比买卖的,岂料苏行春登鼻上脸,不得已,拿出来打了苏行春的耳光。
果不其然,宣冷艳不领情了,他心中实苦。
“领情,我自然领情,许易,你可能不知道,作为宣家人,我的压力有多大,好了,有了你送的这枚紫质徽章,为师今后的日子就彻底解放了,放心,为师何曾亏待过你,对了,那篇定文到底是怎样的,你若不与我分说明白。届时的颁奖大会,你让为师如何出席,上去丢丑么?”
宣冷艳双眸扑闪,玉颜带笑,瞬间化身萌妹子。
许易一阵恶寒,他绝没想到,宣冷艳有求于己时,还会有一张这样的面孔。
“拿去拿去,不解除师徒关系也行,今后少拿师啊徒的说事儿就行。”
说着,许易递过去一枚如意珠,内里记载的正是具体的步骤解析,他早替宣冷艳准备好了。
宣冷艳接过如意珠,笑脸顿时收敛,挥手便在许易头上敲了一记,“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这逆徒,仗着些狡术,难道要欺师灭祖么?”
许易一摊手,苦了脸道,“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
解除师徒关系,基本不可能的,毕竟程序是在金丹南院诸位大佬的见证下举办的,除非他许某人不想在金丹南院混了。
反正经历了这些事儿,他自觉不欠宣冷艳的了,人也混得熟了,没那么拘束了。
副教长大人身上的光环一淡,在许易看来,也就那样。
所谓师徒魔咒,不过是他心中障碍,心中障碍一消,形式还真就不重要了。
不见宣冷艳这会儿宜嗔宜笑,自己都不绷着师尊的形象了。
人呐,还是距离产生阶级。
这不,有这一遭共抗强敌的机遇,宣冷艳放下架子,健谈得很,“对了,那首致橡树,是谁写给你的,夏子陌?雪紫寒?还是余吟秋,晏姿?真的是好才情啊。”
许易满头大汗,心中碎碎念着秋娃,恨不得立时拖过来,狠狠惩罚一顿,原以为小家伙是自己的耳报神,哪里知道早就被策反了,挣着两家的钱。
“傻徒弟,跟为师说说,有什么打紧,还怕我不替你保密?”
今天一晚上,风头全让许易占了,便连她的这片天空,也是许易撑起来的,让她温暖之余,又觉栽面,何况,这倒霉徒弟弄出了至文,居然不提前和自己知会,处处耍聪明,抖机灵,如今有机会,奚落他几句,哪里还会留情。


一百九十六章  九叔

许易正尴尬得不行,忽的,察觉到西面有人来了,哈哈一笑,“您自管乐吧,我先躲躲,您的陶哥哥来了。”
说着,许易身形一晃,隐匿不见。
“好胆!”
宣冷艳一跺脚,娇声喝叱,正要追去,果见西面天际,有人影驰来。
她心中一惊,暗道,“好哇,你这坏种到底暗自憋了多少本领。”
“宣妹!”
来人正是陶景圣,远远抱拳行礼,在宣冷艳身旁落定,新换了一袭宝蓝色的衫子,风姿绝世,似乎将天上的明月都比了下去。
和宣冷艳立在一块,真是一对无双璧人。
“陶兄不去陪苏妹妹,来寻我作甚?”
宣冷艳抬手回了一礼,平静地问道。
陶景圣深情地注视着宣冷艳,“宣妹,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不该偏向苏行春。其实,为兄本是不愿意来的,奈何身负家族重任,不得不领命前来。我的为人,宣妹难道不知么?”
宣冷艳道,“陶兄言重了,陶兄如何行止,不必与我解释,况且我也没怨恨陶兄什么。”
生日宴上接二连三的冲突,已让陶景圣在宣冷艳心中的美好形象崩塌殆尽。
她最无助时,陶景圣袖手旁观,要反击苏行春时,陶景圣出来,横插一杠子。
若非许易,她今番非丢死人不可。
她对陶景圣的好印象,几乎全是那一夜风雪,无数诗篇,堆砌起来的。
宛若少年人的怦然心动,来匆匆,去无踪。
何况,论文采风流,她那劣徒的一首致橡树,几乎破尽陶景圣的金身。
现在再回想起陶景圣为自己写下的那些诗句,既空洞,又苍白。
“活见鬼了,当时自己怎么就觉得那些苍白的文字,那样的情真意切?”
宣冷艳暗生惭愧。
陶景圣显然没有摸准宣冷艳的情绪变化,还以为是这位还在耍着小性,越发温柔了语态,说些个柔情缱绻的话。
宣冷艳定定地盯着陶景圣,虽然她的怦然心动已经远去,但并不会就觉得陶景圣可恶。
可此刻再看陶景圣,心里竟不可抑制地生出些许厌恶来,就好像面对那些总是刻意接近她的登徒子一般。
宣冷艳正不知该如何令陶景圣离开,忽的,耳畔传来许易的传音,“要赶这人离开容易,我教你一计,你只需……”
宣冷艳一边暗啐许易阴损,一边照行不误,便听她道,“陶兄,旁的事何必多言,适才苏行春来过,她与我说的话,陶兄难道非逼我当你面再说一遍?”
陶景圣面上的惊容一闪而过,随即,满腹忧愁地望一眼天上的皎月,忧郁地道,“过往种种,我不想辩解,唯有天上明月,可知我心。”
言罢,飘然远去。
忽的,许易溜达了出来,笑道,“长见识了,这哥们儿都这会儿了,还在玩路子,不去作名伶,倒是可惜了。你当初应该也被他的路子装进去过吧。”
“讨打!”
宣冷艳挥手就朝他头上打来,却被许易避了开去。
“就你一肚子坏水,你怎么知道我一提苏行春,他必然会走?”
宣冷艳盯着许易问道。
许易笑道,“这还用说么,姓陶的路子,无非是左右逢源,或许他应付苏行春真的是家族任务,但在应付苏行春的同时,让你吃醋,也是他乐见其成的。他这种玩弄女人心的套路,对付您这种小姑……”
“哎呀”,许易惨呼一声,却是被宣冷艳挟带风雷的一掌,打得脑门儿生疼。
“我看你是作死,再敢忤逆,为师诛了你!”
宣冷艳满面通红,瞪着许易,怒声叱道。
心中后悔不已,就不该失了师长风度,和这劣徒调笑。
短短一日,这劣徒竟完全将师徒名分,抛飞了天,连“小姑娘”都端出来了,这是要上天啊。
“接着说!”
宣冷艳俏面含霜,不假辞色地道。
许易没好气道,“还说什么呀,您也就冲我有能耐,遇到苏行春,陶景圣,便半点本事也没了。”
宣冷艳心中好笑,面色越发冷峻,“你还说着了。当初我也和你说得明白,我收你为徒,不是看你丹道资质如何,纯粹就是看中你这一肚子坏水,拿你这肚子坏水,对付我的对头便好。怎么,你当我开玩笑不成。”
许易哑口无言,这些话,这位当时还真的说过。
宣冷艳道,“行了,你接着帮我分析陶景圣,研究这些坏人的花花肠子,你是最在行的。”
许易苦了脸道,“适才不是说明白了吗,姓陶的想左右逢源,最怕的就是你和苏行春对面,你一说苏行春来见过你了,他自然自动脑补了苏行春可能和你说的话,自以为漏了陷,哪里还有脸在你面前待。陶景圣是漂亮的人渣不假,但到底还是要脸的那种渣滓。”
宣冷艳怔怔盯着许易,忽道,“你整天就是这般琢磨人心的么,累不累?”
许易道,“这是本能,没这两下子,我能混到你的面前?”
宣冷艳道,“你还挺自得。对了,你能提前侦知陶景圣的到来,莫非你有感知异能?”
许易点点头,对宣冷艳,已无隐瞒必要,否则他也不会漏出这么大的马脚。
宣冷艳感叹道,“界子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许易道,“现在您总算知道,凭您的本领,做我的导师,有点那啥了吧,您若是惭愧,完全可以……”
许易话没说完,宣冷艳又炸毛了,许易当先溜了开去,总算躲过一劫。
宣冷艳掌中红光忽闪,“逆徒,最后警告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许欺师灭祖!”
许易心头一寒,脸上堆笑道,“您这也太不讲理了,道理说不透,就动手,这也实在……”
“严师出高徒!”
宣冷艳寒声道,“若非我严加管教,你能有今日?才对你稍稍有些好脸色,你这逆徒便要蹬鼻子上脸。”
许易正要答话,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瞬息,宣冷艳身旁出现一人,却是高冠青年,面容俊朗不凡。
“九叔,您怎么来了?”
宣冷艳讶道。


一百九十七章  交朋友

高冠青年笑道,“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岂能不来,没想到,没想到,我家萱儿有如此造化,愧煞宣家多少男儿。”
宣冷艳立时明白高冠青年所指何事,暗叹,消息传播之快。
她不是贪功之人,何况当真至亲。
她才起了个头,便被高冠青年打断,“无须多言,是你的,已然是你的了,谁也夺不走,走吧,族老们还在等你呢。”
说着,大手轻轻在宣冷艳肩头一搭,身影化虹,直射天际。
“九叔,我朋友还在。”
宣冷艳陡然想起,他这一走,许易怕是危险了。
“无妨,你那小徒弟,鬼心眼很多,不是短命的,何况,这点关卡都过不去,他也不配做你徒弟。”
高冠青年回了一句,虹影加速,呼呼飓风,直灌入口,宣冷艳再说不得话。
她心中陡然浮起一个念头:也许在族老们心中,死掉的徒弟,才是好徒弟吧。
念头到此,她忽然心里头有些发慌,脑海中浮现起的,尽是那劣徒的形象,可恶者居多,却又莫名的亲切。
“九……”
宣冷艳竭力厮喊,话才出口,意识便模糊了。
………………
宣冷艳才被带走,许易便知道要坏。
他下意识地便想脱了衣衫,焚烧干净,潜入海中,远遁离开。
此念才浮起,便被他按下了,若不出意外,这个仙殿世界,也是一方独立世界。
光靠人力,不借助阵法,只怕无法脱出。
念头至此,许易奔下崖去。
…………
“该死,该死,宣婊可恶!”
砰地一声,苏行春将一对珍贵的多宝梅瓶,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小姐何必和这等贱婢置气,那贱婢不过靠着些狐媚术惑人,根本不值一提。”
一旁的中年美妇温声规劝道。
苏行春猛地转过头来,“给我查,给我查那夷陵公子,到底是哪里的小鬼。”
“遵命!”
中年美妇躬身领命,才打开门来,一个身影闯了进来,一名俏婢在后急追,“说了,你不能进去,小姐,这人……”
那道身影根本不理睬俏婢的追赶,和中年美妇的拦阻,一晃身,踏进房来,“苏小姐,我不想在这里待了,借你的传送阵一用,我要回去了。”
大言不惭的家伙,不是许易,又是何人。
苏行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盯着许易,似乎怀疑这家伙走错门了。
自己和他有那么熟么,正恨不得活撕了这混蛋,他怎么就好意思跑过来,找自己要传送阵。
许易倨傲着一张脸道,“不会区区的传送阵费用,苏小姐都舍不得吧,行,我自掏腰包,你说吧,要多少资费。”
苏行春这才回过神来,哈哈一笑,“怎么,夷陵兄不是某人的护花使者么,花儿还在这儿,你这护花使者急什么。”
许易怒气冲冲道,“宣老九太不是人,二话不说把宣美人带走了,还指名道姓,要老子小心点,说不看我叔父面子,必要老子好看。我去他个乌龟王八蛋,若没老子鼎力支持,宣美人能那么顺利获得紫质徽章,这些狗屁大人物,最好过河拆桥,下回说什么,老子也不沾她了。”
“姓苏的,你说吧,这个传送阵,你借是不借,若是不借,老子立时就走,绝不留笑话给你。”
苏行春俏面乍暖,凑到许易近前,把住他手臂道,“现在你知道那位萱姐姐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吧,要交朋友,还得交我这样的。不瞒夷陵兄,今日我才知世上竟有夷陵兄这样的俊杰,纵使陶景圣,和夷陵兄一比,也立时落在下风,小妹万分佩服,交夷陵兄这个朋友如何。”
许易倨傲十足地道,“算你识相,不过,要交朋友可以,但某绝不受人威胁,传送阵你若借我,我现在就走,若不借我,我现在也走,要交朋友,看缘分就是。”
苏行春眉眼一眨,“吴妈,立刻给夷陵公子安排传送阵,我亲自送夷陵兄过去。”
中年美妇躬身应了,退了下去,许易随后便行,苏行春怔了怔,急忙跟上,心中暗喜,“这混账看来是被宣婊气得不轻,这混账的叔父能被宣九这眼高于顶的家伙看中,必定也是非凡之人。他说宣婊的紫质徽章的得来,和他大有相关,对了,一定是这样,我拿出六篇定文时,宣婊何其茫然,那紫质徽章分明是这夷陵公子送到宣婊手中的。”
“啊呀,这夷陵蠢货为了宣婊,还真下血本啊。一枚紫质徽章啊,该死该死,宣婊凭什么……”
苏行春从暗喜,到万千碎念,心中不平已极。
另一方面,却对这夷陵公子重视到了极点,苦思冥想着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获得夷陵公子的稍稍好感,争取让他彻底恶了宣婊,说不定还能将这家伙争取到自己这边来。
一路上,心念万千,又怕表现太过刻意,以至于苏行春根本就没和许易说上几句话。
苏行春亲自下令,传送阵布置得极快,很快,阵法催动,许易报了目的地,取出两界珠攥在手心里,流光一闪,许易消失不见。
苏行春向许易送别的手,还未收回,一道身影撞了过来。
苏行春顿时冷了脸,“冯三,你慌不择路地瞎乱撞个什么,这里是你来的地方?”
“许易了,许易了!”
那人跳脚急喝,正是先前跟陶景圣最紧的一位贵公子。
苏行春俏脸含煞,怒道,“疯了?撒癔症?什么许易,哪里有许易,你跟我这儿嚷什么!”
“夷陵公子,夷陵公子就是许易,他就是许易,不是,不是,那是假夷陵公子,许易是宣萱的徒弟,金丹南院的学员,咱们全被骗了!”
冯三声嘶力竭地喊道。
他正是奉陶景圣之命而来。
自打和宣冷艳分开,陶景圣立时开动全部力量,来调查许易的下落。
许易并未乔装矫饰,陶景圣一发动力量,没用多久,便查到了许易的真实身份,立时明白许易是宣冷艳找来的托。
若单单是一个托,也就罢了,不过小丑一般的人物,何必介怀。
关键是,就是这么个小丑,让他陶某人丢了老大的面子,此仇岂能不报。


一百九十八章  漓江五魔

“啊!”
苏行春气得跳脚蹦了起来,一张冶艳的面孔瞬间扭曲,“狗贼,狗贼,好个狗贼,敢如此戏弄于我!”
头一回,苏行春觉得自己的智慧喂了狗,被人踩着脸戏弄。
多好的机会啊,她非但没下了杀手,还亲自将敌人送走,临走之际,还想着如何和这混账搞关系。
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什么!人被放走了!”
冯三听了吴妈的回复,跌足叹道,“宣萱刚被宣九叔带走,那姓许的混账,区区一个学员,怕是还不到灵根三层的修为,根本就是砧板上的咸鱼,你就这样放走了!”
啪!
苏行春猛地一巴掌,抽在冯三脸上,将其抽飞,“别他妈地烦我,告诉姓陶的,到这会儿了,别还想躲在背后摇小扇子,要杀人,他也得出力!”
苏行春何等眼力,如何看不出来陶景圣派冯三来传讯的用意,无非又是想借她苏某人的刀,来杀许易。
若在平时,她丝毫不会介意,至少,还会竭力维持表面上的对陶景圣的敬仰。
今番,她接连被许易玩弄鼓掌之中,已经气蒙了。
结果,陶景圣还想拿她当枪,她本就是一捆快要爆炸的火药,沾上那么一点火星子,立时就爆开了。
“位置,位置在哪儿!”
苏行春怒喝道。
“西南十七国,乌风国!莽荒原附近。”
吴妈凛然,立时报出了方位,接道,“现在赶过去,根本来不及,何况,那家伙是金丹学府的人,小姐,咱们……”
“我知道,那条杂鱼,我会亲自活刮了他,但下网捞鱼的活儿,何必我出面,让漓江五魔去,养了这么多年了,就是条狗,也该给本小姐叼回一只兔子了。”
苏行春杀气狂放地道。
话音未落,小手一挥,才站起身的冯三,便被抛飞出去,“告诉陶景圣,人在乌风国,莽荒原,我和他公平围猎,到时猎物若是入了我手,他可别后悔。”
…………
莽荒原的风是甜的,许易吞了满满一口,他在飞速地朝南遁去。
蒋飞转授的望气窍门,起了作用,向南人气最旺,必有城池。
许易的感知范围内,并没有敌人逼近。
但作为一个常年游走于刀尖的修士,他绝不会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敌人的大意上。
能成功遁走,已是邀天之幸,岂敢奢望苏行春一直犯蠢,何况,还有一个陶景圣。
一路疾驰,不敢稍停,终于,一条灰线,出现在前方,许易稍稍松气,便在这时,感知半径内,五道身影,自身后狂掠而来,遁速惊人,气势狂放。
许易深吸一口气,遁速加到极致。
十息后,一道惊鸿如电,直插他后背,一粒火星,在他背后烧出一片红光。
红光与惊雷撞在一处,顿时,漫天烟霞。
顿时,一道声音如滚滚惊雷,“哈哈,这兔子居然也会神通,看来和资料里说的不一样,这才有趣,若只是只麻爪兔子,抓起来可没意思。”
喝声方落,三道惨白的月痕斩,瞬间轰在许易背后,许易被炸飞出去,痛呼一声,继续向前奔驰,前方的那条灰线,已经变宽变阔,显露出城墙的原貌来,城墙内耿耿灯火,辉映星月。
绕城的波涛上,数十艘画舫正在漫行,许易已经能清晰地捕捉到热烈的喧哗声。
“不好,兔子要脱了,万不能让他遁进城中。”
一声疾呼暴起,急追的五人化作残影,分射四方。
许易的强悍,超乎了他们的预料,资料显示,这就是一个灵根一层的小崽子啊。
他们五人,皆是灵根三层,且修有神通,一旦合力,基本就是历劫以下无敌。
接连出招,都不曾将那兔子留下,若是真让兔子遁入城中,那可就难办了,毕竟兔子是金丹会的人。
如今的金丹会,几乎在每个城池,都有据点。
事情一闹大,怕是无可收拾。
许易才踏上城外的江面,五道身影终于合围,团团将他围在当心。
“小崽子,我劝你乖乖跟我们走,这样会少受些罪,若是惹了我等出手,只怕那种痛苦,你承受不起。”
一脸毛发的红袍怪客寒声说道。
此时将将入夜,楼船烟火波涛,正是江面一日最热闹的时候,数十艘画舫慢慢飘荡于江面上,丝竹管弦之音合着歌姬的歌声,盈出一派歌舞升平。
这边的滔天煞气一起,距离几人最近的一艘画舫,顿时传来一声怒喝,“哪里来的混账,敢在这里闹事,星陨阁少东主在此宴客,识相的赶紧滚,否则……”
话音未落,红袍怪客左侧的绿衣青年阴阴一笑,一道月牙斩出,光芒闪耀处,整座如小山一般的画舫,轰然爆开,火光冲天处,十余道尸首直接漂入江中,二十余人腾空而起。
“找死!给老子杀!”
一名白袍公子长发散乱,凌空飘舞,狼狈不堪地狂呼着。
他身后的一帮人皆火爆三丈地呜哇哇怒骂,喝声未落,便要杀来。
红袍怪客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老四,什么时候,你出手也这般拖泥带水了,好不爽利!”
绿衣青年面色一沉,双臂一挥,十二道月牙,闪电射出,凌空环绕一圈,瞬间合拢。
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居中的白袍公子,直接被炼成飞烟,二十余人同时如烟花一般,爆开了身子。
顿时,血浪翻涌,江水染红。
画舫爆开之际,整个江面都为之轰动,数十艘画舫上的修士,皆朝这边赶来。
哪里知道,还未到近前,便亲眼所见一场血腥屠杀,恍若人间炼狱。
“不好,是月魔苏涛!”
“啊,漓江五魔,漓江五魔都来了!”
“十三年前,漓江五魔曾以五人之力,屠掉一座边陲小镇,这些年销声匿迹,原以为早就覆灭,却未想到还猖狂于世。诸位,如此魔头,我等既然遇到,不如同心合力,除了此魔,也好赢得身前身后令名。”
一名锦袍大汉怒声如雷,话音方落,整个人从中间分开,两半血淋漓的身子,落入江中,连灵魂都在那可怖一击中,被搅碎了。


一百九十九章  火山

“神通,是神通,啊,逃命啊!”
场中顿时大乱,数百修士呜哇地四散奔逃,才聚起的勇气,如沙塔一般,轻轻一吹,就迸散了,这会儿,各自都只恨爹妈少生了一对翅膀,哭天喊地地朝城中赶去。
漓江五魔纹丝不动,对追杀奔逃的诸位修士,明显毫无兴趣。
驱散了诸人,红袍怪客冲许易勾勾手,“若不是上面要尽量拿活的,老夫也懒得与你废话,只怕手重,弄死了你,我们就不动手了,你自己缚了自己,老夫只查三个数。”
许易微微一笑,“就你们几个?再没别人?是苏行春叫你们来的,还是陶景圣?”
红袍怪客面色陡然阴沉,许易的反应,让他最后一丝耐性也渐消失。
几乎许易和漓江五魔,是同时动手的。
六道火球才烧起来,漓江五魔各自衍出的光芒,便瞬间黯淡了,汹汹火光倒映着漓江五魔五张惊恐到极致的脸庞。
下一瞬,六道火球爆开,漓江五魔如烟气一般,凭空蒸发。
一路被追杀,许易已试出了漓江五魔的成色,他们使出的神通,至多只相当于是宣冷艳演练九星流火术时,打出的那缕火星。
威力比普通功法,自然是远远超过,但和他的九星流火术,相去极远。
不管是几人小觑他,有所留手,还是真只有这点本事,一路相送,眼见便要入城,如此盛情,他自然要全力报效。
至于许易一直拖到入城档口,才肯出手,无非是在观望,看还有没有别的人马杀出来。
他对敌时,不怕敌人多,就怕敌人不乱,如今,漓江五魔一路送到城门边上了,都没有人现身。
显然,前来“送客”的,就只有这几位了。
许易一晃身,便要入城,却发现身子猛地定住了,动弹不得。
下一瞬,感知显示,西南方,一道人影如轻雾一般,飘荡而来。
很快,一个斗篷人出现在他身前百丈,定住了身子,斗篷人一言不发,轻轻招手,许易的身子便自动朝斗篷人飞去。
许易眼皮急跳,生死关头,再无保留,龙象相催发,暴猿显身,巨臂一挥,周身一道无形屏障,咔嚓一声,被猛地打碎。
下一瞬,巨大的灵根,如参天巨木,映澈寒江。
六道火球,轰的一下,烧出六座火山。
火山一合,绵延三十余里的城墙,瞬间消失,浩荡江水陡然干涸了一截。
方圆千丈,已成白地。
斗篷人一身乌沉沉的斗篷已消失不见,满面乌黑,毛发秃了一片,面部显露出来,不是陶景圣又是何人。
陶景圣怔怔注视着许易原来所立之处,牙关紧咬,周身剧烈颤抖,忽的,哇呀一声,喷出一口紫血来。
色成暗紫,非是淤血,而是心血,心血之所出,必为狂怒攻心。
陶景圣嘶吼一声,漫天风云变色,大手一挥,一道恐怖的光亮,分出九条龙身,直扑入城中,轰然巨响中,无数怨魂升天。
下一瞬,陶景圣的身影,消失不见。
许易奔进金丹会驻凤凰城分会时,城中已经大乱,飞骑四处,哭喊声,呼救声,砍杀声,乱成一片。
许易的全力暴威,带来了巨大震动,陶景圣最后一下泄私愤的攻击,则给凤凰城带来了巨大伤亡。
许易绝没想到,陶景圣会亲自来追杀他。
更没想到始终被他压在身下的陶景圣,竟是历劫境的猛人,只怪这家伙伪装得太好,早知如此,他才不会往死了得罪这家伙的。
许老魔行事,从来都要核算成本的。
他出示了黑质徽章,入了一间秘密炼房,小心脏依旧砰砰跳个不停。
历劫大能的强大,实在超乎了他的预料。
而他,对历劫境的虚实,所知实在太少,今番险些就丧在这凤凰城了。
当然,九星流火术配合巨大异灵根的威力,也吓了许易一跳,双方叠加,简直就是一加一等于一百。
若非如此,他恐怕也脱不得陶景圣的魔爪。
他正平复着情绪,如意珠有了动静,催开禁制,传来的却是宣冷艳的声音,“许易,许易,你没事儿吧……”
声音虽竭力镇定,许易还是听出了几分慌张。
许易心中一暖,觉得这宣冷艳,还有几分人味。
当下,粗了嗓子道,“你是宣家小姐吧,那小崽子现在在我手上,小小一个灵根一层的小辈,也敢来仙殿招摇,你说他该不该死。”
那头宣冷艳的声音瞬息抽紧,“你是谁,苏行春的人,还是陶景圣的人,打开画面,我要看到许易,立刻,马上。”
隔着如意珠,许易都能感受到宣冷艳话里的杀意。
“我劝你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讲话,宣家是了不起,但还管不到我的头上,你想看他,我满足你的要求。”
说着,许易躺倒在地,取出一件斗篷,灵气催发,斗篷立时鼓起,扮成人形,和真人罩着斗篷别无二致。
下一瞬,如意珠现出了画面。
宣冷艳那张美艳逼人的脸蛋,现了出来,甫一见倒在地上的许易,宣冷艳的一对柳眉刷地竖了起来,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是苏行春还是想陶景圣的人,我敢对天立誓,你若敢伤他性命,我必要你死无葬生之地。”
“你可以在这儿等着,要不了多久,苏行春抑或是陶景圣,便会有命令传到你处。”
斗篷在许易精妙灵气的控制下,缓步行到许易近前,抬腿提了许易一脚,将许易踢得翻到过去。
遮住了嘴巴,许易才好说话,“我想有两件事,宣小姐要弄清楚,你说的什么苏行春,陶景圣,我虽都认识,但就凭他们两个蠢货,还不配支使我。另一件事,难道宣小姐到现在还看不出来,这家伙的小命已经危在旦夕了?所以,威胁的话少说,没用。我更想和宣小姐谈一些实际一点的条件,若是谈的满意,我不介意和宣小姐结个善缘。”
“你说,你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先救治他,一切都好商量。”
画面中的宣冷艳终于绷不住了,眼圈泛红,声音有些发抖。


二百章  刹不住车

“哈哈,看来宣家小姐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啊,哈哈,好,有你这句话,我便交你这个朋友。”
许易肚子都要笑痛了,心里又有点慌。
本来就是突发奇想,打算开个小玩笑,如此一弄,有些刹不住车了。
等到开学,再见宣冷艳,那可是要命的。
“你说你有什么条件?快说。”
宣冷艳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对一个人,如此牵肠挂肚。
说来,她收许易为徒的初衷,只有俩字,报复。
可现如今,她满心满腹,俱是担忧,愧疚,再没有一点点厌恶。
许易道,“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宣萱小姐都能和我做朋友,不敢奢望彼此合作互助,至少不得互相伤害,不知宣萱小姐能否应下。”
“应,应,我答应你!”
宣冷艳根本来不及思量这斗篷人缘何会出如此古怪的条件,她只盼着快些结束谈判,让许易赶紧得到救治。
“第二,我希望宣萱小姐,和这小子解除师徒关系,因为我看上他了,这家伙区区灵根一层境界,便能和我周旋这许久,如此天赋……”
斗篷人话音未落,画面中的宣冷艳陡然暴走,“该死的混账,你敢如此作弄我,我,我剥了你!”
许易心如黄莲,暗道,果然弄成了自己挖坑埋自己。
他心乱如海,却极力维持着斗篷人的形象不变,声音转冷,“宣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看来咱们是……”
“该死的混账,你还装,你揭开你斗篷,露出一根指头,你敢么,好好,你竟敢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欺师灭祖,我,我现在就通知几位副院长,你等着!”
宣冷艳暴跳如雷。
初始,她还真没回过味儿来,可直到斗篷人说什么解除师徒关系,一下子戳着她的敏感神经了。
再往深一想,这斗篷人只能是苏行春和陶景圣的人,可若是苏行春和陶景圣的人,犯不着是斗篷人和自己谈判。
可若不是苏和陶的人,又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内,查到自己和许易是师徒关系。
这一连串的线索一解开,宣冷艳哪里还不知道,是许易弄鬼。
“宣小姐不谈则罢,我活剐了这家伙便是!”
斗篷人疾言厉色说一句,啪嗒,关了如意珠。
许易翻身才坐起来,反手给了一耳光,自骂道,“叫你嘴贱,叫你表演欲望强烈,看你怎么收场。”
呜呜,呜呜……
如意珠跳动得如同压不住的棺材板,许易握都快握不住,可以想象那边的宣冷艳此刻有多么狂躁。
就这样,苦苦挨了半柱香,许易逆转血脉,将面色弄得苍白,气息折腾得委顿,才又打开了如意珠。
立时,宣冷艳一张聚满风暴的俏脸,映入眼帘。
面对着宣冷艳排山倒海般的狂暴,许易努力保持着演技,他一脸懵懂地看着宣冷艳,脸上精准地闪现着畏惧和不解。
终于挨到宣冷艳停止,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来,语带愤怒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宣冷艳,你那个九叔想害死老子知不知道,我是拼了命,才逃仙殿世界。结果,筋疲力竭,还是被人擒了,若不是老子命大,此刻就是一具死尸了,你冲我发什么火,爱谁谁,老子不伺候了。”
说着,他啪地闭了如意珠。
那头的宣冷艳盯着泡影般消散的画面,心里还真犯了嘀咕,“难道真的错怪他了,那个斗篷人是真想收他作徒弟?他真的才虎口脱险?怎么会这么巧?”
虽仍旧心存怀疑,但想到确实因为她的陡然离开,让许易身陷险境,她很难再理直气壮。
倘若真是冤枉了许易,那可真的伤人心了。
忽的,宣冷艳的如意珠跳动起来,催开禁制,却是宣九出现在光影中。
“不错不错,你这个徒弟,果然不凡,竟凭一己之力,逃了出来,还闹了陶景圣老大个没脸,这下,你该不会再骂我这个叔叔心思恶毒了吧,一会儿把影印传给你,你九叔还在生气,不听你解释。”
随即,画面中断,不一会儿,如意珠又有了动静,宣冷艳催开禁制,一段光影浮现。
正是许易在凤凰城外,灭杀漓江五魔,对战斗篷人的画面。
宣冷艳越看,脸色越冷,心火狂飙,啪嗒,她收了画面,抓住如意珠,便想再找许易。
忽的,满腔心火,化作噗地一声,她笑了出来。
不知怎的,一想到许易处心积虑,想和她解除师徒关系,偏偏总也无法得逞,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蛾,怎么扑腾,也挣扎不开,她便倍觉欢快。
“好个逆徒,等开学了,为师好生教导你如何做人。”
宣冷艳猛地一握如意珠,嘴角勾起,扑闪的眼睛,闪过一抹狡黠。
………………
许易发誓,以后没有绝对把握,绝不在宣冷艳面前作了,师徒名分,宛若悬在他头顶上的利剑,弄不好便掉下来,刺他一下,危险系数,实在太高。
应付完宣冷艳后,许易便出了炼房,虽然,他估摸着风波暂时应该过去了,但为策万全,还是先返回玄清宗,有弘一道长这老牌的历劫大能镇守,安全总该能保无虞。
借着夜色,趁着城中尚乱,许易入了一家经营传送阵的商会,子夜时分,他来到了金铭城,此城距离玄清宗,已不过千里之遥。
月色掩入层云,山影如天,许易踏入了玄清宗,进了自己的山头,挥散了镇守山门的管事,他自入洞府安歇。
次日一早,许易见到了赤火真人。
赤火真人的态度好了不少,还透着一股子亲近,让许易大为惊讶。
玄清宗上下并不知道许易入了金丹学府,只道这家伙又去广龙堂闭关镇守。
从消息反馈来看,似乎也正是如此。
许易稍稍试探两句,便探出了结果,原来赤火真人之所以对他笑脸相迎,不是别的,只因广龙堂如今的孝敬颇为丰厚。
许易和赤火真人虚应几句,便说想要见弘一掌教。


二百零一章  文艺掌教

赤火真人笑道,“巧了,掌教真人昨日才出关,正在后山耕种,还特意叮嘱过,如果能联系上你,他想和你见上一面。啧啧,师弟如此福缘,真令师兄我眼热啊。这些年来,我还从不曾听掌教真人说,想要特意见哪位师弟一面。”
许易哈哈一笑,“多亏师兄抬举,那咱们就别等了,赶紧着吧。”
赤火真人当即领着许易朝后山行去。
到了地头,赤火真人朝那处指明了方向,许易便赶了过去。
若论山峰神俊,后山不值一提,山也不高,溪流也无仙灵之气,倒似某个小镇左近的山脉,透着一股子烟火气。
行不多时,许易便看到了农夫一般的弘一掌教,掌教果然在耕一块田,没有牛,也没有犁,但弘一掌教的架势,和耕田别无二致。
挽着裤脚,打着赤脚,踩在泥地里,双手虚扶,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许易也不打扰,静静立在田边,看着看着,忽的,闭上眼睛,心中没由来,涌入一阵温暖、安稳,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踩在心灵上按摩一般。
“手把灵苗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退后原来是向前。”
一声吟诵,许易睁开眼来,弘一掌教已立在他身边的田埂上,含笑望着他,“好一首问道诗,小友,可还有佳作?”
许易躬身道,“弟子当不得掌教如此称呼。”
弘一掌教道,“当得当得,你的衍灵丹,非得自于我,一场师徒缘法,到底没有结下,此乃天意。”
许易没想到还有这等说法,暗暗诧异。
弘一掌教再度问道,“小友可还有佳作?”
弘一掌教已是第二遍发问了,许易虽觉怪异,却也不能不答,稍稍思忖,勉强得一首应景的,当即吟道,“
一个人耕半块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布衣得暖胜丝绵,长也可穿,短也可穿。草舍茅屋有几间,行也安然,待也安然。雨过天青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夜归儿女话灯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南山空谷书一卷,疯也痴癫,狂也痴癫。

弘一掌教怔住了,忽的,仰天长啸,天上风云变色,整个玄清宗笼罩的百里山脉,无不骤起狂风,吟啸不绝。
许易讶异至极,“这是遇上诗疯了,怎的如此容易被诗意感染,弘一掌教当真文艺得紧啊。”
啸声落定,弘一掌教忽地端端正正冲许易一躬,“开惑之恩,铭记于心。”
许易唬了一跳,猛地跃开,“掌教这是何故,折杀了。”
弘一掌教道,“你不知我的困境,我也不必细细解释与你听,待你到了我现在的境界,自能明了。”
弘一掌教虽未明说,许易大约猜到一些边角。
多半是他所念的那几句诗,对弘一掌教,锻炼心性有妙用。
不过,这非是许易所关心的,他关心的是修行上的问题,急需弘一掌教来解惑。
显然,弘一掌教是乐意为他开惑的。
“……灵根一层到灵根二层,修通隐窍便可以了,重点是开玄宫。玄宫乃是魄灵寄居之所,极为重要,开辟玄宫,灵根三层方成,可移穴换窍,人体的潜能方可全力被开发出来,不仅防御大增,有的锻体妙术足能助人生出变化之妙……”
说着,弘一掌教身形一晃,陡然化作丈高巨人,环眼怒目,宛若巨灵凶神。
许易暗暗赞叹之余,不禁将这巨灵凶神,和自己的龙象相相比较。
许易道,“修通了一百零八隐窍后,不知该如何开玄宫呢,需要丹药之力,还是如何。”
弘一掌教道,“无须任何外力,水到渠成,机缘到了,感悟生了,玄宫自成。玄宫一旦修成,便可以着手准备冲击历劫境了,不过很多高明的修士,并不忙着冲击历劫境,而是不断地砥砺磨炼,希图壮大血肉身躯,以期锻造出强大的魄灵,才会冲击历劫境。”
许易道,“具体过程如何呢?”
弘一掌教哈哈一笑,“好了,稍后我给你一个册子,保证详实细致,老道时间宝贵,你就没有旁的要问的?”
许易一挠头,“是啊,守着真仙,我何必尽问打醮,不知掌教可知整个世界的全貌。”
弘一掌教道,“老道道行低微,所知也有限,道听途说过一些,说与你听听,对与不对,你自去把握。”
“其他三大洲,我未到过,不知如何分布,但本洲,是由几块大陆组成的,每个大陆和无尽海域组成的,每个大陆之间,除了绝顶人物,几乎很难有沟通交流。在咱们这块中洲大陆上,最强大的势力是仙殿。”
许易一惊,“仙殿,这是个宗门,还是王朝?”
宣冷艳便出自仙殿,初始,许易还未往心里去,如今再看,宣冷艳竟是顶尖的仙二代。
弘一掌教道,“既不是宗门,也不是王朝,而是整个大陆强横大势力,互相媾和组成的一个联盟,这个联盟并不严密地统治着整个中洲大陆。”
许易点点头,“不知这世上有永恒之仙么?”
弘一掌教哈哈一笑,指着许易道,“看见你,就像看见了当年的我,也是这般的好奇,很好,希望你永远保持着这种好奇,千万别像我,在时间巨轮的磨砺下,已经快要成为一块没有思想,没有欲望的顽石了。”
“永恒之仙,我没见过,也许创造整个世界的道祖算吧,再往下,洪荒时期的那些大妖们,举手抬足,捉云拿电,历无数劫,应该也算。至少,他们的存在时间,已不能用光阴来衡量。”
“如今的四大洲界,是洪荒世界的遗颓,不过,世上一直有一个传说,那便是,真正的洪荒世界只是被封印了,等待有缘之人打开它。传说也好,真实也罢,距离咱们当下,还太遥远。”
“实话说,老道还不曾遇到寿数过千年的修士,永恒实在不敢奢望,若是修到天衰境,有千五寿数,生出灵魂印记,能转世重修,已足愿了。”


二百零二章  历劫

许易道,“掌教有大智大勇,定能如愿的,敢问掌教,历劫分几层。”
弘一掌教道,“亦是三层,魄灵与灵魂合,便算跨入了历劫的门槛,此为一层,其后历风劫,雷劫,为二三层。再后便是天衰境了,非我所能道。”
许易躬身抱拳,“多谢掌教真人开惑。”
弘一掌教眉头微挑,“怎么,你已问完了?”
许易讶异地看着弘一掌教,弘一掌教微微一笑,“我以为你已明白自己的情状,看来你是真不曾发现,你打一圈试试,用你锻体境的功夫就行,不必激发灵气。”
许易不明所以,但如实照做,使出一招魔牛踏天,气势十足,整块地面都塌陷了一大块,比之当初那个尚在锻体境挣扎的山野小子,强出了不知多少倍。
一招使出,不须弘一掌教说,许易便觉出不对来,身体竟传来一阵空虚。
那空虚之感,一闪即逝,再难察觉,便是鼓胀气血,也无法体悟。
而他再度击出一招武技,很快,这种空虚的感觉,随之又急来急去。
“敢问掌教,我这是怎么回事?”
许易心绪不宁地问。
弘一掌教道,“你眉宇间有青气,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你应该是隐窍有伤,等你修完一百零八隐窍,也多半无法震动灵魂,不信你可以等着看。”
许易道,“不敢瞒掌教,我已修通一百零八隐窍,果然没有震动灵魂,换言之,始终无法进入到灵根二层,这是什么缘故?”
弘一掌教怔了怔,“你晋位灵根一层也不过是前年的事,这才多久,你便修通了一百零八隐窍?”
“侥幸,侥幸而已。”
许易急道,“还请掌教教我破解之法。”
弘一掌教道,“我亦无有良策,当务之急,是你要速速突破,目下,隐窍有伤,只不过会气机稍泄,不至于成为大患,当务之急,是你要速速突破,只有如此,方可化解此次危机。”
许易陷入了沉思,他目下恐怕也只能在怒蚩相上下功夫了,而怒蚩相的关键,却是九灵圣血丹。
“你也不必忧心,你是大有福缘之人,当不会困顿于此等小厄。送你一忠告,勇猛精进之心,万不可懈怠。我见过无数高明修士,最终都倒在缺乏一颗坚持不懈、坚韧不拔的心灵上。”
弘一掌教说完,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许易也立即离了玄清宗,去往庆兴城中的广龙堂去了。
许易在院中落下的时候,荒祖正躺在一张靠椅上,左右两名美婢正一左一右地伺候着他,一个打扇,一个料理着茶水。
不远处跪着两队十来人,看打扮皆是广龙堂下属各单位的权力人物。
待看见许易落下时,荒祖下得直接从躺椅上翻了下去,打翻了左边俏婢手中的茶水,茶汤和茶叶一并淅淅沥沥,淋了他一身。
有几名没见过许易的权力人物,慌忙护佑在荒祖左近,摆出一副忠心护主的架势。
熟料,荒祖一跃而起,将几人踹翻,噗通一下,跪倒在许易身前,语带哽咽地道,“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参见堂主大人!”
一众权力人物中,有见过许易的,立时大礼参拜,拜倒于地。
顿时,余者皆弄清了状况,纷纷拜倒。
许易挥挥手,“都下去吧,我和卢管事说几句话。”
众人领命,鱼贯退出,许易捕捉到不少传音,要么是在打听他这个堂主的来历,要么是在滔滔不绝渲染他这个堂主的威名。
阴私谁都有,许易自不会见责。
荒祖赶忙又跪下请罪,许易同样温声安抚。
他从不苛求谁去做圣人,他不在,荒祖总揽全局,一年多下来,不膨胀反而不正常。
安抚了荒祖两句,便转上了正题,由荒祖汇报起广龙堂的近况来。
汇报完毕,荒祖小心翼翼窥察着许易的神色,却始终捕捉不到许易笑的模样。
当下,他心中打起鼓来,便又要跪倒,却被许易拦住,“做的不错,稳步增长,我很满意。只是,元丹实在太多了,此物够周转就行,多了也无用,你想办法,多弄些药材吧,这个才是关键。”
许易如今的修行境界已高,元丹于他再无作用,若作货币,其实真正高端的宝贝,只能以宝易宝,也很难买到。
反倒是弄些药材,来研究药性,有些实用。
荒祖何等机敏,立时回过味儿来,笑道,“好叫堂主知晓,这些元丹只是暂时储备,我已经和唐会长商议好了,咱们这批元丹,可以到广隆行购入那鼎黑曜炉,只等会长您同意就行。”
“什么!”
许易惊得站了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作为一个炼丹师,丹炉的珍贵,他如何不知。
青火炉,已经颇为难得,白金炉则是珍品,黑曜炉那几乎就是无价之宝。
即便荒祖报上的那批元丹,也是个天文数字,但在许易看来,元丹有价,黑曜炉无价啊。
好的丹炉,能大大提高成丹率,在这个大炼丹时代,市面上,连青火炉都难得一见,黑曜炉只要问世,必定被蜂拥而抢。
以有价之物,换无价之宝,怎么着都是大赚啊。
“老卢这就知会唐会长。”
说着,荒祖取出一枚如意珠,传过一道信去。
接着,荒祖又汇报了许易交待的另外两件要事。
“吟秋小姐,老卢已经访到其下落了,加入了凤奇宗,听闻凤奇宗合派,开辟浊界去了,我派人去探查过,消息属实,吟秋小姐也在其中。”
“另外,晏姿小姐那边,我也着人送去些资源,但小姐没收,连人都没见,老卢也不好时时打扰,近期便未探访,料来,以晏姿小姐的灵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荒祖才汇报完毕,荒祖的如意珠有了动静,催开禁制,唐山海的影像浮现,热烈寒暄几句,却是要求许易前往广隆行一行,语态极为诚恳。
荒祖闭了如意珠,奇道,“怪了,唐会长不是不知公子您的脾性啊,应该是他过来,他怎么让您过去,这其中会不会……”
“无妨,我去看看老唐,到底卖的什么关子,左右不过几步路。”
说着,许易闪身出了广龙堂。


二百零三章  赌石

广隆行就在广龙堂的对面街上,许易没有高来高去,才到门前,便有人将他接住,引入院中去。
才入后院,唐山海便迎了出来,热烈寒暄着,亲切得不行。
许易却察觉出,唐山海的亲切中,带着些从未有过的敬畏。
随即,唐山海将许易引入了一间密室,才跨入密室,便见一位灰发老者安静地坐在一个蒲团上,身前放了一套茶具。
与灰发老者相距不远处,亦放了蒲团,茶具。
显然,这阵势,转是为欢迎许易来的。
一入眼,许易便觉出灰发老者,怕是和弘一掌教一个级数的人物。
这类人,只要不刻意收敛气势,其实是极好辨认的,松松一坐,便像是陷入一片天地一般。
许易抱拳道,“见过前辈。”
说罢,转视唐山海道,“唐兄,既有前辈在,如何不提前知会一声,也好叫我有个准备。”
唐山海回了个微笑,颇为拘谨。
灰发老者冲唐山海挥挥手,唐山海又冲许易尴尬一笑,退了下去。
石室大门封闭,灰发老者指了指不远处的蒲团道,“坐下说话,你边喝茶,我边说几句。老夫姓邓,现在的广隆行的当家人。其实,你自踏入广龙堂的第一天,我便关注你了,不然,就凭唐小子,他哪里敢给你那么大的支持。”
“我之所以支持你,乃是因为猜到你是界子,而且还是界子中的顶尖人物,提前在你这里买个好。事实证明,这个好买对了,你不仅一如既往地优秀,又出乎意料地快速成长,更难得的是,富有智慧,和你的合作,广隆行西南分会都有了长足的发展。当然了,广隆行如何发展,其实我并不怎么关心,倒是你的发展,让我喜出望外,所以,听到了你的消息后,我特意在这庆兴城中等你。”
灰发老者说话的方式极为坦诚,坦诚得让许易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事实上,灰发老者所言,句句属实。
他正是当初唐山海背后的斗篷人,便是他早早吩咐唐山海,密切关注许易,并多多助之。
许易饮了一杯茶,茶水并未入喉,而是沁入了源印珠,通过源印珠过了一道,又流入他的肚中。
这个法门,是阿鲤传给他的,防小人不防君子,不管任何液体,经过源印珠过一道,能流出的只能是最精纯的水滴。
“前辈如此看重于我,令在下感激之际,又有些惶恐,敢问一声,为何?”
灰发老者的话,许易信了。
因为到对方这种境界,根本不可能扯些无意义的谎言。
何况,当初唐山海的相助,的确引起过他的怀疑,只是始终不知原因,他也懒得去猜。
如今看来,似乎要解密了。
灰发老者道,“你听过广成仙府么?”
许易摇摇头,灰发老者道,“广成仙府是一处上古遗迹,问世已经四千七百年了,近年行将破禁。和你有关,当然,也可以说,和所有的界子有关。”
许易道,“愿闻其详。”
灰发老者道,“还是先试试吧,如果试着了,你不单可以继续听下去,先前承诺的黑曜炉,也是你的。如果是错了,便当是个玩笑,我走人,你愿意和唐小子怎么聚,是你们的事。”
说着,灰发老者掌中多出一块金色的石头,那石头极不规则,不似人工雕琢,倒似天成之物。
灰发老者将金色石头抛入许易掌中,“握住,催动气血即可。放心,我要害你,也犯不着这么麻烦。”
许易接过,照做,气血才鼓动,金色石头便被点亮,灰发老者紧绷的老脸有了些笑模样,许易要将石头抛回,他挥挥手,“留着自己玩吧,这块石头叫天缘石,是往昔广成仙府爆发灵气风暴时,冲出来的,别的作用没有,就是来测缘分的。凡是能点亮的,才能进入其中。”
许易道,“这么神奇?再说,既然广成仙府不曾打开过,谁又知道这天缘石有如此妙用?”
灰发老者道,“上古遗迹,又非只广成仙府这一家,早已成了规律。这种各个仙府冲出的天缘石,经过无数年的试验,已经证实过了一条铁则:能点亮天缘石的,只能是界子。当然,并非所有的界子都能点亮天缘石。”
许易猛地想起来前一阵,界子陡然珍贵,连晏姿都受到格外优待的事,暗道,莫非这便是根由。
许易道,“不知广成仙府这般的上古遗迹中,有什么宝物?而前辈想让晚辈入其中,带什么宝贝出来呢?”
灰发老者道,“上古遗迹往年开启了不少,探明的也不少,有很多被证明,就是单纯的古迹,经过数以十万年的岁月,内里的一切都化作了齑粉,至多采撷一些上古生灵死后凝聚的精纯生命珠子。”
“当然,也不乏在上古遗迹中,寻觅到了绝学,古宝,从此飞黄腾达,称霸一方的。”
“但以往的古迹,都没有广成仙府古迹,造成的影响大,几乎数千年来,形成了持续关注。甚至有的大势力,为了等待广成仙府的开启,费数代之力,人为的制造界子。”
“究其根源,乃是因为广成仙府是真正存在于仙史的,乃是一名著名仙人,广成子的仙府。如此一位名仙的洞府古迹,岂不引人瞩目?”
许易道,“那前辈是想用黑曜炉,和我换广成仙府中的宝贝?这笔买卖有些不合适吧。”
灰发老者道,“当然不合适,这样吧,如果你只取了两样宝贝,我一样不要,如果你取了三样,或者更多,其中你任选一样与我,但前提是,一旦你取的宝贝超过了五样,你得将五种以外的全部宝贝列出,由我自选一样。”
许易怔了怔,还真没想到,还有这种玩法,分明是将他许某人当了一块成色绝佳的玉石原石,这位在这儿玩赌石呢。
许易道,“前辈何以对我如此有信心,动辄三样五样的,便连许某都没这个自信,能成功从中取得宝物。前辈下的注,会不会太大。”


二百零四章  千幻宗

灰发老者道,“若在以前,我至多与你一枚白金炉,但凤凰城外一战,你夷陵公子的神威,已足震动四方,这个注已算不得大。何况,我知道你的过往,是看着你从培灵走到如今的。短短两三年,你走完了其他修士数十年的路,如此奇才,如何不值得我下重注。”许易讶道,“前辈的消息何其灵透,连我在凤凰城外举动都知道了?”
灰发老者道,“非是我消息灵通,而是有人将你当日大战的画面影印了下来,如此一场惊世大战,想不轰动四方也难。至少在有心人眼中,你的表现,很难成为秘密。”
许易道,“前辈如此抬爱,许某真不知该惶恐呢,还是该惶恐呢。”
灰发老者哑然失笑,“好了,我知你嘴皮子利索,心思机敏,老头子老了,斗不过你,除了黑曜炉外,还有什么条件,你自管提,左右老夫也乐见你实力提升。”
许易没想到灰发老者这般爽快,笑道,“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当即,他将九灵圣血丹的材料,报了一遍。
如今的他,就像一个资深传销人士,见谁有潜力,就向谁传播关于九灵圣血丹丹材的资料。
灰发老者听得眼角微眯,“你要的这些丹材,无一不是圣品,还有那个四神血,乃四大神兽之血,早已绝迹,我从何处取了与你?换个条件。”
许易道,“条件就不必换了,你那个黑曜炉,我暂时也不取,您若是取到了这些丹材,到时便是没有黑曜炉,我也一定将宝贝与您。当然,若是您的丹材不齐,但至少要保证三种,加上那黑曜炉,我也同样应了您先前的条件。”
灰发老者沉吟片刻,“罢了,以你的本事,讲条件,老夫定不是你对手,便按你说的来。你我起誓吧。”
当下,二人立下誓约,灰发老者便即告辞,一刻也不肯停留。
许易本想和唐山海叙叙旧谊,未料唐山海拘谨得不行。
显然灰发老者的反应,让唐山海无法再回到曾经和许易平等论交的状态。
许易想来无趣,便离开了广隆行,返回广龙堂后,便打算闭关。
难得在这外间,星空戒的禁制解了,里面的大量药材可以被使用,又有充足的地火,正好来做曾经一直没条件做的金册上的几个著名试验。
荒祖却来谏言,还是举办一场招待宴的好,毕竟,他这个堂主实在太久没露面了,生意场上的事,说来说去,也就混一个人脉。
许易从善如流,荒祖立即下去准备,闹哄哄了一日,总算将场面支应了过去。
宴席上,许易见到了千幻宗的一名对外采购的管事,猛地想起该去千幻宗探一探晏姿的情况。
他在金丹南院就学之际,星空戒被封,早先的那枚如意珠动不了,无法和晏姿取得联系。
虽说,晏姿在千幻宗颇得重用,而他又控制了封标,为晏姿臂助,但小晏在那边到底过得如何,还是要眼见为实的。
念头既动,许易便要荒祖去打听打听,怎么能不显山不露水的上千幻宗一行。
荒祖领命出去没多久,领着唐山海回来了,唐山海带来了一张请柬,道,“巧了,正逢着千幻宗宗主游海大寿,下了张帖子,我这边正愁没人帮人应付,许兄若需要,自管拿去。”
许易接过帖子,笑道,“一派宗主,堂堂历劫大能,都亲自给唐兄下帖子,唐兄好大面子,许某这回又欠唐兄好大人情。”
唐山海连连摆手,“许兄言重了,也误会了,游海虽是千幻宗宗主,但非是历劫大能,千幻宗只是小宗,挂在北晋王府牌子下,当然,这千幻宗宗主游海,虽非历劫大能,但也是北晋王府嫡系出身,一身本领,惊世骇俗,千幻宗的名头,怕是还超过了玄清宗。”
许易抱拳道,“不管怎样,这回是谢过唐兄了。”
说着,他翻开了请柬,寿宴就在后天。
…………
次日一早,许易便出了广龙堂,直插经营传送阵的商行。
将将正午,许易来到了千幻宗山门,一派名山大川,论气象,果然超过了玄清宗的山门。
他方到达,便有人迎了过了,他出示了请柬,来人客气地将他迎入了山门,安排在了一座俊雅山林后边的宅院里歇息。
负责接引的随侍方去,一道身影飘进了许易的宅院,眉目可憎,面带愁容,正是被许易下了禁制的倒霉鬼花蛇封标。
当初,许易正是为了晏姿的安危考虑,才留下封标的性命,并且也依靠封标,和晏姿用如意珠建立了联系。
他一到此,立即召唤封标,正是为了让封标引路,带他去晏姿的山门。
当下,封标便充作向导,引着许易前行,一路上,不停地夸赞着晏姿是如何勤奋,天资是如何过人,又是如何得到同门弟子的欢喜,时不时还拿眼神偷瞄许易。
此番见到许易,他是既喜又惧,喜的是,会不会有机会,求着此魔将自己的禁制解开。
惧怕的是,此魔头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要杀人,若弄出了事端,怎么得了。
而且那该死的禁制,这一年多,他旁的事儿没干,就在研究这禁制了,可不管他如何下功夫,始终都把握不到那禁制的丝毫轨迹,弄得他几乎都要怀疑,那禁制是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消失了。
但这念头,他也只敢在心里过一过,万万不敢尝试。
那让人后悔生出来的剧痛,他是万万不愿尝试的。
“到了,许兄,到了,您瞧,那座青峰,便是晏姑娘的山门,云海环绕,霞光接天,是不是格外俊秀?”
封标指着西边的一座山峰,热烈地赞颂着。
许易抬眼望了望,四周的山峰都差不多,哪里有什么俊秀之分,“行了,你就送到这儿吧,借你的千幻令我使使,走的时候与你。”
封标面上一僵,“还是我陪许兄一起转吧,您若要和晏姑娘独处,我到后山也无妨。”


二百零五章  包袱

许易斜睨他一眼,“一年半载不见,你脸皮倒是厚了不少,废什么话,当我是与你商量不成?”
封标后脊梁骨一寒,赶忙取出一枚令牌,催动秘法,消了属于他的禁制,乖乖朝许易递来,并告知了使用法门和权限。
适才许易一发怒,气势一鼓,封标唬了一跳,他犹记得当初的许易是何等威势,这才多久,简直强得让他不敢想象。
许易摘了封标的千幻令,折腾好了禁制,笑道,“看来你这老小子地位还不低,整个千幻宗,还没你不能去的地方。”
封标赶忙赔笑道,“在下最近刚晋升执法殿二长老,执法殿职司所在,自然权限……”
他话没说完,许易已消失不见,身形快得他根本看不清。
封标忽地双手合十,对天祝祷,口中念念有词,似在祈求上天千万保佑晏姿通过什么。
封标千幻令的权限果然很大,他悄无声息地破开了晏姿山门的禁制,一路如鱼游水般,轻松避过了几名杂役的耳目,到了晏姿洞府前。
许易还想着,到了地头,怕是要打扰晏姿闭关。
未料,晏姿正在洞府前观书,看的正是一本诗集,正是许易过往所作诗词的集子。
“桂轺虽不驻,兰筵幸未开,林塘风月赏,还待故人来。”
晏姿不禁轻轻吟哦出口。
但听一声道,“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烤鸭上西天。”
晏姿破颜一笑,“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饺子大似船。”
话音方落,她转过头来,满眼惊喜地望着许易,“公子!”
许易哈哈一笑,行到近前,拍着晏姿肩头道,“短短两年工夫,小晏进益非小,快要准备结灵根了吧。”
晏姿面上闪过羞涩,“我已完成灵气置换,就等着通过审核,便能结灵根了。”
“审核?”
许易念头一转,大约明白,一定是天缘石测试了,只怕这千幻宗下如此本钱,在晏姿身上,看重的也必然是她界子的身份。
若非必须到置换灵气结束,方能测试天缘石,只怕小晏连这等福利都不会有。
念头至此,许易取出那枚灰发老者留下的天缘石,朝晏姿递来,抓住,鼓动气血。
晏姿对许易从不设防,当即按他吩咐行事,天缘石始终无有动静。
许易收了天缘石,笑道,“不错不错,小晏,我饿了。”
晏姿不明白许易弄这块石头有何用,“不错”又是在说什么,单一听许易说饿了,她的热情便陡然被调动起来了。
来千幻宗这些日子,她从不曾像此刻这般开怀。
许易说饿,不过是想转移晏姿的注意力,他以为晏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怕是做不出什么美味。
未料,晏姿变戏法一般,自储物环中,取出大量炊具,又变戏法一般,挪移出了数十种食材。
却见晏姿麻利地生火,洗刷,切菜,烹饪,灵气催动下,不多时,满满一桌三十二道大菜,便出现在了许易面前。
明月,鲜花,绿荫,流风,两张经历了岁月洗礼,依旧青春不改的容颜,相对而坐,风轻日柔,香气飘溢,许易和晏姿都有些恍惚,仿佛时光倒转,再回从前。
“公子,您说袁大哥现在怎样了?”
晏姿端起酒杯,又放了下来。
许易怔了怔,笑道,“怎么忽然想起他了?”
许易不知如何作答,脑海中浮现出袁青花那个笑嘻嘻胖子的形象。
晏姿道,“我有幸跟着公子,连跨两界,这等机遇,世所罕见,算算各个小世界的时间流度,或许大越之界,已过百年,袁大哥志不在修行,身体又差,恐怕多半已不在人世。”
许易心情有些沉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一世和一秋,其实没什么区别。本公子在大越之界,给老袁打了个大大江山,他这一世,富贵荣华已极,按他的本心,应该是心满意足。其实,人活世上,最难求的便是一个心满意足。你这丫头,不用包袱太重,只要你肯上进,公子便从你心意。何须多想。”
晏姿点点头,她的心意,公子已知,何必多言。
“行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说些高兴的事儿吧……”
许易偏转了话题,讲起了他在金丹南院的见闻,当然,宣冷艳这一截,他跌足了面子,自然掠去不提。
待听到秋娃的消息,晏姿终于开怀起来。
主仆二人正吃得热烈,晏姿的如意珠传来了动静。
晏姿催开禁制,得了消息,蹭地立起身,对许易道,“公子,要测试了,我必须马上过去。”
许易盯着晏姿道,“小晏,若是测试不通过,你当如何?”
晏姿怔住了,忽的,展颜笑道,“不会的,我一定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许易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变作了鼓励,“当然,我家小晏一直是我的骄傲。”
晏姿握了握拳头,闪身离开了。
许易沉沉叹息一声,“这傻丫头,哎,终究是长大了。”
身边的小家伙们一个个长大,许易觉得这个家长,越来越难当,烦恼重重啊。
满桌的美食,他也没了兴趣,但怕待会儿晏姿回来,见他剩菜多多,又得多想了。
无奈,许易只好甩起腮帮子,开始光盘行动。
才将满桌美味打扫完毕,山门前有了动静,感知一动,却非是晏姿。
一个管事领着三个随侍,疾风火火地冲了过来,隔着百十丈,便听那管事喊道,“仔细搜,边边角角都别放过,那贱婢说不定还藏了好玩意儿,收拾干净了,将山门封了,主上还有大用。”
声音方落,那红面管事领着三个随侍冲到近前来了,直眉楞眼地盯着许易,正待发问,封标的身影如飓风一般,轰到了近前,正要说话,瞅见红面管事几人,怒道,“这里是你们来的地方,赶紧滚!”
红面管事冲封标一抱拳,“封长老怕是弄错了,这里是星云山脉,我们洪长老的地头,倒是长老您来错地方了。”
心中暗暗哂道,“这个封标,还敢咋呼,难道一点风声没收到,我们主上马上要晋位副掌教了?还敢跑到星云山脉来耀武扬威,真是好没眼色。”


二百零六章  多牵挂

封标正待发飙,却被许易挥手阻住,“此间是晏姑娘洞府,阁下来此做什么?”
红面管事冷哼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一个无用贱婢,占着这么好的洞府做什么,嘿,我和你说这个做什么,不管你是谁,从哪儿来,马上给我滚蛋。”
封标惊得亡魂大冒,猛地跳起来,一脚正朝红面管事心窝踹去,恨不得活撕了这混账,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敢在这魔头面前猖狂。
封标一脚踹到,却踏空了,红面管事已如小鸡仔一般,被许易捏在掌心,死死掐住脖子。
其他三名随侍才要动,三道剑气,轻松取了三人性命,连亡魂都不曾冒出。
“不,不要!”
封标叫喊未绝,红面管事已如破布袋一般,软倒在地,没了声息,一条灵魂才溢出,便被许易抓来在手,两道红光自许易掌中冒出,竟在生生抽取红面管事的记忆。
封标简直要疯了。
他最怕的事情发生了,这魔头发了狂,当场杀人,分明就没想过善后的事,这是要大闹千幻宗啊。
“好个洪世虎,好个千幻宗。”
许易冷笑一声,生生捏碎了红面管事的残魂,迎着东南方狂掠而去。
封标浑身冰冷,心里恨不得将洪世虎骂翻了天。
他无数次劝过洪世虎,不要在晏姿身上动旁的女修的常规手段,弄不好必有奇祸,偏偏洪世虎不肯听。
很明显,晏姑娘这是没通过审核,在洪世虎眼中,这等美丽女徒儿,已不具备修行上的潜质,反倒是极好的玩物。
往日,这般处置的女修极多,他封标号称花蛇,也没少做此事。
可这回真的不一样啊,那魔头杀人,根本就不眨眼,发了狂,便是洪世虎也得了账。
何况,明天就是掌教的大寿,今日该到的贵客,基本到得差不多了,弄不好便是一场天塌地陷。
其实,千幻宗如何,封标并不担心,背靠着北晋王府,不管那魔头怎么闹,千幻宗也定然倒不了。
关键是,一旦闹得凶了,游掌教出手,那魔头遭遇不测,他身中的禁制,又该如何啊。
想想,封标便头痛得不行。
许易赶到洪世虎洞府之际,那边冒起冲天红光。
许易大吃一惊,那红光分明是他送给晏姿的术宝,内里封存着他的浑天剑剑招。
当时,晏姿不肯回广龙堂,他临去金丹学院前,特意炼了几张术宝,交给荒祖,让他和封标联系,想办法交给晏姿。
却未想到,这个时候,成了晏姿的救命法宝。
红光才起,许易便冲进了洞府,随即一道沉重的闷哼传来,紧接着,他听见了晏姿的痛呼声。
“贱婢,我杀了你!”
一个精壮大汉满面鲜血,怒喝一声,双掌一挥,一条水龙,口吐着两道域源,迎着倒在墙角的晏姿狂扑而去。
眼见水龙便要扑中晏姿,一只大手探出,竟将那水龙死死拽住,大手一合,水龙如烟泡一般消失。
“你是何人!”
精壮大汉怒声道,他正是晏姿之师,洪世虎。
“送你归西之人!”
许易一把扶起晏姿,一道剑网洒出,洪世虎胸前爆开一团烂银,却是符衣发动,挡住了剑网。
饶是如此,洪世虎也被澎湃的灵力,击飞出去。
“呕!”
晏姿喷出一口紫血,气息飞速衰弱,许易定睛一看,晏姿腹部破出一个大洞,脏器都溢出了。
他顾不得追杀洪世虎,慌忙取出玉净瓶,柳枝轻撒,连续三滴灵液浸入晏姿周身。
顿时,晏姿的气息快速充盈,腹部的创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许易顾不得等待晏姿的伤势愈合,灵气托出,如一张床榻,让晏姿倒伏在上面,又喂下一些疗伤的药剂,身形朝东南方向狂遁。
他的精妙感知死死锁定洪世虎,眼见洪世虎将逃出千丈之外,许易终于发动。
“公子,走,走,我无事。”
晏姿脸色惨白,抓住许易大手,要他离去。
许易神色肃穆,又是愤怒又是痛心地盯着晏姿道,“你这丫头,让你经经事也好,下次看你还敢不敢自作主张,小脑袋里整天在想什么?你以为你所谓的自立,便能帮到我,便能让我省力?重的话,我不说了,今天我带你回去,你好好向荒祖学学,看看那老家伙是如何倚着大树乘凉的。”
晏姿眼圈发红,公子头一回对她说重话,她心里既委屈,又有一丝甜蜜。
她心中悄悄道,“公子,晏姿来千幻宗,不是想着让您省力,只是想着,您能多牵挂我一些。”
念头到此,晏姿心中又生起无尽的自责,就因为她的一点小心思,又要连累公子涉险。
她知道,公子对身边的人是极好的,今日之事,不管她怎么央求,公子定不会善罢甘休。
晏姿心念万千,不说话了,许易心道,“莫非自己说得重了,小妮子又钻牛角尖了。”
他拍拍晏姿肩头,“好了,别替你家公子担心了,这么多年了,什么风浪没挺过来?以后多给你家公子找些麻烦,我替你家公子谢谢你。”
晏姿正气闷,惭愧,听许易这般说,又觉好笑,咬着银牙,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忽的,晏姿羞红了脸,原来,她腹部的伤势飞速复原,原来的创口消失,又恢复了如雪肌肤,痛楚一去,凉风一吹,光溜溜的肚皮,冷飕飕的。
她慌忙跃起身来,发现自己周身的衣衫,凌乱不堪。
许易赶忙抛过一件青衫,晏姿低了头,仓促裹了,脸上的红霞,越烧越旺,鼻息也沉重起来,浑身痒得难受。
忽的,晏姿身子一软,便要摔倒,许易一把扶住,发现晏姿身子烫得厉害,再看晏姿满面的红霞,和不住扭动的身子,哪里还不知道晏姿定是中了洪世虎的下作药剂。
许易不碰晏姿还好,他这一碰,晏姿顿如一条无骨的软蛇,朝他身上缠来。
洪世虎下的药剂,唤作春和日,一旦发作,便是圣女仙子,也无法抵御,简直将情之欲念放大到极致,什么伦理纲常,全然顾不得。


二百零七章  毁宴

许易大手抵住晏姿丹田,掌力催动,气息导入晏姿筋络,顿时,他的气息如一道涡旋,所到之处,快速将晏姿混乱狂暴的气息收敛。
不多时,晏姿渐渐安静下来,许易发现他根本无法撤开掌力,只要他撤开,晏姿体力的气息,便会再度沸腾。
轰的一声,洪世虎撞进了正气殿,狂飙的他,直接掀飞了两张案台。
此刻的正气殿,宽阔的大厅内,虽是白日,亦灯火通明,上百人分列两边,正是高朋满座,宴会正酣。
虽然明日,才是游宗主的正式寿宴的日子,但今日的这场宴请,才是真正的主会场,因为能坐到这里的,无不是来贺宾客的顶尖的那一拨。
洪世虎撞进来时,游海正在劝酒,两张案头被掀飞,酒盏餐盘,摔了一地,正喧闹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你他马这是疯了!”
游海暴怒,他性情严苛,对门下弟子,从来都是不假辞色,便是洪世虎这种派中有数的长老,他也是动辄喝骂。
今天的场合极为重要,他不知费了多大劲儿,才将这帮人拢起来,正在交流感情,洪世虎如一只才从阴沟里钻出的老鼠,瞬间将气氛毁灭殆尽。
岂料,他一声喝骂,洪世虎竟如发了疯一般,直朝他冲来,“宗主救我!”
一声呼喊,洪世虎跪倒于地,滑行三四丈,到了游海身前。
“你,你……”
游海指着洪世虎,气得脑门生疼,已经骂不出声了。
便在这时,许易抱着晏姿,跨进厅来。
睹见许易,洪世虎大惊,蹭地饶到游海身后,许易的那道剑网,已让他丧胆,他那法衣,威力巨大,寻常三道域源的攻击,便能直接免疫,却在许易一击之下,直接粉碎。
如此猛人,他岂能不惧。
“阁下何人,来我千幻宗砸场子来了?”
游海冷冷凝视着许易,怒声道。
不管是何等状况,如今这个场合,这个犊子,他必须护。
许易死死盯着洪世虎,一言不发,缓步朝他行来。
“找死!跑这儿装大头,你他马错翻了眼皮!”
许易才行出数步,他身后的一名红袍壮汉,大手一挥,两道灵气聚成的金锤,已对准他头颅轰来。
眼见金锤便要砸中,却忽然化作泡影,许易大手凌空虚抓,浑天剑气化作可怖的巨爪,噗嗤一声,红袍壮汉竟直接在那无形巨爪下,化作一团血雾。
轰!
满场俱惊,再没有人安坐,各自跃起,呈防御态势。
先前出击的红袍壮汉,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手,一身修为在灵根一层修士中,已是拔尖之选。
正是千幻宗在乌苏城的得力盟友,谁也没想到,此人才一出手,便被和他气势差不多的许易,一击化成齑粉。
许易继续前行,再无人敢贸然出手,洪世虎急得要哭了,游海又惊又怒,迎着许易行来,“阁下莫非真以为千幻宗无人,还是有恃无恐,要与我整个北晋王府为敌?”
许易身形一晃,轻烟步催动,轻松绕过游海,便要朝洪世虎抓来。
“找死!”
游海怒极,双手一合,一只光影聚成的吊睛白额巨虎,迎着许易狂扑而来。
许易冷哼一声,催出一道星火,星火迎着白虎撞来,轰然一声巨响,满场如生飓风,无数陈设化作齑粉,修为低的随侍,直接被撞在四壁,晕死过去。
洪世虎几乎使出平生之力,靠着地滚,才避开了许易的抓拿,死死贴着游海站立。
“神通!”
游海眯起了眼睛,盯着许易道,“你既会神通,必非无名之辈,我千幻宗与你到底有什么仇怨?”
实力永远是平等对话的基础。
试探出了许易会神通,游海便不打算再继续蛮战。
会神通的,背后必定有牵扯,打了一个,弄不好牵扯出一串。
一击不中,许易微微皱眉,指着洪世虎道,“你还是让他说吧?”
杀了一人,攻了一击,许易的心火稍泄,考虑的问题便多了。
洪世虎,他是必杀的,得罪一个千幻宗也无妨,但场中的势力不少,似乎没必要都得罪了。
乌风国说大不大,广龙堂到底还要开门做生意。
洪世虎念头一转,满面悲愤,“宗主,这人好没由来,上来就下死手,还撸了我的徒儿,如此恶贼,逞凶千幻宗,宗主千万要为我做主啊!”
他知道,这个档口,是万万不能求饶,更万万不能认罪的。
一旦松了口,游海必定就坡下驴,不来庇护他,到时,他的结局,就不必说了。
许易冷喝一声,“封长老,还是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藏在门外的封标险些没把魂儿吓丢了,他可是壮着胆子过来,观察局势的走向。
哪里知道,还隔着老远,还是被那魔头看破了,如此手段,真如妖魔一般难测。
封标正待犹豫,顿时,一股剧痛从骨头渣子里蹦了出来,他好似屁股冒了火一般,冲进殿来,疼痛立时止住。
这时,他再也不敢做“禁制可能已经消解”的美梦了。
许易想听什么,封标当然知道,而且他确实知道大致情况,许易又传音告知,补全了他不知晓的细节,听得封标几乎要哭出来,洪世虎这不是作死,这分明是活的不耐烦了啊。
当下,封标便将内情道出。
魔头在侧,便是游掌教面色再难看,他也顾不得了。
若都是必死的结局,他宁愿被游海一掌劈死,也绝不愿受那酷刑,生生疼死。
封标话音方落,游海心头咯噔一下,知道坏了。
惯因封标说的,太合情理了,基本就是往常故事的翻版,唯一的区别,是这晏姿多了一个本领高强的兄长。
一众宾客也听得暗暗摇头,暗骂洪世虎不是东西,淫邪不管在何时何地,总是为人所不耻,何况,还是淫邪自己的女弟子,这等败类,正是人人得而诛之。
“冤枉,冤枉,封标此人,与我素有私仇,他的话,不足为凭,不足为凭啊!”
洪世虎高声疾呼,满面下泪,好似真受了天大冤枉一般。


提前祝国庆快乐,兼预告下月更新

谢谢大家一个月来的付出,真的求了很多票。
手残党的笔者,都不知道这个月怎么过来的。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成绩上虽颇遗憾,但能得诸位相伴,心满意足。
十月不求票了,诸君去支持喜欢的作者吧。
下面预告十月更新。
十月是稳定更新,早八晚六,如有余力,会还一些欠债。
这个月欠了不少更:异步小新兄的十更,爱爱兄的十二更,三十而立1984兄的十更。
本来是打算先还三十而立兄的三更的,哪知道这位仁兄昨天一口气刷到了总盟,欠债太多了,所以还是按时间顺序来吧。
十月,力争还完异步小新兄的十更。
毕竟十一国庆,笔者也拖着一家子,好久没有陪小孩了,又不能像许易一样瞬息千万里的遨游。
所以十一七天,都是两更,维持住基本盘面。
全月能还完小新兄的十更,就算成功。
十一月的话,哎,说到这儿,告诉诸君个好消息,我护照丢了,找了一天,柜子都翻烂了,想起来,去年寄给起点,起点寄回来,我没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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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就是超级大帅哥的几十章了。
算了算,估计完本前,应该差不多。
扯得有点远了。
所以,以上汇报,只是预期,不构成任何承诺,和法理依据。
如和现实雷同,纯属巧合。
如和现实相去颇远,诸君一笑置之。
最后,恭祝诸位节日快乐,幸福康乐。


二百零八章  夷陵之威

便在这时,一声传来,“好热闹啊,游兄,你这寿宴,做的不错啊!”
六名男修行了进来,说话的正是居中那位长脸男子。
“呜呜,黄大人救命,黄大人救命啊!”
洪世虎如来乱救星,蹿到长脸男子身前,便跪了下来。
“这是唱得哪一出,游兄,热闹得有些过了啊。”
长脸男子身边的断眉青年哈哈大笑。
游海面上也堆出笑来,疾步朝几人迎去,朗声道,“诸位,诸位,我与诸位介绍一下,到来的几位正是我的挚友,西海六烟客,亦是我北晋王府的著名客卿。”
人的名,树的影,西海六烟客,大名垂世已久,当的一声如雷贯耳。
场间众人皆有所听闻,游海这一介绍,众皆高声问起好来。
六人也不回礼,长脸男子一把提起洪世虎,“老洪你不是忙着要运作千幻宗的副宗主么,怎么混成这德行了?”
说着,冲游海虚虚一抱拳,“游兄,老洪这人不错,上回送的一对美婢,很合我心意,我便大着脸,替他向你讨一个副宗主的位子,不知游兄意下如何?”
游海笑道,“好说好说,只是目下,有人为难洪兄,我也不好做啊。”
说着,游海朝许易一指,“洪兄所惧者非我,而是这位,几位不见地上尚有血气么,便是这位当场杀人。”
西海六烟客的目光,头一次在许易脸上汇聚,长脸男子冷哼一声,“敢在千幻宗杀人,阁下必定有些能力,报个字号吧。”
许易看也不看长脸,一把将晏姿抱起,温声道,“看来终究免不了要宰几头蠢猪,你再忍耐片刻,我必定活刮了洪世虎,与你出气。”
初始,许易还顾全局面,没想到又有人搅合进来,这池子谁是越来越混,哪里还顾及得了。
既然如此,他也难得顾及了,挥刀杀人便是,便是广龙堂垮了,该出的气也得出。
“好好好,老子今天算是长见识,开眼界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能在我面前杀人?”
长脸男子气得浑身发抖,长啸不绝。
他们西海六烟客纵横江湖,除了历劫大能,所到之处,还没有这么狂的。
许易大手一挥,一道火星炸起。
“住手,住手,大哥,是夷陵公子,是夷陵公子啊!”
六烟客中的紫须青年,猛地大叫出声。
长脸男子身影如电退回,六烟客瞬间结阵,再没了半点先前的淡定,从容,好似撞上了盖世妖魔。
场中顿时大乱,轰然声不绝。
“什么,他就是夷陵公子,凤凰城外,挥手灭漓江五魔,退历劫强者的夷陵公子!”
“啊呀,如此奇人,今日一见,真乃三生有幸。”
“游兄,我看你手下的洪世虎的确是不当人子,此等无赖子,你何苦为他出头。”
“像,真像,我见过当日大战的影像,真的是他,就是改了装束,今日能见如此神人,实在是莫大荣耀。”
“…………”
乱声如麻中,许易挥出剑网,轻易将已瘫软如泥的洪世虎摄入掌中,剑网旋转,洪世虎竟生生被千刀万剐,斩成一具白骨。
剑网一转,化作禁笼,摄来洪世虎衰微至极的灵魂。
许易催动秘法,洪世虎的记忆,尽数被读取。
许易抓过洪世虎的储物环,催开禁制,念头探入,取出一枚丹药,给晏姿服了下去,不多时,晏姿体内狂暴的气息,终于趋于稳定。
他撤回掌力,也不见再生变化。
随即,精疲力竭的晏姿沉沉睡了过去。
活剐仇家,抽炼生魂,许易做起来,毫无违和感,如此驾轻就熟,不是魔头是什么?
满场血气,和着煞气,四散弥漫,所有人都遍体生寒。
封标倒是有充分的心理建设,反应最小,不住地碎念道,“叫你老实点,你他马不听,还以为老子害你,遇到真魔头了吧,这下便是做鬼也难了。”
“游宗主,我有个建议?”
许易忽然转视游海。
游海忍不住抖了一下,“您,您说。”
许易道,“像你们千幻宗这么个折腾法,没灭宗,也算是一件奇事,我建议贵宗放所有的女修,婢女出宗门,为你好,也是为千幻宗好,你觉得如何。”
“好,好,多谢,封长老,你下去办,马上就办。”
游海木讷地道,声音依旧不稳定。
封标接过游海的掌教令,风一般去了。
许易从游海身旁划过,拍拍他肩膀,“你不错,我本来想看看你脑子你装了什么的。”
游海身子一软,一道灵气打出,一个借力,勉强定住身子。许易缓步朝西海六烟客走来,指着长脸男子道,“你,出来,先前听你说,我当你面杀人,该如何?”
长脸男子面色惨白,艰难地道,“该,该杀,此等败类,死不足惜,您不动手,我听说了,也得活剐了这王八蛋!”
最后一句怒骂,却是出自肺腑。
装十三可以,他不介意,挥手间帮曾经巴结过他的洪世虎一把,以此显示他的能力。
可如今,这个十三太大,他装不动了,要出大事儿了,弄不好就要小命玩完,他对始作俑者的洪世虎自然起了无穷怨念。
“如此说来,却是我下手太快,抢了你的活儿,向你道歉,请你原谅。”
许易含笑道。
长脸男子简直要哭了,便在这时,他身后的红脸胖子怒了,“大哥,和他拼了,什么他娘的夷陵公子,游海,叫上你的人,一起上,老子不信,咱们这些人,会干不过一个狗屁公子。”
此意一出,意动者不在少数。
岂料,他话音方落,一道火球便轰到了他近前,西海六烟客早已结阵防备,几乎同时出手,一道光罩猛地升起。
火球迎着光罩,轰然一声巨响,整个大殿都垮塌了,无数巨石落下,被一众修士催动灵力挥开。
烟尘尽处,红脸胖子早已没了踪影,叮叮当当,一枚枚储物环跌落在地,原地转着圈圈,跌落在地。
西海六烟客只剩五人,皆伏在地上,浑身焦黑,气息衰微。


二百零九章  巧遇

“还想动手的,可以站出来。”
许易含笑说道,视线游走四方,无人敢与之对视。
“误会,真的是误会,适才分明是那人少不更事,不知轻重,夷陵公子神威,无人敢冒犯的。”
游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赔笑道。
当时,红脸胖子鼓噪之余,他是真的动心了,只差一点,命令就从嘴巴里喊了出来。
也正是差了这一点,他才得以留下条性命啊。
一念至此,他就恨不得洪世虎能复生,好让他亲自再杀这王八蛋一次。
什么人不好得罪,去惹这天杀的煞星。
“若无人动手,某就少陪了。”
说罢,许易便要离开。
便在这时,十余道身影撞了进来,一名白衣青年冷声道,“走,哪里走,真当我北晋王府的领地,是菜场货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
“参见少主。”
游海急忙拜倒余地,声音极为激动,来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北晋王府的少主薛匡,论修为或许还不及他,但身份高绝。
薛匡身后立着的北晋王府,乃是真正的庞然大物,历劫当足有五位之多,威压当世。
薛匡淡淡扫了游海一眼,冷哼道,“偌大一个千幻宗,被你弄成这样,阿猫阿狗也能欺上门来,你这个宗主我看是做到头了,换头猪来,恐怕都比你强!”
游海被训得满脸冒油,不住叩头。
薛匡指着许易道,“就是你闹事,好胆色,两条路,要么跪着认错,听我处分,要么我就在此间了账了你,你自己选吧?”
许易微微一笑,“老段,你现在牛皮了啊,见了我,也当没这号人,成精了啊。”
薛匡怔了怔,完全不知道许易在说什么,他身后的一名正与一位华服中年说着什么的金冠青年闻声,猛地抬头看了过来,哎呀一声怪叫,冲着许易飞奔而来,“老大,我他马可想死你了,老铁,老孟,尤其是他马老蒋,都快笑死老子了,你说咱们都在乌风国,我老段竟连老大你的面也见不着,这有多跌份。”
金冠青年正是段天岱,自金丹学府放假后,段天岱真的是无数次邀约许易,奈何许易都在忙碌,始终没时间,弄得段天岱毫不气闷。
哪里知道,竟在此间撞上许易。
一通喷完,他才注意到场上的气氛不对,他生性跳脱,却是绝对的聪明人。
很快觉出不对味儿来,哎呀一声怪叫,如疾风一般冲到薛匡面前,就是一耳光,将薛匡抽得飞了出去,“我草你大爷,薛老二,敢和我老大对着干,你真他马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怒骂未绝,段天岱便又要冲上去,对还未回过味儿的薛匡下死手,却被游海死死拦住。
薛匡醒过神来,也不干了,他堂堂北晋王府的少主,竟被人当众打了耳光,如此奇耻大辱,岂能善罢甘休。
“我草,你他马长行市了,敢跟老子叫板,王保,给老子灭了他!”
段天岱怒声喝道。
一位锦衣老者身形一晃,杀入场间,立时和游海大战起来,锦衣老者手段凌厉,一上来便将游海死死压住。
眼见着段天岱又要冲来,薛匡一晃身,折回了他先前的队伍。
此刻,他心中真是又怒又惧,段天岱如此折辱,他当然火冒三丈,可平心而论,他真有些畏惧段天岱。
本来,此次他来千幻宗,不过是适逢其会,领着一帮同圈子的公子,四处游玩,转到了此处。
千幻宗是他的地头,风景一向不错,最重要是出美女,他本想在此招待一番,其中段天岱便是两位主客之一。
论身份,他是北晋王府少主。
而段天岱可是西秦王府的世子,论实力,西秦王府是乌风国最顶尖的那一拨,分明盖过了北晋王府。
何况,两家向为姻亲,关系极为紧密。
今日之事,他被段天岱揍得再惨,也是世子表哥打庶出表弟,他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更何况,看这个架势,姓段的还要不依不饶。
薛匡当真胆寒得紧,又觉得委屈,为了他马一个外人,你这样弄老子。
其实,薛匡委屈,段天岱还觉得自己委屈大发了。
本来这次放假,在段天岱看来,是拉近他和老大关系的大好良机。
虽然,一三七舍的几个货,向来都感情好得远超旁的舍。
可感情再好,五根指头还能分出长短了。
不管别人分不分,反正段天岱和蒋飞这对欢喜冤家,是卯上了。
他不能输给蒋飞,哪儿哪儿都不能,若是有了舍长的偏心眼,以后蒋飞就翻不起风浪了。
何况,许易如今在金丹南院的行情,简直直上云霄,如此一根粗大腿,若不抱紧了,岂不是脑子坏掉了。
故而,这边才放假,段天岱便下了指令,要人制定了接待计划。
他打算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虽然他在金丹南院混成了甲乙丙丁,但在乌风国,他照样能笼罩一方。
千算万算,没想到许易没接上不说,这里还出了天大岔头,该死的薛匡竟敢和自己老大叫号,还他马大言不惭开两条路,想想,他都要气炸了肺。
此事若叫蒋飞知晓,他真不敢再回金丹南院了,弄不好便成了超级笑柄,能被笑上一整年。
“段兄,段兄,算了,算了,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血脉至亲,何苦这般,何苦这般。”
薛匡都被迫钻了过来,一众贵公子们也不好不顾体面,横在段天岱和薛匡中间,劝说着段天岱。
“都他马别劝,老子今天非给他三刀六洞不可,敢惹老子的老大,真是活腻了。”
段天岱怒气不减地骂道。
薛匡已没了脾气,红着眼睛,大喘着粗气,他看得明白,段天岱这疯狗不是虚张声势,真是奔着要自己命来的。
他就想不明白了,游海这蠢货,怎么就能惹上段天岱这疯狗都要叫老大的人。
“小段,此事我做个和事老,就此作罢,你们到底是至亲,我也受过北晋王的恩惠,我既然在这儿,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说话的正是华服中年,先前段天岱便是和此人交流,没来得及兼顾场中,故而没认出许易来。


二百一十章  金丹卫

“胡叔叔明鉴,此事小侄何错之有,外人来我家地头上闹事,我岂能坐视不理。”
薛匡终于寻到了大树,壮着胆子发声道。
“你他马还敢多嘴,胡叔,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我老大不发话,今儿,薛匡这混账就得躺着出去!”
段天岱梗着脖子道,气焰终究消下去不少。
华服中年微微一笑,冲许易虚虚一抱拳,“小友请了,你既是小段的朋友,大家都算是自己人,大水冲了龙王庙,我看这事儿,就此作罢,小友,可否给老夫个面子。”
许易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在我这儿没面子,老段是我兄弟,我卖他面子,老段,你说算了,我就算了。”
段天岱心头一惭,热血上涌,“算他妈笔,谁说话都不好使,老子今天非把姓薛的干趴下,王保,别他马打了,给老子叫人。”
许易笑道,“收拾这几个杂碎,你我兄弟二人就够了,叫人来看戏么?”
段天岱木着脸,冲许易拱拱手,“老大,你就给我留点脸吧,这事儿,我要料理不明白,我他马还怎么回一三七舍。”
先前,华服中年出面说和,一瞬间,他的确有了息事宁人的打算。
许易一番话出,段天岱恨不能把自己嘴巴撕烂。
事儿是不大,薛匡骂的那些屁话,总不能一风吹散。
舍长何等人物,认他这个兄弟,他竟然还闪念过媾和,他深深地不耻自己。
“原来是小段在南院的同学,我就说嘛,是自己人。”
华服中年八风不动,掌中多出一块白色的徽章。
那块白色徽章似有魔力,甫一出现,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白质徽章,胡叔叔,您何时成功进阶了,这可是白质徽章啊,整个仙殿也没有多少人拥有吧。”
“早就听说过五色徽章,可怜我等连一枚青章也没得到,今天还是托了胡叔叔的福气,否则连白质徽章的影子,也见不到。”
“胡叔叔真不愧是杰出的金丹会前辈。”
“…………”
一众贵公子们纷纷奉承,薛匡更是把着华服中年的臂膀,口中的奉承话不要钱一般倾倒而出。
场中无数宾客,皆向华服中年投去艳羡和敬畏的目光。
那可是白质徽章的获得者,真正的金丹会高层。
奉承声未毕,两队人马杀进厅了,总计十二人,皆通身金甲,面罩金兜,看不出面部,却气势迫人,胸前的图章花纹,和华服中年掌中的徽章别无二致。
顿时,场中喧腾更炽。
“金丹金卫!大名鼎鼎的金丹金卫。”
“传闻金丹金卫,代表着金丹会,每一名金丹卫皆要灵根三层强者,如此一队金卫,实力之可怖,恐怕能和历劫大能抗衡。”
“没想到白质徽章就已经可以调遣金丹金卫了,金丹会的实力强得惊人啊!”
“…………”
喧腾声中,金卫领队向华服中年以手抚胸为礼,“金丹卫十三支,集结完毕,听从大人调遣。”
华服中年淡淡一挥手,“先在一旁候着。”
说罢,含笑地盯着许易道,“自我介绍一下,本座胡风,忝为金丹会驻乌风国总理事务官,严格来说,算你的上官,老夫一句话,不能让你进金丹学府,但让你出来,还是轻而易举的。当然,能进金丹学府的,都是一时俊杰,老夫犯不着如此,小友现在觉得老夫有这个资格做和事佬了吧。”
段天岱眉头一沉,“胡老当真要死撑薛匡到底?不就是一亩灵田么,薛家给的起,我段家也给的起,还请胡老作壁上观!”
华服中年老脸微红,沉声道,“小段,我劝你一句,交友要慎,不是什么人,都配成为你的朋友的,要看清大势。”
“看你麻痹的大势!”
段天岱彻底毛了,指着华服中年道,“你他马非要搅合进来,老子连你一起弄。”
白质徽章虽然了不起,但段家在金丹会也不是没人,无论如何,他段某人是必须和老大死抱一把的。
无关利益,只为一年多的出生入死,兄弟情义。
“大胆!”
胡风暴怒,横眉冷指段天岱,“给我将这不分尊卑的贱人拿下!”
薛匡更是上蹿下跳,“段天岱,我看你他马是疯了,便是你爹也不敢这么和胡老说话,老子看你这回怎么和你爹交待。”
一干金丹金卫立时朝段天岱围来,领头的金卫统领寒声道,“金卫行事,以金丹会之名,凡金丹会成员,皆不得违抗,违令者,逐出金丹会及金丹学府。”
胡风冷笑道,指着许易道,“还有此人,以下犯上,不分尊卑,也给我擒了。”
他话音方落,许易身化流影,已到了近前,数条手臂伸出,击出光球,前来拦截,却都还未攻到近前,便即湮灭。
胡风身份虽高,修为却是一般,许易如鬼魅一般欺到近前,他根本没有有效的防御手段,完全慌了神,大声呼喊,呼声才出,身子便被许易擒住,提了起来。
“叫你装比,叫你装比!”
许易挥手便是两耳光,将胡风满口牙齿抽得七零八落。
一众金丹金卫惊怒交集,弃了段天岱直朝许易围来,才攻到近前,许易掌中亮出一枚黑质徽章,血气涌入徽章中,徽章放出淡淡华彩。
“参见大人!”
一众金丹金卫尽齐齐跪倒行礼,不复向对胡风那般抚胸为礼。
跌落在地的胡风,怔怔盯着那枚黑质徽章发懵,口中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乌风国没有黑质徽章。”
金卫统领抬起头朝许易看去,“请大人验证徽章。”
许易送入一道灵力,黑质徽章猛地放出轻吟,胡风噗通一下,跌坐在地,金卫统领恭敬道,“金丹卫十三支,听候大人调遣。”
金丹卫的存在,纯粹是金丹会给予金丹会员的一种福利。
白质徽章以上,有权调动金丹卫支队,白质徽章以下,若遇危险,可以向就近金丹会发布求援信息。
金丹卫唯一的原则,便是听命等级更高的金丹会会员的命令。


二百一十一章  生日快乐

胡风简直要疯了,自他成就白质徽章,就任金丹会驻乌风国的总理事务官后,心气之高,已入云霄,怎么也想不到还会在一汪浅水中,撞见真龙。
“我草,老,老大……”
段天岱先疯了,嚎叫不绝,这个老大,一直以来都是神秘而诡异,什么不可能的事,到他这儿都成了轻而易举,似乎永远都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
许易笑道,“去吧,去帮我出气,把那个北晋少主的臭嘴撕烂。”
他话音方落,早已吓得崩溃的薛匡,蹭地一下,窜出殿去,段天岱狞笑一声,“想跑,老子今天非给你做个记号,让你狗日的刻骨铭心一回。”
“游宗主!”
许易忽地对呆若木鸡的游海说话了。
游海好似被电了一下,身子一颤,忙道,“在,在,大人有何吩咐。”
眼前的这魔头的身份,实在太多了,多到他已经不想去厘清了,反正就是惹不起。
每想至此,他都恨不得已死得混渣都不剩的洪世虎再复活过来。
许易道,“记得我的话,女修女婢全部放归,千幻宗最好不要再招募女修,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
游海连忙指天立誓道“一定,一定,大人的话,游某一定铭记,全是洪世虎这般的败类,坏了我千幻宗的名声,游某绝不再招募女修,给此等败类可乘之机。”
“如此最好。”
说罢,许易转视胡风道,“同是金丹会一脉,我若太为难你,未免叫旁人看笑话。你也一把年纪了,火气别那么旺,也别总想着靠头上金丹会的帽子,四下里活动弄好处,若是再叫我知晓,少不得要提议会中,清除一批人品不端的败类,你可记下了。”
“记,记下了。”
胡风将头扎在脖子里,低声应道。
“如此,某就不打搅了,游宗主,生日快乐。”
说着,许易飘然而去。
游海满头瀑布,“我,我生日……快乐?”
许易并没去远,就在千幻宗立于云海之巅的一座山峰停住,不多时,段天岱赶了过来,远远道,“老大啊老大,你信不信我若说出去,你得了黑质徽章,蒋飞一准得说我喝多了,说酒话。啊呀呀,话说回来,那可是黑质徽章啊,老大,您不会是自己假做了一个,糊弄事儿吧,若真是……”
许易哑然笑道,“想什么呢,这玩意儿能作假,就不瞒你了,这是我发了篇定文,自己挣下的。你知道就行了,别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
段天岱瞪圆了眼睛,艳羡地道,“果然不愧是拜了副教长大人为师,老大,你说我的姿色也不错啊,怎么就……”
啪的一下,许易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想什么了,你以为我是出卖色相不成,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段天岱指着许易怀里熟睡的晏姿道,“您是什么人,以前我还真不那么清楚,现在可知道了,您瞧瞧,才换了地头,您这身边立时又换了人。啧啧,身姿动感,丰而不肥,比副教长大人也不差了。尤其是脸蛋,副教长大人是美艳清冷,您怀里这位可就是清纯可人,各擅胜场啊。”
“老大啊老大,没接触您前,我还觉得我这个世子做得挺成功,有滋有味。现在一想,真是人比人该死啊,哪儿哪儿都不如您,修为、成就就不说了。连女人方面,我也差得您十万八千里啊。”
许易指着段天岱笑骂道,“别跟老子胡扯,对了,交待你办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办事儿?什么事儿?”
忽的,段天岱一拍脑瓜儿,“您说那丹材的事儿?大哥,不是我不开眼,您交办的玩意儿,实在太难得了,我这边费老了劲,也不过弄了三种,其余的,根本寻访不到。当然了,还有时间,到时要是凑不齐,您可别怨我。”
许易笑道,“那是自然,不过能寻到的丹材,分量你得备足了。”
为了筹备九灵圣血丹的丹材,许易采取的是广泛撒网,重点捞鱼的策略,用得着的人脉,都被他用上了。
段天岱一家凑不齐,原也在情理之中,他也没指望一口吃成个胖子。
谈完正事儿,二人又扯了会儿闲篇,许易便要告辞。
这回,段天岱说什么也不让他走,非要请他去自己地头坐坐。
许易拿他没办法,只好走一遭,说好了只去三天。
哪知这一去,足足有半月,他本来想闭关研究药材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了。
段天岱实在是太盛情了,许易也算是开了回眼界,各种从没有过的享受,都在段天岱的招待下,全过了一遍。
大大小小的宴会,几乎就没断过。
世上没有包火的纸,他夷陵公子,黑质徽章拥有者的身份,还是漏了。
弄得本来是段天岱亲自接待,变成了段天岱老子西秦王段墉跑过来作了主陪,许易可以撅段天岱面子,怎么也不好撅段墉面子,就这么着,在西秦王的领地耗了十余日。
晏姿倒是颇为开心,其实,只要待在许易身边,她都开心,尤其是许易不忙着修行,可以陪她的时候。
这十余日,她就好似一道块乐的影子,始终黏在公子身边,无边繁华也不过被她作了陪伴公子的背景。
眼见得离开学没几日了,许易实在抵不过段氏父子的好意,无奈,来了个不辞而别,这才遁走,又惹了段天岱好大一通埋怨。
许易携晏姿回归广龙堂,便着手帮助晏姿炼制衍灵丹。
他如今对药性的研究已登堂入室,不使用黑源珠,也不过失败了两回,便炼制成功。
为怕晏姿也遇到意外,不差钱的许易,一口气炼制了四颗衍灵丹,为她备用。
事实上,妖孽毕竟是少数。
晏姿天资虽高,却是正常人,一枚衍灵丹,便成功凝结了灵根,却也是最常见的火灵根。
冲击到灵根境后,许易又帮她巩固了境界。
一来二去,时间便耗尽了,他得赶赴金丹学府了。


二百一十二章  解封

许易没过分叮嘱晏姿,经此一劫,晏姿虽仍有小心思,却不再表露,哪怕一点蛛丝马迹。
许易更不用过分叮嘱荒祖,晏姿是荒祖的老上级,此番许易离开,除了收了大量的药材,没有带走元丹。
荒祖当知道,如何助晏姿修行。
这日,许易起了个大早,在晏姿和荒祖的陪同下,吃了个早餐,便投城外去了。
正午时分,他在墨惠城中,等到了段天岱,便一并朝城南行去,找到一间老宅,确认了暗记,入了宅院,出示了凭证,立时被人接住,引进一间地下密室,光阵开启,再睁眼时,头一个入目的便是蛮荒境独有的参云木。
西行一百里,金丹南院已遥遥在望。
“老大,怪不怪,我以前一看到这南院的灰扑扑院墙,便忍不住反胃,这回竟生出一丝亲切来。”
段天岱一路上话就没断过,先是埋怨许易不地道,放了他父王好大一只鸽子,又叭叭讲蒋飞是如何艳羡他与老大双宿双飞的十余日。
话越扯越邪,听得许易头都大了,难得这会儿说了句正常话,许易赶紧接茬道,“这不奇怪,南院要的就是这个,恭喜你,你是合格的南院人了。”
南院求学,已历一半,许易感触最深的便是,南院教授的东西,有用不假,但并不高深,也不需要如此长的学习时间。
说绝对一些,一人发一个如意珠,将该教授的东西,影印上去,以入学学员的资质,也不会用三年时间才掌握。
归根结底,南院在用这种集中学习,建立师生情,同学情,最终形成归属感,再统合成一股强大势力。
单看如今连乌风国都有了金丹会的什么总理事务官,修为不高,地位高得吓人,便足能看出金丹会如今的声势。
倘若,再过上若干年,段天岱这帮二代们继位了,却不知道金丹会又该成为一个怎样的组织。
不过,这不是他所要担心的,即便按阶层划分,他也是既得利益者。
这天是开学日,整个金丹南院一片喧腾。
一三七舍也一样热闹,分开虽不过一月,但感觉却大不一样,众人只觉亲切得不行,连蒋飞和段天岱这对著名怨侣,也没再争锋相对。
诸人相聚,不用许易提醒,铁大刚等人就各自上缴了许易托付诸人帮忙收集的丹材。
细细一数,也只凑齐了六种,唯有两生花,和无我果,不见踪影。
许易讶异至极,他这几个舍友,在外面的能量,他可是见识过的,集合四人之力,都凑不齐九灵圣血丹的丹材,他也是挠头不已。
“抱歉,老大,我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凑到这些,我老子的宝库都被我炸开了,还是无能为力,老家伙动了真怒,打了我两记魂鞭,痛死老子了,下回,我带老大亲自去,老大你直接绑了我,老家伙一定拼命给你凑,他就我一个孤种,明面上对老子左右嫌弃,其实还是生怕老子死了,他断了香火……”
蒋飞满脸歉意地说着刺人耳朵的话。
许易拍了他一记,迎着正要说话的铁大刚几人道,“伤感情的话就不说了,我也知道这些东西,得来不易,兄弟们也必定费老了劲,我……”
孟晚舟截住许易话头,道,“打住,打住,再说就多了。东西我们给了,你收了,这就结了,再多说一句,可就伤感情了。”
铁大刚一拍桌子,“哈哈,老孟这话说在梗上,废话不说了,全在酒里,就是一个字,喝。”
这一喝便从日暮时分,直喝到东方发白。
铁大刚几人在院中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许易心中惴惴,不在状态,进入不了情绪,自然千杯不醉,他将几人搬上床,合上院门,悄然退走。
他一直在纠结一个事儿,该怎么过宣冷艳那一关。
当初嘴贱,一个玩笑开得有点炸裂,如今是真不好收场。
他想了些招术,似乎都不靠谱。
不过这一昼夜没消息,倒让他有些无所适从,难道宣冷艳又在玩路子?
他有些摸不准。
到了第二日,他去找洪督导要小黄,册子,从洪督导那里得了准确的消息,宣副教长目前还没来上班,她的工作,暂时被别人接了过去。
许易暗道,莫非是因为紫质徽章的原因?他联系不上秋娃,也不便联系宣冷艳,不过,据他推测,连工作都暂时被别人接手了,定然是要一段时间的。
看来直面宣冷艳的难题,可以暂时抛到一边了。
不过,从洪督导的谈吐中,显然还不知道宣冷艳已经获得了紫质徽章。
许易也不便多言,放下两葫芦酒,他正待离开,忽的,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吼叫声。
“吼吼,星空戒能用了,老子的星空戒能用了。”
“禁制消了,消了!”
“……”
喊声初如惊雷,继而,又如海潮,下意识地,许易念头便朝星空戒送去,果然,那层笼罩在星空戒外的膜,已消失不见。
他满面惊喜地看着洪督导,洪督导的目光却落在桌上的两葫芦酒上。
许易哈哈一笑,将两葫芦酒收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储物环,“老洪,辛苦了,改日我请你喝酒,对了,那册子继续收集,我那边需求量巨大。”
言罢,许易溜出门去。
洪督导伸着脖子朝外够了够,左右扫描无人,一把收了储物环,破开禁制,念头侵入,两撇眉毛险些惊飞,脱口道,“好小子,看这出手,果然是配得上副教长大人的。”
宣副教长没来,新的一学期,还是开始了。
许易的特权仍在,他不乐意去课堂,也没人来拘束他。
故而,他整日里憋在自己的小院的炼房中,潜心研究丹术。
在许易看来,成为黑质徽章拥有者的最大福利,金丹会过往集结出版的金册,丹书,都会在徽章中留下影印资料,而且最新的金册,丹术,也会自动出现,甚至各种交流会的邀请,几乎每月都有。
在信息公开方面,金丹会表现得极为大度,这点让许易尤为心折。
他现在研究丹术,最热衷的便是重复金册和丹书中出现的各种实验。
在实验中领略药性原理,灵质作用,远比看十篇定文要强。


二百一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挑战

一直以来,许易在炼丹上表现得并不如在其他门类上灵秀,并非是他在炼丹上没有天赋。
而是,他从未系统地,根本地去把握炼丹,一直在表皮上逛荡,他是个善于研究和发现的人,这种照猫画虎的活儿,他真干不习惯。
故而,宣冷艳在指点他炼丹时,会斥责多多。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获得了黑质徽章,资源跨越式发展。
他不再执着于炼制某一种丹药,而是从基础做起,追本溯源,从源头上把握新型炼丹法生发的根源。
他现在不停地研究金册和丹书上的试验,正是站在宏观的位置,系统地研究丹法。
过程必然繁琐,但扎下的根基,会无比地牢固。
当然,应对这繁琐的过程,许易的光谱表系的作用,是大到无法替代的。
在别人眼中,药性很难把握,在他这里药性就是颜色,就好比背诵一首长篇巨制的古书。
对旁人而言,背下来是不可能的,只能一点点理解。
而他一上来就用特殊规律完成的了记忆,只须在记忆中加深理解,必定事半功倍。
何况,药材的研究,归根结底要落实在具体的实践中。
光谱表系的存在,将大大提高他实践的成功率,这个过程意义大的简直无法估量。
金册和丹书上记载的试验,无一不是具有重要现实意义的试验。
几乎每一个试验,都应证了一连串重要的成果。
但这些存在于书本上的试验的复制,是极难的,说白了,每一次复制都是需要大量的丹师配合,大量的资源供给。
而在许易这里,这种复制虽难,但只要资源充足,几乎就不可能不成功。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许易从最开始的钢钉钻墙,硬着头皮钻研,终于进化到了海绵吸水,孜孜以求。
他入门了,也入道了,他完全理解了丹道的基础过程,也彻底进入了丹道的微观世界,能领悟到那神妙莫测的微观世界的和谐之美、变化之美。
两个月的辛苦,许易虽乐在其中,但到底是血肉之躯,精神疲乏得头脑阵阵发虚,最重要的是,他积攒的堆积如山的药材,在无数次试验中,烧了个精光。
代价巨大,收获也是巨大。
不提别的,单是炼制元丹,他也到达了孔启的境界,能随心所欲,不拘于药材的置放顺序,而成功地炼制元丹。
最初,在许易看来,如此炼制元丹,是何等高深莫测,但如今反过来再看,却也不算什么了。
这日,药材耗了个七八,许易终于从炼房中走了出来。
他当先联系了洪督导,问宣冷艳的消息,果然,宣冷艳还不曾来南院。
许易料定,多半这宣冷艳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他想联系宣冷艳,又觉得抹不开面子,偏生宣冷艳也不来联系他,让他大觉尴尬。
本来,秋娃在宣冷艳那边,是个极好的由头,但许易觉得自己没必要非要上赶着,就这么着吧。
许易才出炼房没多久,一三七舍的几个货就得了消息,邀请立时发了过来。
若不是许易居住的七十六号院,他们不便无端造访,怕不早就杀了过来。
许易正累得头昏眼花,恨不得有张床立时躺了就睡,奈何那边将情况说得太严重,连他都生了好奇心。
几人才一接头,瞧见许易面色不对,几人忙问究竟,这边许易才一说,蒋飞立时贴心地弄出一张软塌来,“来,上来躺着,哥儿几个抬着老大过去,看他马的谁出风头。”
许易摆摆手,扯过葫芦灌了一口,“少扯犊子,到底什么热闹,非喊我来看,多大事儿啊,你们扇呼得这么邪乎,若还是争风吃醋的破事儿,我可不陪着,宁肯咱们哥几个喝酒,也省得去凑这犯不着的热闹。”
孟晚舟道,“舍长,这个热闹还非看不可,我估摸着十有八九,咱们南院这回的脸,可要丢大发了。”
若是蒋飞,段天岱这般说,许易也就听听,这两家伙惯会夸张,十三成的内容,有一成能听实就不错了,但说话的是向来敏行讷言的孟晚舟,许易不能不重视。
“到底怎么了,老蒋,你闭嘴,老孟你说。”
许易一巴掌拍在蒋飞背上,蒋飞一阵龇牙咧嘴,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孟晚舟道出一番因果来。
却是以汪明伦为首的南学社邀请了中央学院的明道社前来交流,连日来,以孙习剑为首的明道社成员,在南广场设下白虎座椅,谈论丹道,南学社以降,众南院弟子莫能敌手,风波越演越烈。
甚至有传闻说,谁能胜了明道社,院方将不吝重赏。
许易道,“这明道社当真就那么厉害?即便南学社花拳绣腿,上房的那些高人们呢?”
南院自开办以来,便将灵根三层的学员,独立设了上房。
相比于其他房的学员,上房的学员明显更为低调、务实。
孟晚舟道,“这回还真不是咱们南院拿大,上房的精英尽出,仍旧不敌人家,中央学院的那些家伙们,当真非同凡响。”
“非同凡响个屁,还不是因为那忘川水太过渗人,草,不知这帮混账哪里弄的那般阴毒之物。”
蒋飞没忍住,到底喝骂出来。
许易道,“忘川水,那是什么东西,和白虎讲座又有什么相关?”
蒋飞才要说话,段天岱将他嘴巴捂住,孟晚舟笑道,“双方辩难,失败者,饮一杯明道社带来的忘川水。那忘川水,倒也不是什么剧毒之物,但饮下后若是修为不够,抵抗不住忘川水的药性,便会迷失心智,吐露阴私,极为尴尬。”
“咱们南院便有数人参加辩难,失败后,饮下忘川水,无一例外,都迷失了心智,吐露了隐藏在心底最阴暗之事,其中一名学员,竟吐露了逆伦丑事,第二日,便消失了。有一名女学员竟在饮下忘川水后,对着明道社的孙习剑当众表露爱慕之意,发了花痴,弄得合院的学员,无不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二百一十四章  烘托

许易沉吟片刻,道,“明道社的人一场都没输?”
“还真他马邪门,不管是咱们出题,还是他们出题,明道社的人都能辩难无碍,论丹道学问,这几人的表现,连铁某也不得不道一声佩服。”
铁大刚搓着手道,“我看,能灭他们的也只有老大你了。”
蒋飞一把推开捂住他嘴巴的段天岱,“老大,就你了,据不完全统计,等着你出手的至少占三成。”
段天岱瞪眼道,“胡咧咧个屁,我问过十三个人,九个人认为能破局的人选中,老大绝对排在首位。”
许易挥挥手,“少往我身上摺,我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何必凑这个热闹,我劝哥几个看看热闹也就得了,别把一些人和事儿看得太重,烟波起得再大,也总有平息的时候。当个看客,作壁上观,不挺好么?”
许易话罢,铁大刚几人皆怔怔盯着他,许易淡然道,“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身为南院学员的荣誉感?其实,是你吗太有荣誉感了,其实我倒觉得是你们太有荣誉感了。设若都像我这般,没人去凑明道社的热闹,最后无趣的是谁?可想而知。”
段天岱讪讪道,“还是老大您看得透彻,不过事已至此,您就这般躲了,未免太失人望。”
蒋飞才要张口,铁大刚大手搭上了他的脊背,许易微微一笑,“我要人望何用?学院与我有恩,但报之不在意气,当然,若是哥儿几个谁在明道社手下吃了暗亏,某义不容辞。”
铁大刚看了几人一眼,道,“老大说的才是正论,咱们犯不着为了意气,掺和这件事。就算是事关重大,上面有督导,督导上面还有诸位大人物,轮不着我等着急。”
许易说了大实话,铁大刚打了圆场,蒋飞、段天岱虽跳脱,却不是蠢人,话题便就此打住了。
众人便回了一三七舍,支开场子,准备继续聚饮。
岂料,场子才支开,苏剑庭引着一行人踏进院来。
“许兄身为副教长大人高徒,身份不凡,今日我南院逢此盛事,许兄无动于衷不说,反在此聚饮,传出去,外人如何议论许兄?如何议论副教长大人?”
苏剑庭一上来,便气势凌人地喝叱开了,浑然不复当初为那五灵平衡之地,被许易重重打脸的凄惨模样。
“草!”
蒋飞蹭地站了起来。
“喝酒,老蒋,咱们喝酒。”
许易举杯道,“左右这酒喝得寡淡,苏兄愿意为我等佐酒,就是唱功不佳,咱们将就着听了就是。”
苏剑庭面上一青,冷哼道,“苏某果然没看错你,怯于公战,勇于私斗,似你这等人,真乃我南院之耻。”
啪!
铁大刚重重一拍桌子,蹭地起身,“姓苏的……”
许易打断道,“老铁,坐下喝酒,咱们听戏。”
他夹起一粒豆,含在口中,思维飞转,苏剑庭不来,他已经有些多想了。
他是个谨慎到多疑的脾性,中央学院的明道社的造访,已经被他视作了危险信号。
毕竟,当初和苏行春、陶景圣结下的梁子未解,而这两人已经摸清了他的根底,寻到南院来兴风作浪,也非是不可能。
不管此事真假,他都当真的对待,不理不睬,假作不知,静观事态发展。
如今苏剑庭又找上门来,本来两三成的可能性,一下子窜到了六七成。
苏剑庭代表着南学社,南学社拖着他搅入浑水,绝非是为他扬名。
目的无非有二。
其一,是让许易栽一次跟头,此为泄南学社几次和许易相争败北的私愤。
其二,则极有可能是明道社假借南学社为渠道,要和他许某人对上。
许易此刻冷眼旁观,制止一三七舍的几人和苏剑庭正面冲突,非是心存畏惧,而是继续观察事态走向。
他能通过苏剑庭的迫切程度,来判断背后的真正黑手。
许易两次阻止,一三七舍的几人便是再迟钝,也知道不对劲儿了,自家老大是什么脾气,他们太清楚了。
这是个从不肯吃亏的性格,苏剑庭如此明辱,许易却能安之若素,这本身就不对。
许易不接招,苏剑庭暗暗焦急,这个任务,可是他自告奋勇领来的。
他本以为以许易的炮仗脾气,自己一点,一准就炸锅了,对方如此冷静,反让他摸不准脉了。
忽的,苏剑庭心念一动,“不对,这该死的家伙定然是自知本领不济,不敢下场。”
他朗声道,“许易,我知道我今日到此相请,你必定多疑,不错,你我是有过节,但这区区过节,在这事关我南院令名的大事面前,又算得什么,某知你素有奇能,今番你若不出手,我南院受辱必矣……”
苏剑庭转了风格,由言辞激烈,改为苦口婆心地劝说,跟随他到来的一行人,却有几人散了出去。
这几人才散出去,许易便已确准了,所谓的明道社前来交流,就是奔着他来的。
原来,那几人退走,正是得了苏剑庭的传音,要几人前去将许易不肯出战的消息散布出去,尽量让此事的影响迅速扩大。
不多时,便有大量南院学员自四面八方,朝一三七舍的小院围来。
声势一下,便炒了起来。
苏剑庭宛若一位传销界的资深大能,站在一块青石上,声裂金石、感情充沛地喊道,“许兄不出,奈南院何。”
他早布下的棋子,也跟在人群中煽动,顿时,满场喝声如云,好大声势。
苏剑庭满面诚挚地看着许易,暗里却要笑破肚皮,“千夫所指,无疾而死,如今这般局面,我看你到底还有什么借口推脱!”
忽的,许易长身而起,团团一抱拳,道,“既然诸君如此信任许某,许某今晚必赴白虎讲坛。”
答应了?这就答应了?
苏剑庭惊得差点从青石上掉下来,不应该是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拒绝么,不应该是急得脸红脖子粗,满头大汗么,他怎么敢答应,有什么底气答应?
难道还想玩什么拖刀计!
念头到此,苏剑庭朗声道,“诸君可听得分明,许兄答应了,如此盛举,还劳烦诸君将消息扩散到每一位学员,今日,必要见许兄为我南院争光。”


二百一十五章  关门放狗

苏剑庭决定将事情闹大,大到让许易的拖刀计玩不下去。
不但如此,他还打算,派人死死跟住许易,绝不给许易机会,趁机脱出南院去。
许易应诺后,苏剑庭立即撤走,围观的人群也轰然而散,远远传来的呼声,喧闹声,足以印证今晚的声势,必定极大。
“老大,你这是?”
一三七舍的几人面色焦急地盯着许易。
“关门放狗!”
说着,许易身影消失在一三七舍的院中。
一三七舍几人皆面面相觑,脸上皆现出忧色。
此前,他们虽都鼓动许易出手,但那是希望许易在观看了白虎辩难后,谋定而后动。
似这般仓促应战,风险可是极大的。
毕竟,明道社那帮人的实力,他们都见过,绝对不是凡品。
今天的天气不错,傍晚时分,白日蒸腾的暑气已消尽,寒意未起,西天的晚霞映出一道酒酿色的长虹。
“今天的月色肯定不错。”
善观天象的蒋飞抬头看着天际说道。
素来跳脱诙谐的他,此刻脸上也是一派肃穆。
一旁的段天岱道,“行了,老蒋,别显本事了,今晚是老大显本事的日子,咱们憋着劲儿,准备高声喝彩就是。”
蒋飞正要接茬,孟晚舟如一道飞烟,急速撞了过来,“还扯呢,再去晚一步,就没坑儿了,老铁正拼命护坑儿呢,再去得晚上一时半刻,我怕老铁便是拼了老命,也定是护不住了。”
“什么,这他马才什么时辰,离开场不是还有一个时辰么,往日就是开场了去,也有位置啊。”
段天岱惊声道。
孟晚舟显然没空和他一问一答的接腔,一手拖过一个,拽着两人朝白虎讲坛奔去。
还隔着上百丈,蒋飞和段天岱便被场中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不会是全院的人马都到了吧,这可比前几次白虎辩难来的人,加起来还多。”
蒋飞眼如铜铃,艰难地随着孟晚舟、段天岱在人潮中挤着,远远地看去,护着一方显眼空地的铁大刚如怒海中的一艘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舢板。
在一片不断的翻滚的汪洋,时间似乎并不难熬,转瞬便到了预定时间,主办方南学社社首汪明伦一行,到访的明道社孙习剑一行,皆准时抵达,却不见许易踪影。
“老大这是玩得哪一出,该不会是要放人鸽子吧?”
段天岱悄声嘟囔了一句。
但还是被铁大刚听了个正着,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记,“胡咧咧什么,说了关门放狗,就是关门放狗,好生看戏就是。”
蒋飞神秘莫测地道,“老夫夜观天象,今夜必有大事发生,好生等着吧。”
孟晚舟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他,闷了一句,“神秘人物总是最后登场。”
他们几个在台下嘀咕,台上的汪明伦起身行到中央,运足中气,朗声道,“诸君,今天是交流会的最后一场了,大家能来捧场,我们南学社倍感荣幸,前面几场交流会,举办的很成功,离不开大家的支持,中央学院明道社的诸位学员的表现也很精彩,为了答谢……”
“少扯没用的,我们是来看南院最神秘学员许霉霉的,他到底来不来,你们到底比不比。”
底下一道粗豪的声音,中断了汪明伦的讲述。
顿时,呼喝声四起,更有混在乱声中,大骂汪明伦和南学社是南院之奸的。
南学社本来就长期在南院大出风头,看不惯他们的,大有人在。
而南学社搓成的和中央学院明道社的交流会,结果是场场明道社大出风头,南学社一败涂地,碍于交流会有南院高层的背书,无人敢明面指摘,但暗里不知多少人暗骂南学社是狗腿子集中营。
汪明伦面如平湖,待底下喝声稍小,高声道,“许易联系我们了,他说尚在准备中,交流会结束前,他必定赶来。为了不教诸位学员空等,大家可以继续挑战嘛。此外,为了感谢我南院的热情接待,中央学院方面,愿意给出两个交流生的名额,也就是说,此次交流会结束,可以有两名我南院的学子,进入中央学院作交流生学习。其中一个名额,确定是给此次交流会上我南院学子中的优胜者的。”
轰!
台下陡起如爆炸般的山呼海啸。
金丹学府,东、南、西、北、中央,五大学院,其中自然以号“中央”者,影响力最是巨大。
如果说南院聚集的是南方十七国中的煊赫精英,那中央学院中汇聚的则是中洲大陆的最顶尖的精英。
换言之,南方十七国中最优秀的人物,进入的也不会是南院,而是中央学院。
能进入中央学院做交流生,必定能和整个中洲大陆的最优秀人物,产生交集,一旦结业,便等若收获一份难以想象的人脉福利。
汪明伦含笑望着台下,高声道,“现在可有人愿出场参加交流、辩难。”
他话音方落,立时有人跳上场来。
更有不少动作慢的,暗生懊恼,生恐让上去的人,争了先手去。
一炷香过去了,先前鼓噪的场面,已变得死寂。
南院先后上去了四人,无一例外,皆仓促败北。
论丹材知识的储备,明道社的这些人,简直深如渊海。
上去的四人中,有三名是上三房的人物,即便如此,也是快速落败。
最尴尬的是,无一人抵抗住了忘川水的侵蚀,一人被问得大哭,一人发了狂怒骂不绝,却不知骂谁,最尴尬的是两名女学员,竟当众宽衣解带,玉体袒露不少,才被两名实在看不下去的督导拖了下去。
“还有没有人愿意上台一试?”
汪明伦立在台上,一副风清月朗的高士模样,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已是他第三次出声催促。
汪明伦沉沉叹息一声,道,“好了,看来我南院无人矣……”
话音未落,一道青影出现在台上,“南院处处是人,唯独某些东西,吃里扒外,算不得人。”
轰!
“是老大!”
“老大壮哉!”
“是许易!”
“好大的脾气,果然传言不虚!
“这下好了,早就他马看不过姓汪的了,骂得痛快!”
“…………”


二百一十六章  南奸

台下一片骚然,汪明伦面上的阴霾一闪即逝,“早就听说许兄年幼失怙,没受过多少教育,今日一见,看来传言不虚,嘴巴当真不干净得紧。”
近来的交流会,明道社大出风头,南院大丢面子,是不争的事实。
南院众学员对始作俑者汪明伦以及南学社的看法,不问可知。
但无一人敢当面叱责汪明伦,所为者何,还不是因为汪明伦地位高,声望足,最重要的是他是第一个获得青章的南院学员。
按照金丹会的规章,汪明伦天然就高诸位学员一等。
一旦发生正面冲突,汪明伦单靠这一枚青章,便足以压得任何人没有反抗的余地。
话说回来,汪明伦也知道,他的举动有所不当,但只要刺人的话不入耳来,他也就自当什么都不曾发生了,自己装进兜的实惠,才是真的。
似许易这般,当着他的面,将难听话说出来的,还是头一遭。
许易道,“嘴巴不干净,不打紧,洗洗就好了,可若是某些人心里头不干净,那可就麻烦了。老汪,你身为南院学员如此吃里扒外,你妈知道么?”
轰!
台下几乎要炸开了。
适才许易的指摘已算极为露骨了,众人已惊叹他的胆子之大,而此刻,许易竟指名道姓,点了汪明伦的名。
歘的一下,汪明伦鬓角的发丝都束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忽地笑了起来,“许易,你果然打得好算盘,明明不敢应战,却故意激怒我,想将这交流会的事搅黄,如此心机,虽然深沉,但也未免太过小人。”
台下的气氛顿时一凝,暗中憋着劲儿想要期待奇迹发生的,不在少数。
汪明伦这般一说,让众人不得不以为许易真是这般打算。
许易微微一笑,“小人看谁都像小人,这样吧,反正汪兄敢明目张胆地吃里扒外,做这南院之奸,想必脸皮厚度已经修炼到惊人的程度,单靠我说两句,汪兄也不会觉得疼。既然汪兄要斗,就斗一场吧。”
汪明伦出生至今,从来都是天之骄子,即便到了这群星璀璨的南院,他依旧是最闪亮的几颗星之一。
似许易这般视他如儿戏的,简直就没遇到过,本来,他不停地暗暗告诫自己,切勿恼怒,切勿急躁,都是这小人的计策,可真当许易的毒液喷出来,连积年老鬼都气得七窍冒烟,何况他一个终日只闻赞语的公子哥。
汪明伦怎么也遮掩不了脸上的青气,面向明道社众人,声音有些发飘,朗声道,“许易愿意出战,不知列位……”
他话没说完,又被许易截断,“看来汪兄不止是心肠有问题,连耳朵和智力都出了毛病,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是要和汪兄一战,不是和明道社的这些恶客。”
“比试就比试,不许对中央学院的客人无礼。”
一旁的黑面督导高声喝叱道。
许易冷笑道,“无礼?不知明道社的礼数在何处?既然是交流会,何必要用忘川水,既然用了忘川水,哪里还有礼数一说,这位督导,不知是做的我南方学院的督导,还是中央学院的督导。”
“你!”
黑面督导怒极,何曾有学员敢如此猖狂,他真要冲上去,给许易好看,却被另一位大胡子督导死死拉住,但听他传音道,“这人不能以常理揣度,副教长虽不回来了,但不代表回不来,她若发疯,你老兄能扛过去?毕竟院长大人是人家的……”
“老子不管了!”
黑面督导怒骂一句,蹭地腾身去了。
“吼!”
“吼吼!”
台下的欢呼声,几要吼裂苍穹。
大胡子督导冷了脸,搬出了条例,才终于压服局面,并传音许易道,“不是我们要与你为难,上面打了招呼,你要怎么折腾,本事上见输赢,怎么都行,但若靠嘴皮子,我这边你就过不去。”
许易微微点头,直视汪明伦道,“汪兄不必故作诧异,你先前说了,有两个交流生的名额,一个是给优胜者的,另一个没说给谁,若我猜得不错的话,当是给你汪兄无疑。既然汪兄迟早是中央学院的人,正好代表中央学院,和我们南方学院一战,我也好有机会替南方学院清理门户,打扫打扫垃圾,不知汪兄应是不应。”
许易话音落定,场下一片死寂,清皎的月色下,汪明伦脸上凸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明道社居中的雪衣青年起身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此次交流会结束后,汪兄正式成为我中央学院的交流生,且汪兄已经递交了加入明道社的申请书,这位学弟硬要说汪兄是我明道社的人,也不算错。汪兄,既然这位学弟挑你出战,你便应了吧。”
雪衣青年正是明道社此次领队孙习剑。
汪明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孙习剑竟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这无疑打乱了汪明伦的如意算盘。
进入中央学院,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此番,他积极地为明道社奔走,正是为此。
上面的消息传来,确准了他成功入选。
汪明伦便想着配合孙习剑完成最后的交流,便功成身退,一朝他入了中央学院,南院和南学社这边纵是骂声滔天,他也听不见了。
哪里知道,孙习剑如此轻易地就将他推了出来。
顿时,台下一片怒骂声。
近来,汪明伦的做法,不仅南院的学子们想不通,南学社内部亦众论纷纷,只不过碍于汪明伦的地位和威望,所有的火星暂时都被压下。
此刻,孙习剑送出了实锤。
汪明伦的形象彻底粉碎,一时间,骂声如潮。
不管哪个世界,何种文明,都是恨内奸,胜过了恨侵略者。
孙习剑传音道,“汪兄不必多虑,你既已是我中央学院的人,便是在这南院烧起万丈火焰,挥一挥衣袖,也与你无干了。你我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了,此番,孙某过来,有大半原因,是为了许易此人,若是汪兄能在此时立下大功,一个明道社社员的名额,何足道哉?”


二百一十七章  第四种

汪明伦尽管还是不舒服,事已至此,他也不敢和孙习剑闹翻,只能将无穷怨恨,全转到许易身上来。
“好,你要与我比,再好不过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资格做前副教长大人的高徒。抽题吧?”
汪明伦屏息凝神,满面冷峻地说道。
许易微微一笑,视线投进一旁的题箱中,催出一道灵气,一张平平的纸笺,飞了出来,还未落定,场中无数人皆看清了上面的题目——何叶果的三味药性,何者与土灵质结合最佳。
汪明伦冷哼一声,“还是你先来吧,我怕我一开口,你便没了说话的机会。”
许易道,“汪兄说的,正是我想说的,题既是我抽的,自然让你先答,免得汪兄输了比斗,又嚷嚷起不公来,以汪兄的人品,这事儿,汪兄应该真做得出来。”
汪明伦深吸一口气,努力滤掉许易喷洒的毒液,朗声道,“你要找死,须怪不得我。”
他打算待许易服下忘川水,便问许易和副教长大人的事,即便副教长大人震怒,他也不管了,反正到时他已经去了中央学院,区区一个南院的副教长,当然管不到中央学院去。
原本他出手,只是帮帮场子,对许易没什么好恶之说。
哪里知道,短短半盏茶,许易竟在他心中将厌恶感刷到了满格。
“何叶果的三味药性,并不与土灵质结合,其实真正结合的是离性……”
汪明伦话才至此,场下一片哗然。
众所周知,何叶果只有三味药性,这其中没有离性。
此论,别开先河。
汪明伦扫了台下一眼,脸上闪过一抹得色,继续长篇大论,心中暗道,“夏虫岂可与冰,南院和中央学院虽都是金丹会的五大学院,其实,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双方接触的平台,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今番的交流会,南院为何会一败涂地,并非是明道社的这些人多么了不起,只不过是因为南院的层次太低,以至学子们的见识太浅,似这些高层次的问题,南院这帮人听都没听过,光靠揣测,如何能辩得赢!”
一番话罢,汪明伦直视许易道,“汪某说完了,不知许兄有何见教?若是没有,汪某马上实证了。”
此次交流会,虽是就丹道知识辩难,但并非止于嘴皮子上论短长,辩难完毕,必须实证之,否则,没有依据、凭据,光靠空对空,只怕这般对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谁认输,除非拼到哪位体力不支。
许易挥挥手,“我不急,汪兄先实证,我看看再说。”
“老大这是干嘛,疯了么?人家都实证了,他还说什么,这是玩火啊。”
蒋飞忍不住脱口道。
啪,啪,啪
三道巴掌竟同时落在他的脑门,肩头,背部,却是铁大刚,孟晚舟,段天岱同时出手了。
三人下手极重,蒋飞疼得龇牙咧嘴,却罕见地不曾发飙。
汪明伦怔了怔,有些摸不着门道,这许易也太淡定了吧,从来都是到了实证关头,对手都会方寸大乱,慌得不行。
因为到了这一步,一场比斗基本就到了尾声,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了。
“怎么,汪兄是实证不了,还是有难言之隐?”
许易含笑说道。
“我是在想待会儿许兄饮了忘川水,该是什么模样?许兄如此急催,看来是忍不住急着要饮水了,罢罢,如你所愿。”
汪明伦冷声说罢,一枚焰心石抛洒空中,随即一枚青火炉凌空显现,立在焰心石散发的灼灼焰火上,很快,一枚何叶果出现在他掌中,径直朝火炉中投去。
但见汪明伦急速挥舞大手,一道道流光,在炉中游离。
忽的,汪明伦大手一挥,青火炉炉盖揭开,四枚细微得几乎肉眼看不见的珠子,阵列在空中。
此乃药性成珠的手段,便是将分离的药性,凝结成纯粹的珠子。
说来简单,却是极高明的炼丹手段,不说别的,单是生成的这四粒纯粹的珠子,每一粒的价值都在何叶果的百倍之上。
单一精纯的药珠,从来都是求而难得。
“真是啊,真是四枚药珠!”
“何叶果从来都只听说有三种药性,怎么会成就四枚药珠?”
“难道这是汪明伦的最新发现,单此成就,便足以成就一篇定文啊。”
“汪明伦不愧是当世奇才,单凭此手段,便足以啸傲南院了。”
“完了,完了,姓汪的太厉害了,我看老大这回悬了。”
“…………”
台下一片骚然,清风朗月下,汪明伦负手而立,冷冷斜睨着许易,“还请许兄赐教?”
许易挥挥手,“我是得赐教赐教你,不过我还得等汪兄你做完呀?”
汪明伦眼皮一翻,“你这是何意,想要耍赖?众所周知,何叶果先前探明的三种药性,皆无法和土灵质结合,毫无疑问这最近发现的第四种新药性,必定才是何土灵质结合的关键。难道用最简单的排除法,许兄也不会了,忘了,许兄见识有限,定然是不会的。”
何叶果的第四种药性,并非是汪明伦发现的,而是最新一期的丹书上,新出的成果。
他只是复制了这个实验,单此一点,他也足够自傲了。
整个南院,有哪个学员能有幸见到新一期的丹书?
又有哪几位教员,有能力复制丹书上的这个实验?
他汪某人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不止是在南院时如此,即便将来去了中央学院,他照样是出类拔萃的一个。
许易道,“排除法,我当然会,只是不会汪兄这种蠢猪式的排除法。何叶果既然能由第三种药性,到发现第四种药性,那有没有可能再发现第五种,第六种,乃至更多的药性呢。发现了第四种药性,便妄言一定是这第四种药性,和土灵质相结合,何其武断。”
“你!”
汪明伦怒道,“强词夺理,药性哪里是那么好发现的,何叶果是常见的丹材,每天研究何叶果的丹士,数以十万计,哪里有那么多药性被发掘,况且,丹道上诸如此类的排除法之应用,不胜枚举,岂是你说否决就否决的。早就知道你不学无术,惯会胡搅蛮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二百一十八章  该上忘川水了

许易哈哈一笑,大手一扬,一枚焰心石和一枚青火炉同时现在空中,焰心石立时烧起灼灼火焰,许易正待将念头侵入星空戒,猛地想起来自己星空戒里的丹材已经消耗一空,连一株何叶果也找不出来。
他转身向台下一拱手,“诸位同学,不好意思,许某的何叶果用光了,不知哪位能借一株?”
轰!
台下一片欢腾,顿时,呼声如潮,下一刻,漫天的何叶果,朝许易飞来。
“够了,够了,要不了这许多。”
说着,许易大手一挥,无数何叶果,自何处来,飘回何方,他取了一株,投入青火炉,双手挥舞,炉中华彩流光。
转瞬四粒药性珠子,也被分离了出来。
场下一片沸腾,光这一手,已经不输给汪明伦了。
蒋飞和段天岱激动得互相揪住对方的衣领,大声嘶吼。
“我他马就知道,老大何时也不会怂!”
“真是人比人得死啊,我还记得当时他许霉霉的外号是怎么来的呢,这才一转眼,人家就厉害成这样了,老大就是老大啊!”
“…………”
汪明伦双目微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想来,许易绝不该有如此水准的。
当日,许易和宣副教长当堂闹矛盾时,这人分明连最基础的炼丹知识都不具备,断断不该在两年的工夫,成长成这样。
这可不是死记硬背丹方、口诀,这是切切实实的分离药珠,这是入微的本事,便是青章会员也不一定具备。
他心中震惊,面上却不改颜色,冷声道,“许兄好本事,不过也分离了四枚药珠,能说明什么?”
许易一言不发,将四枚药珠同时投入青火炉中,与此同时,他又撒入一些精纯的土灵质入炉中,先前的分离,是一种纯化过程,土灵质早已随同杂质一并被煅烧干净。
不多时,许易熄灭焰心石,四颗珠子完全再度出现在眼前,许易掌中多出一块玉盘,催开禁制,玉盘光芒大放,映照在四颗珠子上,每颗珠子上则浮现出光芒聚成的文字,皆是标明了各个珠子的药性。
此玉盘,名唤药盘,正是丹师们辨别纯粹药珠的专用法器。
文字方显现,满场陡然炸锅了。
许易分离出的四颗药珠,有一种冲性聚合的药珠不见了,而分离的第四药珠,安然无恙。
先前许易往青火炉中,投入的四颗纯药珠,和精纯土灵质,众所皆见。
故而,不可能有其他药性混在丹炉中。
如今单单土灵质和冲药珠,消失不见,凝聚成了一颗新的物质。
而众所周知,单一灵质在同一株丹材中,只能和该丹材的某一药性相结合。
眼前一幕,完全可以确定,和土灵质结合的,并不是汪明伦新发现的何叶果的第四种药性。
而切切实实,是原有的三种药性中的一种。
只是这种结合的过程比较复杂,按许易做出的实验结果看,应当是,那种药性和土灵质的结合,需要包括第四种药性在内的其他三种药性做催化剂。
这在丹材的药性辩证中,是极为罕见的。
“真是难以相信,竟还有这般因果。”
“若不是许霉霉点出,谁能知道。”
“不对,他怎么可能是现在才发现,分明是早就知道了,真没想到许霉霉对丹道的研究,竟浸淫得如此深刻。”
“单是此等发现,足以制出一篇高质量的定文来,便是发上丹书,也未可知啊。”
“…………”
场下一片骚然,皆在惊叹许易的丹道天才。
汪明伦如坠冰窖,彻骨冰寒,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输,会输给一个幸进小人。
他不愿接受眼前的一切,也根本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知忘川水何在?”
许易含笑看着明德社的诸人问道。
汪明伦猛地惊醒,高声道,“我还没输,谁知道你许易使诈与否,此次实证,非比寻常,乃是首次发现,还需师长们检验,岂能因为区区诈术,而妄论胜负。”
“放你娘的屁!”
一道声音,如金石交击,穿裂云霄。
汪明伦定睛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辱骂他的竟是苏剑庭,他在南学社最忠诚的忠犬。
苏剑庭面目几近扭曲,死死瞪着汪明伦,怒骂道,“姓汪的,你勾结明德社,坏我南院名声,吃里扒外,简直就是最坏的贱种,既然输了,还要抵赖、狡辩,似你这等混账,根本不配生而为人……”
当孙习剑证实汪明伦已经获得中央学院交流生的名额后,南学社一帮人的精神殿堂就在坍塌。
如苏剑庭此辈,加入南学社,几乎大半是被汪明伦的丹道天赋所折服,时间一久,他们这个小团体看重南学社的利益,更超过了南院的利益。
故而,即便是和明道社的交流会,让南学社忍受了太多的污名,南学社的一干人等也坚定地跟着汪明伦走。
直到孙习剑发言后,苏剑庭等一干南学社的社员才知道,他们依仗为家园的南学社,被汪明伦当了一块跳板,跃升之后,便一脚踢开了。
这种打击,让苏剑庭等一干南学社的人,久久难以接受。
直到此刻,汪明伦战败,巨大呼啸声,将苏剑庭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他立时就对汪明伦发了狂怒。
“刘督导,我觉得你该维持一下秩序,似这等扰乱交流会正常节奏的疯狗,就该拖出去。”
许易根本不领苏剑庭的情,他对这家伙半点好感也欠奉,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根本不配用在此人身上。
刘督导一腾身,径直将苏剑庭提溜走了,苏剑庭便是再疯,也没有许易的胆量,敢和一名督导正面硬怼。
孙习剑双眼微眯,暗道,“这真是个厉害的人物,早些时候,我还以为传言有所夸大,现在看来,这人怎么重视也不为过,三下两下,竟轻松将局面掌控在手了。”
许易依旧直视着孙习剑,再度发问,“孙兄,该上忘川水了,我相信孙兄是个要脸的人,不至于会任由汪兄耍性子。”


二百一十九章  魂遁

“不,不,我没有输,我没有输,胜负未定,既然没输,我为何要饮这忘川水,这局至多算平局。”
汪明伦慌乱摆手,高声怒喝,身体剧烈颤抖。
他如何不知自己是在强辩,他不能饮这忘川水,万万不能饮。
他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他一旦饮下忘川水,许易会问他什么。
他和明道社的所谓勾结,只是外人的指认,但有个交流会的幌子在,有中央学院的招牌在,只要他不认,院方就无法将屎盆子扣到明道社的头上。
既扣不到明道社的头上,自然也就无法扣到他的头上。
可一旦他饮下忘川水,亲口承认了,他吃里扒外的帽子,他便被戴实了。
私德有亏,一旦板上钉钉,恐怕中央学院无论如何不会要他了。
而南院这边,为平息物议,也定然无他的好果子。
如此一来,他算是鸡飞蛋打,不但中央学院没指望,南院的风光也必定不再。
何况,还竖了许易这么个邪恶仇家,他怕是连南院也待不下去了。
一想到有如此可怖的后果,汪明伦自是拼着不要面皮,也要胡搅蛮缠下去。
“孙兄,你说这场到底是谁胜了?你是明德社的高人,虽是恶客,却也是客,我听你的。”
许易依旧不理睬好汪明伦,笑着问孙习剑。
汪明伦虽可恶,却不过是过河卒子,孙习剑这位派来南院的明道社的灵魂人物,才是此番许易要弄倒的终极目标。
孙习剑大感为难,许易这招阴损极了,他本来还打算替汪明伦说情。
许易这般一说,他反而难办了,许易说什么都听他的,孙习剑难道还能说直接放了汪明伦,抑或是赞同汪明伦所言,适才的比斗分不出胜负。
这种话,岂符合他孙某人的身份?
可若要汪明伦服下忘川水,却更不符合他和明道社的利益。
真真是两难局面。
孙习剑正想着如何拖延,忽的,汪明伦脸上青气狂闪,浑身筋络根根暴凸。
“不好,汪明伦急火攻心,要走火入魔。”
喝声未落,汪明伦头顶冒出一道白光,蹭地一下,白光遁走不见。
汪明伦的肉身,盘膝坐在了台上。
“灵魂离体,他竟灵魂离体了。”
台下的喧腾声,震得天际的圆月几乎都要掉落下来。
许易也着实惊着了,他真没想到危急关头,汪明伦竟有如此豪勇。
灵魂离体,即便修炼到灵根期,也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举动。
虽然,修炼到了灵根期,灵魂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离开肉躯,肉躯也能保鲜活如初,但灵肉分离,终归是要大伤元气的。
更不提一旦遇到危险,灵魂的战斗力,是远不及灵肉合一的修士的。
此刻,汪明伦用了这一招,虽然危险,代价巨大,许易仔细替他一想,也忍不住要拍案叫绝。
首先,众目睽睽,汪明伦的肉身必定能得保安全。
其次,他用这种方式,成功躲过了眼前的危机。
最后,一旦此时混过去了,事后再想聚集这么大的场面,几乎是不可能了。
那时,汪明伦有的是办法,来兑现所谓的承诺,恐怕到时想要再饮忘川水,孙习剑已走,也没机会了。
他只须不要脸地表演一番,这件事便彻底圆了过去。
相通此节,许易也不得不在心里大大地写一个“服”字,他当真是小看了天下的无耻之徒。
“没想到汪兄竟如此脸嫩,不过区区玩笑事,汪兄竟险些走火入魔,被逼到灵魂离体的地步。当真是至诚君子,受不得屈。”
孙习剑抚掌赞叹,努力为汪明伦的脱逃行为,编造着低劣的动机。
许易冷笑道,“老汪这个死不要脸地败类走了,这场交流会却还得继续,明道社的诸位,你们是一起上了,还是车轮战,许某都一并接下。”
轰!
今日令人震惊之事,发生的已太多了,但在许易这番话面前,先前的惊讶,根本就不算什么。
孙习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说这家伙是疯了。
要知道,今番的题库,那是从丹材三千问中选出来的。
而丹材三千问,乃是每年一月,金册开刊时,选出来的上千道题,给天下丹士指明研究的方向。
可以说,每一道题目都极为艰深。
如今虽是年中,很多题已经有了答案,或是有所突破,但即便是孙习剑自己也不敢说能答出其中的一成来。
许易竟敢如此大言不惭,单挑整个明道社,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疯子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许易道,“当然了,也不能无休止的拖下去,若是许某答不出,便饮一碗忘川水,若是诸位答不出,便请孙兄饮一杯无忧水,看谁先撑不住,谁先倒下去,便算谁输如何?”
孙习剑已不打算多想了,再多想一息时间,便是对他自己,对整个明道社的巨大侮辱,“此事我应下了,但只有一句话,题目得由我方来盲选。”
他来时,上面传下过话,许易似有诡异本领。
先前许易和汪明伦的比斗,许易选的题目,一击让汪明伦万劫不复。
此事,他极为想不通,哪里就那么巧。
前番的交流会,题库中的题目,常常出现双方皆不会的,不停轮换,直到有一方会,一方不会,这才分出胜负。
有了前车之鉴,孙习剑岂能不长个心眼。
听许易说什么直到一方坚持不下来,完全是障眼法,他根本不信有谁喝了忘川水,还能坚持住的。
至于许易的那个什么无忧水,虽未听过,但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必定也不是善茬儿。
所以,说穿了,他和许易的比斗,就是一局定输赢。
唯一的区别,许易是一个人,他们明道社可以集思广益。
即便如此,选题之权也极为关键。“好,就应了孙兄。”
许易应得干脆利落。
其实,孙习剑猜得不错,第一轮上,汪明伦的确被许易阴了。
许易虽丹道研究已登堂入室,但丹道浩繁,岂能短短时间内,一人明尽诸理。


二百二十章  倒水

许易能恰好选中自己精研的题型,不过是超卓感知的妙用。
题卡隐在箱体中,虽层层叠叠,许易却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张题卡上,写了什么题目。
若由他抽题,汪明伦岂有不败之理。
孙习剑虽不明究竟,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在猜不透汪明伦如何一局败北的缘由之前,岂会给许易二度施法的机会。
孙习剑原本以为许易定不会同意,岂料,他话才出口,许易立时应承了。
顿时,台下嘘声和鼓舞声并起。
嘘声,自然是冲孙习剑,堂堂明道社,竟如此无耻,以多欺少不说,还堂而皇之地占便宜,毫无风度。
鼓舞声冲谁,自不待言,一举摧垮汪明伦的许易,此刻在诸位南院学子眼中,就是盖世英雄。
“水灵质与芝草的药性结合分析。”
孙习剑亮出一题,许易果断摇头,“此题许某不会,列位请!”
许易干脆利落得几乎要让孙习剑一头栽倒在地,台下众人也宛若被冰封了。
明道社众人先是一惊,继而狂喜,聚合一众,努力研讨。
解题也是有时限的,不过半柱香。
而这题不过短短二十余息,明道社的众人便选择了放弃。
孙习剑暗叫可惜,努力镇定心神,再度抽出一题。
“许某还是不会,列位继续。”
许易风轻云淡地说着,抬头望着天际的圆月,晚风轻抚着他的衣袂,明月之下,青衫落拓,写意得好似他不是来赌斗的,而是来赏玩月色的旅客。
台下众人终于乱了,嘈嘈一片,皆为许易忧心不已。
明道社众人也摸不着门道了,孙习剑传音道,“不管他做什么法,咱们做好自己。”
众人领命,干脆不理会许易,拼命汇聚思路,然而,这第二题还是无人可解。
一直到第四题列出,许易干净利落地弃权后,明道社的一名高个学员大声疾呼,一跃而起,高声呼喊道,“此题我会,我会解!”
他侃侃而谈,说罢解题思路,随即,取出丹炉和焰心石,当众实证了起来。
参加交流会已有七日,明道社众学员从来都是冷峻沉稳,何曾如这般为答出一题,而如此失态。
半盏茶后,高个学员完成了实证。
明道社众学员一片沸腾,便连孙习剑也兴奋得满脸通红。
大事就此底定,大敌就此覆灭。
孙习剑端出一碗水,宝瓶吐出一缕雾气,没入水中,顿时,一碗忘川水便送到了许易跟前,含笑道,“许兄,请吧。”
许易接过,对着水碗发呆半晌,在孙习剑第三声催促后,他一咬牙将一碗忘川水一饮而尽。
“哈哈哈……”
孙习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猖狂,放声大笑。
台下一片死寂,无数道饱含了各种情绪的目光,死死黏在许易脸上,无数南院学员皆心脏抽紧,盼望着奇迹出现,许易能挺过这一劫。
“老铁,老大,他……”
便是最为信服许易之能的段天岱,此刻也慌了神。
“放心,老大就是老大,他可不傻,他要是没办法,那碗水一定会到孙习剑肚里。他这人我算是看透了,扮猪吃虎都习惯了,当然了,真干不过时,人家就耍混蛋,当时课堂上,老大怎么对付的副教长大人,这么快就忘了么?岂会被明道社的那般读书读傻的书生难住?瞧好吧。”
蒋飞老神在在地说道,脸上殊无半点担忧。
他话音方落,台上的许易眼神忽然朦胧,身形有些不稳,惊得蒋飞蹭地站了起来,“这,这不会真翻了船吧。”
孙习剑大喜,传音许易道,“说,你和宣萱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是不是你的情人,你怎么就能知道苏行春小姐的所作的诗词,乃是旁人告知的,用的到底是什么秘法,说!”
许易摇晃着身子,努力维持着身体不倒下,一字一句道,“忘川水味道不错,可否再来一碗。”
话音方落,许易视线陡然恢复清明,孙习剑惊得眼珠子暴凸,失声道,“这,这不可能,心神蛊,无人能破!””
轰!
台下的呐喊声,尖叫声,宛若天地崩裂,几乎要将层云冲开,久久方歇。
许易道,“原来所谓忘川水,就是心神蛊,想不到,真想不到,堂堂中央学院的高材生,竟会使用如此阴毒蛊术。”
台下更是一片哗然,大骂明道社无耻。
蛊术阴毒,不为正道所容。
心神蛊,更有敛摄心神的奇效,一旦中招,简直心神为施术者所役,中招之人将毫无秘密可言。
相比之下,拿住灵魂,搜罗记忆,就落了下乘。
搜罗记忆,得到的只是记忆片段,时间越近,记忆片段越清晰,越远则越模糊,甚至毫无印记。
而心神蛊则不然,中招之人,记忆如常,思维如常,就是不可抑制地向施术之人,敞开心扉。
兼之无色无味,十分阴毒。
世间多传心神蛊大名,见之者寥寥无几,更无人想到堂堂中央学院的高材生,会如此无耻,以心神蛊假作忘川水,来坑害他人。
“不,不是心神蛊,我明道社岂会用心神蛊,再说,我若真用了心神蛊,许易怎会安然无恙!”
孙习剑急中生智,来了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许易丝毫不以为意,挥手道,“看来是我误会孙兄了,无妨,咱们接着比过,不过我以为这样一题一题的比,太麻烦了,不如直接一点。”
说着,许易扫出一道灵气,将盛放题卡的箱子翻倒。
顿时,大量的题卡,尽数倒出,在空中整齐的横列成阵。
许易指着排列整齐的题卡道,“明道社的诸位,你们挨个儿看,能找出多少能答对的题,告诉我,我便饮多少碗忘川水,为了节约时间,我不需要诸位实证。不对,这样还是耽误时间,孙兄,不如这样,你说个数,你觉得就这么多题,你觉得我该喝多少碗忘川水,我便喝多少碗,就是撑死了,也绝不打折扣……”
台下简直要乐疯了,台上的孙习剑及明道社的一干人,呆若木鸡,死死盯着许易,如看怪物。


二百二十一章

孙习剑身体在颤抖,心在滴血,他已明白心神蛊对许易无用,可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何心神蛊偏偏对许易无用。
这不合理啊!
“孙兄,你倒是倒水啊,我还等着喝呢?”
许易急声催促道。
心神蛊虽然不凡,但真奈何不得许易,他早噙了一颗源印珠在口,所有的液体,都直接被摄进珠子内,过滤一道,再入腹部,便是有天下奇毒,只要融水,便害不得他。
孙习剑要疯了,倒与不倒,都是个问题。
倒了,八成和没倒一样,还要损失珍贵的心神蛊气。
可若不倒,他心里总存了万一量变引起质变的期待。
纠结,无比的纠结,孙习剑纠结得肠子都要打结了。
许易道,“孙兄可以多考虑考虑,不过,我也选好题了,土灵质的波粒效应解析,还请明道社的诸位赐教。”
明道社一众人等早已心神大乱,何况此题,许易可以选取,本就艰深,哪里有人应战。
许易却不管不顾摆出了论点,便现场实证了,半柱香到,明道社诸人始终无有反应。
许易捧出一碗水道,“此乃无忧水,还请孙兄饮胜。”
说着,便将水碗递到了孙习剑近前。
孙习剑面沉如水,怔怔半晌,艰难开口道,“按许易的说法,许兄尚欠多碗忘川水不曾饮,孙某愿意以两碗忘川水抵消一碗无忧水,许兄该不会拒绝吧。”
许易还没开口,台下哄笑,喝骂声,已响成一片。
“好个不要脸的,老子今天开了眼界。”
“果然人不要脸,才能混成人上人,服了!”
“诸位女学员,擦亮你们的慧眼,看看,看看,这就是你们心中是无双贵公子。”
“…………”
许易挥挥手,压下场间的喧闹,笑道,“规矩就是规矩,许某从不拿规矩做买卖,还请孙兄喝水。”
孙习剑偏不接碗,凝视着许易道,“按规矩,咱们本该是以答题多少论输赢,是许兄你先改了规矩,此刻再说不拿规矩做买卖,未免自欺欺人。”
许易道,“自欺也好,欺人也罢,终归是孙兄同意了的,即便是孙兄也想改规矩,还请先将咱们这一波规矩走完。”
孙习剑拂袖冷哼,“交流会的宗旨乃是思维碰撞,智慧流通,如此赌斗诈术,未免玷污交流会之根本,我看今天的交流会,到此结束吧。”
说罢,身形一晃,便要遁走。
许易早防着他这手,身形一晃,便追到近前,大手抓来,孙习剑扫出一片金光,许易不避不让,大手径直搭上他的肩头,下一瞬,孙习剑便落入他掌中,丧失了反抗能力。
“大胆!”
一众中央学院的学员皆暴怒,蜂拥朝许易围来。
赌斗中了许易暗算,输便输了,但堂堂中央学院的威名,岂能被南学院践踏。
“许易,不可造次!”
先前拖走苏剑庭的督导亦高声怒喝。
中央学院到底不是南方学院能够比拟的。
这几日的交流会,南方学院的高层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装作不知罢了。
为怕学员们闹出事来,还特意派了两名督导在交流会场维护秩序。
许易笑道,“刘督导不必着急,列位明道社的恶客,也不必忧心,我不过是讲规矩,先前说好的,我答不出问题,饮一碗忘川水,你们答不出问题,则由孙兄饮一碗无忧水,谁先撑不住倒地,这场比斗便算谁输了。规矩就是规矩,岂能推翻。”
说着,他摄过一碗水,一枚源印珠堂而皇之地化入水中,朝孙习剑递来。
便听明道社中一人道,“这不公平,你喝忘川水时,我等可有逼迫?还不是留出充裕时间,与你准备,我们孙兄要饮你这碗无忧水可以,但我们是不是也要准备一下。”
“正是如此!”
明道社诸人同声喝道。
许易微微一笑,松了孙习剑,“只要是讲得出道理,许某便认,这话有理,孙兄,你去准备吧,半盏茶总够了吧。”
说着,他大手一推,将孙习剑推了开去。
孙习剑瞪了许易一眼,心中暗暗惊怖,“这家伙的身手当真可怖,以我的本领竟毫无反抗余地,灵根之中,恐怕此贼难觅抗手。”
一干明道社的人接住孙习剑,便传音谏言开了。
“孙兄,我有百解珠,可解尽百毒,你含在口中,管他什么无忧水,必定失效。”
“我有定丹珠一颗,可破一切丹毒。”
“我有紫霞露,乃九天精华……”
“…………”
众人纷纷献宝,孙习剑心情大定,他也顾不得面皮,当众将所有的防毒,解毒的丹药,珠子,药剂,一并吞了,转身行到许易近前,接过那碗水,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他全身的气血瞬息收紧,还击出一团灵气,死死将许易那碗水裹住。
然而,那碗水他包裹得一滴不漏,可那滴源印珠,却轻松透过灵气的包裹,坠入他腹中,混入胃液,游走入血夜中去了。
“我无事,我无事,哈哈,多谢诸君,防住了!”
孙习剑高声大笑。
他的全副心神,都在体察自己身体的变化,一丝一毫也不敢漏掉。
他敢用生命保证,他的身体没起任何异变。
而天下毒药,入体之后,即便是发作得再是缓慢,这个时候,也当起变化了。
如此一来,便足以证明,他成功防御住了许易的无忧水。
“来来来,咱们继续来,再喝十碗又何妨!”
孙习剑豪气干云地喝道。
喝声方落,他整个人便扭曲了,重重砸在地上,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整个人如一只被开水浇了的大虾,在台上拼命地扭曲、蹦跳,声嘶力竭地惨呼,如从九幽地狱发出的鬼嚎,听得所有人头皮一阵阵发麻,神经一寸寸绷紧。
明道社众人无不变色,满场死寂无声。
“许易,不可杀人!”
刘督导传音道,“中央学院的人,决不可在此地出了问题。”
许易无动于衷,足足二十息后,他才收了法术,孙习剑已瘫软成泥,一动不动,整个高台好似被水洗过一般,湿了一大片。


二百二十二章  打上门来

“看来孙兄的本事不怎么样,连区区无忧水都抵抗不住,堂堂中央学院也不过如此嘛。明道社的诸位,还有谁不服,许某愿意更改规则,比试可以继续,直到明道社诸位觉得可以结束时为止。”
许易高声说道,挂满微笑的瘦脸,让明道社众人恨不得一巴掌将他的五官轮廓彻底平了。
然而,这个念头也只能在心里过过,孙习剑的悲惨经历便在眼前,此刻,无一人敢与许易对视。
许易哈哈一笑,“跳梁小丑,不过如此。”
言罢,他不再停留,一闪身,腾空去了。
………………
子夜时分,许易独立七十六号院中,一道人影犹犹豫豫地出现在院门外,那道人影笼罩着沉重的斗篷,借着夜色,叫人根本无法窥探他的身份。
“别杵着了,有必要弄这一身么,你不是挺张扬么,怎么又如此腼腆了。”
许易冲斗篷人招招手,漫不经心地道。
斗篷人行进院来,低沉了声道,“许兄,我与你素未平生,更谈不上仇怨,先前的误会,孙某在此诚恳向许兄致歉,还请许兄千万宽恕,孙某的本心实不愿也不敢与许兄为敌啊。”
无须说,斗篷人正是孙习剑。
彼时,比斗结束,一干明道社成员固然灰头土脸,孙习剑却暗暗松了口气。
他仔细探查了体内,再没有气血倒流,血液狂沸的迹象。
说明他中的无忧水之毒,也是具有时效性的,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应当是解开了。
哪里知道,他才回房间,那让他后悔生出来的剧痛又开始了。
好在剧痛持续时间不长,他勉强扛了过来,心中却慌得好似着了火。
他哪里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分明是那魔头在用此种方式召唤自己。
不得已,他只好乖乖来了。
许易道,“苏行春派你来的?她是怎么个打算?”
孙习剑唬了一跳,想要辩解,猛地想起,当时,许易饮了忘川水,他的确传音许易,问他和宣萱可是情人关系,许易能想到苏行春,顺理成章。
许易冷哼道,“我没时间和你玩猜猜,你若想体味那人间极乐,我必定成全你。”
孙习剑吓得险些跪倒,拼命摆手,话音中带了哭腔,急道,“的确是苏行春的意思,我和她是远亲,忘川水便是她给的,你喝下忘川水后,要问你的问题,也是她选取的。从这一点上看,她多半是在揣测你和宣萱的关系,想由此打开突破口,败坏你和宣萱的名声,此人最是歹毒,连我都看不下去……”
孙习剑的说辞,和许易料想的一般无二,他找孙习剑来,也只是确准。
“行了,你下去吧,没什么事儿,赶紧滚回中央学院,苏行春那边有什么动静儿,我希望你及时回报与我,否则一旦让我查到你知情不报,后果相信你承受不住。”
许易挥挥手,孙习剑仓皇而退。
孙习剑明白,想要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动许易解开他身体里的禁制,简直是痴心妄想,索性便提也不提,想着回去后,找些禁法高人来研究研究,他就不信区区南院杂碎的禁制,会难到哪里去。
送走了孙习剑,许易没回屋休息,而是直插西面的莽林。
算算时间,他有阵子不曾打熬身体了,又想念起雪峰上的那汪澄澈的灵泉之妙来。
………………
华灯初上,繁花如锦,幽园内,一场交流会的气氛,在一首飘飘仙乐后,到达了顶点。
“妙哉,苏小姐的雅咏,当真是冠绝当世的妙音,此等仙乐,已非人间气象。”
一名华服公子面带沉醉地赞叹道。
场中一片应和之声,才展现了绝佳才艺的苏行春,优雅地从花团锦簇的高台上行了下来,雅雅地向众人致意,如一只优美的玫瑰,遥遥地穿行在人潮的簇拥中。
她和几位实在推脱不开的公子周旋片刻,礼貌地告罪,便朝后方行去,接住她的正是她的贴身仆妇,仆妇在她耳中低语几句,苏行春面上的不快一闪而过,冷冷传音道,“早知道这混账不好对付,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妖孽,连忘川水也奈何不得他。该死,该死,宣婊凭什么总是如此好运。传令下去,让乌老出马,一定要提前终结这妖孽,万不能等他坐大,将来为祸非小。”
仆妇传音道,“小姐切不可心急,那夷陵小贼已获得黑质徽章,今非昔比,一旦杀之不成,漏了破绽,为祸非小。”
苏行春脸上闪过一抹阴狠,“黑质徽章,又如何,金丹会再厉害,还能漫过我仙殿去,杀,一定要杀!”
仆妇传音道,“杀,当然要杀,但不一定要脏了咱们的手,小姐可别忘了,还有一位怕是比小姐更恨不得将那夷陵小贼碎尸万段。”
苏行春双眸攸地亮了。
便在这时,场间传来惊呼声。
“宣小姐来了。”
“啊紫章宣仙子,在下吴凤清,见过宣仙子。”
“在下图家图文质,见过宣仙子。”
“…………”
仆妇传音道,“宣婊来了,说不定是得了消息,来兴师问罪来了,小姐当心。”
苏行春微微一笑,“我会怕她,宣婊素来还装清高冷艳,看我怎么辱她。”
传音罢,苏行春如一朵摇曳的水莲花,顺着春风,朝宣冷艳飘摇而来,人未到,笑先闻,“啊哈,这类活动,萱姐姐不是从不爱参加的么,莫非得了紫质徽章,要学着开始亲民了,这样才……”
她话音未落,一道红光扑来,苏行春身上光华乱闪,蜂鸣暴起。
她脸上的惊容未落,宣冷艳已扑到近前,出掌如风,慌乱之中,苏行春避之不及。
啪,啪,两声脆响,苏行春如暖玉的小脸,顿时殷红如血。
“宣……”
她喝声放出,宣冷艳掌中红光连续闪动,一道红光将苏行春击得凌空飞出,半空中连续喷血,另一道红光击中急扑而来的仆妇,直接将她击成一团血雾,连残魂都不曾溢出。


二百二十三章  再炼

宣冷艳死死盯着伏在地上不停呕血的苏行春道,“苏行春,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便是,若再敢使这种阴招,下次,我可不会只杀你身边的一条狗了。”
说罢,宣冷艳团团一抱拳,“抱歉,诸位,我和苏行春的一点私怨,打扰诸位的雅兴了,诸位接着雅聚,小妹先告辞了。”
言罢,宣冷艳身形一展,消失不见。
“宣婊!”
苏行春如玉双掌死死抓进泥土中,一股死气从心田深处弥漫开来。
………………
“哈哈,再来,再来……”
许易高声呼喊,远处的白色巨雕,根本不为所动,不住晃着脖子,伸出庞大的巨爪,凌空点了三下。
许易无奈摇摇头,掏出个碧绿葫芦,洒出一道水剑,白色巨雕大口一吸,水剑准准落入他口中。
顿时,白色巨雕引吭高歌,歌声欢畅,巨翅一展,转瞬便到了许易近前,一人一雕交缠一处,激烈大战起来。
许易入此间,已有十余日了。
未到灵泉处,许易还想着该去何处寻白雕,毕竟,当初他可是他亲自出手,将白雕吓走的。
未料,他到时,白雕已经在了。
毕竟,许易回归乌风国一月有余,途中白雕忍不住来灵泉处察看过,隐在层云深处等了两日,未见许易踪影。
白雕哪里还忍得住,便又霸占了这汪灵泉。
许易才赶到,白雕便要遁走,那日许易一击灭掉魔鲲的凶威,白雕终生不忘。
如此巧遇,许易哪里肯放白雕离去,流火术催动,漫天星星点点,组成一道火色围墙,死死将白雕围堵住。
最终,许易将白雕擒住。
白雕生性高傲,虽然遭擒,也不求饶,闭目待死。
许易费了老大工夫,和灵智衰微的白雕,才交流清楚:他不要命,只要陪练。
白雕仍旧不应。
威逼不成,许易只有利诱了,碧玉葫芦中盛放的灵水才出,白雕就顺从了,便和许易约定三战换取一次饮用灵水的机会。
这不,一连十余日,许易都泡在此处,和白雕肉搏。
待到力尽时,便泡入灵泉中疗伤,初始许易还是服用元丹,却发现传言一点不错,到达他目下的境界,元丹的作用微乎其微。
不得已,他开始服用碧玉葫芦中的灵液。
这一服用,效果非同小可,气血奔腾,那本已浓重到极致的疲乏之感,顿时消失无踪。
奔流的气血每流经一处隐窍,该处隐窍便被缓缓点亮,继而,又恢复黯淡。
一个周天下来,许易周身的疲乏便被一扫而空,精神抖擞至极。
一连五日下来,许易再也感觉不到那种气血奔流时的空乏之感,
这种自毁式的折磨,一直持续到今日,许易感觉自己的精气神和力气,有了长久的增长。
这种变化,虽未给他的修为带来根本性的变化,可在他如今的境界,一点一滴的进步,便足以让他莫名欣喜了。
“老白,咱们两个打,越来越无趣,你还累,不如你再叫个伴儿来,咱们三个打,你既省力气,还是得你的灵液,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许易凝视白雕片刻,想出了新办法。
和白雕肉搏至今,许易的对战技巧在飞速进步着,技巧一进步,效率上来了,人自然就不容易累了。
一来二去,他已经很难找到筋疲力尽,疲乏欲死的感觉。
巨雕摇了摇头,努力伸了伸脖子,意思是他一个便足以,何必多事。
许易猜到这家伙是想独占好处,不得已,只好再利诱道,“若是你再叫来一位和你差不多战力的大妖,每三次战斗后,我多给你一成的灵液,你若是不答应,咱们就不打了。”
他话音方落,白雕双翅一展,消失不见。
不多时,一白一黑两道影子,狂扑而来。
那道黑色的影子尤其狂暴,到得千丈外,许易已看清了他的形貌,却是一条身量可怖的鳄鱼,只不过多了一对长度惊人的翅膀。
“原来是头巨猱兽,这下好了。”
许易认出来这荒兽是何物,暗生欢喜。
巨猱兽天生巨力摧山,满身铁甲无坚能破,若是肉搏,远比巨雕更为合用。
巨猱兽来势汹汹,飞行能力不及白雕的他,在见了许易后,更是如暴起的狂风,狂掠而来。
巨猱兽根本就不是为什么灵液来的,在听白雕传递了消息后,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边暗骂白雕无能,堂堂荒兽中的霸主竟被卑微的爬虫打得要喊帮手,一边又恨不得飞到近前,将那卑微的爬虫,活活撕碎。
巨猱兽狂扑而来,许易不退反进,白雕远远定在千丈外,巨目中泛着冷笑。
他不打算和巨猱兽同时围攻许易,巨猱兽对他的不屑,虽未名言,却已经流露。
他就是要让巨猱兽得个教训,看看眼前的人族到底是蝼蚁,还是一条恶龙。
一顿好杀,直打的昏天地暗,日夜无光,远方的三座百丈高峰,在许易显化的暴猿,和巨猱兽的对攻下,轰然倒塌。
暴猿周身皮肉开裂,巨猱兽亦是鳞甲外翻,血肉模糊。
终于,暴猿抱起巨猱兽,凶狠地撞上又一座山峰。
轰然一声巨响后,巨猱兽瘫在了地上,没了动静儿。
暴猿几个纵身,跃回灵池,取出羊脂玉净瓶,洒出几滴灵液,直入口来。
羊脂玉净瓶中的灵液,可不似碧玉葫芦中兑水的那般,灵液才一入口,腹中生烟,内外俱暖,灵池中温和的灵气透过皮肤、毛孔,涓滴地滋润着疲乏痛楚的肉躯。
一个个的隐窍,在纯正灵气催发的奔涌气血的滋润下,迅速点亮。
精纯的灵液,刺激得疲乏至极的穴窍,完全张开了。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一连循环了七个周天,奔流的气血终于回归平宁。
许易惊讶得发现,一百零八道隐窍中,早在开辟二道龙门时,就开辟的三十六道隐窍,宛若一颗颗星斗,长亮不灭。
意识到这个惊人的变化,许易便是再后知后觉,也当明白这个变化是好非坏。
当下,他更不迟疑,碧玉葫芦开启,喷出一道灵液,朝巨猱兽射去。


二百三十四章  再逢

荒兽的恢复能力惊人,就在许易沐浴灵泉之际,先前濒临死亡的巨猱兽已恢复了行动能力,昂首站了起来,正逢灵液聚成的水剑射赖,才嗅到那惊人的灵气。
巨猱兽只觉浑身的血肉都失去了控制,心头宛若生出千万个小人,不停地在嘶吼、嚎叫。
巨猱兽毫不迟疑,一口将灵箭吞了,发出一道龙虎般的吟啸。
白雕高扬了脖子,鸣啼一声,分明在向许易表示自己的不满。
许易道,“你自己偷懒,可别羡慕别人得便宜,要灵液,自己来取。”
白雕怒啼一声,迎着许易扑来,有了适才的经历,巨猱兽生恐好处让白雕一个得了,巨翅一展,也扑了上来。
一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白雕的身形长大了一圈,浑身入钢剑般的翎毛倒竖着,煞气凛然。
巨猱兽的体型没有变化,一对巨翅却能自如的伸缩进身体内,似猛兽多过了飞禽。
许易也有了变化,变化最明显的地方,便在双目。
一对眼目好似蕴含星辰,灿灿生辉,本就精瘦的身躯,好似一副千锤百炼的钢锭。
许易沐浴在灵池中,全副心神都沉凝在那股在体内汩汩流动的气血中,他心中满是喜悦。
此刻,他周身的一百零八道隐窍,已经点亮了八十三道之多。
除了第一遭,是三十六道隐窍一并点亮,其后的四十余道皆是次第点亮,并且点亮的速度,由快到慢。
初始,每一次沐浴,都有多达七八道隐窍被点亮,到得后来,速度却是缓缓降低。
直到他此次沐浴,竟只点亮了两道隐窍。
事实上,迄今为止,许易仍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如何产生的,这种亮光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心中偏有一种冲动,那便是要竭力将全部的隐窍点亮,哪怕消耗巨大的资源,亦在所不惜。
他迫切地想知道一旦一百零八道隐窍全部点亮后,又会产生何等的异变。
待体内的气血停止奔涌,许易自池中跃起,巨猱兽何白雕立时一左一右围来,这两家伙已完全熟悉许易的套路,反正打三次能喝一次灵液,那灵液对他们而言,简直有一种无可抵御的致命诱惑。
许易摆摆手道,“不急不急,你二位再去招帮手,要水平和你们差不多的,谁叫来的多,到时候,给谁的奖励便多。
战斗到目下,白雕喝巨猱兽的合力,他已经能从容应对了。
主要还是因为,随着隐窍的点亮,他化身暴猿的战斗力,总会大幅上涨,尤其是防御能力。
如今,若非是巨猱兽的尖嘴,和白雕的利爪,击在许易肉躯的薄弱位置,几乎不可能伤着他。
所以,增加对手,势在必行。
他话音方落,白雕和巨猱兽便没了踪影。
短短半个月,他们的进步极为神速,不仅身躯、战力有了长足的进步,便连智慧也有了不小的进步。
先前,许易和二**流,还颇为费神,如今,二兽已能快速地理解许易的指令了。
半盏茶后,一东一西两团影子,快速掠来。
巨雕带回了三个大家伙,巨猱兽带回了两个。
新的磨砺再度开启。
一晃又是半月过去了,白雕、巨猱兽一伙儿已经散去,许易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准确的说,他沉入到了灵池中去了。
这个半个月的对战,许易的收获巨大,消耗也是巨大。
三天前,许易战斗完毕,泡入灵池中,服下最后三滴羊脂玉净瓶中倒出的灵液,气血才涌动,陡然在体内生成一个巨大的涡旋,涡旋所过最后九道隐窍尽数被点亮,眼见着涡旋将消,许易一咬牙,将最后三枚紫源珠送入口中。
三枚紫源珠才送入口,涡旋陡然炸开,一瞬间,许周身的穴窍尽数被点亮,明窍暗窍宛若一颗颗散落在他躯体宇宙的星辰,一道道诡异的光线,丛每一颗星辰散发出,在看不见的空间中交相汇聚。
轰的一声巨响,天地变色,漫天雷云汇聚,彭拜的天地意志,朝此间汇聚。
正等着许易颁发好处的七头荒兽,全在这恐怖的天地意志下,吓得匍匐不敢动弹。
终于,许易失去了意识,沉重的身体,缓缓朝灵池中沉去。
天地间的异变,足足持续了两日,才稍稍有缓解的迹象,得了喘息之机的七头荒兽,再不敢惦记找许易要什么好处,一溜烟齐齐逃了个没影。
直到三日后的今天,天地间的异象消退,沉在灵池底部的许易,依旧没有动静儿。
天将暮,夕阳拖着长长的衣裙,缓缓西归,在东面的皑皑雪峰上拉出一道修长的艳影。
忽的,一位身材火辣的女修,跃上雪峰来,如雪的白衣上,绽放着几朵血色梅花,眉宇间的疲态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她连续晃动身形,倒了灵池边,素手挥洒,几面阵旗,横空罗列,光芒闪跃处,一道阵法便布成了。
但见她轻解罗衫,露出惊心动魄的雪躯,缓缓滑入灵池中,灵力淬体,让她连续几日辛苦赶路累积的疲乏,似乎瞬息消尽,舒服得她从喉咙深处发出申吟来。
蓦地,女郎想起了这池水,那不肖逆徒也曾沾染过,顿时,玉脸飞红,陡然觉得这包裹着身躯的灵泉,都有些烫皮肤。
”该死,逆徒该死!“
女郎轻轻碎念出声,不断地将周围地水浪拨开,似乎如此,便能缓解心中的尴尬。
“不对,大不对。”
女郎嘟囔出声。
她分明察觉出,这灵泉的灵力大异往常,完全没了原来的功效。
念头一动,她潜了下去,想要看看这灵泉到底出了何等样的异变。
灵泉深不过三丈,方圆亦不过五丈,女郎才潜下去,便见一道黑影,下意识地击出一掌,灵力正中那黑影,顿时,那黑影竟动了,身如闪电,直朝她扑来。
女郎掌生玄煞,一道黑光宛若凝实,直朝那逼来的黑影印去。
岂料那黑影竟不避不让,硬受了一击,竟然片缕不伤,已扑倒近前。
女郎再想躲避,哪里还来得及,竟被那黑影扑了个正着,黑影下手极是利落,力量更是大的出奇,还未照面,便让她失去了反抗能力,死死将她身子压在了灵泉边沿的山石上,一记手掌如含风雷,迎面拍了下来,正要击落,黑影和女郎四目相对,齐齐呆住了。


二百二十五章  逆伦

“啊!”
对视了足有十余息,女郎发出一声悠长的啼叫。
黑影不是许易又是谁,他简直慌了神,做梦也想不到这等离奇、倒霉之事,又他马的发生了。
他一松手,蹭地便往外撞去,砰的一下,撞在禁制上,跌了回来。
饶是他心思圆转如意,素富智计,此刻也慌了神,蹭地一下,又钻进灵泉中,慌乱中,竟又钻入了女郎的腿缝中。
啪,女郎反手一巴掌拍在他背脊上,将他从水中提溜了起来。
许易急中生智,高呼道,“非礼啊,非礼啊!”
手忙脚乱,慌张到不行。
女郎正气鼓鼓的腮帮,猛地听到他如此叫喊,噗嗤一下,竟怒极生笑。
蓦地,女郎赶忙摄过衣衫,慌乱在衣衫上披了,指着许易怒喝道,“孽徒,你作死啊!”
许易死死闭了眼睛,即便如此,那白嫩凝脂的肌肤,宛若脱兔的丰弹,如镌刻在脑子里一般。
他从不像此刻这般尴尬于他的感知能力,即便是闭着眼睛,心中的邪念,竟催逼着感知不得不去体察那一幅幅邪恶的画面。
许易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勉强定住心神,故作愤怒地道,“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人家泡澡泡得好好的,您往这儿钻什么?来就来呗,您说您既不打招呼,又脱得这么干净,真不知您这师尊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无须说,女郎正是宣冷艳无疑。
宣冷艳指着许易,气得张口结舌,才要动作,衣衫又要从胸前滑落,才要伸腿来踢,猛地想到先前被这家伙从腿缝中钻出,顿时,满面生霞,一双丰腻惊人的美腿紧紧闭拢。
她急得脑子乱糟糟一片,想叱骂的话太多了,却偏偏被这混账东带西带,弄得全没了方向,再听这混账竟敢倒打一耙,说她心怀邪念,直气得她脑门突突发胀,险些没喷出一口血来。
就在这时,一道巨响在左近炸开,宣冷艳编织的护阵,瞬间被摧毁。
烟尘尽处,二十余道身影,影影绰绰现在远方。
接着便听一声狂笑道,“哈哈,哈哈,列位,快来看看,好一场活春宫,好一场师徒之间的逆伦,啧啧,老子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哈哈,此事若不传之天下,岂不可惜。”
随即,哄笑声四起。
“堂堂宣氏娇女,竟是如此荤素不忌,竟对自己的徒弟下手。”
“还是紫质徽章获得者,这下不单宣家脸上大生光彩,金丹会也必定霞光万丈啊。”
“龙老,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将宣氏之花,赏给在下,如此艳绝春色,就这般摧残了实在……”
“哈哈,好说……”
“…………”
二十余人缓缓朝灵池围来,轰笑声不绝,居中的隆目老者轻轻挥手,做着暗语,众人也远远散开,构建着包围圈。
“你快走,我来拖住他们!”
生死交关,宣冷艳顾不得意气之争。
许易传音道,“我干嘛走,更不用你拖住,师尊大人还是先把衣服穿好。”
宣冷艳横他一眼,雪肤花貌,衣襟半掩,媚态横生,许易竟忍不住口干舌燥,心中烧出一团火来。
宣冷艳钻入水中,再出来时,衣衫已然上身,急急传音许易,严令他急退,并点明了居中的隆目老者,乃是历劫一层强者。
所谓历劫强者,便是完成了魄灵和灵魂的融合的强者。
然而,许易的态度始终坚决,似乎根本不关心这围拢而来的二十余绝顶强者,反问起了,这帮人到底是谁弄来的。
“你,你要作死,我管不了你,反正你这孽徒,欺师灭祖惯了,随你折腾。”
宣冷艳气鼓鼓地盯着许易传音叱道,心中却涌起一阵感动。
如此场面,便是到了生死关头,许易还肯赖在此处,足见其心意。
许易笑道,“师尊大人安坐,不过区区几条杂鱼,何劳师尊挂怀,我去料理了便是。”
话罢,身子腾起,直朝包围圈迫去。
“是夷陵公子!他,他怎么是宣家小姐的高徒?”
有人惊声呼道。
“果然是夷陵公子,龙老此人极难对付,您看……”
包围圈陡然乱了。
许易当日城外护城河中,剿灭漓江五魔,退历劫强者的故事,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广为人知。
传播越广,夷陵公子的名头便越大。
隆目老者冷声道,“什么夷陵公子,不过是一介小丑,难道还能厉害过宣氏之花掌中的火云梭?诸位连火云梭尚且不惧,区区一个灵根一层的小辈,有……不对,你,你……你怎么凝聚成了玄宫。”
隆目老者拉长的惊疑声,瞬间惹得全场骚然。
宣冷艳怔怔盯着许易,传音道,“你到底是人是妖,到底怎么做到的,世有天才,但从没你这号的。”
许易微微一笑,传音道,“现在知道做不起我师尊了吧,不如……”
“闭嘴!”
宣冷艳怒叱,美眸中杀气凛然。
她心中暗道,有这个师徒名分,你尚且如此大胆,真不知没了这层拘束,你该放肆成什么样!
“还是那么大火气,哎,我这命呀!”
许易挠了挠后脑勺,沉沉一叹。
“死到临头,还敢打情骂俏,还一对不知羞的逆伦怨侣。”
隆目老者长啸一声,一道金光跨越了距离,直斩在许易头顶。
金光爆开,许易眉宇间多了一条雪白的印记,却连皮毛都不曾破开。
轰!
隆目老者凌空连退三步,满场的惊呼声如海浪迭起。
“想不到,想不到,老夫今日又见了妖孽,若不宰了你,放任你成长,整个中洲大陆岂不要天下大乱,老夫今日便为天下诛你!”
隆目老者沉声说罢,一道金色光球在他掌中云生烟灭。
便在这时,六道火球毫无预兆地横空炸裂。
当先,西北六名围猎强者,便被剧烈爆开的恐怖光波吞噬,光波未灭,那处已没了声息。
“大胆!”
隆目老者简直要气疯了,金色光球才要洒出,六道火球竟已袭到他的身边。
“灭!”
隆目老者怒喝一声,掌中炫光激射,六道火球竟在他三丈外就此烟消。
魂魄合一,灵根怎敌?


二百二十六章  神婴

“小辈受死!”
隆目老者怒喝一声,金色光球终于放出。
霎时间,整片天地都归为了绝对的死寂。
许易发现自己竟被那金色光球牢牢锁死,身体竟动弹不得。
眼见巨大光球便要完全将许易笼罩,宣冷艳美眸中已充满绝望,便在这时,一株参天古木,陡然现在空中,那株古木大得无法描述,似乎每时每刻都在长大,巨大的树冠,高耸入云,茂密的枝丫完全张开,无一处不冒着金光,宛若开天神树。
“这,这是灵根?”
“我,我,我是眼花了么?”
“这,这他马是灵山吧!”
“…………”
高耸如云的灵根,忽的猛烈摇曳起来,千万片金光灿灿的树叶一起抖动,好似急雨落入了竹林,一片沙沙作响。
巨木扑簌摇曳,已扑到近前的金色光球顿时止住,忽的,一阵轻噗,宛若烟泡一般散开。
隆目老者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易丝毫不肯留手,就星流火术全力催动,无数火山喷发,庞大的攻击范围内,烧成一片火海,又有数位修士,躲避不及,生生被巨爆的火球之威,生生炼化。
“龙老!”
残存的围猎修士,一边高声呼救,一边四散躲避。
隆目老者心乱如麻,剧本的打开方式完全不对。
如此凶悍的灵根修士,别说见,他便是听也不曾听过。
谁见过如此直插苍穹的恐怖灵根?
如今的场面,他真是又生气,又尴尬。
说好的他只手遮天,这帮灵根强者跟着他围猎,不过是敲敲边鼓,走走过场。
如今倒好,敲边鼓敲得没了性命,走过场走的大呼救命。
隆目老者心绪如海,身形一展,已飙到百丈开外,一脚踢出,许易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踹飞了,好似被一列疾驰而来的山峰撞飞了。
他不及定睛,已连续挨了十余下,毫无反抗能力,身体在空中如飘飞的羽毛球,不断地被一支巨大的拍子剧烈地抽打着,一会儿在西,一会儿在东,一会儿贯入地下,一会儿飚上空中。
浑身筋骨无一处不剧痛,暴击之中,许易已弄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惊讶地发现,暴击他的,竟是隆目老者的左足。
那只左足竟可长可短,可大可小,如意变化,隔着百余丈,竟在空中刮出道道虚影,拉得空气疯狂的暴鸣。
“魄灵魂灵已聚宫,百窍挪转任西东。”
许易脑海中陡然迸出弘一掌教曾说出的一句话来。
说的是,当魄灵和灵魂在玄宫中,完成聚合后,到达历劫一层,百窍任意挪转,肉身的虚器和实器,任意变化,修行到高妙处,身体能任意变化,以身化万器。
显然,隆目老者使出的便是此类本领。
许易苦苦承受着暴击,感知凝聚到极致,那只犹如天残脚一般的怪足,来去如惊雷,如闪电,气势摧山拔河,沛莫能御,他只能努力地用精妙的感知来探查那巨足的轨迹。
宣冷艳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许易的成长快得让她目不暇接,能和隆目老者战成这样,已超乎了她的预料。
但眼下的局面,实在糟糕,灵根和历劫之间的巨大鸿沟,根本不是靠个人的天才,便能够跨越的。
奈何她的法宝已使用到了极限,如此激烈的战斗,靠她自己的实力,根本插不上手,想要用如意珠传递消息,奈何这帮追兵早有准备,随身自备禁法,如意珠根本无法将消息传出。
宣冷艳心焦不已,事实上,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无一时一刻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一颗心全放到那孽徒身上去了。
如果心焦可以量化的话,宣冷艳的程度,比之隆目老者,可就要大大的瞠乎其后了。
战斗进行到这个地步,是隆目老者先前根本没想到的。
本来,历劫对战灵根,就是碾压,双方对灵力的掌控,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谁能想到,这夷陵小贼竟有一条如此惊天动地的怪异灵根,有此可怖的灵根加持,他的灵力攻击,竟也受到了抑制。
如今,他竟然要靠肉搏,来灭掉一个灵根小辈。
更让他难过的是,他修成历劫境后,领悟的肉身神通裂天足,一连攻出了上百击,都无法将这夷陵小贼灭掉。
要知这裂天足,一击足能踹塌一座小山,威力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抗,便是他自己修成历劫境,肉身防御之恐怖,也绝不可能,一连挨上这上百击,还安然无恙。
越打越心焦,却更坚定了隆目老者灭掉许易之心。
他想得明白,眼前的夷陵小贼已经不是天才、妖孽能概括的,此辈只能是那种传说中千年一出的帝君们年少之时的风采,才能与之相较。
如此人物,梁子已经结下,若是放任其成长,无异于往自己的坟包上培土。
故而,今日他就是倾尽所有,亦要将之斩杀当场。
吼!
许易已消失不见,一头暴猿双臂奋起,死死将一只巨足抱负在怀。
隆目老者这一惊,险些魂飞魄散,但见暴猿一只将巨足死死夹在怀中,另一只如山柱般的巨掌猛地扬起,凌空暴击。
咔嚓一声巨响,隆目老者的巨足,竟从中断裂。
忽的,隆目老者周身蜂鸣狂涌,显化的巨足竟如烟气一般,从许易怀中消失。
顿时,隆目老者的体态恢复如常,面白如纸,气息委顿异常。
暴猿丝毫不歇,凌空狂掠而来,直逼隆目老者。
“刺他眉心,穴窍之心!”
宣冷艳急急传音。
便在这时,隆目老者身形陡然如纸飞天,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发光的婴孩,立在原地,看形目正是隆目老者的形象。
“是神婴,当心,老贼要死拼!”
宣冷艳传音喊道,一颗芳心几要破碎。
她以为隆目老者几次击杀不成,就该退却,却没想到隆目老者竟奋不顾身了。
灵魂和魄灵结合成为神婴,寄居于肉身的躯壳中,每一次离体,对躯壳都是巨大的损害,神婴再回躯壳中,亦会元气大伤。
可以说,不到万不得已,绝没有历劫大能会选择神婴离体,来和敌手死拼。


二百二十七章  添油

许易冷笑一声,一道黑幡遥遥放出,滚滚黑气,瞬间,满场如置寒冬。
招魂幡的滚滚黑气,在许易的催逼下,直射神婴,诡异的是,那神婴竟对招魂幡这灵体的克星,丝毫没有半点畏惧,
忽的,神婴发出一声狞笑,小手一招,怒啸一声,“天地生剑!”
霎时,无数光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他小手中聚成一根闪电一般的光剑。
光剑一划,招魂幡放出的滚滚黑气,倒卷而回。
幡体周身竟现出道道裂纹,许易大惊失色,慌忙收了招魂幡,便听宣冷艳传音道,“神婴非是魂魄合一,非是单纯的魂体,婴如人,躯如器,魂成神,魂器无效。”
宣冷艳传音方落,神婴小手招摇,光剑呼啸而来,如跨越虚空,正中暴猿胸膛,剑尖直没胸膛,暴猿爆发出一道声嘶力竭的嘶吼,这一刻,天地都在摇晃。
“凝!”
神婴尖啸一声,手中光晕闪现,那枚钉在暴猿胸膛的光剑,宛若一条活过来的游鱼,再度朝暴猿胸膛钻去。
暴猿几次想要拔掉光剑,却发现触手间,宛若捉拿虚空。
游鱼一般的光剑再度往暴猿宽厚的身躯深扎,狂暴的力量,在飞速摧毁着一寸寸肌肉,骨骼,筋络。
暴猿嘶嚎一声,强忍着剧痛,双臂急舞,巨大灵根上方,闪现出九道赤红光球,一瞬间整片天空都被映红了。
“九星流火术!九星!这,这怎么可能!”
宣冷艳惊呼道。
九道火球,在天空中猛烈聚合,化作一道灼目的光斑,光斑如流星一般,迎着被神婴摄入天际的隆目老者的躯壳便射了过去。
神婴几次挥动手臂,催动禁法,却始终无法令那自异灵根上聚合的火球凝聚的光斑湮灭。
眼见光斑如一道闪电,呼啸而至。
神婴终于变了脸色,小手一招,那道已深深扎入暴猿胸膛的光剑,蹭地跃出,轰然迎着光斑去了。
轰的一声巨响!
一道耀眼的光亮,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目。
万方的灵力都在这一刻沸腾了,周遭的十余座山峰,被恐怖的气波,如吹蒲公英一般,瞬息被削平。
暴猿怒啸一声,九道红光再度自巨灵根上催发,光斑再现,神婴愤怒已极,却不得不再度凝聚光剑,迎着那光斑撞去。
转瞬,一连对轰了七击,天空几乎都被打得裂开了。
宣冷艳已无法再坚持观战,沉入灵泉中,凝神盘膝坐定,催动玄功,抵抗着四周狂暴欲沸的灵力威压。
隆目老者怒极欲狂,他已经使出最强形态,竟还不能致这夷陵小贼于死地。
此刻的拼斗,更是没有止歇之像,如此可怖的一条灵根,可以想象这夷陵小贼能御使的灵力有多么可怖,再拼下去,他的神婴非先崩溃不可。
念头一转,隆目老者一咬牙,神婴打出一团光晕,如缥缈的气流,瞬息扑中许易,竟直接杀到许易的灵台中来了。
竟是神婴分出了一道分神。
灵魂和魄灵,于玄宫中结成神婴后,婴如人,魂成神,历劫强者的分神,可比灵根强者的灵魂强大太多了。
若非分神的代价太大,隆目老者早就采用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来灭敌了。
分神才扑入许易灵台,便张扬舞爪地直奔许易的灵魂小人来了。
出乎隆目老者的预料,许易的灵魂小人竟强大得不像话,竟和他的分神战得有来有往,尤其是灵魂沐浴的那团火焰,在许易灵魂小人的御使下,挡住了他分神的绝大部分杀招。
隆目老者气得要发疯了,这是个什么混账,没有一处不强,没有一处不诡异。
所有自以为必然建功的杀招,最后都铩羽而归。
如今他分神已出,神婴的气势大减,若还不能灭掉许易,局面必定彻底崩溃。
主战场,隆目老者已经看不到希望。
他只能寄望于灵魂战场。
当下,他再不迟疑,再度打入一道分神,分神一入许易灵台,双方合兵,立时扭转了战局。
许易的灵魂小人不再主动出击,退回火焰深处,全力防守。
壮大的分神,一时间,仍旧奈何不得许易的灵魂小人,只占据了胜势,却迟迟得不到胜果。
主战场上,九星流火术聚成的光斑,毫无停滞的迹象,一刻不歇地轰击着,神婴凝聚的光剑已衰弱了不少。
迟迟打不开局面,神婴彻底急了,连续三道分神放出,直射许易灵台。
这是神婴所能放出的分神的极限,损耗之大,他已不敢想象。
但能灭掉此贼,结了眼前的乱局,他已在所不惜。
三道分神汇入,许易的灵台上空,异象横生,紫电布空。
分神聚成的魂体似乎法力无边,轻轻一吹,笼罩在许易灵魂小人周身的魂火便被吹开。
分神小手一招,一柄黑色长剑瞬间聚成,长剑才要投出,分神陡然觉得自己的头顶上空陡然黑了,再一定睛,一头怪模怪样的巨大牛妖,现了出来。
分神吓了一跳,黑色长剑瞬间朝牛妖射去,牛妖鼻孔喷出白气,正卷住那长剑,如吸蜜糖一般地吃了。
“别他马墨迹,快吸了他,否则,老子电死你。”
许易的灵魂小人跳脚喝叱。
他是多不容易才撑到现在,引诱得神婴不断用添油战术,分了大量的分神至此。
而他自己,也接近油尽灯枯。
蚩毋虫化身的牛妖不满地摆了摆头,按他的本意,是多想和这闯入此间的分神多玩几天,实在是这空阔的灵台世界,让他的生命,实在寂寞如雪。
但许易的凶威不可违,蚩毋虫大口一张,顿时化作一个巨大吸力的黑洞,分神早就意识到不好,已遁得远了,奈何那黑洞吸力惊人,竟硬生生将分神倒拽了回来,一口吞了个干净。
“啊!”
神婴爆发出一道声嘶力竭的嚎叫,捂着头颅拼命摇摆。
又一道光斑袭来,神婴却再无光剑可应,光斑爆开,隆目老者的躯壳瞬间粉碎。
神婴也在巨爆中,化成无数光斑。
“快,不要让他分神逃了!”
宣冷艳满是兴奋地喝道。


二百二十八章  师道尊严

呼呼,招魂幡再度腾空,幡体得得作响,迢迢黑气如怒龙般,疯狂卷向四方。
神婴散出的点点星光,顿时被那黑气一滴不剩地卷中,顿时,幡体发出愉快地鸣响,金光溢动,先前被神婴斩出的裂纹,竟迅速恢复了。
吞噬罢点点星光,幡体似乎生了贪意,仍旧不满足,迢迢黑气依旧荡出,似乎想要搜寻更多的星光。
几番探出,四方卷取,都无有结果。
终于,许易大手一招,将招魂幡收入星空戒中。
此时,他已恢复了人躯,周身的创伤已恢复了大半,修成玄宫后,肉身的恢复能力惊人,只是身体疲乏得很,恨不得立时瘫软倒地。
伴随着神婴的覆灭,隆目老者的星空戒破碎,地上散落了大量的物品。
许易正要摄过,宣冷艳急速飚来,抢先将那枚如意珠摄过,催开禁制,光影浮动,正是许易和宣冷艳共浴的画面。
宣冷艳脸上闪过一抹绯红,玉掌一合,如意珠瞬间在掌中化作齑粉,随即,目光挑衅似地朝许易瞪来,“不去捉那些星散的贼子,还愣着做什么?怕为师和你抢宝物,还是这珠子你想留着慢慢欣赏?”
许易被斥得一愣一愣的,心中暗骂,你这一出池子,就换了面目,真是xx无情,早知道……
“怎么,本事高了,为师管不得你了?”
宣冷艳沉声道。
她的心理很奇怪,一方面,许易灭掉隆目老者,那可是干掉了历劫大能,她心中极为兴奋,简直与有荣焉。
另一方面,许易的快速成长,让她感觉膈应,徒弟强过了师父,而且是各个方面的超越,让她如何维护师道尊严?
能力上做不到,自然就得在言语上变本加厉。
“得得,您老别急,他们跑不了。”
许易没好气回了一句,一声长啸,啸声滚滚如雷,传出不知几十几百里。
忽的,几片乌云自四面八方,快速朝此间飘腾而来,乌云到了近前,宣冷艳吓了一跳,跳到许易身侧,死死把住他臂膀,急声道,“我看你是疯了,你招他们做什么,一个都难对付,怎么来了这么多。”
许易道,“我以为会来一个,哪知道来了这么多,师尊大人,您是尊长,要不您对付四个,我对付三个?”
此刻,他浑身酥软,便是对付一个,都办不到,哪里能对付三个。
宣冷艳更是慌张,把住他手臂的玉手陡然攥紧,用力拧着,边拧边碎碎骂道,“叫你招摇,叫你招摇……”
骂着骂着,忽觉不对,奔来的七个大家伙丝毫没有近攻的迹象,眼睛皆盯在许易身上,又是愤怒,又是委屈,还有几分畏惧,这种眼神,她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对,就是凡俗世界游历时,一帮力巴找包工头讨债时的眼神。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正纳罕间,便听许易道,“诸位别这么盯着我,帮个小忙,去将方圆千里内的人抓过来,死活不论,到时,咱们再谈正事儿。”
白雕鸣啼一声,当先,腾空而起。
他对许易的意见也极大,但目下,竞争激烈,他还是选择了顺从,免得恶了许易,弄得他首领的位置不保。
白雕这一去,本来就还未结成的攻守同盟立时破碎,几只巨兽争先恐后地离开。
啪!
许易脑门儿上挨了一击,宣冷艳叱道,“孽徒,眼里当真还有为师的师道尊严?”
许易苦着脸,没好气道,“我说您可真有意思,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人家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我看您这是缺什么,说什么。再说,哪有徒弟洗澡,师父也闷头往里跳的,哪有师傅招灾,徒弟解难的,我不说,您就当没发生不就得了,偏您要翻来覆去地念咒,还要动手,您,哎哎,您……”
恼羞成怒的宣冷艳这回不单是动手,连脚也一并用上了。
许易疲倦欲死,体力不支,接连中招,忽的,被宣冷艳一掌击飞,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口角溢血。
宣冷艳跃到近前,伸脚轻轻踢了踢他,“现在知道为师的厉害了,小子,不管你成长成什么样儿,也须记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就你这张狂劲儿,为师不教训你,将来你有的是苦头吃……”
她正说的得意,却发现不对劲儿,许易的气息越来越弱,这才意识到许易和隆目老者的那场大战,可能已受了暗伤。
一念至此,她陡然慌了,一把抱起许易,探出一道内息入许易体内,内息催动,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宛若一具死尸。
许易的气息越来越弱,宣冷艳越发慌张,各种灵药不要钱地灌入许易口中,她分明感觉到灵药进入许易体内,竟无法化开,这分明是身体机能停止了工作。
宣冷艳彻底慌了,抱着许易东奔西走,不知如何是好了。
脑海里浮现的竟是和许易相处的画面,灵池初遇,南院争锋,收而为徒,假扮夷陵,丹书至文,再到今日,仔细想来,她这个徒弟虽然一身贱骨头加一张贱嘴,对自己是真真不错了。
偶尔梦中,这张惹人生厌的面孔,也曾不小心地溜了出来。
“许易,许易,你快快醒醒,我不准你死,不准你死,你死了,我就没有,没有徒弟了……”
宣冷艳急得开始念嘴了,吧嗒,一滴眼泪,滴在许易鼻头,顺着鼻孔,滑落进去。
“阿嚏!”
许易打了个喷嚏。
“呀!”
宣冷艳瞪圆了眼睛,紧紧抱住许易,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生怕这宝贝又飞了一般。
“咳咳……”
许易被勒得面红脖子粗,不住咳嗽。
宣冷艳赶忙松了松劲儿,忽然发现许易的头正顶在不适当的位置,臊了一脸,赶忙将许易丢开。
脑子忽的一转,指着许易喝道,“你这孽徒,是不是又在装神弄鬼!”
她越想越不对劲儿,修行到许易这个份上,要死就死了,不死就不会死,哪里来的险死还生。
许易只剧烈咳嗽,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二百二十九章  我要走了

宣冷艳又赶紧将他抢了过来,不住给他拍打背脊,“行了,行了,不怀疑你了,消停些。”
反正她是不信的,关键是这孽徒的演技太好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连她自己也闹不明白了。
许易喘了一会儿,气色越来越好,不多时,便已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冲宣冷艳抱拳道,“多谢师尊搭救之恩,适才若非师尊灵药相济,小徒险些挺不过来了。”
是真是假,实情如何,他心里最清楚,好容易将先前的尴尬遮掩了,他可不愿再再起波澜,借着这个机会,他赶紧将高帽子一顶顶地给师尊大人带上,免得这位又傲娇个没完。
宣冷艳冷冷哼了一声,正待训斥许易几句,几道黑影连续飞回。
接着,天上如下饺子一般,扑簌簌,连续人影跌落,总计有十余人,或生或死,即便是活着的,也只剩了奄奄一息。
宣冷艳瞪圆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这帮巨兽如此神速,更想不到这些堂堂灵根三层强者,在巨兽手下竟没多少挣扎的余地。
吼!吼!
呜!呜!
七头巨兽几乎同时对着许易啼叫,意思很明显:老板,该发工资了。
许易摆手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这边处理完再说,再啰嗦,开革出队伍。”
在灵液催化下,这帮巨兽成长得极快,尤其是智慧方面,早已能和许易有效沟通了。
七头巨兽不满地咆哮一声,还是不敢造次。
“穿绿衣服的,对,就是你,就你喘息声最大,我来问你,到底是谁让你来的,苏行春还是陶景圣?”
宣冷艳冷声喝道。
她这一路,可是被追杀得惨了,对方明显对她行踪掌握得极为清楚,布局周全,不在仙殿世界围捕,而在这蛮荒境围杀。
若不是她身携异宝,早就饮恨当场了,哪里还能冲出重围,突击到这里,碰见撞上许易。
绿衣修士浑身不停颤抖,胸膛完全破开了,一说话,血水便往外冒,“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是龙老,不,龙老贼请来的,该死的龙老贼,可坑死我们了……”
许易一挥手,“都抓走吧,看得恶心,你们自己料理了。”
“不,不要!”
还喘着气的几名修士皆惊恐地大声喊叫起来,他们当真是吓坏了。
巨兽的可怖,简直超乎想象,难以匹敌,又毫无人性。
七只巨兽早就急得不行,巴不得眼前的这堆麻烦赶紧消失,许老板好兑现好处。
哪里会管几名倒霉鬼要是不要,顿时,怪风迭起,活着的,死了的修士,俱备七只巨兽摄走,场中只余下满地狼藉。
“孽障,这是干什么,为师还没问清楚呢!”
宣冷艳画眉冷聚。
许易道,“有什么好问的,不外乎是那两个人,不管是谁干的,这笔账两人头上都记一笔,准没错,是不是这个道理?”
宣冷艳无言以对,便在这时,七大只讨薪民工又来了,各自神色不善,大有包工头胆敢再废话,就要拿家伙事儿开干的架势。
许易难得老脸一红,尴尬一笑,“诸位,缓一缓,现在灵液真没有了,等上十天半月,一旦我这边凑齐……哎……”
他话音未落,脾气最爆的怒鲅兽先就怒了,喷出一口白霜,方圆十余里,瞬间化作一片银装素裹。
“好哇,敢动手,既然你们先翻脸,就别怪我也翻脸!”
不要脸的许包工大手一搓,星火重燃,漫天火星瞬间逼得七头巨兽,嗷嗷乱飞。
肉搏,这几位合力,还能和许易战上一战。
无限制攻击,几头荒兽如何抵挡得住许易的九星流火术。
眼下的场面,分明就是包工头早有预谋发了威,讨薪荒兽,有好果子吃才怪。
“日升日落三十次后,再来这里找老子,都滚。”
许易连呼带喝,终于将几头荒兽驱赶走了。
非是他要耍无赖,实则是凝聚玄宫期间,他不仅自己要服用,还得给几个荒兽发薪水,弄到最后,他已经耗光了全部的灵液,连源珠能吞了。
而灵液的形成是需要时间的,即便在此间,灵液形成的速度远比北境圣庭世界要快,眼下已诞生了几滴,但为保无虞,许包工也得留点流动资金,所以,只好拖拖几位荒兽的薪水了。
噗嗤,宣冷艳笑出声来,这一笑似乎漫天都生出了烟霞,她指着许易笑道,“你定是又耍无赖了,连这些荒兽的便宜,你也要占,为师看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许易双手一摊,“我也是没办法,您倒是作壁上观,什么也不用管,小人自然只有我去做了。”
宣冷艳嘴角勾起惊心动魄的弧线,“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合情合理,谁能说出什么来?”
许易哑口无言。
现如今,他一听宣冷艳的师徒之论,他就头大,万事都能将此论调抬出来,他纵有再好的牙口,也只能徒呼奈何。
寒风送晚,雪山顶上已是极寒天气。
许易架起了篝火,就地取材,煮了个火锅,师徒二人连吃带喝,整得热火朝天。
酒足饭饱,雪面生霞的宣冷艳忽然道,“我得走了。”
许易饮尽最后一葫芦酒,“猜到了,师尊大人近来可是发表了不少定文,俨然金丹会的一颗新星,南院的小池塘留不住师尊大人,也在情理之中。”
砰!
宣冷艳赏了许易一个爆栗,“什么话到你这孽徒口中,都要变味,怎么觉得为师,占你便宜了?喏,还你!”
说着,宣冷艳抛过一枚储物环。
她的确新发表了很多定文,那些定文基本都是基于许易用她名义发布的那篇上了丹书的至文的后续研究。
因为许易将那篇至文的内容,讲的极为透彻,宣冷艳只要沉下心来研究,后续的发现,自然足够支撑她一篇又一篇的定文。
而正是有了这些定文,才让宣冷艳的紫质徽章的得来,以及那篇至文真实作者的身份,得以坐实。
外界的非议,也因此一扫而空。


二百三十章  刁蛮

许易催开储物环禁制,念头才侵入其中,顿时忍不住惊呼起来,“这,这,你,你……”
储物环内存储的正是他配置九灵圣血丹,最缺的两味药材。
彼时,他广为发动人脉,一三七舍的几位倾尽全力,也不过凑了其中的六种,除了四神血外,还有两种最珍贵的宝药,始终没有踪影。
如今,宣冷艳抛给他的储物环内,装的正是那两种未见的宝药,分量也极为充盈。
难得见这智计百出的徒儿瞪眼,宣冷艳大生成就感,得意一笑,“你也用不着谢为师,那篇至文,我得了紫质徽章,你得了黑质徽章,都是有奖励的。你的奖励还没下来,我的先下来了,稍微打听,便知道你缺什么,便用掉了那个奖励机会,兑换了这些宝药,你可还满意?”
许易笑得见牙不见眼,“满意,太满意了,我这儿谢谢您了,谢您了。”
说着,他连连抱拳行礼。
宣冷艳啐道,“少跟我假模假式,你若心中有我,怎么这么久来,不见你联系我,莫非你的如意珠生了锈不成。”
话才出口,宣冷艳陡然觉得不对,立时红了脸。
许易略觉尴尬,笑道,“您是师长,您多忙啊,万不得已,我哪敢惊动您呀,再者说……”
许易陡然顿住,宣冷艳冷笑道,“再者说什么呀,再者说某人心中有鬼,好哇,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上次竟敢假装被擒,害我着急,你不说,我险些忘了。”
宣冷艳柳眉倒竖,许易连连挥手,“您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当时的情况,得得,我不说了,反正您是尊长,我再有理,也抵不过您一句话。”
“你的意思是我蛮不讲理!”
宣冷艳气得高耸的胸脯不住起伏,这孽徒实在太气人了,倒打一耙不说,还敢变着法地说自己无理取闹。
“对了,秋娃怎样了,您这是拐卖人口啊,连我都联系不上她了。”
许易赶忙转移战场。
“谁拐卖了,小丫头好着呢,我说你这人怎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宣冷艳冷声叱道。
许易见转移注意力成功,赶忙趁热打铁,“算我说话没水平,您甭生气,可我这做家长的,总不能连自家孩子去哪儿了,也不知道吧。”
宣冷艳瞪着许易道,“去了不能说的地方,反正不告诉你,那处地方连我也去不得,不过,小丫头怕你担心,我这回来,她还特意给我一枚如意珠,里面是她录的画面,她过得如何,你自己看吧。”
说着,宣冷艳将一枚如意珠抛给许易。
许易接过,催开禁制,光影浮动,秋娃的身影现了出来,小家伙似乎置身一片花海中,翻着跟头冲他打着招呼,嬉皮笑脸地嘚瑟着,丝毫不改旧脾气。
光影末尾,小家伙难得叮嘱许易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许易看得老怀大慰,大生吾家有女初长成之感。
关了如意珠,许易向宣冷艳郑重抱拳道,“多谢师尊大人。”
宣冷艳冷哼一声,心中暗道,“这孽徒一身臭毛病,唯独颇有人情味儿。要不然,早就一脚将这孽障踹飞了。”
许易举起酒葫芦,笑道,“那小徒就祝师尊大人此去鹏程万里,扶摇九天。”
宣冷艳横了他一眼,“怎么,这么迫不及待赶我走?”
许易撇嘴道,“您心里能把我想得好那么一丢丢么?”
“一丢丢?”
宣冷艳蹙眉,咀嚼着这个怪异的词汇。
许易伸手拈了一撮雪,轻轻捻动两根指头,细碎的雪花从指间飘落,“这就是一丢丢。”
“哈哈……”
宣冷艳畅快大笑,起身靠近许易,轻轻摸着他的头道,“徒儿越来越乖,我还真舍不得和你分开呢。”
许易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呆在当场。
宣冷艳笑如春风,吹开万谷鲜花,犹如银铃,自九天摇落,身形一展,腾空远去。
她心中得意非常,终于让这孽徒吃了回憋。
下次还得这样,总不能什么都叫他料到。
许易怔怔许久,忽地甩了甩头,只觉骨头渣子都被冻住了,这美艳师父是越来越脱行迹了。
当下,许易也自雪峰顶下来,回到灵泉边,鞠了一捧水,果然,如他料想的那般,灵泉中的灵力,已彻底消失,泉水完全失去了灵性。
当时,他自灵泉中苏醒,便感觉到了灵力在飞速消逝。
果然,这种消逝是不可逆的。
思及灵泉助他连破两关,凝就玄宫,许易自星空戒内取出一块金紫玄铁,就地刻字竖碑,曰:仙缘泉,以为纪念。
竖碑完毕,许易便回了南院,直奔了兑换堂。
雪山一战,团灭了隆目老者一干强者,收获极丰。
恰好,前番的一通折腾,他星空戒中的资源,已几乎枯竭。
有了这笔庞大的资材,他的研究,又能够继续了。
一个资深丹师,绝不是光有天赋就足够的,若无足够的资源,便是天才也无以为继。
尤其在当下,金丹会的兴起,导致了丹药的价值飞降,丹材的价钱飞涨。
大量炼制元丹,也无法短时间积累大量财富,所以,眼下所得的这笔丰沛资源,简直解了许易的燃眉之急。
许易再度闭关了,他如今已对研究丹药中的微观世界,简直入了迷。
一晃又是两月过去了,许易再度耗尽了天量资源,不得不出关了。
修行境界的提升,让他各个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不但操作起丹材来更加得心应手,连带着精神力也有了长足的增长。
一连两个月,虽偶有小憩,但如此繁重的研究下来,他出关时,竟毫无疲乏之态。
才一出关,许易便直扑雪山,到达仙缘泉附近,纵声长啸,啸声未落,七道巨大的身影,便电射而至。
“老几位来的可真快啊,莫非一直在附近等着。”
许易打趣说道。
七头巨兽各自眼神犀利地盯着他,时而狠厉,时而委屈。
白色巨雕厉啸一声,伸出金钢一般的利爪,在空中连比带画,虽然繁复,许易却看懂了,却是在申诉,“你说话也太假了,说好了太阳升起落下三十次就来,老子们险些等得饿死在这儿了,为怕你突然来,都不敢离得太远,附近的食物早吃光了,都开始啃树上的果子了,你要是再来晚一点,大家都要吃草了,别多说,发工资,发工资……”


二百三十一章  吼啸

许易道,“还真不是我讲信用,我那边天天下雨,一直到今天,我才等到太阳升起落下三十次,你们不会连地域不同,天气不同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吧。”
白雕愕然,怔了怔,连忙表态,原来如此。
他可不愿让许易小看了他的智慧,其他几只巨兽也接连表态,唯恐让其他同类,觉得自己尚未开化。
“好,既然大家都是聪明生灵,我就不废话了。”
当下,许易将两个葫芦大开,大量的灵液,乱射向各方。
两葫芦灵液射空,漫天灵箭乱飞,许易身形一晃,消失不见,“咱们后会有期!”
他此来,正是为兑现承诺的。
虽说几头荒兽,骗也就骗了,放在早些年,他绝对这么做了。
但近年来,随着修为的增加,阅历的丰富,他的行事风格,也在一点点发生着变化。
所谓,万法有缘,万事有度。
他也在一点点摸索着世间的规则,领悟天道至理。
自雪峰离开后,许易回到了南院,距离他的七十六号院尚有一段距离,他就发现了洪督导正在他院子里焦急地转着步。
许易才行到院子门口,洪督导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来,一把抓住他,便往外拖,急道,“什么也别说,赶紧跟我走,你小子大祸临头了,也是,你小子也实在太张狂了,我查了一下你的考勤,也吓了一跳。”
“离结业也就几个月了,也就是说眼瞅着快毕业了,你在课上的时间,竟连一半也不到,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你竟空了六七个月,不曾到课。早些时候,副教长大人在,你上面有人撑着,怎么作,我管不着,可你也不看看时候,现在调令下来了,副教长大人确定调走了。”
“你这学期,竟还是连续几个月不到课,如今叫人抓住把柄了,你小子最好老实点,服个软,忍忍也就过去了。毕竟,副教长大人是走了,院长大人还在啊,不会坐视不理的。所以,这回多半是上面要抓你的典型,杀鸡给猴看。”
许易几乎是被洪督导拖到教室的,他到时,还未上课,但三十六房的学员,都到齐了。
许易的到来,简直引起了轰动。
“瞧瞧,哎呦喂,多新鲜啊,老大来上课了。”
“老蒋,你瞎咧咧什么,这位新同学,你认识不成?”
“我眼拙,认错了,原来是新同学,诸位,新同学来了,大家欢迎啊……”
“哈哈……”
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哄笑声几要冲破屋顶。
许易尴尬一笑,正要说话,一个葛衣中年快步行了进来,面目生冷,目光威严,才一扫视,全场的热闹,戛然而止。
洪督导赶忙传音道,“你小心些,这是新来的教员雷坤,估计宣副教长的位子,多半由此人顶上,他还在宣纪司兼着职务,这回,便是他要寻你不是,你老实上课,跟他拉拉关系,别把事情弄砸了……”
洪督导传音未落,台上的雷坤沉声道,“洪督导,现在是我授课时间,你有什么事,下课了再说,不要浪费我和大家的时间,请你立刻出去。”
洪督导老脸一红,冲台上的雷坤拱拱手,赶紧窜了出去。
“老大,你当心点,这家伙手黑心狠,上回,在三十六房,一个学员直接被他折腾得崩溃了,跪地大哭,至今还未缓……”
蒋飞正传着音,雷坤挥了挥手,四周光芒闪动,禁制已生。
下一刻,雷坤的手指向了许易,“你站起来!”
许易眉心一跳,站了起来,“雷老师,有何指教?”
雷坤冷声道,“我让你说话了么?”
许易微微一笑,“我让我说的话,舌头生在我的嘴上,何必你让呢。雷老师,这里是课堂,不是军营,不搞令行禁止的那一套。”
三十六房,全场瞩目,谁也没想到,这两位一碰面,便天雷勾动地火。
“和传说的一样,目无尊长,桀骜不驯,很好!”
雷坤并不动怒,反倒笑了起来。
许易冲雷坤拱了拱手,“多谢雷老师表扬。”
“表扬?你的确值得表扬。”
面带微笑的雷坤,缓步走下讲台,奔着许易来了,行到近前,仍不停步,一张脸几乎和许易的脸贴住,暴吼一声,“许易,我告诉你,我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你干的事儿,我桩桩件件都知道。了不起,真了不起,不过,再了不起,你也得给老子弄明白,在这里,你,是学员,我,是师长,你若敢和我顶,我抬抬手,就能让你过不下去,所以,你可以不服气,但千万别在我的面前不服气!”
雷坤吼声如雷,威势惊天,满场雅雀无声,连最跳脱的蒋飞也变了脸色,悄悄在纸上落了一个“忍”字。
的确,许易纵有万般不凡,可以折汪明伦,灭孙习剑,但那都是学员。
教员和学员之间,天然都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天条,触之必死。
便在这时,惊爆人眼球的一幕发生了,许易竟伸手按着雷坤的脖颈,砰的一声,头对头撞了上去。
他如今的脑袋,便是撞上铁山,也一定是铁山塌出一个洞,雷坤当即被撞得满眼金星乱冒,鲜血长流,连退十余步。
许易挥了挥手,“雷老师中午吃了蒜头了吧,味道真重,吃了蒜头,还挨这么近,和人讲话,未免太没礼貌。”
“好,好,好得狠,你敢动手!”
雷坤推开要给他料理伤口的学员,挥手放开室内的禁制,满面狰狞,状若疯癫地吼道,“督导队,督导队,都死到哪里去了!”
不多时,大队的督导便赶了过来。
“以下犯上,欺师灭祖,还不将此獠抓起来!”
雷坤怒不可遏地喝道。
督导队中的洪督导一张脸皱得宛若破抹布,恨不能将自己的眼珠子抠下来。
他是交待了又交待,怎么也没想到,还是出了乱子,看这场面,简直比他预料的最坏结果,还要糟糕万分。
洪督导还未动作,其他的七八名督导,却已朝许易扑来。
便在这时,许易掌中亮出一枚黑色徽章,扑涌而来的督导们全愣住了。
雷坤也瞪圆了眼睛,满场三十六房的学员,和教室外窗边趴满的人群,都惊呆了。


二百三十二章  变故

“雷老师,不对,还是叫老雷吧,亲切一下,老雷,不知金丹会的条例,你可记得,获黑质徽章该如何?”
许易含笑问道。
“获黑质徽章者,自动晋升为金丹会客卿,享有八大特权,其中之一,便是其地位与金丹学府名誉院长等同,其中之二,黑质徽章以下,当礼敬之,违者,按八罚之罪议处……”
段天岱眉飞色舞,气贯丹田地背诵着,声如雷鸣,振得满室嗡嗡。
雷坤脑袋一阵乱鸣,暗道,“不对啊,和接到的消息完全对不上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个学员怎么会有黑质徽章?”
许易传音道,“是陶景圣派你来的吧,何苦呢,他自己都不敢上,偏要骗你做炮灰,你感觉可好?”
若雷坤出于公心,许易绝不会如此暴虐而不留余地地处理问题。
关键是,他早已从宣冷艳处,知道了陶景圣又弄了什么动作。
洪督导来找他,才起了个头儿,他就知道作妖的来了。
对付此类,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狠狠地回击过去。
“你们还不知道吧,哈哈,我早就知道了,在乌风国时,我便见识了老大的威风,这可是黑质徽章啊,权力之章啊!拥有此章,漫说做学员,便是做教员,也绰绰有余啊。”
段天岱激情四射地喊道。
“老雷,你继续讲课,我就不听了。”
言罢,许易起身,冲满座一抱拳,“对不住了,诸位同学,耽误各位上课了,许某先告退了。”
许易离开了,雷坤这节课还是没上成。
在南院,即将接任副教长的雷坤,绝对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可越是大人物,便越在意脸面。
三日后,雷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南院,论风度,绝对比哭天喊地,死缠烂打的汪明伦好了太多。
一转眼,又过去了十余日,这日,许易提议,一三七舍的聚饮一回。
当时,许易话出口来,铁大刚、孟晚舟、段天岱、蒋飞几人,简直难以置信。
因为,一三七舍的历次聚饮,都是他们四人提议的,许易未有一次不是被动参加。
如今,他提出了要求,简直就是破了天荒。
这日下午,一三七舍的院子就排开了酒宴,五人直从晚霞漫天,饮到月出东山。
今日气氛极好,许易频频举杯,酒到杯干。
饶是五人修为强悍,上千杯烈酒下去,不搬运气血,全靠肉躯支撑,也都到了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的状态。
“老大,过瘾,真他马过瘾,我就没见谁能在你面前从头张狂到尾儿的,服,我老蒋服!来,干一个!”
蒋飞举杯,棱着眼珠子,呼喝道。
许易和他一碰杯,一饮而尽,铁大刚嗬嗬笑道,“如果说老大的人生是一本话本传奇,那老大绝对就是那话本传奇的主人公,除非写那话本传奇的自己跳进书里来,谁来也不行啊。”
“哈哈,老铁这个比喻妙绝,照我说,不止是话本传奇,根本就是神话传说,总之,能和老大这样的传奇,成为同舍,是我段天岱最大的荣耀。来,干了!”
段天岱呼喝道,五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可惜,就快毕业了,咱们兄弟相聚之日无多啊。”
孟晚舟沉沉一叹,说道。
气氛瞬间低沉,仔细算算,距离结业,虽还有大半年之久,但相比来时的不耐烦,已适应了学院生活,尤其是这种集体生活所凝聚出的真情实意,时间越往前滑,越觉别离在即,平添感伤。
许易笑道,“着相了,咱们都有如意珠,便是隔着千万里,只要不坠入小世界,想说话,什么时候都能说着,想见面,也不过费些元丹,来日方长,何必效小女儿情状。”
道理是如此,许易知道,绝非如此。
前世,他也混了个大学毕业,母校虽非多好,却也是个二本一类。
昔时,同舍四人,感情也是极好,同吃同睡,同进同出,好的宛若一人。
可真到毕业了,空间拉出的距离,绝非只限于空间。
有时候,明明两个同学是同城,隔着数十里之遥,彼此数年也才能见上一面。
不是感情变淡了,而是生活圈子不同了,各自有各自的一摊,想见面,没有理由。
即便见面了,也很难回到过去,除了回忆,也只剩回忆了。
许易的话,几人向来是听的,即便是这种貌似有理的口水话。
当下,几人又频频举杯,待得酒水饮尽,许易长身道,“哥儿几个,通报个事儿,我得先走了。”
“走?哪里走?就这儿歇吧,天当被,地当床,大家同作野鸳鸯……”
蒋飞含含糊糊地道。
“去你娘的野鸳鸯,我看你真是灌多了,哄娘们的小调唱到这里来了,骚气冲天!”
段天岱怒骂道。
铁大刚、孟晚舟轰然大笑,蒋飞虽已醉态可掬,亦觉面子上挂不住,正要喝骂,却听许易道,“哥儿几个,我要离开南院了,咱们江湖再会!”
刷的一下,铁大刚等四人脸上醉意瞬间褪尽,猝然惊醒。
“老,老大,你……”
铁大刚瞪圆了眼睛。
“我就说,老大轻易不张罗聚饮,果然有事,哎,到底是何事,莫非是因为雷坤之事?”
孟晚舟惊声道。
许易摆摆手道,“与雷坤无关,在南院我已学不到什么了,便申请了提前结业。”
“黑质徽章!”
段天岱脱口道。
铁大刚道,“原来如此,的确,老大已得黑质徽章,自然有权提前结业,这南院恐怕也没人能教得了老大,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许易摆摆手道,“在南院无以为继,只是原因之一,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若非如此,我倒想在南院多待一段,和几位兄弟着实没处够。”
“假话,空话,套话!”
蒋飞笑道,“您就是在南院,也是日日闭关,何时想起来与我们聚过,得了,咱们能逼得老大说空话,证明咱们在老大心里,也颇有位置啊!哈哈……”
几人皆笑,许易擂了蒋飞一拳,“就你小子嘴碎。”
孟晚舟道,“可是因为广成仙府开禁,老大要入内一探?”
铁大刚,蒋飞,段天岱几人皆来了精神。
许易怔了怔点头道,“这事儿,老孟你也听说了。”


二百三十三章  邀请

孟晚舟才张口,却听蒋飞道,“那么大动静儿,谁不知道啊,我还看过传的影像,果然有青龙,凤凰交缠,神女炫舞,真个一派仙家气象,不愧是上古著名仙人,也不愧是有史以来,最著名的一座即将开启的仙府。”
铁大刚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老大正是界子,要进仙府,非界子不可,这等仙家福地,可不是老天赐给老大的机缘。”
“气死了,羡慕死了,凭什么好事都是老大的,啊啊,真郁闷!”
段天岱捶胸顿足抱怨道。
“我看未必是好事,老大千万三思!”
孟晚舟沉声道。
段天岱昂起头,“老孟,你又听说什么了,别阴啊阳的,仔细说说。”
孟晚舟道,“不瞒几位,这次广成仙府之行,我家也是做了准备的,还特意培养了两名核心子弟作界子,悉心培养,几十年经营,准备不可谓不充分。然则,前几日,我收到家族来信,这次广成仙府之行,作废了。”
“这是何故?”
许易蹙眉道。
孟晚舟道,“还不是因为这次的广成仙府,弄出的动静实在太大,神迹齐现,不止真格中洲大陆被震动,其他几个大陆都惊动了,可谓群魔乱舞,各种顶尖大势力,都决议要入内分一杯羹。近日来,我中洲大陆之仙殿,可谓是整个中洲最热闹的所在,各大势力走马灯一般你来我往,可以想见,内里有多少平衡,又有多少角力。”
“可是不管怎么平衡,怎么角力,仙殿不可能一家独吞了。这就好比什么,对,就好比是世俗的科举,原来一个书生要参加的是县试,和一个县的书生比就行了,现在一家伙成了会试,全国的顶尖书生凑一块比了,可以想见去的都是什么水平?所以,我以为没有历劫的修为,进去了也只能是炮灰。”
孟晚舟说完,铁大刚几人齐齐盯着许易,意思很明显,“老大,您还去么?”
“去,怎么不去,多谢老孟的消息,改日,兄弟们再聚,我做东,中央城最大的酒楼,任兄弟们敞开了喝。”
许易长身而起,抱拳道,“咱们兄弟,江湖再见!”
言罢,许易闪身去了。
离开南院,并非冲动之举,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在获得了黑质徽章后,通过南院来攫取金丹会的资源,已经是多此一举了。
一枚黑质徽章的权限,远比金丹学府的一名学员的权限要大得太多。
况且南院并不易聚集资源,所以许易决定抽身离开。
这日上午,许易回到了广龙堂,才与晏姿、荒祖小聚半日,唐山海行色匆匆地赶来了,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位斗篷人。
许易猜到必是当时和他谈条件的广隆行大当家,灰发老者,记得是姓邓。
许易将斗篷人引入密室,斗篷人掀开沉重的帷帽,果然是灰发老者。
灰发老者劈头盖脸道,“不知许兄入广成仙府之行,可曾生变。”
许易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何必生变。”
灰发老者盯着许易,忽然畅快大笑,“好好,短短一年不到,你竟又进阶了,天之骄子,天之骄子啊!哈哈……老夫无忧矣。”
灰发老者乃是历劫大能,许易修为的精进,根本瞒不住他。
“前辈似乎颇有心事,此间只你我二人,何妨一吐为快。”
许易察觉出灰发老者的怪异,也猜到些因果。
灰发老者道,“实不相瞒,老夫此来,还真怕你突然打了退堂鼓,今番的广成仙府之行,变数极大,我广隆行结下的界子,几乎都不再有价值。”
许易早就猜到自己不会是唯一人选,笑道,“可是因为其他几个大陆的顶尖势力,同赴仙殿之事?”
灰发老者道,“正是如此,原本即便你不改主意,老夫也不敢对你报多大希望,如今你竟又进阶灵根三层,绝对是天才中的奇才,如此天赋,上天岂不眷顾,我心已定。”
说着,递出一枚储物环,“上回,你让老夫收购的那几种丹材,老夫竭尽全力,也不过凑足了七种,只是分量少了一些。”
许易接过,催开禁制,念头侵入,大喜过望,内里的七种丹材,正有那两种最稀有的,如此,各方获得的丹材一汇总,基本材料已无忧矣。
剩下的,就是要寻觅四神血了。
“不对,这,这不是黑曜炉么?前辈这是……”
许易竟惊奇地在其中发现了黑曜炉。
前番谈条件,双方可谓锱铢必较,还互相盟誓,彼此皆竭力约束对方。
这鼎黑曜炉,按事前约定,也是在许易成功取宝交割后,灰发老者再行交付的。
哪知道,灰发老者此时就送来了。
灰发老者道,“道友之能,我已知晓,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先行兑现宝物,也算为道友一壮行色,祝道友马到成功。”
不是灰发老者突然转了性情,而是他原来多方撒网,重点捞鱼的策略,在此大变下,全面失效了。
如今,就剩了许易这一条鱼,他不小心维护,怕是这最后的大鱼,也要漏网了。
至于风险,相比养许多条鱼,养许易这条鱼,不管怎么算,风险也比从前要小。
如今,灰发老者已不怕什么风险,最怕连冒险的机会都没了。
送走了灰发老者,许易陪了晏姿两日,解答了晏姿关于修行方面的许多疑惑,连带着荒祖也跟着沾了些光。
这日晚间,许易的如意珠有了动静,却是宣冷艳传来了消息,要他立即到中央城见驾,口气既急又厉,丝毫不给许易辩驳的机会,便中断了通话。
没奈何,许易只好再度启程。
…………
“人家当然都知道,人家和胡子叔曾经在一个地方困了二十年,闲得无聊,当然什么话都说,什么话都问,胡子叔的四个红颜知己的故事,人家当然都知道。”
一张暖玉雕琢的奢华大床周围,摆满了各种精美可口的零嘴儿,秋娃懒洋洋地坐在中央,一边说着话,一边摸摸这个,一边又瞧瞧那个,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小星星扑闪。


二百三十四章  四美

“我不信,你小孩子家家的,我徒弟会和你说这个。”
宣冷艳趴在相邻的软塌上,丝毫不遮掩美好娇躯盈出的劲爆曲线。
秋娃先是摇头,后又撇嘴,“咦,萱姐姐也就会这两招,和胡子叔差远了,你想听就听嘛,拿点诚意出来就好了,光会把人家当小孩子,弄这过时的激将法。”
宣冷艳蹭地跳起来,一把就秋娃薅起来,拎在手里,揉揉她嫩嫩的小脸,啐道,“看把你能的,都快成精了,快说,不然我可揍你屁股了。”
蹭地,秋娃如烟泡一般,从宣冷艳掌中消失,又爬到了奢华的玉床上,“萱姐姐,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你这样可不乖。”
宣冷艳跌足道,“这死孩子,白对你好了,和你那胡子叔,简直一个德行,见便宜就占,还没个够。”
沉沉叹息一声,玉手挥洒,几个雪白的珠子,落在玉床上,秋娃拾起一个,放到嘴边轻轻一嗅,顿觉天香扑鼻。
“别嗅了,这是玉王浆露珠,我一年也不过分这几粒,全给你了,小钱筢子,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宣冷艳又气又好笑。
本来这些玩意儿,她就是为秋娃准备的,本来想寻个机会逗她一逗,哪知道小人精竟是如此机灵古怪。
秋娃嘚嘚瑟瑟将露珠全收了,小身子终于不再趴在床上了,盘个小腿儿坐了,嬉道,“萱姐姐好客气,人家不能拿好处不办事儿,胡子叔说了,这样不好,除非是过路客,额咳咳……”
宣冷艳俏脸倒竖,“按你的意思,我是熟客,可以翻来覆去地宰?你们爷俩还真是一个臭德行。”
秋娃嘻嘻,“人家童言无忌,萱姐姐可别听真,我还是先从夏姐姐说起……”
一转眼,便是两个时辰过去,疾风将轩窗推开,秋风呜咽,吹得窗外的玉堂秋茂密的枝叶哗哗作响。
秋娃说完了故事,趴在床上小口地喝着百花蜜汁,宣冷艳怔怔不言,眼神有些发直。
她以前也从秋娃口中,听到过夏子陌、雪紫寒、晏姿、余吟秋四位和许易发生过交集的女修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到,这其中蕴藏着如此震撼人心的故事。
她心里忽然弥漫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忽的,她甩了甩头,暗哂道,“关我何事,这孽徒一身臭毛病,怎么偏偏这般招女人喜欢!”
秋娃笑道,“萱姐姐,你摇头做什么,是不是有些发愁。”
说话间,小家伙的一对黑漆漆的眼珠子在眶里提溜乱转。
宣冷艳板起脸道,“我发什么愁,我看该你发愁,当心你那不成器的胡子叔,给你找一堆后妈。”
秋娃皱起小鼻子嗅了嗅,“哎哟,好浓的醋味。”
宣冷艳柳眉倒竖,指着她喝骂道,“你就跟那孽障学,油腔滑调,迟早成个小疯子!”
秋娃嘻道,“哈哈,我发现萱姐姐自从认识胡子叔后,越来越爱发脾气了,这可有些怪噢。”
小家伙人小鬼大,观察力极强,还多事儿,连宣冷艳还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小家伙反倒读出些异样来。
当然,这也是基于她对她胡子叔的绝对自信,天下美丽的姐姐们,有谁会不喜欢自己的胡子叔呢。
前面的几位姐姐,可不都是这样么?
小家伙巴不得天下的美女都来爱他的胡子叔,顺理成章,自然就会有更多的人来爱可爱的她了。
“萱姐姐,你想不想知道我胡子叔为何和那四位姐姐都没结果?”
宣冷艳本已打算不理这古灵精怪的烦人精,移步朝门外行去,哪知小家伙这一开口,立时便让宣冷艳定住脚。
宣冷艳转过头来,谨慎地道,“你又想要什么,我可没东西来填你这个小无底洞。”
秋娃眨巴眼睛,“人家可不像你想的那样,胡子叔教我做人不能吃亏,当然也教我知恩图报,萱姐姐带我去的那个秘境,人家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还要萱姐姐的好处。”
听她小人儿一脸认真地吐露着深明大义,宣冷艳忍俊不禁,“算你还有良心,不对,你小小人儿哪里会知道这个,你胡子叔和你说的,也不对呀,这人可诡诈的紧,怎么会对你说这个?”
秋娃道,“姐姐您倒是听不听,不听我可就不说了,这些话,人家要不是憋得有些难受,可还不愿跟您讲呢。”
“听听,你讲吧,小可爱。”
宣冷艳扬起笑脸来。
机会难得,她可不愿凭空错过了。
这丫头一说要分析许易的四段情史,宣冷艳只觉自己的热血都有了沸腾的迹象。
忽然,秋娃不说话了,宣冷艳盯着秋娃,秋娃盯着宣冷艳。
“你怎么不讲?”
“你总得问人家吧,干讲怎么讲?好像干馒头配大饼,谁吞得下去?”
小家伙一副您到底会不会聊天的表情。
一身的毛病,的确学了某人十成十。
“好好,我的不是,我的不是。”
要紧关头,宣冷艳也不敢和小家伙置气,这小灵精心思变得太快,谁知道过上一会儿,人家还乐不乐意讲。
“那我要问你,你觉得夏子陌、雪紫寒、晏姿、余吟秋四位,我那孽徒,你那胡子叔到底怎么看人家,也就是说,这四女在他心里怎么排序?”
话才问出,宣冷艳只觉自己后背淌汗,她简直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自己会沦落到和一个小小屁孩,讨论感情问题。
但此刻,她可不敢丝毫流露这种委屈和轻视。
秋娃摇头晃脑道,“这个问题问得不怎么样,其实没有顺序,任何一个都值得胡子叔为她们拼命,事实证明,胡子叔也是这样做的,命都不要了,还怎么分顺序,总不能按死法可不可怕来排序吧。”
宣冷艳瞪她一眼,“你这孩子……”
秋娃道,“其实,我知道姐姐想问什么,不就是在胡子叔心里,那几个姐姐到底各有什么区别,是说异同点,不是说相同点,对不对。”
宣冷艳戳了她一指,“就你古灵精怪,好,你来说说,有什么异同点。”


二百三十五章  验心

秋娃道,“四个不一样的姐姐,自然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夏姐姐我没怎么见过,印像不深,但她的故事最为曲折,也最为惨烈,就像一朵燃烧的怒梅。”
“雪姐姐,我跟她生活得最久,她性情单薄,意志坚定,容貌生得,生得,嘻嘻,我说了萱姐姐,你可别不高兴,是我见过美得最不像人的姐姐。”
宣冷艳下意识地昂了昂下巴,陡起争胜之念,她号称宣氏之花,是仙殿有名的美人,论美貌,她从没输过人。
她虽有争胜之念,自然不会在言语间流露出来,秋娃心中好笑,接道,“雪姐姐气质清冷,宛若空谷幽兰,她对胡子叔的心思,自以为藏得极好,但却瞒不过我的。”
“还有晏姐姐,最最温柔可亲,一路行来,流转三界,也只有她始终陪在胡子叔身边,像一株窗外静竹,从不刻意惹人的眼目,但只要推窗,她总能悄悄地给胡子叔送来凉风,雨露,霓虹。”
“最后便是吟秋姐姐了,吟秋姐姐命途多舛,胡子叔亏欠她极多,胡子叔虽刻意和她结为兄妹,怕是吟秋姐姐内心如将冬冷菊,凄凉哀冷,唯她自知。”
秋娃话落,宣冷艳怔怔许久,轻声道,“梅兰竹菊,还挺雅致,你那胡子叔当真就这么招风,你这小疯子就这么有宿慧,说吧,是转的谁的话。”
秋娃一扬眉,忽的,小眉毛又塌了下来,“就知道瞒不过冰雪聪明的萱姐姐,嘻嘻,不过,胡子叔说,鸡蛋好吃,难道非要认识下蛋的鸡么?只有俗人才在无关紧要的事儿上,穷根究底。”
“你!”
宣冷艳气乐了,“死孩子,也是命苦,看看跟什么人学什么样儿,好端端的一孩子,全毁了。”
骂许易,是宣冷艳的日常,何况宣冷艳也是她认可的自己人,所以,秋娃毫不介怀,只笑嘻嘻地晃脑袋。
“嘿,你这死孩子,还拿上了,得得,我不问了,不问了,成了吧,赶紧说。”
宣冷艳和这爷俩较劲儿,从来就没赢过。
秋娃嬉道,“说什么?人家都说完了。”
宣冷艳气得直翻白眼,“你这死孩子,拿起来没完,诺,最后一点玩意儿了。”
说着,宣冷艳递出一枚金色的小人儿,小人儿栩栩如生,轻轻摇晃,小人儿竟手舞足蹈,还发出一阵轻吟,像晨风掠过风铃,悠扬地让人忍不住心与神俱得安宁。
“哈哈,就知道您打着埋伏。”
秋娃冲宣冷艳甜甜一笑,却将那金色小人儿抛了回去,“刚才说了,收了蜜豆就说完的,这宝贝虽好,人家下次再找你赖,胡子叔说了,这叫盗亦有道。”
宣冷艳惊讶地盯着秋娃,眼神迷惑极了。
秋娃心道,“胡子叔还说了,千万不要让人太了解你,太了解你的时候,就一定要做出些出人意表的事儿,重新让对方迷惑,哈哈……”
小心思得意极了,口上却道,“怎么一到该表扬胡子叔的时候,萱姐姐就不说话了,你这师傅当得可真偏心眼儿。”
宣冷艳倍觉无力,小小年纪就被熏陶成了这模样,将来可怎么了得。
沉吟片刻,宣冷艳决定转换套路,“好吧,你胡子叔把你培养成这样,你将来肯定受不了欺负。言归正传,那位高人除了分析了这个,又是怎么论断你胡子叔心理的。”
秋娃道,“萱姐姐果然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那高人说了,我胡子叔其实是个特别拧巴的人,尤其是感情方面,自己内心的教条特别多。若是有人问他,四个姐姐,他最爱谁,若非回答不可的话,胡子叔一定会说,最爱的是夏姐姐,并且一定会加上一句,他把雪姐姐当朋友,把晏姐姐当妹妹,把余姐姐当恩人。”
宣冷艳瞪圆了眼睛。
秋娃道,“要说胡子叔爱夏姐姐,更多的一种由怜生爱,由愧生爱,由震撼而生爱。这种爱,并非男欢女爱的爱,当然,也是一种诚挚的爱。而这种爱的迷惑性极大,大到我胡子叔自己都辨不清自己对夏姐姐是哪种爱,或者说,他也不允许自己去多思忖这里面的东西,因为一旦多想一分,便是对夏姐姐的亵渎。”
宣冷艳催促道,“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秋娃道,“其实,四个姐姐中,最大的问题,还是先入为主的问题。这就是胡子叔心里的教条了,哪怕他自己根本分不清对夏姐姐是哪一种爱,但胡子叔骨子里还是书生情怀,抱残守缺得厉害。有了夏姐姐在前,且夏姐姐又是那样一种令他心痛的结局。”
“哪怕他潜意识再是喜欢其他三个姐姐,也只能防贼一样,紧紧关闭自己的心门,也只能将她们当作朋友,妹妹,恩人。如果几个姐姐任意打乱一下顺序,夏姐姐也定然会成为朋友、妹妹、恩人中的一种。”
“这可不是凭空猜测,而是有佐证的,最大的佐证便是余姐姐。胡子叔虽然和余姐姐结为了兄妹,其实余姐姐的处境最不好,一个恩人,还不如雪姐姐的朋友,晏姐姐的妹妹。”
“为何会如此?那是因为余姐姐和胡子叔的经历,和夏姐姐实在太像了,比起雪姐姐和晏姐姐,胡子叔至少还能和她们正常相处,可面对余姐姐,胡子叔几乎是只有逃避。这里面的原因,难道不值得深思么?”
秋娃举手投足间,老气横秋极了,似在模仿谁人。
宣冷艳却没觉得有丝毫的好笑,定定宛若神游天外。
秋娃也不催她,笑眯眯地盯着她。
不知过去多久,宣冷艳醒过神来,幽幽道,“按你这么说,你那胡子叔这辈子估计都要孤苦无依了。”
秋娃扬眉道,“姐姐这话可刺耳朵,有我陪着胡子叔,他快活还来不及,怎么会孤苦无依?”
心中却道,“若要我胡子叔孤苦,人家何必和姐姐你说这许多。”
便听她嘻嘻一笑道,“其实啊,我胡子叔这种人,要对付他的办法只有一种。”
“什么办法?”
宣冷艳脱口问道,“咿,你头上的这珠花怎么变成银色了?”


二百三十六章  乞月

秋娃摘下头珠,“本来就是银色呀?”
大眼睛凝视地认真极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她如何不知道是萱姐姐自己漏了马脚,觉得尴尬,才起了这么个话题,来转移尴尬。
“噢,刚才闪了下光芒,我还以为这珠子生了什么异变了?呃,你接着说,接着说,没想到还挺有意思呢。”
宣冷艳神色如常地说道,眼神飘忽向远。
秋娃道,“其实很简单,对付胡子叔这种教条书生,一定要以教条对教条。不过具体怎么做,人家也不知道,萱姐姐,您知道么?”
话至此处,小家伙在心里默默说了句,“胡子叔,人家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要不然,人家还真要操心怎么给你养老了。”
念头至此,秋娃又在心里默默感谢起了瑞鸭。
尽管他古灵精怪,可这些话,绝不是她一个娃娃能说出来的。
这些分析,正是穿入此界后,和瑞鸭的那次见面,他听瑞鸭和他的一个手下说的。
当时秋娃还奇怪,瑞鸭怎么会和自己手下谈论起这个,如今她想明白了,以瑞鸭的本事,绝不会真的让自己偷听了话去。
她能偷听到,必定是瑞鸭刻意说给她听的。
再联想到胡子叔说的瑞鸭的神算之妙,又遇到今日的萱姐姐,秋娃便是再迟钝,也该能明白,瑞鸭的那番话正是要借自己之口,说与萱姐姐听。
她懒得去猜瑞鸭是好意,还是别有用心,只要胡子叔得了好,她就心满意足了。
“我哪里知道,我说你这小小人儿,整天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宣冷艳没好气地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
秋娃撇嘴,腹诽道,“过河拆桥。”
宣冷艳伸个懒腰,站起身道,“行了,别撇了,再撇小嘴儿可就歪到肩膀头上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那傻徒弟,你那胡子叔,明天就到了。”
秋娃蹭地跳了起来,眼睛扑闪,“真的么?哈哈,太好了,忘了,我还有好多好吃的,没带来,不行,我得去拿,胡子叔肯定没吃过。”
说着,秋娃欢天喜地地窜了出去。
转眼第二天到了,许易没来,宣冷艳却联系不上他了,又急又气又担心。
那孽徒亲口说的,已经在路上了,按时间算,就是爬也该爬到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宣冷艳、急没了,就剩了担心了。
这种情况,一般都预示着危险。
倒是秋娃跟个小没心肝儿似的,笑嘻嘻地说什么,还有两味米子糕不曾备下,正好去张罗。
在小家伙心里,这世上还没有人能难住胡子叔了,她从来都不会替她的胡子叔担心。
这回,许易的确不需要担心,他没遇上麻烦事儿,准确地说是身体起了新的异变。
穿梭到赤水城时,他的玄宫出了变化。
原本一片璀璨的玄宫,忽然黯淡下来,周身的气息瞬息不稳,许易不敢继续急进,而是赶紧寻了一处炼房,坐了进去。
早在南院时,他便详细搜罗了不少典籍,更是在雪山之战中,截获的隆目老者那帮人的资源中,得到了一批珍贵的文字资料。
其中,便有好几篇修炼心得,是谈玄宫的。
除此外,隆目老者不愧是历劫大能,他的藏书既丰又珍,许易也寻到了关于玄宫的更深层次的探讨。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凝聚出的玄宫,金光大放,迟迟不灭,是不正常的,这种奇变,按资料上解释,叫作金玄宫。
所谓,玄宫万万千,唯求一点金。
玄宫生金,乃是异象,一点金便已是罕见,何况许易的玄宫整个儿一金光璀璨,宛若神殿。
如此异象,竟持续了数月之久,久到许易几乎都习以为常了。
如今,玄宫金光顿敛,气血震动,他不敢怠慢。
一日一夜的参合,许易仰天大笑,连拍自己头顶三下,对着自己的影子郑重其事地鞠了三躬,念念有词道,“乌前辈,多谢多谢。”
却是在感谢那位化作三足金乌遁入他记忆长河的影子前辈。
原来,一日夜参合,许易周身气血圆转如意,更惊奇地是,他发现自己虽未到达历劫境,却已能自由如意地腾挪周身穴窍。
这一日夜,他便是在研究他这具身体的妙处。
他惊喜地发现,这种如意挪转穴窍的妙用,配合他精修的龙象相神通,竟能演化出超乎想象的妙用。
这一日夜,他正是在体味各种化用的妙处,直到东方发白,他才出关,这才又继续赶路。
直到傍晚,他才赶到中央城。
他没急着联系宣冷艳,而是独自一人在城中逛了一个多时辰。
许易已经很少刻意在哪个城市中游荡了,今次例外,主要是因为这中央城实在大名鼎鼎。
乃是中洲大陆最重要的城市,甚至被呼作王都。
许易逛了一圈,的确称得上大气磅礴,仙气盎然,修行者与凡俗之人,和谐共存。
才入夜,城中游人如织,灯火灿烂,许易不乐意在人堆里挤来挤去,便取出如意珠来,立时传来宣冷艳的咆哮声。
半柱香后,许易在一座古色古香的楼台顶层见到了宣冷艳和秋娃。
秋娃和许易久别重逢,小家伙疯得不行,拉着许易各种炫耀新学的本领,各种介绍新见到的美食,活泼可爱得惊人,根本不容宣冷艳插进话来。
忽的,天空暴起一团紫色的焰火,焰火横空,猛地炸开,洒下无数各式颜色的火花,好似天上种满了鲜花,刹那间竞相开放。
“好美,好漂亮,姐姐,那边怎么那么热闹。”
秋娃如一只欢快的树袋熊,从许易脖子上跳了下来,跑到宣冷艳身旁问道。
宣冷艳指了指苍青色的天幕上一轮格外明亮浑圆的月亮,“傻丫头,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乞月节,灯火满城,彻夜方歇,自然热闹非凡,要不要去看看?”
她想着有这小讨厌在,说话做事还真不方便,到了外面,小讨厌一定玩得眼睛都顾不过来,倒是方便一些。
秋娃最爱热闹,一听便跳着脚往下冲,忽的,又蹿回来,拖着许易,继续往外冲。
来时,他已见了城里的热闹,许易本来想着了结了和宣冷艳的事儿,和秋娃一块出去逛逛。
如今,宣冷艳起了头,他也不好让宣冷艳自己待着。


二百三十七章  以大欺小

不多会儿,三人转上了街市,许易唬了一跳,街面上更热闹了,各种各样想得到的,想不到的玩意儿,都端了上了,男男女女摩肩接踵,汇成庞大的人流。
三人被人流裹着,行到了中央大街的口子,人流才终于从这个四通八达的口子,分而散去。
虽仍旧有些熙攘,但总算能自有行动了。
“怎么这么多修士也上街了,乞月节应该是民俗吧。”
秋娃跑到一个糖人儿摊上了,宣冷艳臭着一张脸,许易只好起了个话题。
宣冷艳冷哼一声,并不搭话,心道,“你不是只顾着你家的小宝贝么,与我说话做什么?”
许易叹息一声,道,“看来我是问道于盲了,师尊大人终日不食人间烟火,不知其中道理实在太正常了。”
宣冷艳一扬眉,正要说话,忽又顿住,心道,“孽徒,敢激我,以为我是秋娃不成。”
许易念头一转,笑道,“师尊大人缘何一言不发,我明白了,定是想和我玩一个逗说话的游戏,这样吧,师尊大人若是能坚持一晚不说话,我输师尊大人两枚元丹,师尊大人若是做不到,输我一枚就行了。”
“孽徒,大胆!”
宣冷艳猛地伸手又朝许易额头敲打去。
本来许易说什么游戏时,她还起了好奇,待许易说输一枚两枚元丹,她立时意识到不对。
这混账分明是要引自己入局,逼自己一晚不要说话,可自己凭什么不说话呀。
然而,她才喝骂出口,心中猛地一掉,“不好,还是中计了,这孽徒,可不就是要逼自己说话么?”
许易不避不让,硬吃了两粒枣子,笑道,“这不是挺好么,想笑就笑,想怒就怒,做人如此,才觉痛快,您老啊,就是太端着。”
宣冷艳柳眉倒竖,“谁老了!”
许易撇嘴道,“您这样,咱可真没办法聊了,火树银花不夜天,总不能大眼小眼对愁眠……”
许易话没说完,宣冷艳忍不住笑了,“哪里来的歪词,头一句还在白玉雪山上,后一句就直接拽下来,按在了酱菜缸里。”
“比喻精妙,受教受教。”
许易竖起根大拇指。
宣冷艳横了他一眼,“少来!”
气氛总算缓和下来,宣冷艳不绷着了,许易也问出了乞月节的究竟。
所谓乞月节,是一个广泛性的节日,似乎不止中洲大陆,其他大陆也过,乃是一个综合性的大型节日。
所蕴含的功能极多,祈福,求子,配偶,上寿。
各个地方都会举办盛大活动,修士虽然修行,但不是出家之人,六根并不清净,自然也会过这乞月节。
“行了,既然来了,为师便带你开开眼界。”
宣冷艳一脸高能地说罢,拎过已买了一把糖人仍旧在摊前东看西瞄不停的秋娃,疾步朝南面驰去,许易跟行在后。
转过一条街角,一辆银色的马车接住了三人,马车飞驰,半柱香后停了下来。
三人下车,出了一座拱形的大红城门,视线陡然一开,一条长而阔的河流两岸,游人如织,灯火辉煌,时不时有灯火飘上天空,一座座或白或青的石拱桥,横跨河流两岸,襟风带柳,是为胜景。
不须宣冷艳引带,许易便忍不住跨上最近的一座拱桥,桥上没有琳琅满目的各式小摊子,只有出售花灯的摊子,每一个花灯的摊子前,都聚集着数目不少的青年男女,沉思者居多,却是在猜测灯谜。
许易大为感慨,没想到跨越了时空,该兴起的一样兴起了。
仔细一想,也释然了,在一个兴起茶文化,酒文化,诗歌文化的世界,兴起这种灯谜文化,不是顺理成章的么?
许易来了兴趣,便在最近的摊位前停了下来,才看了片刻,心中正替一对情侣焦急,秋娃那边起了惊呼,“不就是猜个灯谜么,我让我胡子叔全猜出来就是了,你快把这些姐姐都放了。”
“哪里来的野娃娃,敢搅我冷玉阁的场子!”
一个虬髯大汉怒喝一声,正要动手,却发现手臂落在一个面目瘦硬的青年掌中,不管他如何奋力,却始终动弹不得。
“说话便说话,阁下以大欺小,未免落了下乘。”
许易松开手来,摸摸秋娃的脑袋,“玩儿就好好玩儿,别惹事儿。”
秋娃指着摊位边上的十余名红衣女子道,“胡子叔,这些姐姐们好可怜,我听这人说,谁猜出一个灯谜,就送一个姐姐出去,可姐姐们是人,又不是东西,这大胡子不是好人!”
宣冷艳负臂立在一旁,冷眼旁观,她正寂寞了,巴不得出些事儿才好。
“大胆!有娘养没娘教……”
虬髯大汉骂声未落,忽然发现再吐不出话来,脖颈被人死死拿住,凌空提了起来。
一瞬间,虬髯大汉便憋得满面青紫,他不光是不得呼吸,而是一种诡异的气流窜入他的身体,搅得他五脏六腑,都险些要碎开。
就在他痛不欲生之际,捏住他脖颈的大手忽然松开了。
“和孩子一般见识,又是何必?”
许易依旧温声。
虬髯大汉不住大口喘息,再不敢多言一句。
“的确不该和孩子见识,不过,孩子的大人当面,这件事总不会三言两语就揭过去吧。”
一名锦袍老者阔步行来,身后跟着一行人,看装束、气势,皆非人下之人。
许易微笑道,“那就请尊驾划下道来,某看看是否接得住?”
锦袍老者挥挥手,身后两队随侍,又在本就极长的摊位后的横杆上,挂出一排排的花灯。
锦袍老者冲身后诸人拱拱手道,“今天谭某做这个东道,本来是想和诸位新朋旧友共谋一会的,奈何出了这样的插曲,不过,谭某以为这也算一个乐子,诸位道友稍待,待我了结了此事,再与诸位赔不是。”
锦袍老者说得客气,众人也皆客气相应,趁机逢迎的也不在少数。
锦袍老者谢过诸人后,指着那一排排花灯道,“我这里有十二位美女,原本是老夫与诸位朋友为今日的乞月节备下的红赏。先前我听这小童说,道友弹指间便能尽破灯谜。老夫也不为难你,你若能连破三道灯谜,这些美女便皆赠与你,可若是有一道错了,老夫也不向道友讨什么好处,也只像道友那般惩处老夫手下那般,也对道友来上一遭。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二百三十七章  能

许易拿眼瞥了瞥宣冷艳,示意该她出手了,奈何宣冷艳水灵灵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毫无反应。
“师尊大人,这是你的地头,孩子也是你引过来的,出了乱子,你不能不管啊。”
无奈,许易只好传音。
他今天心情不错,难得遇到如此风雅时刻,悠游在这烟柳画堤上,真是绝妙享受。
他实在不愿搅合进和谁的争风吃醋中。
他相信以宣冷艳的能量足以不动声色地解决掉眼前的乱局。
宣冷艳传音道,“是你家孩子,又不是我孩子,出了乱子,自然是你这做家长的自己兜着。再说,以你的本事,应付眼前的局面,不是绰绰有余么,我看这些女孩,个个骨肉匀停,风姿绰约,你正好顺水推舟收了,多好呀。”
“尊驾还要考虑多久,道我已经划出来了,今天是个好日子,老夫当真不想见血光。”
锦袍老者目光陡然锐利,逼视着许易。
许易长叹一声,“好吧,某便陪你玩玩,不过咱们还是抓紧时间,我就不挨个儿挑了,还是你拣三个吧。”
中央城为仙殿直接管理,且今日的气氛的确极佳,许易也不想闹出大乱子。
“好一个狂生!”
锦袍老者大手一挥,一盏红灯笼飘摇入手,从中拈出一张小纸条,对着众人展开来。
“明月半依云脚下,残花并落马蹄前。”
石桥上本就热闹,这边的冲突一起,围观者众,还源源不断有人朝这边汇聚。
此刻灯谜一出,满场陡起议论声。
“这,这是什么谜,猜诗猜句,还是猜字,这也不合个四六啊。”
“这也太难了吧,完全毫无头绪啊。”
“没看见灯笼上的徽标,分明是锦绣社的一次雅集,锦绣社的灯谜,哪一年不是别出心裁。”
“谭社首,何必为难年轻人,还是给个提示吧。”
“…………”
锦袍老者盯着许易,微笑道,“道友以为还有给提示的必要么?”
许易沉声道,“的确没有给提示的必要。”
话音方落,他随手一挥,桥畔忽然水波纵横,一股股巨大的水流聚成一个字,赫然是个“熊”字。
满场哗然,继而,叫好声此起彼伏。
宣冷艳瞟了许易一眼,暗道,“这孽徒也就舞文弄墨时,还有些儒雅气象。”
根本不需要锦袍老者确认,谜底和谜面一映照,只要稍微通些文字的,便都知道,这道灯谜,许易是猜对无疑了。
当然,也有那反应慢的,不明究竟,立时便有人炫宝一般,高声喧哗道,“仔细看啊,熊字可以拆错上下两个部分,上面为能,下面为四水。能字左半部分上面不正为云脚么,月不正是在云脚下么,所谓明月半依云脚下,说的正是能字的左边部分。”
“而能字的右半部分,匕为花残,两匕正合残花并落。而能字下半部的四点,正为疾驰马蹄之象形,这不是个熊字是什么!”
得了解答,那人连连击掌,高声呼道,“妙啊!当真是妙!如此巧妙的字谜,竟被这位兄台顷刻破出,真不知这位兄台该有何等之巧思。”
众人仔细品咂,皆认为短短时间内,许易能将如此高难度的字谜破解,实非寻常人物。
许易解开了灯谜,锦袍老者并不恼怒,冲许易抱拳道,“没想到阁下如此捷才,堪称奇士。如此,谭某便再试一题,不管是否能够答出,谭某愿交阁下这个朋友。”
说着,他大手一招,又一盏红灯飘来,取出谜面展开,却只有两个字:虫二。
满场的议论如海,此刻,整个石桥上的游人,几乎全在此间聚齐了。
“这是什么意思,徒儿,你可能接下,若是接不下,为师就先带秋娃离开一会儿,为师可跟你丢不起这个脸。”
宣冷艳传音忽至。
先前的那个字谜,宣冷艳猜到了“能”字,便止住了,无论如何想不起何为马蹄前。
但眼前的这个“虫二”,她完全摸不着头脑,怎么也堪不透究竟,几乎连边儿也摸不着。
对自己这孽徒的才思,她向来是佩服的,但只认为稍稍胜过自己一筹,并不觉得高妙到完全超乎自己接触极限的程度。
眼下这个谜面,她完全摸不着头脑,以此类推,许易多半也是茫然的。
锦袍老者忽然朗声道,“不瞒诸位,此谜,老夫已连续拿出三十年了,无人能解。实则此谜面得来,也是天意,正在一本古籍上,老夫遍请名家,始终无人能解。道友今日,若能解开,不须第三题,老夫自会兑现承诺,将这些婢女放归。”
刹那间,所有人都盯着许易,秋娃也跳进许易怀里,趴在他耳边,给他鼓气,“胡子叔,你可一定要答出来噢,人家可以给你三颗蜜珠儿,本来只想给你一颗的呢。”
许易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好好,为了三颗蜜珠儿,我也一定要努力。”
忽的,他伸手西指,“答案就在那艘画舫上。”
众人循声看去,却间西边的楼船上,软红织遍,舞女蹁跹,缠绵甜腻的乐声,时时飘来,隔着数百丈,便能感受到那艘画舫上的旖旎风光,香艳景象。
“到底是何答案,说明啊,谁听得懂啊!”
场上有性子急的,已急声喊了起来。
锦袍老者也大为激动,急急催促许易给明答案。
宣冷艳也忍不住传音道,“没事儿瞎卖什么关子,赶紧痛快说了。”
许易传音道,“其实这个谜题很有意思,偏偏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我给您个提示,当初,咱们初遇,您的状态,便暗合这谜底。”
调侃一句,许易却没卖关子,依旧聚水成字,聚成的却是两个字,“風月。”
两字才聚成,宣冷艳刷的一下,热烈的红霞从脸上直烧到玉颈下,暗啐一口,“下流胚子!”
她已然知晓了答案,心中又羞又恼,暗道,“这孽徒是越来越放肆,他怎么敢,怎么敢看了还不立刻忘记,还,还……”
“妙妙妙!好一个风月无边,好一个风月无边,如此巧思,已非人力,乃是天授。”
锦袍老者满面红光,高声呼喊。
他这一喝破,满场喝彩声,震惊四方。


二百三十八章  白玉京

“来啊,取姑娘们的身契来。”
锦袍老者高声道。
一旁躬立的虬髯大汉赶忙取出厚厚一沓文书,锦袍老者接了,双手朝许易递来,“谭某生平最爱才士,从未见过阁下这般的天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许易接过文书,掌中生出一团焰火,顷刻将一堆身契烧尽,转身冲一众女郎道,“诸位自由了,何去何从,诸位自决。”
许易看得出来,这些女郎不是普通的世俗女子,而是女修,只是修为不高。
一众女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掩面哭泣者为数不少,更是拜倒一片。
她们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去了自由身,此刻,重得自由,心中警惕未失,口上谢过许易后,立时星散。
再是感恩,也及不上自由的珍贵。
宣冷艳传音笑道,“叫你装大方,这下好了,好大一群莺莺燕燕,就这么放走了,面上装作无事,心里头正滴血吧。”
许易传音道,“师尊大人何时变得这般狗血沸腾了!”
“逆徒!”
宣冷艳气得直接骂出声来,好在人声鼎沸,无人注目。
这边,师徒二人打情骂俏,那边,锦袍老者已再三邀约。
忽的,远处爆出一团艳丽的火花,炸开在天际,半天里,如绽放了花海。
“好美啊,胡子叔,我也要,我也要放,你快帮我也买一个吧。”
秋娃一边跳脚,一边拍手喊道。
锦袍老者道,“来啊,取咱们的锦城春色来。”
虬髯大汉立时取来一盏红灯,这红灯通体红玉打造,遍布阵符,锦袍老者将红灯向许易递来,“此盏锦城春色,乃是我锦绣社珍藏的华灯,一旦放出,肯定比适才那盏更为灼目,便赠予道友了。”
许易正待推脱,便听一声道,“锦城春色算什么,如何敌得过我们范楼的白玉京。”
伴随着话音,一位红袍中年分开人群行了出来,远远冲锦袍老者抱拳道,“谭兄,看来你们锦绣社的底蕴不怎么样嘛?转瞬间,被人破尽精华。”
锦袍老者冷哼一声,“你赵兄不在第七桥上守着,来我这里作甚。”
红袍中年笑道,“不见这冷月江上,就谭兄这里最热闹么,都说出了奇士,赵某岂能不来看看?”
锦袍老者正待接口,便听许易道,“阁下可是要与我赌斗灯谜?直说便是,某时间紧,绕不得弯子。”
红袍中年哈哈一笑,道,“好说,我这里正有一谜,还请阁下破解,若是阁下解开了,白玉京灯双手奉上,若是没解开,便请阁下为我范楼写上几个字,如此可好?”
许易道,“可!出谜吧。”
如今的他,对文字游戏有着惊人的自信,不再只倚靠前世在地球的经验。
如今的他对文字的积累已深,长期研究数术之道,思维的发散能力惊人。
前面两道谜题,便是他以自身的积累堪破,其中并无任何讨巧之处。
“爽快!”
红袍中年大手一挥,空中光晕纵横,很快聚成文字。
“这,这有什么难的,每句诗,不就是暗合一个数字么,从一到十。”
宣冷艳传音道。
她传音方落,便听红袍中年笑道,“我不像谭兄,我总是要提示一下的,谜底至少为二十个字,而且多多益善,不知阁下能猜出几个字。”
宣冷艳传音讶道,“莫非我想得不对,还有变数,你可知晓究竟。为师可告诉你,白玉京灯便在这整个中央城也是鼎鼎大名,数年才得一盏出,你若能凭本事得了白玉京灯,为师可奖励与你。”
许易传音道,“不知奖励是什么?师尊大人还是先说出来的好。”
宣冷艳传音道,“少说废话,赶紧猜谜。”
许易笑道,“猜谜何难。”
说罢,一挥手,亦是光影汇聚,一行行文字显现,“下楼来,金钱卜落。
问苍天,人在何方?
恨王孙,一直去了。
詈冤家,言去难留?。
悔当初,吾错失口?。
有上交,无下交?。
皂白何须问,
分开不见刀?。
从今莫把仇人靠,
千里相思一撇消。”
一词写就,满场轰然。
宣冷艳眼泛异彩,心中鹿撞,“这孽徒这个样子,还真是迷人。”
文字一出,谁都知道是猜中了。
谜面合的“从一到十”,很多人都猜中了,只是红袍中年给出了提示,一下子将绝大部分人的思维打乱了。
只有少部分人猜到,红袍中年这是要人重新合和一首诗词之作,将这一到十嵌入进去。
如此仓促时间,谁人又有如此巧思呢?
未料许易反掌写就,更是写得如此凄绝之好。
谁都知道这种强行镶嵌文字的作品,几乎不可能出精品,无不是生搬硬套,词意断裂,更难言意境。
便是红袍中年自己取出的谜面,亦是如此,只勉强合了韵脚,算是一首拙劣之作。
而许易如今和出的这首词作,分明是一首凄绝的闺怨之作,意境悠远,但从作品本身而言,已是上品,再结合这镶嵌数字的要求,说是神品也不为过。
无怪掀起如此大的轰动。
红袍中年果断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取出一张巨大的玉制灯笼,朝许易递来,面上没有丝毫的不悦,朗声道,“夷陵公子,果然当世无双!”
“什么!”
“他就是夷陵公子!”
“惊闻夷陵公子以灵根一层修为退历劫大能,却未想到夷陵公子还有如此惊人文采!”
“那是你没听过仙殿中的那场比试,若知晓了,当不会如此大惊小怪。”
“…………”
哗然声如海浪,一浪赶着一浪激烈。
红袍中年面带微笑,心中满意至极。
他挺身而出,正是认出了夷陵公子,他掺和进来,只为扬名。
先前他自承,若是许易输了,求一副文字,便是想好了要许易落下夷陵公子的款识。
如今虽败,但夷陵公子已出惊世之作,不管如何传扬,他和范楼总是脱不开的背景。
一想到范楼将闻名于那些大人物耳中,漫说一盏白玉京,便是十盏也值啊。


二百三十九章  八臂

眼见人声鼎沸,宣冷艳一把接过白玉京灯,一把抱起秋娃,腾空而上,不忘传音道,“孽徒,还不跟上!”
许易腾空而起,紧随其后,跃至湖心,宣冷艳击出一道灵力,正中白玉京灯,忽的白玉京灯陡然爆开。
刹那间,整片天空都亮了,祥云漫涌间,仙山迭起,一座座优美的仙阁林立,亿万星辰刹那芳华,点亮十万方晴空。
置身其间,许易完全呆住了,徜徉其间,何异登仙。
“傻徒弟,来这边。”
宣冷艳娇叱一声,一把拽住许易的大手,朝西边遁去,景致又是一变,正是:十万花海映繁星,佳人携游白玉京。
忽的,宣冷艳启唇展喉,唱起了歌儿。
歌声曼妙,如清风吟唱,明月咏怀,配合眼前这无双仙境,不自觉让人完全沉迷其中。
忽的,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直击秋娃。
完全沉浸在仙境遨游中的许易,神经完全放松了,那道黑影直击秋娃,秋娃发出一声惨叫,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许易惊怒交集,剑网腾地出手,死死将秋娃网住,那道黑影见许易出手,转身便走。
许易一把抄住秋娃,轻烟步施展到极致,急追而去。
那道黑影速度快得惊人,即便许易将轻烟步催动到极致,也只能勉强吊着,而不被甩开。
忽的,那黑影蹭地一下,钻入紧靠着江边的一座塔楼最顶层的一扇窗子。
下一瞬,许易紧随其后钻了进来,他身子未落稳,宣冷艳也冲了进来。
轩敞的雅室内,松松散散或立或坐,聚了十余人,苏行春、陶景圣赫然在列,其中一名披头散发的雄壮青年的肩头,蹲着一只生着九个眼睛的黑猫,整个猫头几乎全被眼睛堆满了,其中五只眼睛漆黑空洞,三只眼睛冒着红光,还有一只隐隐泛光,欲亮不亮。
“诶呀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萱姐姐,又遇上了,适才我看着就像,万里苍穹,登仙遨游,萱姐姐当真是好雅兴呀。不过也对,有道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萱姐姐今非昔比,终于找着意中人了,难怪芳心可可,春意盎然。”
苏行春巧笑嫣然,如一支艳丽的百合花,放荡得在风中摇曳。
“什么,宣萱姐有情郎了,在哪儿在哪儿?”
苏行春身后的一位圆脸公子急吼吼地问道,眼睛四处乱瞄,始终不在许易脸上定睛。
苏行春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位青衣公子,可不就是。”
圆脸公子连连摆手,“苏姐欺我,这怎么可能,谁不知这位夷陵公子是萱萱姐的徒弟,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苏行春哈哈一笑,“也许咱们萱姐姐口味独特,就喜欢这个呢。”
“苏小姐此言大谬,若无证据,此等话还是不说为好。”
说话的正是那位如雄狮一般的雄壮青年。
苏行春嬉道,“哎哟哟,忘了忘了,这里还有一位萱姐姐的爱慕者呢。对了,萱姐姐怕是还不认识吧,这位西洲大陆的黑眉帝子,黑眉帝子前几日还去你族中造访过呢。”
黑眉帝子冲宣冷艳一抱拳,“在下久闻宣氏之花艳冠中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仙子可曾结有道侣?”
黑眉帝子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宣冷艳,视线急具侵略性,眼目中的淫光更是毫不掩饰。
苏行春嬉道,“黑眉帝子,你这般行事可不对,这么快就为了美人开始忘了恩人啦,若非我指点,你那只猫怕也休想发现那娃娃是妖植吧。”
“看来又是你作的妖,苏行春,迟早有一天,我要撕了你这张臭嘴!”
宣冷艳不理会黑眉帝子,死死盯了苏行春一眼,说罢,向许易传音道,“你确定无有大碍。”
二人自进房间,关注中心始终在秋娃身上。
许易点点头,传音道,“不过,失了些元气,得想办法补回来。”
传音罢,他终于抬起头来,冰冷的眸光射向黑眉帝子,“适才作乱的是你肩上的那只穷焙猫吧?”
黑眉帝子吃了一惊,“你竟识得我这妖宠,不简单,不过你怀里的木植精灵更了不得,灵气竟如此丰沛,快要点亮我这穷焙的一只眼睛了,竟还未死去。这样吧,你把这妖植精灵与我,我可以在修行上指点指点你。”
“别的经验,我都不缺,就缺死亡的经验,我先送你上路,再劳烦你指点我到底怎么死会最痛快。”
许易话音未落,身子先动了。
“不要妄动,这是中央城!”
宣冷艳急声喝道。
许易充耳不闻,大手已朝黑眉帝子拿来。
“大胆!找死!”
黑眉帝子狂喝一声,大手探出,陡然厚如磨盘,迎着许易狂拍而来。
轰的一声巨响,四掌交击,整座塔楼震颤得摇晃起来。
诡异的是,就在许易和黑眉帝子四掌交集之际,他的第三只大手已如闪电般朝穷焙猫抓来。
穷焙猫身形灵动,如闪电般跳开,岂料才跳向西方,第四只大手又凭空伸了过来。
穷焙猫急啼一声,折而向东,东方又有一条手臂伸来。
穷焙猫六度变向,凭空变出六条手臂,愣生生将穷焙猫逼在狭小的空间内,生生擒住。说来繁杂,实则刹那,黑眉帝子才和许易四掌交击,穷焙猫便已就擒。
穷焙猫怒极,满是眼睛的猫头消失化作一张鬼脸朝许易大手咬来,许易双掌一合,能碾压白雕那帮蛮荒凶兽的巨力,瞬间将穷焙猫的妖头挤爆。
下一瞬,许易剖开穷焙猫的腹部,拽出一颗碧绿如玉的珠子来。
珠子才现在空中,窗外的江边陡然沸腾,无数水族猛地跃起,许易直接将珠子塞入秋娃口中,下一瞬,将秋娃收入须弥戒去了。
一切在电光石火中完成,黑眉帝子惨呼惊天,一双巨眼几乎要瞪爆。
他看得分明,许易还未到历劫期,根本不可能是自己对手。
可就是这么个蝼蚁,竟堂而皇之,众目睽睽地将他豢养多年、将有大用的穷焙猫生生拍死,连那不知孕育了多少年,吞了多少木植精灵才生出的一颗木灵妖核,也被夺走了。
他气得要发狂,但理智终究未失,不敢在这中央城发动灵力攻击。
霎时间,场中的气氛无比诡异,一片死寂。


二百四十章  越演越烈

“八臂神通,好一个八臂神通,陶兄,现在你还以为重点是宣婊,而不是她那个小徒弟么,你见过有谁的进步会超过她那个小徒弟,诡异会超过他那个小徒弟的。当此之时,陶兄若还想着上次那种老套的泼脏水的把戏,我怕你我活命之日不长。”
苏行春传音陶景圣道。
她心中一片冰寒。
如今她已成功进阶历劫境,实力大增,原以为再对上宣冷艳和许易,当能横压之。
绝未想到,她进阶了,许易也进阶了,可气的是,她进阶,乃是多年苦心积累,水到渠成而已。
而许易的进阶,分明就是超乎寻常的狂奔。
更无语的是,许易竟又修出了诡异神通,连堂堂黑眉帝子都生生被压了一头。
她简直不敢想象一旦让此人,进阶历劫期,自己还有没有活路。
本来,前番隆目老者追杀宣冷艳,乃是陶景圣的把戏,偏偏污水泼到了苏行春面前。
苏家花了好大气力,才取得宣家的谅解。
这口气,苏行春一直憋着,总想有一天寻陶景圣把老账算明白。
可现如今,许易如此妖孽一般的成长,她已然顾不得和陶景圣继续架梁子了。
陶景圣没有答话,他满脑子都是许易击出八条臂膀的画面。
一个灵根小辈,怎么可能修到百窍俱通,挪移圆转如意,这完全不合道理。
即便是他已修到历劫一层,能修肉身神通,但也绝不能做到身出八臂。
他忽然无比地后悔,当初为何要和苏行春这疯婆子搅合在一起,为何要惹下许易这么个妖孽。
如今弄成这般模样,真真是骑虎难下。
“狗贼,杀我穷焙,定不与你干休,你若有胆量,与我出城一战!”
黑眉帝子怒喝道。
许易冷声道,“不必着急,待会儿再料理你!”
话音未落,许易一展身,已冲到苏行春近前,苏行春早就防着他发难,冷哼一声,一道黑光如电炸起,连续击中许易,许易宛若未觉,大手拍出,正中苏行春脸蛋。
一道紫色毫光放出,在苏行春身体外形成一个护罩,许易的大手便拍在护罩上。
“狗贼,找死!”
苏行春怒声喝道,继续挥洒黑光。
转瞬,十余息过去,许易根本不理会苏行春洒出的黑光,攻势如潮。
苏行春几番挑衅,已上了许老魔的生死簿,奈何苏行春不知死活,竟敢冲秋娃下黑手,等若揭了许易的逆鳞。
眼见自己周身的护罩,已在那恐怖八臂神通的攻击下,已变得薄如蝉翼。
苏行春一发狠,打出一张黑色符箓,“狗贼,给我去死!”
黑色符箓方现,场中陡起数声凄厉地惊呼声。
“不!”
“苏行春,你疯了!”
“啊!”
“……”
室内众人,除了苏行春、许易、宣冷艳三人,尽如听不得惊雷的鬼魂,屁滚尿流地朝外奔去。
许易一个纵身,到了宣冷艳近前,劈手抓住她的肩膀,奋起神力如掷炮弹一般,将宣冷艳射了出去,“愚不可及!”
便在这时,空中爆出一个耀眼的黑色空洞,空洞旋转,无数灵力朝中汇聚。
整个江面愣生生被吸得猛涨数尺,漫天顿起狂风,无数正冶游在兴头上的游人,皆被这天地异象惊呆了。
房间内,几个杯子已经被空中诡异的力道化作细小的颗粒,若历经千万年的岩石,遇风而化一般。
便在这时,两个老者突兀地出现在室内,各自取出一个银亮的阵盘,阵盘旋转,如一轮明月化成了涡旋。
两块银亮的阵盘旋转,那黑洞涡旋,慢慢消解,终于,归于无形。
轰!
凭空被吸起数尺的江面,哗啦落下,宛若发了一场巨爆,溅起滔天水汽。
“见过郑中执,曹中执!”
苏行春赶忙向两位老者躬身行礼,面色惨白,再无半点目空一切。
便在这时,宣冷艳冲进厅来,陶景圣,黑眉帝子等人紧随其后。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讲明白!”
头发灰白的郑中执寒声道,气氛冷冽,“苏行春,你既是苏家的人,难道不知道中央城中,绝不允许发动灵力攻击么?你还动用了奇符,沟通天地之力,你是想毁了这里么?说!”
苏行春抱拳道,“两位中执官容禀,此事的确是行春做错了,但生死关头,行春不得不自保,还请二位中执官责罚。”
“自保,你说是这人要当场灭杀于你!”
满面红光的曹中执指着许易喝道。
苏行春拜倒在地,抽泣道,“此人姓许名易,仗着自己是金丹会的黑质徽章获得者,便以此为傲,再三折辱于行春,行春不忿,和他吵了几句,便被他下此毒手,若非万不得已,行春也犯不着动此奇符,如此珍宝,便是我苏家又有几张呢,二位大人明断!”
曹中执鼻子猛地喷出白烟来,指着许易喝道,“哇呀呀,气煞我也,小辈,你好大胆子。”
宣冷艳抱拳道,“曹中执且息怒,许易乃我徒弟,苏行春所言乃一面之词,不足为凭。”
辩解之际,不忘传音许易道,“苏行春阴损至极,你切不可中计,曹中执和郑中执乃是仙殿的两名重要长老,为此届中央城的中执官,位高权重。曹中执渡过了风劫,为历劫二层,郑中执更是越过了雷劫,为历劫三层。曹中执性情火爆,对金丹会偏见甚深,认为金丹会分薄了仙殿的权柄,向来极为针对金丹会。”
苏行春冷喝道,“好一个不足为凭,当时场中之人众多,随便问几人,便知究竟。萱姐姐,我知你和许易虽名为师徒,实为逆伦情侣,如此处心积虑维护你的情郎,真不知你宣家长辈知道了,又该是何感受。”
“不须你小行春操心,我宣家事,何必你这小娃儿插手。”
一道声音落定,一个身影如烟泡一般出现。
“九叔。”
宣冷艳惊喜交集。
许易抱拳一礼,“见过前辈。”
来者正是宣九,宣九没理会许易,冲两位中执官抱拳一礼,“见过郑兄,曹兄。”


二百四十一章  最后一眼

郑中执,曹中执双双回礼。
包括苏行春、陶景圣等一干公子,也都向宣九行礼。
宣九道,“依我之见,小儿辈的事,郑兄,曹兄都不必过问了,苏家丫头虽犯了条律,到底是仙殿自己人,规矩是对外的,岂能拿来束缚自己人?不知郑兄,曹兄以为如何?”
“九叔!”
宣冷艳传音道。
她很不满宣九的态度,尽管他知道宣九这样做,同样是为了维护自己。
可苏行春不守规矩,乃是事实,如此好的机会,怎能放过。
一想到九叔先前对许易的态度,她忽然有些后悔给宣九传信了。
“好了,宣某就不打扰二位主持公务了,小萱,族中尚有大事,你与我先回去。”
说罢,宣九大手一挥,卷起宣冷艳便消失无踪。
“宣中华!”
云霄之上,宣冷艳俏面含煞,喊出了宣九的名字。
宣九肃然道,“我这是为你好,你那个徒弟是祸乱之源,对你,对我们宣家都是。我们不动手清理,已经是看在她助你成就紫质徽章的面子了。小萱,你前程远大,如今金丹会紫质徽章只有七人,以你最为年轻,你有我宣家之助,将来你有极大的机会问鼎金丹会五大长老。如此大好前程,你难道要空耗在一个无用之人身上?这些话,本不该我来说,而要由你自悟,未料你竟越陷越深。”
宣冷艳皱眉道,“为家族出力,我义不容辞,但这和徒弟有什么相干,他做了什么,让九叔你们如此厌恶。”
宣九直视宣冷艳道,“小萱,有些事不在于他做什么,而在于你心,他心。这里有个珠子,是家族花了大力气弄回来的,你自己看。”
说着,宣九催开禁制,光影浮现,正是宣冷艳在雪峰灵池中沐浴,而许易也在画面中。
刷的一下,宣冷艳从后脊梁骨生出一道凛冽的寒意。
她已然猜到这画面是如何流露出去的,当日,隆目老者却有拿如意珠影印,虽然许易灭掉了隆目老者,得到了那枚如意珠,且被宣冷艳第一时间毁灭,但宣冷艳最担心的是,隆目老者在影印的同时,将画面传了出去。
如今,最担心的事情确凿无疑地发生了。
“九叔,这是个误……”
宣冷艳才开口,宣九挥手打断,“解释无意义,我信,族老们不信,宣氏之花不能染任何污名,你们就不要再见了。你也不必担心你那徒弟的安危,他是金丹会的黑质徽章拥有者,老郑不疯,不会真的让他命丧此地,走吧,回去吧。”
宣冷艳凄绝一笑,“九叔,带我回去做什么呢?我心思还在那里,回了家族,又能如何呢,九叔不让我看着他平安离开,我纵回去也不会看一页丹书。”
宣九长叹一声,“罢了,你去瞧一眼吧,远远瞧一眼,瞧一眼后,就都忘掉,否则,你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
言罢,宣九闪身离去。
“多谢九叔。”
宣冷艳降下云来,直落城中。
………………
宣冷艳方被宣九带走,苏行春来了精神,她已猜到宣家人的态度,指着许易冷笑道,“可怜可怜,你再是猖狂,再是处心积虑,也不过是枚弃子,也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若是你,早就羞愧得拔剑自刎了。”
许易微微一笑,“苏小姐哪天若是死了,必定是死在这张堪比阴沟的嘴巴上。”
言罢,阔步朝楼下行去。
才行几步,一道身影现在阁楼中,正好将楼道入口堵住,却是位白发青年,气质狂野,冷冷盯着许易,“便是你对行春出手,且害她毁了一张道符?”
“三伯,呜呜,三伯,人家险些都见不到三伯了……”
苏行春如乳燕投林,扑进白发青年怀中,哭得凄风惨雨。
白发青年冲郑、曹两位中执微微颔首,“好了,也不怕人笑话,有你郑叔叔和曹叔叔在,自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去。”
郑中执道,“此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便简单,既然都没受伤,我看便小事化了,许易,你是金丹会的人,知会金丹会的人来领你离开,有些话,我还是要与金丹会的人说明白的。”
苏行春勃然变色,想要说话,却被白发青年一根指头搭在背脊上,再也做声不得,随即便听白发青年传音骂,“蠢货,你以为许易还是一般人物?金丹会很多老头子都看好他,也怪你,谋事不密,派去的孙习剑那帮人,简直就是帮倒忙去了,他如今的名头,几乎全部是你作死奉上的。如此一个人物,你还想怎的?众目睽睽,将他弄死在这里?无知,愚昧!”
许易抱拳道,“许某虽是金丹会会员,但和金丹会高层并不相熟,况且许某丝毫不曾违反中央城的规定,放出道符的是苏行春。据我所知中央城的规矩是,只问以灵力搅乱城池之人,并不会问缘由。”
“犹记得,甲子年,也就是三年前,苍山武圣受人攻击,不得已以灵力毁了一间屋舍,最后中央城的执法队不问情由,便将苍山武圣屠戮当场,至于围攻苍山武圣的那些人,执法队一个不问,便即退走。”
“今日,苏行春以道符沟通天地之力,威力之大,几乎席卷半城。两位中执官不照章办事,却来问责于我,却不知是何道理?莫非仙殿出身的修士,便可不守这中央城的规矩?抑或是这中央城的法典,已然作废!”
曹中执大怒,“牙尖嘴利,不是好人,我等如何执法,岂是你这小辈能置喙的?”
许易取出一枚如意珠,放在掌中,“不知曹中执可敢将适才的话,再说上一遍?”
“你!”
曹中执怒火烧天,掌中已旋起两道涡旋,似乎随时都要爆发。
郑中执一个晃身,堵在他身前,冲许易挥挥手,“你且速去,守我城中法令便罢,若敢有违,便是金丹会也救不得你!”
郑中执话音方落,一道粗犷的声音飚来,“仙殿便是这般待远来之客的么?如此猖獗小贼,岂能如此纵容。”
却是黑眉帝子发声了。


二百四十二章  渔夫

先前和许易的一场冲突,他丢人非小,怀恨在心,如何肯让许易就此离开。
“郑中执,曹中执,黑眉帝子是西洲大陆的使者,在此受了屈辱,仙殿若是不闻不问,我们只好自己动手了。”
一个黑袍人不知何时立在了黑眉帝子身后,冷声说道。
看其气势,和曹中执不相上下,至少也是历劫二层强者。
“许易,你不是狂得厉害么,这个时候,你总不会做缩头乌龟吧?”
苏行春冷声道。
若能架得许易和黑眉帝子打起来,对她而言,真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她很清楚,论真实的实力,许易不可能是黑眉帝子的对手,若不是因为黑眉帝子不敢激发灵气攻击,便是十个许易也都了账了。
许易冷笑道,“光我黑眉帝子两个人打,多没意思,苏小姐既是始作俑者,又岂能置身事外?不如一起来吧。”
许易此言一出,满场俱惊。
黑眉帝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过狂士,却没见过这般狂到发疯的。
苏行春浑身颤抖,咯咯娇笑,“好好,再好不过,那就下场吧。”
言罢,她冲郑、曹两位中执行礼道,“事关邦交,还请两位中执大人应允。”
曹中执道,“郑兄,既如此,便容他们一战又何妨?”
郑中执才要搭话,一道脚步声自楼道传来,间或夹杂着滴答的水声,忽的,一位渔夫自楼道中转了出来。
那渔夫四十二三年纪,头上扣着个破烂斗笠,一身葛衣已经老旧,裤腿一高一低的挽着,脚上的芒鞋还沾着稀泥。
左手提溜着一个丈许长的竹材质的钓竿,右手提溜着个缺了一角的阔口鱼篓,鱼获似乎不少,在鱼篓里噼里啪啦拍着尾巴。
中年渔夫自楼道中一步步行来,口上却吟道,“下楼来金钱卜落;问苍天人在何方?恨王孙一直去了;詈冤家言去难留;悔当初吾错失口;有上交,无下交;皂白何须问;分开不用刀;从今莫把仇人靠,千里相思一撇消。”
赫然正是许易再青石桥上做的那首数字诗。
渔夫的声音很寻常,但却透着别样的力量,说不出的空明。
吟罢,渔夫道,“我正在江边垂钓,偶听得有人传唱此词,只觉极妙,非巧思无以成,便打听了,说是夷陵公子所在。不知哪位是夷陵公子,不知此词是否是夷陵公子所作。”
许易抱拳道,“某便是夷陵公子,此作的确是某所作,登不得大雅之堂,老丈若是喜欢,某当抽空拜会老丈,此间事杂,还请老丈先行离开。”
渔夫显然是身具修为的,但许易看的明白,绝对不高。
眼前局势凶险,渔夫这个时候过来“追星”,弄不好就得丢了性命。
渔夫哈哈一笑,露出一嘴黄牙,“是你就好,是你就好,老夫好多年不曾见过如此有才华的诗家了,遇到你也是……”
“叨叨,叨叨,叨叨个没完,哪里来的老儿,毫无眼色,这里也是你来的地方,给我滚下去。”
黑眉帝子身后的黑袍人忍无可忍,怒神叱罢,一掌挥出,一团红光直朝渔夫天灵盖击来。
许易一晃身,横在渔夫身前,眼见那团红光便要加身,忽的,一只弯钩凭空荡来,竟将那红光钓住,如挂起一尾红鲤。
满场瞬间死寂,那鱼钩谁都看得分明,根本就是寻常的铁钩,还生了淡淡的锈迹,便是这样的一尾鱼钩,竟然钩住了一团灵力。
渔夫轻轻一晃鱼篓,一尾约莫两斤重的青尾鲤鱼,凭空跳了起来,正咬住那红光,忽的,青尾鲤鱼的身量瞬间暴涨,一头蓝鲸般的鱼怪凭空而生,鱼怪猛地一吸,黑袍人周身布满的灵力护罩瞬间破碎,竟直接被那鱼怪吞入口来。
下一瞬,鱼怪消失,依旧是那条青尾鲤鱼跃在半空,只是腹部有些微微鼓起。
渔夫叫来店家,将那条青尾鲤鱼抛了过去,叮嘱让清蒸了,二两醋,三两蒜。
不多时,鲤鱼端了上来,渔夫大手一指,蒸鱼送到了许易面前,“待会儿有事求你,先请你吃鱼。”
许易目瞪口呆,满场一片死寂。
不止是许易,便是郑中执,曹中执,白发青年这些历劫期的超级大能,也各自心中打鼓,拼命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当世有哪位大能的形象,和这渔夫相符。
“怎么,嫌弃这鱼儿吞了脏东西?”
渔夫问道,声音听不出情绪。
但这等人物当前,还是顺着点好,根本就不是玩性格的时候。
漫说是一条吃人的鱼,便是一条吃鱼的人,该吞时,也得吞了。
许易一咬牙,端起盘子,抄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一筷子鱼才一入口,口腔中便已炸了,无比精纯的灵力,融成了最精妙的滋味,瞬息激活了全部的味蕾。
这一刻,他的世界里没有了一切,只剩了这一盘鱼,短短三息不到,一条鱼儿便已入腹。
精纯的力量,在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不断游走,整个人热气腾腾,宛若沐浴。
又过片刻,周身的毛孔陡然被胀开了,大股大股的污水,自毛孔中往外涌出。
“洗毛伐髓,诸窍通元,这,这怎么可能!”
苏家的白发青年,郑、曹两位中执心中皆腾起排山倒海般的剧震。
他们都知道,这种身体的异变最是难求,越是修行到后来,越是后悔当初冲入历劫境,是何等的仓促。
原来,许易此刻周身溢出的污杂,也叫丹杂。
进入历劫以前,修士靠服用大量的丹药,来提升修为,说白了,是走了捷径。
但世上的事,有其利,必有其弊。
大量的服用丹药,淤积的丹杂隐藏在身体最深处的角落,在入历劫境前,根本难以体察。
可一旦入了历劫境,便能清晰的感知,尤其是历劫境的修为越高,这种感知便会越深。
很多拥有传承的家族子弟,比如宣冷艳,明明有了冲击历劫境的实力,却始终按兵不动,说是积累底蕴,其中绝大部分原因,便是尽量在历劫境前,完成这种除杂过程。
但即便是宣家,也万万做不到像许易眼前这种的蛮野除杂过程。
这根本不是除杂,简直就是拿瀑布在往外冲啊。
一瞬间,场间的几位贵胄公子无不腾起了一个念头,“悔不该当初没苦读诗书啊!”


二百三十四章  不许欺师灭祖

许易不知轻重,兀自蒙在鼓里,但他便再是后知后觉,也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是好非坏。
待得体内不再流露污杂,他遁出外去,复又遁回,归来时,已换了一套崭新的青衫,神采奕奕。
他向渔夫鞠了一躬,“多谢前辈相助。”
渔夫摆摆手,“我说了,是来找你求诗的,先送你些好处,倘若你待会儿所作之诗,不能叫我满意,这好处,我是要拿回来的。”
许易凛然,眼前立着的可是个神仙般的老怪物,他绝不会将老怪物的话不做一回事。
没想到抄了这么多年的诗,竟抄出生命危险了。
“前辈出题。”
许易激活了全部的思维,准备应对。
渔夫道,“无题,你先做一首,我看看。”
说着渔夫掌中的竹竿轻甩,鱼钩飞旋,一副副流动的画面如实物一般,被抓到了近前。
大厅外不远处的天空就像块巨大的投影仪,以冷月江为中心,各处的景象流光一般浮现。
流光中,许易发现了宣冷艳,正在人潮中急急朝这边奔驰而来。
过了宵禁时间,人流虽未小,天空已经封锁,宣冷艳跑得额前生汗,发髻散落。
许易一腾身,跃出厅去,“前辈,容我片刻,去去就回。”
渔夫不置可否,立在原地,苏行春想要说话,却被白发青年死死压住。
若是可以,白发青年恨不能一掌劈晕了苏行春。
以前他还觉得这个晚辈机灵聪明,现在看来,简直蠢笨如猪。
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场面,这个关头,谁抖机灵谁死,恨不得被这渔夫当了空气才好,还敢胡乱多言?
况且,便是瞎子也当看出来渔夫是对许易心存好感的,这个关头给许易上眼药,多半全给自己上。
许易奔下楼来,御空奔行,立时便有两队人马凌空追逐而来。
渔夫轻轻一挥钓竿,空中立时闪出两条气浪,准准横在两队人马前,不管那力量奇大的天马如何奋蹄,也不管马背上的骑士如何用力,皆冲不开那两条气浪,想要后退,那气浪一转,又死死将他们锁住,整个队伍竟被两条气浪生生钉在空中。
没有人阻拦,许易全速奔行,三十余息后,他睹见宣冷艳,急急从高空落下,一落地,人群如潮,哪里还有宣冷艳的影子。
他顾不得惊世骇俗,放声大叫,“宣萱,宣萱,我在这儿!”
气贯丹田,声震长街。
无人应答,许易拨开人群,正待往前窜,一团灯火爆开,宣冷艳那张宜嗔宜笑的脸蛋,映在眼前,她正弯了腰,扶着一处花灯的摊位,大口喘息,扬起红扑扑的笑脸,“你果然是特殊材料做的,怎么逃出来的?”
许易笑道,“我何必逃。来了个大人物,见我骨骼清奇,天赋卓绝,要收我为徒,我说我得问问我原来的师尊,她若同意,我便拜倒在那位大人物名下。生死攸关,师尊大人不会见死不救吧。”
宣冷艳摄来一个果子,朝许易砸来,“孽徒,油嘴滑舌,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实话没人听,看来只有说假话了。假话便是,一个大人物喜欢我的诗词,赶过来让我写诗词,帮我摆平了苏行春那帮混账,我才有这机会。”
许易含笑说道,挥手送出一枚元丹,从邻摊上招来一杯热浆子,朝宣冷艳递来,“别喘了,喝口热的,暖暖。”
“孽徒!”
宣冷艳轻轻踢了他一脚,伸手接过杯子,斜睨他一眼,无限风情,“你诗可做出来了?”
他不管许易所言,是真是假,能听一首绝妙词章总是好的。
这孽徒,也就剩这一点长处了。
许易道,“本来没有,现在有了,你听完,我可就得回去了,那边还等着呢。”
宣冷艳横他一眼,“显得你,吟来。”
许易指了指宣冷艳掌中的纸杯,杯中的浆子陡然荡起水纹,聚成一个个蝇头文字: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宣冷艳忽的鼻头一酸,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落了下来,忽的,想到许易便在眼前,又羞又恼,忽的抬起头来,恨声道,“不管谁多大本事,不许欺师灭祖。”
言罢,掩入人群中,一道烟去了。
她此番严令许易入中央城,本来是想耳提面命,不准许易去广成仙府的。
但经历了这么一遭,她意识到,许易的那些敌人并未放弃惦记他,而她也无力借助宣家的力量,给许易提供保护。
许易能依仗的只有他自己,进入广成仙府固然凶险,却也充满着机遇。
以许易目下的情况,入内一搏,未必不能闯出一条生路。
与此同时,她也暗暗下定决心,要潜心修行,不单是丹道上要继续奋进,冲击历劫境也当纳入日程上来了。
许易折回厅来,却发现众人皆向看怪物一般看着他,渔夫盯着许易,双目放光,嗟叹道,“好一个东风夜放花千树,好一个一夜鱼龙舞,好一个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许易心中一掉,哪里还不知道他和宣冷艳见面的画面,已被渔夫抓取了。
如此人物,简直全知全能,可敬可怖。
看苏行春等人的反应,定也是一并看到了。
“好好,三百年了,终于有个像样的人了,阿阮,这回定不会让你的遗作成憾了。”
渔夫自语罢,掌中多出一副画轴,布展开来,却是一副意境悠远的水墨画。
画中画的是一对青年男女,远处渺渺的花灯摊,可以看出时间似乎也是乞月节。
男青年立在一株垂柳下,手里捧着一朵带着露珠的红花,明月高远,一位青衣女郎小心而雀跃地奔来,手指正要搭上青年肩膀,触而不及,画面就此定格。
整副画的那股灵动、悠远的意境,跃然纸上。


二百三十五章  余泪

忽的,渔夫轻轻挥手,一团灵光跃上画来。
画上的青年陡然活了,自画上走了下来,不多时,那女郎也活了,跳跃着跃下画来。
青年自楼台上跃下,行到江边,摘了一朵江花,立在一座青石桥边上的绿柳树下。
“卖花喽,卖花喽,相公买一朵吧,可新鲜了,才摘的。”
令许易等人惊爆眼球的一幕发生了,一个半人高的花童竟向从画上走下来的青年兜售起了鲜花。
谁都以为那青年是泡影,不可为外人察知的,一个毫无修为的花童竟能和他说话。
青年摇了摇手中的鲜花,回了个微笑,花童离开了。
那青衣女郎迁跃着到了近前,玉手才搭上青年的肩头,整个江面陡然暴起狂风,江面如沸腾了一般,冒着大量的气泡。
青年艰难地转身,瞒湖的青石桥开始现出大量的裂纹,江边的垂柳开始风化。
终于,青年还是没转过头来,便化作泡影烟消,女郎眼中现出一丝迷惘,抬头望天。
忽的,渔夫招了招手,女郎化作一团光影,复又投入画中。
江上的狂风陡然止歇,青石桥上的裂纹依然,分明昭示着先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幻,而是现实。
接二连三的剧变,便是修为强大的修士也支撑不住,冷月江上川流不息的人流,已退散一空。
对渔夫狂引灵力,震动四方,德高望重的郑中执和曹中执宛若未见,静静立着,好似雕像。
风波平息,众人的视线落在那副画卷上,青年男子已消失不见,女郎的姿势亦如先前,伸出手来搭青年的肩膀,只是青年消失了,女郎伸出的手,便像斜斜地伸在空中。
相比从前,女郎的神态也多了变化,原本是雀跃的,眼睛是明亮的,如今眼睛里堆满了迷惘,和一缕抹不去的惆怅。
如此诡异的变化,让人弄不清画中人,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着的。
渔夫长叹一声,指着画卷,“做来。”
许易在厅中挪着步,脑筋飞转,忽的,行到黑眉帝子身边,猛地一拍黑眉帝子肩膀,后者大喝一声,“作死啊!”
许易脖子一缩,怒道,“还我诗魂!”
忽的,八臂同时探出,直击黑眉帝子,黑眉帝子大怒,才要还手,心念一动,暗道不好,才要解释,渔夫随手一指,黑眉帝子觉得天地都黯淡了。
下一瞬,黑眉帝子就地一滚,便作一头黑猪,四蹄翻飞,便要逃窜。
许易射出一道剑网,竟轻而易举地将那黑猪切成无数肉块。
每一块肉块,皆无比的饱满,晶莹剔透,香气扑鼻,许易再是贪吃,也无意吞吃人肉,摄入黑眉帝子星空戒爆出的大量资源,收入星空戒中,大手一挥,满地晶莹如玉的肉块飞起,朝江中坠去。
顿时,江面跃起无数水族,拼命朝那肉块抢去。
“要杀谁,你直说便是,何必耍此小聪明。”
渔夫声音清冷如水。
他如此神通,挥手变人为猪,这等手段已超乎众人想象,满场噤若寒蝉。
其中尤以苏行春最为恐惧,她已经无法站立,瘫倒在地,许易扫她一眼,她竟回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来。
许易心里真巴不得对渔夫开口,将苏行春和陶景圣也如黑眉帝子那般处置了。
但他不能。
一者,他不得不替宣冷艳考虑,毕竟他对外还挂着宣冷艳徒弟的名号。
二者,他也深知,人情用一分便少一分。
渔夫已如神仙下凡,这等大人物,便是让他多欠一分情分也是好的。
他无比后悔刚才在黑眉帝子身上,使用了如此拙劣的小伎俩。
许易不再动作,凝视着那幅画,让自己的情绪完全融入画中,体味着画中女子的愁绪,他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呼吸,每一个毛孔都在随风轻轻地震颤,忽的,他睁开眼来,大手一挥,一个个光影顿时聚成文字。
却见他写到:当年乞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乞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当年人,泪满春衫袖。
渔夫如遭雷击,轻轻吹出一口气,卷住空中光影聚成的文字,投入画中,光影一闪,文字竟真地映入了画图中。
渔夫情绪犹自不能自已,不住反复吟诵,“不见当年人,泪满春衫袖。”
忽的,眼角滚出三颗泪滴来。
三滴眼泪砸在地上,忽的,木地板陡然返青,大片的木灵地开始涌动,满室竟生出无数绿色藤植来。
渔夫将三滴泪珠收了,盯着泪珠,忽然笑了,“哈哈,哈哈,不料老夫还有眼泪,多少年了,哈哈,阿阮,你说的不对,我可没修成非人非妖的死物,你看,我还有眼泪,还能流出眼泪。”
渔夫如疯癫了一般,时而呓语,时而大笑,整个塔楼都在他并不激烈的笑声中震颤,江面的波涛更是一浪接着一浪。
足足十余息,渔夫才恢复了平静。
他扯了根头发,将三滴眼泪串成一串珠子,挂在了脖子里,移步便朝楼梯口行去。
眼见身影都要没入楼道了,忽又折回来,盯着许易道,“你帮了我的忙,还没与你好处呢。”
渔夫此话一出,苏行春的心肝都抽紧了,满场后背生汗的不在少数。
许易道,“前辈已帮我太多了,况且只是一首诗作,难得的是前辈喜欢,无须好处。”
口上如此说,许大官人心头千百个小人已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快快给我好处,你能给我的好处,全部都给我,都给我……”
渔夫道,“口是心非,也是俗辈,没意思。”
说着,渔夫拔下一根头发,大手一挥,那根头发如标枪一般射来,顿生滔天杀意,许易竟无法挪动脚步,眼见那标枪便要刺入眉心,忽的,百炼钢陡化绕指柔。
那根头发陡然又柔顺无比地缠绕在许易的左手食指上。
渔夫再不多话,一手提起鱼篓,一手提了鱼竿,快步下楼去了。
许易行到苏行春身边,猛地挥掌,啪啪啪,三连击,抽得苏行春面肿如猪,“记住了,你一定是死在你这张臭嘴上!”


二百四十五章  大旗

苏行春呆若木鸡,白发青年须发皆张,紧紧盯着许易,许易挪移两步,行到他近前,冷笑道,“你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的货。”
说着,许易指了指陶景圣,“你也给我老实些,下次,再听说你在背后摇小扇子,结果可就不是这样。”
言罢,许易飘腾下楼去了。
满场众人相顾无言,各自星散,白发青年气得头颅几要裂开,却连一句挽回面子的话也不敢说。
没奈何,渔夫留下的滔天神威,如一道印记死死压住了场间众人的反抗之心。
许易这唯一和渔夫建立了联系之人,在渔夫才离去的档口,简直就是金身护体,谁也不敢赌,一旦对许易出手,那渔夫会作何反应。
虽是奇耻大辱,也只能生生吞了。
…………
出了塔楼,郑中执和众人作别,来到烟柳桥边的一座茶棚内,一个面带斗笠的青衣客冲他招了招手,郑中执坐了过去,传音道,“狐假虎威,你倒是玩得溜?”
青衣斗笠客传音道,“前辈何出此言,我岂敢假传他老人家的旨意。”
郑中执冷哼一声,“不管你打什么主意,这里总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说着,腾空而起,青衣斗笠客紧随其后。
郑中执越腾越高,直上云霄千丈,青衣斗笠客不知要去往何处,但事儿既是他起的,这个关口,他也不愿打退堂鼓。
忽的,郑中执大手一挥,云霄之畔现出一座青色殿宇,郑中执在殿前落定,青袍斗笠客紧随其后,落在十丈开外,斗笠客收起斗笠,不是许易是谁。
正是许易约的郑中执。
按常理论,郑中执当不会给他这个面子,奈何许易善于把握时势,借着渔夫的余威,假传圣旨,临离开塔楼时,对郑中执传音:只说是渔夫说的,要他找那个渡过雷劫的小子,并约好了地头,就在烟柳桥边的茶摊。
郑中执是从骨头缝里不信渔夫会给许易这么大的面子,特意交待这种事。
可万一是真的呢?
他不敢赌。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渔夫的出现,简直打破了郑中执的世界观。
面对这样藐视众生的神仙,还是敬畏些好。
所以他来了,为策万全,掩人耳目,并把许易约到了自己的洞府。
“老前辈让你找我,要我帮什么忙?你且说说。”
郑中执盯着许易,玩味地问道。
许易道,“老前辈倒没说这么细,反正就说,有事要我找那个渡过雷劫的小子。我一想场中渡过雷劫的,就您一人,便找前辈你了。前辈若是以为我胡扯,在下就不打搅了,我还是去找老前辈吧,以他的本事,我站在楼上喊几句,他老人家应该能听到。”
说着,许易一抱拳,转身便走。
郑中执气得白胡子都飘了起来,怒道,“好个无耻小子,你这是吃定老夫了。说吧,你有何事,莫不是要老夫上刀山,下油锅?”
他憋气得不行,虽九成九断定许易是在拉大旗作虎皮,但许易和渔夫的交情是实打实的,他也相信许易能联系得上渔夫。
这个哑巴亏,不吃也得吃了。
许易道,“前辈多虑了,在下前来,是希望前辈帮忙开惑的。为此,特意备了两件不起眼的玩意儿,前辈选取一,便作润口之资了。”
说着,两枚黑源珠,一尊青火炉现在玉阶上。
郑中执怔了怔,万没想到许易会来这手,其实许易打着渔夫的旗号,这个忙,他已然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忙了。
“这家伙倒是会做人,该狠是狠,该熊时熊,难怪能混到今天这等地步。”
郑中执暗暗评价,目光忽的在两颗黑源珠上凝住。
“这,这是……好精纯的生命气息,这不是此界之物,哪里来的?”
郑中执惊声道。
许易道,“此乃一处洪荒遗迹所得,前辈若是瞧中了,拿去便是。”
“若是别物,我也就放过了,此物甚是珍贵,乃是可遇不可求的奇珍,老夫就不矫情了。”
说着,郑中执将两枚黑源珠收了。
和许易预想的一样,在这等大佬眼中,青火炉再值钱,也只是个笑话。
收了青火炉,许易道,“此番打扰前辈,是想就修行上的事,咨询一下前辈。”
许易如今已凝聚玄宫,距离历劫境,也只剩最后一道关隘。
所以,他需要找个人来解惑。
彼时,他曾找弘一道长交流过,弘一道长却只谈到玄宫,便避而不谈了。
这回,许易不单想问由灵根三层至历劫之事,更想摸清楚风劫和雷劫大能的本事。
之所以“好高骛远”,只因广成仙府将开,此行必定万分危险。
他已源源不断的从灰发老者处收到消息,说此番几个大陆都会有精英涌入,除了天衰境的大能不便行动外,风劫、雷劫强者,必定会不甘寂寞。
如此局面,他如何能不忧心,更不敢不多算几分。
郑中执道,“你想问历劫三层的事儿吧,对了,我也很好奇,世间多传你曾以灵根一层修为退过历劫境的陶景圣,如今你已修得玄宫,想必本事又大了不少,不如你接我一击试试。”
许易暗喜,此种机会放在平时,可是求也求不来。
他不敢拿大,当即将灵根放出,郑中执怔住了,嘴巴有些打结,“这,这是你的异灵根?我明白了,明白你为何能以灵根敌历劫了。不过,在我面前,还不够看!”
说着,他搓指一点,一道红光直接在许易面门处炸开,整个灵根完全无有动弹,许易整个人好似被一道惊雷劈中,哇的一声,喷出一口紫血。
许易一抹嘴,收了灵根,抱拳道,“前辈神威,晚辈佩服。”
果然,他那奇异灵根,只能和历劫一层相互纠缠,在郑中执这雷劫强者手下,根本就是笑话。
郑中执攻击击来之际,他甚至没感受到灵力的波动,灵根毫无反应。
郑中执依旧盯着他,良久,才道,“你这条诡异灵根,到底是怎么炼成的?”
他心中的惊诧,着实如排山倒海一般,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世上会有人修出这样一条灵根。


二百四十六章  风雷

灵根者,灵魂之根也。
灵根要强,灵魂先强。
如此灵根的锻造,必须一条无比强大的灵魂,可谁能在培灵期,就锻造出如此恐怖的灵魂。
郑中执当然不能知道许易这条灵魂乃是跨越时空而来,饱受时空之力而不溃散,其韧度岂是常人所能想象。
“机缘巧合罢了。”
许易当然不能说自己的灵魂是跨越时空而来,只好一语带过,抱拳道,“还请前辈解惑,要从玄宫至历劫,到底要如何才能达到。”
郑中执深深看了许易一眼,道,“由玄宫到历劫,重点在魄灵的养成,魄灵一旦养成,天桥打开,沟通灵台与玄宫,魄灵和灵魂聚合,炼化灵根,神婴方成,便至历劫一层。”
“其实关键便在于魄灵的养成,单是魄灵何时诞生,真的是谁也说不准,全看天意、机缘,少则数月,多则三两年,总会诞生。”
许易凝眸道,“既然魄灵如此不可控,怎么还有修士能刻意延迟进入历劫的时间。”
据他所知,宣冷艳便是此种情况。
郑中执道,“所谓延迟,其实是蕴藏灵魂,至平宁状态,多是希望拖延时间,尽可能多多地完成除杂。像你那日的状况,完成除杂如此彻底,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将来在历劫境,可谓好处多多。”
许易把握关键,“您的意思是谁,一旦魄灵生成,成就历劫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郑中执点点头。
许易道,“不知风劫,雷劫,又是怎样一种状态?”
郑中执早就判断许易是在为进入广成仙府做准备,因而,丝毫不诧异,解说道,“修成历劫一层,凝结神婴,待得神婴蕴养强大,可炼制定魂丹,服用定魂丹,神婴沐浴九天罡风而不散,此为历风劫。”
“十成历劫一层,也只有五成能够成功沐浴九天罡风,成功渡过风劫。一旦渡过风劫,隐器俱开,肉身无比凝练,似你那般的八臂神通,在开风劫的大能眼中只是笑话。更要紧的是,渡过风劫的神婴,对灵力的掌控更加惊人,同样的功法,在风劫强者和历劫一层强者手中,展现的威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经过了风劫,神婴已然壮大到可以脱体听雷的程度,一旦强大到撑过了沐浴九天雷暴,便能彻底脱体遨游虚空,万物附神,妙用万端。当然,这个非你如今所能问。”
“其实,老夫明白,你想问的是,你如何才能在于风劫、雷劫这样的大能的交锋中自保。不知老夫说的可对?”
许易道,“前辈洞彻人心,晚辈佩服。不知前辈以为晚辈可有自保的余地?”
郑中执道,“风劫强者,你或能周旋,雷劫强者,你能跑多远便跑多远吧?你目下在历劫大能面前,唯一能依仗的便是你强悍的防御能力,适才我的一击已用了五成力,你伤不过呕血,可以想见,便是我全力一击,也不能立时将你毙命。足见防御能力的惊人。”
“可是光有防御能力,而没有有效的攻击能力,无一是跛了一只脚走路,安能致远?所以我,实事求是地说,我以为你今次的广成仙府之行,还是不去为妙。除非你能短时间内突破至历劫境。”
许易抱拳道,“晚辈受教了,告辞。”
他来是听郑中执剖析历劫强者的,达成了目的,也就得了。
至于郑中执的规劝,他会放在心上,但绝不改初心。
“慢着!”
郑中执叫住了许易,“能不能把那根头发给我看看。”
许易伸了伸手指,那渔夫赠予的灰白头发依旧缠绕在他的食指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我摸摸看,怎么还怕我将这宝贝抢走,难道你就不好奇那位前辈的修为。这头发我瞅瞅,也许能窥出一二来传。”
郑中执笑道,心中甚至在想,若是这家伙执意不肯,显然先前说的那渔夫让他来找自己的话,根本就是假的,否则,何必心虚。
岂料,他话音方落,许易轻轻一吹,那根毛发便朝郑中执射来,郑中执伸手来接,那头发竟从他掌中钻了过去,现出一个血窟窿。
郑中执痛呼一声,取出大量散剂往口中倒去,身形一晃,便朝大殿奔去。
许易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催动灵气,将那根头发取了过来,轻轻往掌心扎去,那头发除了弹力惊人,和普通的头发别无而致。
许易将头发缠在指尖,如获至宝。
离开了郑中执洞府,许易返回了中央城。
宣冷艳被宣九带走,她原来的驻地,许易当然是不能再去了,他寻了一家商会,要了一间上等的炼房,便住了进去。
当先将秋娃取了出来,吞了那穷焙猫的内丹,秋娃小脸儿红扑扑的,小小的身子芳香扑鼻,只是不管许易怎么叫喊,她都是昏睡。
又瞅了一眼依旧昏睡的冰火兔,许易从心底里犯愁。
“突突”,许易的如意珠又跳了起来,催开禁制,正是广隆行的当家人,他老先生是近来联系许易最频繁的人了,比荒祖还要联系得勤。
这回他又是来通报消息的,说什么广成仙府最迟三个月内,必定开禁,他这边已经在联系传送口了,许易只要把握住时间点,到时赶回广隆行来找他就行了。
灰发老者做到这个份儿上,许易都忍不住有些感动了,这位自己进不去,约好了也得不到多么珍贵的宝物,论起操心来,简直难以计量。
许易应下了,说他必定会在恰当的时候赶回来。
结束了和灰发老者的通话,他联系起了宣冷艳,很快有了回应,声音却是个男声,刷的一下,许易的心沉了下来,他听出来了,对面的是宣九。
宣九的声音很冷,态度很硬,“你和小萱的事我知道,你们既是师徒,你也算我宣家人,既是我宣家人,就要守我宣家人的规矩,小萱闭关冲击历劫,将来会进入中央学院,再往后,他会成为金丹会的长老,大长老。”
“我奉劝你不要考虑不切实际的东西,对你不好,对小萱也不好。”


二百四十七章  纯阳

许易冷道,“看在师尊的面上,我叫你一声宣老九,记住,我是师尊的徒弟,但不是宣家的人。在我眼里,师尊是师尊,宣家是宣家。我眼里只有师尊,没有宣家。希望你下次和我说话客气些,上个对我不客气的风劫强者,已经被人喂了鱼腹。”
中二气十足地喷了一通,许易切断了联系,那面的宣九气得七窍生烟,招来随侍怒声道,“去,好生打听,冷月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苏三不是赶去了么,怎的还让这混账如此嚣张。”
半柱香后,那随侍奔了进来,汇报完消息。
刷的一下,宣九的脸白了,“什么,黒眉国师真的被一条鲤鱼吞了?”
………………
宣冷艳的失联,许易并不担心,宣九的态度,他也不恼怒。
尊严总是源于实力,他不会在意。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为广成仙府一行做准备,当然是足够的,可该准备些什么,他心中毫无方向。
说来,他探索秘地的经验,已足够丰富了,却从来没有像今次这般茫然过。
毫不夸张地说,今次探秘,他压力其大,只因他的实力在探秘的同道中,是史无前例的低微。
他甚至没觉得有多少准备的余地。
武力上无法装备,他只有临时抱佛脚,捡了几本兵书看了起来,指望着能丰富一下谋略,衍生一些灵感。
正看得入神,他的如意珠又有了动静儿,联系他的竟是荒祖,说有个姓郑的人,约他在老地方见面。
许易立时就想到了郑中执,暗道,这位也是够有心的,联系方式都找到荒祖那儿去了。
他径直出了炼房,直插烟柳桥边的那处茶馆儿,果然郑中执已经在了。
郑中执一言不发,直冲云霄,许易紧随其后,不消片刻,二人便又回了郑中执洞府前的玉阶上站定。
“我可以再看看你的那根宝贝头发么?”
郑中执含笑道。
许易又将头发吹了过去,郑中执不再伸手来拿,而是打出一团红光,朝那头发笼罩而去。
岂料,红光才接触头发,光晕便如烟泡一般被戳开了。
轻轻地,头发朝地上坠去。
许易讶异至极,他打出一团灵气,轻巧地将头发摄了回来,怔怔盯着郑中执。
郑中执眼中的神色复杂极了,既有艳羡,又有神往,赞叹道,“果然如我所料,纯阳之体,果然纯阳之体,神仙中的人物啊!”
许易道,“前辈的意思是那位渔夫前辈是纯阳之体,不知何为纯阳之体?”
郑中执深深盯了许易一眼,答非所问道,“你知不知道,就你那几首诗词,换来了多大的造化,真不知你到底是何人,竟有如此气运。如此遨游世界的仙人,也能被你遇到。”
话语中充斥着化不开的嫉妒。
许易哑然道,“您这话儿是怎么说的,您还是别卖关子,晚辈这心里也跟猫爪挠似的。”
郑中执道,“所谓纯阳之体,我也无法完全准确地描述,只能告诉你,那是一种完美的道体。那根头发我的灵气虽被他击破,我却完全感受到了它的力量,其实这根头发便可视作一毫纯阳之力的凝聚,纯阳之力,若用灵气来类比,恐怕就是世上最精纯的灵力,他没有任何属性,却又同时兼顾所有灵力的属性,总之,这是根难以言喻的宝贝头发。”
说着,郑中执晃了晃自己的手臂,“你别看着胳膊完好无损,却是我新长出来的。当时若不是我当机立断斩断了胳膊,一旦让这纯阳之力侵入了奇经八脉,到时恐怕也只能神婴存世,便要弃了这具皮囊了。”
许易暗暗咂舌,绝没想到这小小一根头发如此生猛。
念头一转,他问郑中执,此番再来寻他,所谓何事。
郑中执倒也干脆,直言,要与他合作一把。
许易来了兴趣,笑着问郑中执,怎么忽然起了这个念头。
郑中执也不矫情,直言道,“我说全因为这根头发,让我觉得你值得下注,你信么?”
许易点头道,“信,也只能是这个原因,只是前辈就凭这一根头发,这个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
郑中执道,“一根头发,虽不能助你翻江倒海,但其中的机缘和玄机,非同小可。修行到我这个份儿上,已经看不透天意了。我看不透天意,但我相信那位前辈能窥测一二,就凭他给你这根头发,这个善缘,我也定要与你结下。”
许易怔了怔,他还真没想到郑中执还有如此清奇的脑回路,竟无言以对。
“怎么,嫌我这笔买卖小,不愿意做?”
郑中执盯着许易道。
许易道,“哪儿能呢,前辈给我脸,我捧着还来不及,不知前辈想怎么做这笔买卖?”
郑中执道,“先不急,为了以示诚意,我先送你两组消息。第一组消息,是关于你的三个对头的。苏行春在昨日献祭了苏家祖陵,这种献祭极为惨烈,以泯灭三十年自我为代价,至于能不能最终再回归自我,也是两可之间。苏行春何以如此,不用我说,你当也明白。”
“陶景圣今晨入了西极崖地,那里长年罡风呼啸,说到这里,你当也明白了,陶景圣如此拼命,到底是为了谁?”
“西洲大陆的神宫,给仙殿来了公函,直接问了黑眉帝子之事,此事闹得如此之大,换作你是黑眉帝君会善罢甘休么?那边肯定也采集了你的消息,多半已知道你必入广成仙府,后面的事儿我就不说了。”
许易撇嘴道,“您这是什么消息,整个儿全是讲狼来了的故事,要吓死谁。第二组消息呢?”
许易如何不知他眼下的局势不妙,至于这三家,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反正入了广成仙府,重宝在前,不是仇人也得打得天崩地裂,根本不在乎多这三家。
郑中执道,“第二组消息,就是我这里收集了一批珍贵的资料,是关于广成仙府的。之所以珍贵,非是我自卖自夸,这上面的消息,乃是当前最珍贵的消息,几个大陆中,也只有最顶尖的一拨人才有。”
许易皱眉道,“广成仙府不是从未开启过么,这消息是哪里来的?”


二百四十八章  白集子

郑中执道,“广成仙府并非是从未开启过,准确地说,是自闭合后,再未开启过。可闭合以前呢,上古亦有史,时间的长河的确淹没了太多的辉煌,但长河翻波,总会将一些瑰宝卷上岸来。这批消息准确地说是史料,是经过专门的队伍,集中考证过,准确度极高。”
“退一步说,即便是准确度不高,便有一成是准的,这个先手也太重要了。”
说着,递来一枚储物手环,许易接了,并不立即点验,看着郑中执道,“除此二组消息外,不知前辈还有何事教我?”
郑中执道,“你那根宝贝头发,你试着在灵根上晾一晾,应该会有好处。”
说完,便转身去了。
许易讶道,“这买卖还没谈成,您这是?”
郑中执光给了好处,却没说要什么,哪有这样做买卖的道理。
郑中执头也不回地道,“你看着给,你良心过得去就行。”
“我,我良心?”
许易绝倒。
自郑中执洞府离开后,许易回了中央城,直接进了一家经营传送阵的商会。
他打算先返回广龙堂了。
回归广龙堂后,晏姿在闭关,许易和荒祖碰了一面,便也闭关了。
他按照郑中执交待的,放出灵根,将那根宝贝头发搭了上去,顿时,头发放出金光,紧接着,那根头发便不仅仅只局限于眼前,还映照在了他的心间。
除了在灵根上晾制那根宝贝头发外,许易的精力便放在典籍和文字的研读上。
典籍和文字又主要分作两部分,第一部分是郑中执给的关于广成仙府的资料,厚厚几本,极有看头。
涵盖了广成子的生平,主要故事,法器,以及门下弟子,洞府,道场的介绍,语出多用猜测,但非是无凭无据。
第二部分,便是黑眉帝子星空戒中的典籍、文字。
许易有些可惜,黑眉国师被渔夫的鲤鱼吞了,连带着储物宝贝也没了踪影。
单是黑眉帝子星空戒爆开后,许易所获,不啻搜刮了一个巨大的宝库。
丹药,典籍,丹材,阵图,浩如繁星。
许易几乎怀疑黑眉帝子,将整个帝国的宝库,都携带在身了。
许易粗粗捋了一遍,并未发现目下特别能用上的,唯独里面关于历劫期的一些修行感悟,以及诸般神通的描述,让许易颇生兴趣。
这日,许易正和晏姿在院中弈棋,如意珠有了动静,催开禁制,正是灰发老者的声音。
晏姿早听许易说过行程,起身向许易一礼,“公子,珍重。”言罢,捧出一沓簇新的青衫,针脚绵密,做工精良,不知又耗了她多少个夜晚。
许易接了,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闪身去了。
…………
“这位是秦空兄,空空阁阁主,这位是许易,江湖上有个名号,唤作夷陵公子。”
灰发老者引着许易,在一位面目阴柔的青年面前,做着介绍。
地点也不在广隆行,具体是哪里,许易也无法得知,只知道穿越了三个国家,才到达此处。
“听过,曾以灵根退历劫,果然是青年才俊,佩服佩服。”
秦空摇着一把墨色的扇子,口上道着佩服,脸上却无任何波动。
许易也道了声“久仰”,更无意和秦空拉扯关系。
来的路上,他听灰发老者说了,秦空的空空阁有组织入广成仙府的探险队。
许易过来,只是搭个顺风车,至于一应的花销,关系的调理,全由灰发老者来操持,他全不用担心。
交待了几句场面话,灰发老者便告辞了,临去时,传音许易道,“放心,秦空的空空阁是名垂千年的商业组织了,最重信誉,该约束的,我和他都约束了,反正你旁的不用管,就是搭他的顺风车,他安全将你们送到地头,你们再分道扬镳。”
许易在一座雅苑待了两日,这天上午,负责接待他的吴管家来请,说大事齐备,准备出发。
紧接着,许易被引到了一间密室,建在立下十余丈。
仔细打量,那密室四周布满了灵石,中央的地面上绘满了符文,他到时,密室已立着十三人,见了他,有的装看不见,有的面上闪过一抹讶色。
半柱香后,秦空出现了,和他一起到来的,共有五人。
如此,一行正好二十人,许易粗粗扫视全场,心中暗自惊叹,竟只有他一人是灵根三层,历劫一层和风劫强者各自占了一半。
目前尚未发现雷劫强者,但许易怀疑应该是有,他以低境界,窥视高境界,也只能凭感觉。
“好了,人聚齐了,咱们出发。”
秦空干脆利落地说罢,一艘乌黑的铁船现在场地中央,船并不大,只有一层,二十人站在上面,也只是不拥挤。
“乌兰船,好东西,不愧是空空阁,竟连着数十年不曾现世的宝贝,也弄得着,有这宝贝,此行的把握就大多了。”
一名仙风道骨的中年修士,捻动着三缕长须,微笑说道。
秦空抱拳道,“不愧是遍历五洲的白集子先生,佩服佩服。”
秦空话落,场间起了不小的骚动,皆在惊叹白集子的身份,显然此人知名度极高。
白集子揖让有礼,待人接物如春风拂面,又赢来好大一片赞扬声。
众人跃上乌兰船,秦空掌中现出一块玉盘,待玉盘完全点亮,秦空大喝一声,“起阵!”
四壁的高品阶灵石几乎在一瞬间被点亮,地面猛地冒出一道刺目的红光,瞬间将乌兰船吞没。
不知过去多久,耳畔传来呼呼罡风,许易睁开眼来,乌兰船正急速从上往下坠落。
睁开眼来,头上是万里晴空,脚下是万顷波涛,波涛黑沉,隐隐有死气散出。
众人皆是见惯风浪,丝毫不见慌乱,忽的,乌兰船发出一道炫光,稳稳止住急坠,缓缓朝海面降落。
“阁主,海下怕是杀机潜伏,不如御空而行。”
说话这人双目如铜铃,正是最后跟随秦空而来的五人之一。
他话音方落,万里晴空忽然飘来一朵黑云,那黑云来速极快,看方向,似乎正是此间。


二百四十九章  怨海

“不好,是空间禁制,赶紧降落。”
白集子急声道。
秦空赶忙降下乌兰船,乌兰船才在黑水上降落,那片黑云便即消失。
乌兰船降落的一瞬,好像落在了空洞里,急速下沉,秦空赶忙催动禁制,乌兰船才又上浮,几乎是贴着水面漂浮。
白集子拔一根头发,丢进水中,那根头发在空中还打着旋转,飘飘而落。
可才一和那黑水接触,便猛地消失不见,像是被一道涡旋吸了进去一般。
“怨海,果然是怨海。”
白集子喃喃道。
许易心中一动,在郑中执给的典籍中,也曾出现过怨海这个名词,但无过多的描述。
白集子拔毫毛一试验便知是怨海,果然有些门道。
“大家小心,传闻怨海接着六道轮回,说不得便有什么鬼物藏在其中。”
白集子道罢,众皆应允。
秦空催动禁制,一道光罩将乌兰船包裹着,暖色光亮,让人心莫名地多了一些安稳。
众人皆警惕地盯着黑沉沉的海面,却是波澜不兴,乌兰船静静地前行着,静谧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枯寂中,时间溜得格外慢,秦空起了个话头,让大家各自介绍。
众人介绍完毕,焦点忽的转到许易身上来。
本来嘛,场间就他一个灵根,其余皆是历劫,他想不受关注也难。
白集子道,“夷陵公子的名头,我也听说过一些,算是新起的年轻一辈里的翘楚,在下很好奇,夷陵公子何以有自信,来闯这广成仙府。当然了,这是在下的好奇,夷陵公子不答也无妨。”
许易道,“逼不得已,拼死一搏而已,何谈自信。我觉得诸位与其关注许某是如何有胆量做着包天之想的,不如先问问秦道友,到底以什么标准,在引领着航向。”
不待秦空相答,一声道,“小辈修为不怎么样,操的心还挺大,秦阁主是老海客,观风辨位的本事还没有么,真是无知之问。”
说话的是个白袍青年,唤作童新武,气宇轩昂,有着风劫的修为。
许易道,“若是秦兄是以观风辨位的本事在领航,我恐怕要转航向了。”
刷的一下,秦空变了脸色,盯着许易道,“你此话何意?”
许易道,“难道几位不曾发现这里的天空,太阳与太阴同时并存么?”
众人皆抬头望去,果见极东极西方向,两道显目的光晕正在破云而出。
秦空愣住了,“这,这如何是好!”
观风辨位的根基却是正常的时间、空间。
太阴与太阳并存,便已证明此处的时空不对,间接证明了老一套的本领用不上了。
“白兄,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谁也不知这怨海茫茫几何?可这乌兰船的能量却是有限,至多能运行三日三夜,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秦空有些惊慌地问道。
他为此次广成仙府之行,做了大量的准备,不惜把自己也弄了个界子的身份。
下的成本越大,自然便越是讨厌变量。
白集子昂首而立,捻须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秦兄是问错人了。”
秦空眼睛一转,在许易身上定住,笑道,“夷陵公子必有教我。”
许易道,“秦阁主客气了,不知哪位有活物,灵智越低越好。”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许易打得什么主意,忽的,白集子掌中多出一只拇指大的黄色小鸟,“此物可用否?”
“可用可用。”
许易笑道,“难怪白道友声通四海,连这宝贝都时刻准备在身。”
这黄色的小鸟,唤作空空鸟,飞行能力惊人,双目犹如如意珠,能自动影印画面,却是搜集信息的神鸟。
许易接过空空鸟,示意秦空放开护罩,双手一送,那空空鸟扑腾上天,在天空乱飞一阵,忽的,向南飞去。
许易道,“秦阁主,向南必能最快靠近陆地。”
众人面面相觑,先前讥讽许易的童新武冷哼一声道,“真是无知无了,置众人生死于儿戏。”
秦空冷眼斜睨着许易,显然对许易如此草草了事,极为不满。
许易道,“诸位以为许某是儿戏,却是小看了动物的本能,敢请白道兄再放一只空空鸟。”
白集子微微颔首,再度放出一只空空鸟,那鸟儿在空中盘旋一阵,竟果真又朝南遁去。
两次结果,如出一辙。
秦空面上惊疑一扫而空,笑道,“虽是小术,却见天才,夷陵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许易笑道,“秦阁主谬赞,在下不过是经历的凶险多了一些,会些雕虫小技而已。”
这一招非是许易独创,而是跟蒋飞这望气宗师学的。
据蒋飞所言,望气术里,有许多借助动物本能的妙用。
“秦阁主的确是谬赞了,此所谓愚者千虑,偶有一得而已。”
童新武冷声道。
许易眉头一皱,暗道,这小子哪里跳出来的,怎的专与自己为难。
正想不通,忽的,天际飚来,两道轰鸣。
白集子长叹一声,“我的空空鸟!”
显然是空间禁制发作,两道雷电直接轰在了空空鸟身上。
说来,也非是白集子忘了禁制的存在,在他想来,空空鸟不过是没通灵智的蠢物,却没想到,还是引发了禁制。
众人无不凛然,千丈外动静,无须感觉,就在眼前,那手臂粗的电光,谁能受得了一击?
众人皆连声宽慰白集子,秦阁主更是当场表态,待此间事了,奉送白集子十对空空鸟。
白集子笑着支应了场面,一段插曲便算过去了。
秦空转动方向,乌兰船向南行进,不多时,便途经雷电轰击之处,平静的海面,忽然陡起觳纹。
秦空皱了眉头,忽地高声道,“莫不是水下有东西。”
刷的一下,所有人的心都抽紧了。
纵然场间俱是强者,可身在波涛上,又无法腾空,一旦倾覆,这无尽波涛下,可是杀机四伏。
“阁主!”
武修甲高声道。
此人乃是跟随秦空的四人之一,其余三名分别唤作,武修乙、武修丙,武修丁。
秦空点点头,武修甲、武修乙、武修丙、武修丁四人同时动手,几人星空戒中,竟然各倒出十余个人来。


二百五十章  一言杀人

那些人才被倒出,便被纵横的灵气,斩成了肉块,坠入海中,如白集子的那根头发一般,攸地被微微皱起的波涛吞噬。
血肉坠入海面,波涛果然平息了。
武修甲大笑,“还是老海客的招术管用,海祭一说,果然大有其理,哈哈……”
众人皆笑,继而,又皆称赞秦空准备周全,除了许易,无人感觉不适,似乎适才斩杀祭海的不是人类,而是两脚羊。
“这是一群修行修得没了人味的家伙。”
许易心头冷笑,感知全面放出,暗道,狗屁有用,该来的还是要来。
“怎么,夷陵小辈觉得秦阁主做得不对?缘何独你不表态?”
童新武冷笑道。
许易道,“不知我是烧了童兄家的房子,还是撅了童兄家的祖坟,惹得童兄这般针对。”
童新武勃然变色,“小辈,找死!”
“啊呀!”
许易忽地怪叫一声,神态慌张到夸张。
童新武看得一愣,众人皆紧紧盯着他,秦空冷道,“夷陵公子又怎么了,你和童兄要争,下了船再争不迟。”
若非许易先前的“动物本能”一招,连这个态度,秦空都不会有。
说白了,秦空不过是和广隆行做了笔生意。
区区灵根境的许易,在他眼中没有任何议价空间,只是累赘一个,一个累赘。
许易道,“秦兄当真不知,行海之际,有九忌八不说,其中……”
话至此处,许易陡然住口,催动灵力,在甲板上落下几个字,正是:漏、破、翻、撞、死等。
随即,便听许易接道,“诸君若不信,三十息内,海面上风波必定再起。”
众人无不变色,童新武冷笑道,“笑话,简直是笑话,区区昏话,不过诓一诓愚夫愚妇,也敢拿到此处来献丑!”
他话音方落,却无人附和,反倒是不少人皆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本来,这等关头,茫茫怨海上,至今不见陆地的影子,众人心里都悬着一根弦,最讨厌变化,也最讨厌一切可能的致变因素。
秦空的脸色尤为不好看,许易的话,简直在他心里扎下了一根极深的刺,他若不迷信之,又何必准备活人血祭。
“若真如你所说,该怎么破!”
秦空一字一句地道,声音阴沉至极。
许易才要说话,童新武已先接口,“秦阁主,如何能信他,他一定说将童某赶下船去,此贼有惑乱人心之术啊,当初此贼在广龙堂掀起腥风血雨,不知坑害了多少人,秦阁主,万万信他不得。”
许易暗道,“原来根子在这儿。”
他当然不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地针对,原以为引子在苏行春和陶景圣那边,却没想到是因丹材之战那档子陈年旧事。
秦空根本看也不看童新武,盯着许易道,“你说?”
许易道,“童道友已经说了。”
童新武跳脚道,“叫我说中了,叫我说中了吧,他就是如此阴险,秦阁主将此贼赶下船去,才能保无虞。”
“多久了!”
秦空转头问武修甲。
“二十一息了。”
武修甲回禀道。
童新武大喜,高声道,“风浪在哪儿,风浪在哪儿了,还三十息,好一个妖言惑众,好一……啊!”
童新武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方本来平静的波涛上,荡出了浪花。
先前只是觳纹,如今却是波涛,海浪。
“动手!”
秦空怒喝一声。
武修甲等四人齐齐动手,狂暴的灵力当即向童新武碾压而来。
童新武惊怒交集,才想闪跃,竟又有三名修士朝他发动了攻击。
正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死,更何况针对他的是一众历劫大能。
童新武生生被狂暴的灵力,逼出了甲板,下一瞬,乌兰船的护罩再度封死。
童新武先是哀求,继而指着许易破口大骂,骂完许易,又骂秦空,骂众人,尔后,又威胁众人,说若不放他上船,他便登临乌兰船上空,接引雷电之力,死也要拉着众人一起陪葬。
岂料,童新武话音方落,一道巨大的黑影破海而出,猛地向他撞来。
那黑影足有两人高,体型巨大,像一头野狼,仔细一看,周身无有皮肉,俱是乌黑的骨架,嘴角缝隙还留着一块没咬合到的肉块。
那肉块分明正是先前秦空等人血祭之时留下的。
骷髅狼的大口险些将童新武一口咬中,童新武猛地一扭身子,挥手一道白光打去,浓缩的能量团,才一出现,便引起惊涛骇浪,正中骷髅狼,谁也没想到那可怖的能量团,竟如烟泡一般,轻易地爆开了。
骷髅狼好像被一团风卷中了,继续朝童新武猛扑而来。
童新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身形还未凝滞,海面上又跃出一具骷髅,那飞鱼状的骷髅,生着长长的尾翼,如一条粗大的骨鞭,凌空一扫,如闪电般抽来,正中童新武的身子,竟将童新武百炼钢躯抽出道道裂痕,半空里发出一道凄厉地惨叫。
童新武被抽飞了出去,斜刺里,又冲出三头骷髅妖,个个来势如奔雷,似闪电,童新武的身躯本来就被骨鞭抽得不曾把握住重心,三头骷髅妖这般急杀而来,他避开了这个,避不开那个,慌乱间,灵力攻击得气势滔天,却始终如放了一个又一个的巨大烟泡。
终于,童新武被一头状若老牛的骷髅妖咬住了大腿,才要挣扎,又一头骷髅妖咬住了他的半边身子,几乎一瞬间,又有三头骷髅妖冲来,各占了他一处身子。
数头骷髅妖巨力撕扯,童新武宛若遭遇五马分尸的酷刑,眼见着精修无数年的肉躯就要四分五裂,忽的,一道光球自童新武头顶飘出,光球凌空一转,化作一个婴儿。
正是童新武的神婴,此神婴之强壮,远远超过了许易所见的在雪峰之战击毙的隆目老者的神婴。
修行到了历劫境,肉身已非生死之关键,但舍弃肉身,对任何修士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再夺舍转身,实在是要费太大的气力了。


二百五十一章  勇敢的心

童新武的神婴才现出,数十头已经跃出海面的骷髅妖,忽的仰天呼啸,啸声如潮,童新武的神婴,竟在厉啸声中,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的星光点点,朝一众骷髅妖口中分去。
便在这时,一杆黑幡荡出迢迢黑气,黑气轻易地透过乌兰船的防护光罩,那神婴散出的点点星光,忽又猛地改变方向直朝那迢迢黑气腾来。
正是许易出手,祭出了招魂幡。
招魂幡收了点点星光,立时光华大震,流光溢彩,越发华美。
如今许易的招魂幡,作用越来越小,对付历劫大能完全无用,连神婴也奈何不得,但每次吞噬破碎的神婴,弥漫出的那股随时要进阶的感觉,让许易十分沉迷。
不出所料,招魂幡果然又是热闹一阵,便重归平静。
众目睽睽下,许易安之若素地将招魂幡收进了星空戒中。
“小友如此机心,当真可怖,童新武不过和小友有所争执,便遭小友如此暗算,岂不叫人齿寒?”
说话黑面老者,唤作张机。
许易道,“如我没记错的话,先前将童新武逼到船外的,便有张兄,许某不过动口,张兄可是动手,某实在弄不明白,什么时候,杀人的倒比骂人的更理直气壮。”
张机冷哼一声,一拂袖,转过身去。
秦空阴沉着脸盯着许易道,“夷陵小友,我需要个解释?”
许易道,“秦兄是问我,为何将童新武赶出去了,波涛还不平?若是问这个,我可以答复秦阁主,动作得晚了,不知这个答案,秦阁主可还满意。”
许易很清楚,实力越不济的时候,越不能装熊。
毕竟,软柿子谁都乐意捏,一旦捏顺手了,可就不好玩了。
“大胆,你敢对阁主无礼?”
武修乙大怒。
许易摆摆手道,“礼仪是双方的。不过,这个档口,真不是讲理的时候,秦阁主,敢问有何破敌之策,还是指望着这乌兰船的护罩,任由这些骷髅呜呜敲着,坚持到寻到陆地为止?”
“抑或是打算将许某丢出去,等下回,气不顺的时候,再丢一位同道出去?反正每丢出一人,总能引得一众骷髅妖争抢一番,让乌兰船歇歇劲儿。”
秦空眯起了眼睛,他陡然意识到,眼前的这家伙为何明明实力不济,却能闯出这偌大名气了。
这家伙实在太可恶了,心计之阴险,简直超乎想象。
秦空当真恨不得将许易丢出这乌兰船去,偏偏许易这句话一出口,他反而不好办了。
他若真这么做了,军心立时就瓦解了。
事实上,不待他说话,连续几人表态,都是先批许易几句,再讲些安定团结,维护大局的话。
直到白集子也开口了,秦空知道大势不可逆。
“童新武死有余辜,夷陵公子才情绝伦,这个关口,白某以为,才情就是实力,秦兄何必冷了人心。”
说罢,白集子转视许易道,“夷陵公子,可否给白某这个面子。”
许易才要说话,秦空先冲许易抱拳,“是秦某的不是,秦某也是关心则乱,事关大家安危,秦某不得不慎重,还请夷陵兄见谅。”
能混到秦空这个份上,能屈能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基本素养。
许易抱拳道,“是晚辈唐突了。”
逢场作戏,他也难以免俗。
白集子道,“好,只要我等勠力同心,我相信此行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诸位,当务之急,该如何破局,还盼诸位集思广益。”
秦空道,“白兄说的极是,此时不拼,秦某怕再想拼时就晚了。”
张机道,“我以为不如静观其变,这些骷髅妖,观其吞噬童新武,也非是全凭本能作战,只要咱们坚持一会儿,这些骷髅妖求而不得,应该会主动退散的。”
“张兄此言大善!”
“我意亦如此!”
“当此之时,切不可盲动。”
“对付这骷髅妖,我等空有神勇,难爆狂威啊!”
“…………”
许易嘴角露出一抹讥诮,暗道,“什么历劫大能,我看是历的劫难还太少了,换在北境圣庭,便是一帮感魂修士,也绝不会在此关头,说出这番话来。”
白集子冲许易微微一笑,“观许兄神色,似有话要说。”
许易道,“诚然。张兄之见,某不敢苟同,说白了,就是蒙上眼睛等死,不求诸于己,反求诸于运气。”
张机大怒,“我倒要听听你的高见。”
许易道,“高见没有,实话倒有。敢问诸位几个问题,倘若这些骷髅妖不退,一直耗到乌兰船的能量耗尽,又待如何?倘若这群骷髅妖始终这般吵闹,吸引来更多的骷髅妖,又该如何?退一万步说,假设这群骷髅妖真的退了,那时,我等便真的敢放开乌兰船的护罩,焉知这群骷髅妖不会去而复返?”
张机目瞪口呆,适才赞同他发言的,也无一人能开口回答。
先前诸人之所以赞同张机,无非是因为真正的危险还未到来,能拖一时便拖一时的鸵鸟心理发作。
秦空连连击掌,“此诚老成谋国之言,夷陵兄之才胜秦某十倍,敢问夷陵兄,可有高见!”
无疑,作为乌兰船的拥有者,他是最反对空耗乌兰船能量的了。
倒不是能量比安全更重要,而是他隐隐有感觉,即便风平浪静,乌兰船怕也很难撑到见到陆地。
他原以为许易会附和张机,与他唱一出对台戏,却没想到,许易竟站在了他这一边。
许易道,“张兄也要我高见,秦阁主也要高见,其实许某哪有那么多高见,只有一颗勇敢的心。”
满场一片死寂。
许易道,“敢问诸位生平最勇敢,最拼死的一战,发生在什么时候。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再想想现在的自己。现在的场面,真的就比当初最危险的时候,还要危险么?诸位为何失了敢一战的勇气?”
“如果诸位只指望凭着好运,就能从这广成仙府中带回些什么,许某只能说,这是妄想。秦阁主,打开护罩,许某愿出外一战。”


二百五十二章  接住

许易话音落定,秦空呆愣当场,和他一般呆住的,还有所有人。
“拼死一战,秦某愿与许兄并肩作战!”
秦空怒吼一声。
“武修甲愿并肩作战!”
“武修乙愿并肩作战!”
“…………”
“白某愿与诸位并肩而战!”
“张机愿战!”
“……”
以身作则,胜过千言万语。
许易的话本就动人,比他的话更动人的,却是他喊出了让秦空放开禁制,让他出战。
区区一个灵根修士,要出战骷髅妖,不啻于往众人满是枯草的心中,投下了一束燃爆的火球。
秦空放开了禁制,许易当先冲了出去,他掌中多出一柄丈许长的狼牙棒,重愈千斤,狼牙棒扫出,罡风霍霍,迎头扑来的数头骷髅妖,皆被扫飞出去。
许易敢言战,乃是看出了这些骷髅妖,所强者在物理攻击,似乎并无其他邪法。
以硬碰硬,不过是又回来了修行之初的锻体时代。
许易一击建功,众修士信心更足,有的仓促取出兵刃,有的取出一大块异铁临时锻造,不求锋利,但求趁手。
说来,修到历劫境,几乎没有修士还会想着借助神兵之威。
许易的那根狼牙棒,也是在黑眉帝子庞大的兵器库中遴选出的。
大战爆发,许易直冲在前,一柄狼牙棒舞得密不透风,三头骷颅妖团团将他围住。
论数目,场间聚集的骷髅妖的数目,是修士的一倍左右,许易能享受到三头骷髅妖的合围,显然是因为他最先冲出,被一众骷髅妖当了核心靶子。
战了数十息,三头骷髅妖和许易,谁也没战到上风。
但许易深知,没占到上风,便是落在了下风,这些骷髅妖似乎永动不竭,而他会疲惫,会乏力。
说来,他不是没击破过骷髅妖,可每次骷髅妖被击得破碎,都会再度聚合,似乎根本就无法杀死。
砰,一条骨鞭抽了过来,正巧将许易的狼牙棒卷住,出手的却是在另一个战场上的那只飞鱼骷髅妖。
骨鞭卷住狼牙棒,立时一股怪力涌来,狼牙棒当即被卷得从许易手中飞了出去。
三头骷髅妖迅猛上前,一头模样像猫的骷髅妖一口咬在许易的左腿上,许易动弹不得,当即被另外两头骷髅妖,一个咬住了腰椎,一个咬住了左边肩头的半片身子。
便在这时,许易右手中忽然多出一根尖锐的剑齿,他闪电般地刺出,正中两头骷髅妖的脊大椎。
咔嚓,两条脊椎断裂,两头骷髅妖哼也未哼一声,便化作一堆枯骨,坠入波涛中去。
那头骷髅猫唬了一跳,迅疾地跳开,堪堪避过了洪荒剑齿的一击。
“诸位道友,朝骷髅妖的脊椎部位攻击,那里是它们的罩门。”
许易高声喝道。
他有感知傍身,如何会被骨鞭偷袭,卷走了狼牙棒,他不过是卖过破绽。
战斗到了这个份儿上,善于观察总结的他,已经看出些门道。
每次骷髅妖被打散,再聚合时,总是以脊椎为中心点,开始连接的。
虽然根根枯骨组织起来,既散乱又迅捷,但只要仔细观察,是能够发现这个规律的。
适才,许易故意被擒,不过是冒险一试。
事实上,说冒险也算不上,他的防御,已经登峰造极,绝非几只骷髅妖能啃得动的。
一试之下,果然建功。
骷髅妖的难斗,在于几乎永动不绝,且力大无穷,攻之难破。
当许易喝破了关键,对一众历劫大能而言,区区骷髅妖,便再难危害。
很快,战场上的局面,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来,一众修士苦苦防御,几乎行将崩溃,不过十余息,骷髅妖便被横扫。
“若非许兄道破玄机,吾等险些丧在此处。”
白集子抱拳笑道,目光中含义颇深。
“不好,曾清风被骷髅妖裹挟走了。”
不知谁大喊一声。
却见三只骷髅妖合围着一名修士,越打越远,已距离战团上千丈了。
被裹在中央的曾清风似乎被一只骷髅妖咬住了一条臂膀,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战团越打越低,三只骷髅妖明显想将曾清风往海面上拖。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有修士跌足叹道,却无一人敢动。
三只骷髅妖已不能成问题,关键无人敢横空掠远,谁也不知道何时会激发此间的空间禁制。
“可惜了,曾兄,从此人间怕再难见独傲剑之风采了。”
秦空叹息一声,满面哀思,似乎曾清风已经死了。
岂料,他叹息未落,一道身影凌空射了出去。
正哀叹的秦空猛地瞪圆了眼睛,场中众人无不如挨了一击闷棍,死死凝视前方。
“这,这怎么会?”
张机脱口道,“为,为什么?”
白集子眼中闪过一抹异彩,暗道,“果然是非常之人。”
许易不顾空间禁制,奔速极快,几乎是瞬间便掠到近前,洪荒剑齿凌空刺出,正中那头已向曾清风头颅咬来的骷髅妖的脊椎。
哗啦一下,那骷髅妖散了架。
两头骷髅妖立时弃了曾清风,齐朝许易围来。
已骇得魂飞天外、几乎完全绝望的曾清风,拼死命朝乌兰船奔去。
许易干净利落解决掉两头骷髅妖,眼见已靠近乌兰船,他猛地一旋身子,避开了乌兰船,凌空一道闪电,正中他的身躯。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跃上了乌兰船,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儿。
一道霹雳闪过,那朵瞬间聚集的黑云,又瞬间消散。
已聚回乌兰船的一众人等,皆面面相觑,死死盯着躺在甲板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的许易。
曾清风当先抢上前去,扶起许易,搭了搭脉,又摸了摸他的鼻息,脸上闪过一抹喜色,掌中现出两颗雪白的芳香扑鼻的丹丸,塞进许易口中。
不多时,许易醒转过来,冲着众人笑了笑,瘫在地上,并不动弹。
那空间禁制的力量,许易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遭。
他仗着灵魂多次沐浴雷电,肉身强横,强行出这一遭头,早就生了硬抗一击空间禁制威力的念头。


二百五十三章  玄蛇

许易见识过空间禁制威力爆发的力量,手臂粗细的雷霆,他以为自己能接得住。
结果是接住了,此刻,他肉身中产生的异变非小。
先是灵魂小人完全缩成了一团,接着,巨大的灵根缩成了一根小树苗,却不再发光,而是晶莹透体,似乎一碰就能碎裂。
最可观的是他的玄宫,竟再度被点亮,一片金光灿灿,连带着周身明窍、暗窍,皆若星辰,灿灿生辉。
气息、血气流转,奔流更速、丝毫无碍。
只是许易无暇体味这种畅快,周身的筋络传来的酸痛、酥麻,炼得他欲仙欲死。
“许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请受曾某一拜。”
曾清风对着许易郑重拜倒在地。
许易挣着站起身来,将他扶起,“同舟共度,自当相互周济,何必言谢。”
秦空哈哈一笑,“正是此理,不过,有道是,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许兄之豪迈,便是英雄也要低眉。”
至此,秦空终于不再将许易视作可有可无的甲乙丙,他相信场间和他一般感受的,数不胜数。
事实上,这正是许易想要达到的目的。
他牌面上的实力最浅,前面又一言杀童新武,视他为异类者必多,若不展现实力,结局堪忧。
而智慧和道义,皆是实力的体现,尤其是他相救曾清风一事,必定将为他在这个团队中赢得新的地位。
许老魔何曾做无用功。
一番揖让后,场面恢复了平静。
先前一番争斗拼杀,众人所耗元气非小,这会儿,皆安坐于甲板上调息。
秦空也收了乌兰船的护罩,分出武修甲和武修乙立在船头警戒。
黑水悠悠,乌兰船如这汪洋水泽中的孤旅,寂寞地前行着。
这方世界,没有黑暗,唯一的昼夜交替,更像是表征上的,天空中的太阳与太阴始终并存,只是周期性地交换彼此的方向。
它们完成第三次交替的时候,许易感觉自己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饱满,灵魂小人也恢复了正常,只是灵根依旧如小树般瘦弱,原本的晶莹剔透已变作了一片荧光。
隐窍、明窍、玄宫,依旧放着金光。
许易隐隐有一种明悟,自己的机缘似乎到了,历劫便在眼前。
这种感觉很玄妙,说不出究竟,只能感觉。
枯坐的日子很无聊,若非都是大修士,光是对着这一派茫茫黑水三日三夜,便足以叫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发神经。
忽的,场间的气氛莫名地压抑起来,天地间似乎多了些意味,伴随着乌兰船的行进,莫名的意味已清晰起来,那是一种悲凉的感觉。
下一瞬,一道巍峨的天峰露了出来,耸峙云霄中,不知其高几百几千丈。
没有人欢呼,那苍莽的绝望之感,正从那天峰散发而来。
乌兰船距离那天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
适才,众人虽被那莽莽绝望所感染,可心里到底是松了一口气,以为寻觅到了陆地。
可那哪里是陆地,那分明是一条蛇,一条露出海面的身子已无法估测有多少丈更无法预计藏在海下还有多少丈的一条盘天之蛇。
那蛇显然已经死去了,没有丝毫的生气,即便如此,它巍峨的身躯耸立云霄,苍茫的威压历经不知多少万年而不朽,足以让所有人心生敬畏。
众人来此,虽皆为觅宝。
当此之时,却无一人敢对那条巨蛇的尸身,心存半点的觊觎之心。
“黑天玄蛇!”
白集子轻声道,“果然有黑天玄蛇,真不知亿万年之前的世界,又是怎样的?”
许易暗暗吃惊,他没想到白集子也知道黑天玄蛇。
他是在郑中执给的资料中,看到过关于黑天玄蛇的介绍。
传闻这黑天玄蛇,是广成子座下首徒尹教座下的神兽,神通广大,有毁天灭地凶威。
其实,得郑中执的资料,许易虽细心研读,心中实觉荒诞不经。
此刻,当这妖躯凛凛的黑天玄蛇真的现在眼前,许易感觉一扇远古传说的大门,缓缓被推开了。
乌兰船的遁速甚急,但也足足过了近一个时辰,才彻底看不见黑天玄蛇的伟岸身躯。
忽的,白集子自甲板上站了起来,“该行动了。”
他话音方落,一条浅浅的黑线出现在眼前。
有黑天玄蛇的前车之鉴,场中无人欢呼,直到那条黑线逐渐变粗变大,众人心中的兴奋再也压抑不住,终于有人引吭长啸起来。
海岸线,真正的海岸线出现了。
直到乌兰船漂浮上了沙滩,众人才跃了下来,小心观望一阵,确定无有黑云飘来,诸人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诸君,此去广成仙人的道场,必定凶险难测,不如我等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如何?”
秦空发出了邀请。
诸人虽同乘乌兰船而来,事实上,除了秦空和武氏四兄弟是一伙儿的外,其余诸人皆和许易搭乘乌兰船是一个性质。
“也好,怨海所见,已是十分凶险,白某的心气儿也没那么高了,跟着秦兄一道,能见识见识这广成仙府的仙缘,也知足了。”
白集子当先表态。
白集子在此番同船之行中,表现出了过人的远见卓识,令所有人都暗叹一声名不虚传。
他的选择自然影响极大,何况,眼下,远不到摸到广成仙府的大门,距离触摸仙缘尚远,当下,众人皆赞同一并同行。
因忌讳此间的时空禁制,无人敢腾空,所有人皆散在沙滩上,绕着一个方向行进,毕竟,沙滩不远处,便是山林。
此地奇诡,突兀至此,便突入山林,无疑是下策,先在外围清扫一遍,一者希望找到些蛛丝马迹,二者,也是撞运气,说不定这外围便有仙缘呢。
一行人疾驰两个多时辰,绕出数千里地,终于在一片古战场前停了下来。
铺满近百里沙滩的古怪尸骸,令所有人触目惊心。
那些尸骸,有人族的,有妖族的,人族的造型单一,妖族的千奇百怪。


二百五十四章  自求多福

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所有的骨骼,都无比的巨大。
其中,有一个人族的骨骼是完全呈站立姿势的,四肢、躯干、头颅皆完好无损,唯一的致命伤在胸口,一柄黑亮的巨矛透胸而入,卡在了胸膛间的骨缝中。
这具傲然而立的尸骨,竟有近十丈之高,似乎抬手间,能捉星拿月,虽过去了不知多少岁月,透出的豪迈不屈之意,依旧那样的动人心魄。
众人怔怔矗立在这片古战场前足有半盏茶的工夫,武修丙率先动了,如一道疾风冲向了古战场,他的目标正是那柄黑亮的巨矛。
他这一动,宛若在平静的水缸投下一块巨石,立时缸碎水溅。
所有人都朝古战场冲去,唯独许易和白集子未动。
白集子传音道,“许兄不心动?”
许易传音道,“我见白兄未动,所以不动,跟着白兄走,总是不错。”
白集子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便在这时,武修甲已经冲入了古战场,才一冲入,便见古战场外围冒出一道金光,正中武修甲,将他狠狠弹了开来。
随后冲入的一众修士,也接连被弹了回来。
白集子长叹一声道,“历万年而骨骼不朽,可以想象这些人物生前都是何等的存在,诸君,似这等古战场多因亡魂临死前的意志,凝聚成了强大护阵,想要破之,谈何容易。不过,既然上古战场已经显露,白某以为咱们要寻的宝地,已经不远了。”
“白兄何出此言?”
秦空盯着白集子道,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霾。
许易和白集子的存在,让他感到不快,这不快全源自于不可控。
这两人事事都能想在别人的前面,凡事就怕个对比,一有对比,就显得自己特别愚蠢。
“莫非这两人是真界子?”
秦空心中泛起了嘀咕。
白集子指着西边的海面,“秦兄仔细瞧。”
众人皆凝目瞧去,却见波光粼粼的黑水上闪跃着若隐若现的文字,仔细读一遍,竟是一篇祭文,似专为此古战场所立。
有祭文,必有做祭文之人。
看这祭文的遣词造句,虽古意盎然,但已通了文字,便通了文明,修行文明。
众人才绕过古战场不远,张机便先冲了出去,冲到一处崖壁脚下,便见他迎着崖壁,向上空疾驰而去,众人顺着张机行进的轨迹,很快便觉出了端倪。
那崖壁中央竟开了一扇石门,石门外虽已生了苍苔,但两个铜制的门环,却锈迹斑斑,在天光下闪着紫芒。
“啊呀!”
不知谁发一声喊,众人皆朝那处奔去,白集子动了,许易也不例外。
秦空扫了武修甲一眼,后者竟腾空而起。
从海面到了陆地,空间禁制是否还在,谁心中也没个底。
武修甲这一动,震惊了所有人,几个闪跃,武修甲抢在张机之前,碰到了那扇石门。
大手挥出,石门轰然破空,武修甲当先跃入。
天上依旧晴空万里,哪里有半点雷云的影子。
这下,所有人都腾空而起,朝那间石室抢去。
抢入石室来,粗粗扫了一眼,所有的目光皆朝武修甲汇聚。
纵横近十丈的石室,没有任何隔断,生活的气息极重,不仅垒了灶台,四壁还钉着些挂钩,有的挂了草帽,有的挂着蓑衣,因为年代久远,因为众人的突入,造成的室内的气流波动,草帽和蓑衣在飞速的腐朽,瞬间变成一团轻烟,扑簌落了下来。
“秦兄,我需要一个解释!”
张机面沉如水地说道。
秦空诧异地看了张机一眼,“不知张兄要什么解释?”
张机冷哼一声,“秦兄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此洞府本来张某最先发现,为何却是武兄捷足先登。”
秦空哈哈一笑,“张兄这话有趣,为何武兄先登,难道张兄没瞧见过程么。武修甲甘冒奇险,赌了一把空间禁制,如此大智大勇,能先登很奇怪么?”
张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场间众人皆是心明眼亮,都知道张机和秦空到底在争什么。
这事儿原也说不明白,夺宝的事儿,哪里来的温良恭俭让。
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达者为赢。
张机自己慢人一步,怪得谁来。
当然,这个档口,站在张机一边作想的不在少数,谁让秦空这边人多势众,谁都难免代入张机的人设,想着若是自己被秦空玩上这么一手,又该如何?
“秦兄,蔡某告辞了,希望他日还有合作的机会。”
一名唤作蔡雄奇的中年修士忽然冲秦空抱拳说道。
他话音落定,接二连三有人向秦空告辞。
显然,适才的争宝事件点燃了某根导火索。
秦空才要说话,便听蔡雄奇冲许易抱拳道,“许兄,蔡某愿和许兄组成一路,唯许兄马首是瞻。”
许兄微惊,又听蔡雄奇接道,“许兄胸怀坦荡,在营救曾兄之事上,已见一斑,蔡某极为佩服,和许兄这等人合作,蔡某放心、安心。”
说着,蔡雄奇冲许易拜倒下去,许易才伸手去扶,身后陡然冒出一团银光。
下一瞬,许易便被一张光网网住,出手之人竟是始终没什么存在感的乌衣青年象水。
惊变突发,所有人都惊呆了。
本来拥挤的人群,陡然散开,人人皆露出防备之色。
象水收了收掌中的光网,许易被锁成一团,象水含笑道,“诸君勿忧,我们兄弟此来,只为夷陵公子。”
“我们兄弟”四字一出,所有人都朝蔡雄奇看去,显然,适才没有蔡雄奇的配合,象水绝不能如此轻易地得手。
蔡雄奇耸耸肩,“我们亦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与诸君无关。当然,诸君中有谁若是硬要掺和,我们兄弟接下便是。”
霎时,所有人又向曾清风看来。
曾清风额头冒汗,喉头发干,棱着眼珠子道,“曾某和许易不过萍水相逢,他救我之情,曾某已用两枚珍贵丹丸谢过,蔡兄、象兄,和许兄有什么私仇,与曾某无关,告辞。”
言罢,曾清风如逃一般,奔出洞府外,心中暗暗道,“许易啊许易,你怪不得我,谁让你惹的尽是强手,蔡、象皆是风劫强者,我纵出手,又能奈何?你自求多福吧。”


二百五十五章  苏先生

曾清风即去,众人的视线又投到秦空身上,不管怎么说,今次的队伍是在秦空的号召下集结的。
队伍内部起了私斗,秦空无论如何都必须表态。
秦空斟酌再三,道,“几位既是私人恩怨,秦某也管不得,但三位既然内斗,便算是自绝于整支队伍,既如此,三位便自动脱队。”
言罢,径自朝外行去。
他对不可控的许易,本没什么好感,即便是有好感,也绝不会为了他,和两位风劫强者起冲突。
但他又不能不表态,正好借故将三人剥离,如此一来,也算给队伍的其他成员一个交代。
秦空还未行到门边,一道人影子洞口飘腾而入。
那人甫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毕竟,这里不是街市遇见个把两个人再正常不过,这是秘境,任何陌生人的插入,都意味着极大的危险。
何况,进来的这人极为怪异,明明是个女性,却做男修打扮,整个人的气质阴气森森,还透着莫名的豪气和狂妄。
“苏先生果然是守信之人。”
蔡雄奇抱拳笑道。
他这一打招呼,众人哪里还不明白,蔡雄奇、象水勾结的便是此人。
“他就是许易?也不过如此,可笑,苏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苏先生叹息道,声线飘忽,忽雌忽雄。
白集子传音秦空道,“不好,这人多半便是苏行春,相传她和夷陵公子结有深仇,看她模样,必定是请了苏家祖陵中的祖神上身,秦兄当心。”
白集子消息灵通,瞬间便堪破了关键。
来人正是苏行春。
几番交锋,许易已成了她的心魔。
偏生许易已傍上了那如神仙一般的渔夫,便是苏家也不可能与之抗衡,故而,此次广成仙府之行,被苏行春视为最后灭亡许易的机会。
为此,她不惜入祖陵、发宏愿,交出三十年身体的控制权,请祖神上身,获得了超卓实力,并强行穿梭小世界,将自己锻成界子,赶进了这广成仙府世界。
在此之前,她更是发动苏家的情报系统的力量,打探到了广隆行和许易的交情,探明了广隆行正和空空阁接触,猜到多半便是广隆行在替许易谋划。
不管准与不准,这颗暗子值得布下。
未料,竟然建功。
忽的,苏行春一指武修乙道,“自己爆开星空戒,某不愿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力气。”
无须说,她自是得了传音,知悉了是武修乙头一个侵入此洞府的。
“好大的口气,男不男,女不女的,算个什么东西!”
武修乙扬眉怒喝。
“找死!”
苏行春探手一抓,一团紫气自他掌中射出,武修乙打出一团能量风暴,能量风暴威力还未爆开,那紫气已击中能量风暴,能量风暴顿时烟消,紫气袭中武修乙,后者竟如融化的蜡烛,整个身体开始溶解,连神婴都不曾遁出。
一击之威,恐怖如斯,满场一片死寂。
随即,苏行春一挥手,收了武修乙星空戒爆开的资源。
“怎么什么也没有?”
秦空暗道。
适才,他赶来时,武修乙向他传音,说没有东西。
他还想着莫不是武修乙弄鬼,现在一打眼,果然什么新鲜货也没有。
正盘算间,秦空忽的意识到自己该做点什么,猛地阴沉了脸,死死瞪着苏行春,寒声道,“阁下如此辣手,当知强中自有强中手,日后当心遭报应!”
言罢,秦空一挥衣袖,闪身而出。
武修甲、武修丙、武修丁三人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陡听此言,面面相觑,只好朝秦空追去。
他们四个的名字听起来像同胞兄弟,其实不过是空空阁内部的命名编号,彼此只对秦空负责。
但这些年相处下来,感情已深,武修乙如此下场,秦空如此态度,三人难免心有戚戚。
秦空都退了,旁人自然没有干挺着的份儿。
白集子退走时,扫了许易一眼,暗叹,“可惜了一颗好苗子,心性、悟性、手段都是上乘,奈何太心急了。”
转瞬,众人退尽,只剩下苏行春、蔡雄奇、象水三人。
苏行春缓步行到许易身边,如看一件物品,仔细端详打量了许久,才叹息一声,道,“也不见你有三头六臂,怎的行春要冒此奇险,甚至不惜交出这具躯体。你也无须担心,按她的要求,我不会立即送你上路,总要让你多活些日子,不尝尽人间至苦怎么够?你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说着,苏行春扫了象水一眼,象水掌中的光网一闪,红光转作了白光,下一瞬,便听许易无比惶恐地喊道,“饶命,饶命啊,我有消息换活命,我有消息换活命。”
象水冷笑道,“临到要死了,什么英才,我看和狗才也没什么样嘛。”
蔡雄奇微微一笑,“这不奇怪,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又有几人能够堪透呢?”
二人话音方落,却见苏行春的视线朝他二人扫来,冰冷无比。
蔡雄奇心头一寒,赶忙道,“苏先生万不可听小人挑拨,我和老象真的是后入的,什么宝贝也没拿到。”
象水的反应慢了一拍,到底也回过味儿来,跳脚道,“苏先生怎能听小人挑拨?天地良心,我们心里只有苏先生交办的事,根本无暇想其他。”
苏行春冷道,“二位急什么,我又岂会……”
他话音未落,蔡雄奇和象水竟同时出手,狂暴的灵力攻击才击出,两人身形暴退,朝洞口射去。
“小小萤虫,也放光华。”
苏行春冷笑一声,两道紫气如电光一般激射而出,抢在二人之前封死了洞口。
下一刻,又是两道紫气轻松洞穿了两人的防御,击在两人身上。
瞬息,两人如蜡烛一般,缓缓溶解。
“蠢物!”
苏行春扫了二人已完全融化的尸身一眼,轻声哼道。
下一瞬,他挥掌将仍旧囚在光网中的许易提了起来,笑道,“你果然是有些本事的,略施小计,就让那两个蠢货自取灭亡了,我很好奇,你到底能用什么办法从我手里遁走。”


二百五十六章  灰箭

许易继续哭求,“苏先生饶命啊,他们,他们是心怀鬼胎,自取灭亡,与我无关啊。”
事实上,蔡雄奇、象水之所以遭厄,全是受了许易的蛊惑。
彼时,他假装向苏行春求饶命时,说有消息来换活命,便是向苏行春传音:这洞府的宝贝不在武修乙手中,而是在蔡雄奇和象水手中。
按他的说法,当时是蔡雄奇和象水先进来,武修乙后进来。
苏行春一听,自然犯嘀咕。
因为武修乙,是蔡雄奇和象水点的名,他杀之,取其宝,此刻,宝物已经被他摄入自己的须弥戒,他暗暗盘点,却没见着什么古朴的宝贝,都是些寻常货色。
许易偏说是蔡雄奇和象水得了宝贝,还立下毒誓,说如果作假,愿意受最重的惩罚。
立时,苏行春看二人的眼色就变了。
蔡雄奇反应最快,立时猜到许易在哪方面蛊惑苏行春了,当即解释。
这时,象水也回过味儿来,跟着解释。
二人解释未毕,许易又朝他两人传音,说他已向苏行春立了毒誓,说是说了假话,愿意受炼魂之苦,让他二人别费力解释了,不如放开自己,三人合力进攻苏行春。
蔡雄奇、象水当然不会放开许易,可心里当真绝望,因为这件事根本解释不通,除非自己爆掉星空戒,让苏行春点验,可谁还没点秘密,如何肯轻易爆掉星空戒。
且看眼前的苏行春满身邪气,戾气深重,根本不像是能听道理的。
二人没办法,只好铤而走险,先下手为强。
结果,先下手也没强了,直接魂死道消。
这其中关窍,苏行春当然不能一眼看透,但蔡雄奇和象水这么快就决定对她下杀手,这背后不可能没别的因素。
可以想见,是许易在背后逞舌辩之术。
很快,苏行春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点验蔡雄奇和象水的遗宝,根本没发现什么古宝。
她想不通,许易是哪里来的胆子,明明已经落入自己的掌中,凭什么还敢发如此毒誓戏耍自己,难道真嫌自己的手段不够狠辣么?
“看来你定然皮痒的紧,好,很好!”
苏行春大手一抓,将光网抓入自己的掌中。
便在这时,那光网忽的破碎,一根灰箭如毒龙般射出,苏行春脸上惊愕和冷笑几乎同时闪过,伸出两根指头朝那灰箭夹来,指间淡淡的紫气弥漫。
下一瞬,她脸上的冷笑僵硬了,灰箭轻而易举地扎透了紫雾,在她细白的脖颈间缠住了,随即,她的头颅和身体分了家。
一个畸形的神婴猛地遁出,五个头颅,无数四肢。
早有准备的许易,击出六星流火,整个洞窟被火焰包围,一瞬间,神婴被禁锢了。
畸形的神婴无数手臂乱挥,强大的灵力掌控,令爆燃的焰火瞬间熄灭。
但许易要的本不是火焰之威,而是那一瞬间的停顿。
只是这稍稍的停顿,灰箭激射而来,正中神婴,神婴化作无数光斑星散。
招魂幡又适时跳了出来,大肆收敛着光斑,周身光华狂冒,气势逼人。
许易看得无比心累,何时,他手下的第一依仗,彻底沦为扫灰尘的物件儿。
嫌贫爱富的许老魔,收了招魂幡,摘过那根渔夫的头发,细细抚摸,心中不停赞叹,“好宝贝,真真是好宝贝。”
确实,他敢来这广成仙府,这根灰发便是他最大依仗。
在见识了灰发轻易洞穿雷劫强者郑中执的手掌,烟消郑中执的攻击,许易明白这根灰发是一件奇宝。
唯一遗憾的是,他不能炼化这根灰发,即便是入广成仙府的前几个月,他在灵根上拼命晾晒这根灰发,却也只是和这根灰发多了些感应,增加了些操控性,远远谈不上炼化。
也正因此,他空有盖世宝剑,却也只会些三脚猫的招式,当不了盖世剑客。
若是苏行春警醒一些,不给他近身的机会,许易便有这无敌灰发,也杀不得苏行春。
当然,苏行春也奈何不得他许大官人。
这灰发再不合用,却一出破尽万法,远攻不足,防守有余。
草草打扫了战场,许易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取出纸笔,凝视着西面的石壁,在纸上写写画画。
事实上,西面的石壁已经在先前的狂暴灵力的破坏下,毁弃殆尽了。
不过许易写在纸上的文字,却还是来自西面的石壁上。
原来,一进这洞府,许易便将全部的感知放出。
没发现别的异状,只在这西面石壁上,发现了浅浅的文字印痕。
因为隔得年代实在太久远了,那些印痕几乎已淡不可觉,若非许易的感知精妙得足以辨别微毫,怕是依旧无法有所发现。
此刻,墙壁虽然毁弃,但许易依旧记熟了墙壁上的文字纹路。
这会儿,他取出纸笔,只为复原。
三十息不到,白纸上已经落了近二百字。
字与字之间,并不紧密,有的空一格,有的空一行。
原来,墙壁上的文字实在太久远了,不少文字的纹路已经消失了。
此刻,许易即便复制,也只能得一份残篇。
不过,许易丝毫不气馁,因为他坚信这种洞府,绝非单一存在的。
甫一入这洞府,他便仔细观察过。
眼前的洞府与其说住着的是修士,不如说住着的是修炼的农夫,室内不仅有不少的农具,还有极具生活化的灶台,碗柜等陈设,虽多已腐朽,但稍微动些脑筋,亦能猜到原迹。
故而,许易猜测,这种农夫,应该不是单一存在的。
辞出洞府,他放开感知,沿着西方遁去,那处是先前秦空等人的既定搜寻方向。
果然,才行出数里,许易便又见得一座洞府,石门洞开,室内杂乱,地上的积灰上,脚印俨然。
许易仔细探查一遍,大呼侥幸,这里没有战斗的迹象,他再度在西面墙壁上,发现了淡淡的文字印记,内容正和他寻获的第一篇如出一辙。
许易再度刻录下来,两张刻录的文案一对比,原来的残缺顿时减少了近三分之一。


二百五十七章  婴成

许易不敢耽搁,再度行动起来,花了近半日的工夫,尾随造访了十余间洞府,他终于将一篇文字凑齐。
不出他所料,墙壁上的文字是一篇功法,唤作“小云鹤诀”。
整篇“小云鹤诀”分作三部分:炼气、炼禁、炼器。
内容都不多,但颇为完整,许易读了几遍,光看文字总纲,似乎是给某一门派入门级人物修行的。
但仔细研读,便觉堂奥极深,别出机杼,打开了修行的另一扇大门。
许易历经三界,每个世界的修行等级划分或有不同,但总体的路子却无差别,都是讲的“能以精诚致魂魄”,以魄强魂、以魂济魄。
具体方略,都是从强健肉身,也就是锻炼肉体开始。
而这“小云鹤诀”,却走的是魂魄双修到路子,讲究炼气调息,搬运循环,内强腑脏,灵感精魂,魂魄同壮。
仔细评估,许易不得不承认,“小云鹤诀”的法门,更加恢弘大气。
此念一生,便不可抑制,他是个急性子,仙府法术放在眼前,若不尝试一番,他怎能甘心。
当下,他寻了一处偏僻所在,凿开石壁,开掘洞府,草草做了掩饰,便藏身其中,开始参悟“小云鹤诀”。
出乎许易预料,小云鹤诀修行起来,竟是一马平川。
总共九层的小云鹤诀,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他竟修炼完毕。
许易自己都不敢相信,按小云鹤诀所载,超卓资质修完九层,也须悠长之功。
初始,许易还认为修习小云鹤诀如此顺利,乃是因为他的诸多隐窍都已修通。
直到第九层小云鹤诀修炼完毕,许易体内金光灿灿的玄宫和各大明窍、暗窍同时泯灭了金光,他才意识到真正的原因,可能源于此处。
他正纳罕间,体内忽然起了一道涡旋,涡旋不大,轻轻飘荡,不停地在各个穴窍内游走穿梭,所过之处,一片冰凉。
许易知道,这便是小云鹤诀修成后的唯一成果,云鹤清气。
许易将云鹤清气搬运至少阳穴,一股清气自指间散出,射在湿滑墙壁的青苔上,青苔猛地青郁了不少,仅此而已。
许易闹不明白,那些石室的主人费尽千辛万苦,修这小云鹤诀到底有何意义,这完全无法攻敌啊。
许易承认,修行的过程中,他的灵魂和身体都有不小的进益,但归根结底修出的那股云鹤清气,似乎没什么作用啊。
若是滋润花草算作用的话,那还不如一些寻常的药剂呢。
许易正范着嘀咕,那股清气忽的钻进了玄宫里,一旋即走,下一瞬玄宫中忽然电闪雷鸣,一个小黑点在玄宫中诞生了。
那黑点急剧扩大,与此同时,许易感觉周身的毛孔瞬间都扩张开来,无数的风从毛孔中涌入,无数地水汽从毛孔中涌入,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流一并涌入毛孔中来。
那黑点幻作一个人形,没有五官,却有头颅、躯干、四肢,人形才聚成,整个玄宫忽的大放光明,整个身体如果试星空,这一刻,整个星空都被点亮了。
忽的,玄宫射出一道金光,灵台遥遥生感,也射出一道金光,两道金光对接,轰的一声,一条金色的光带打通了。
那便是天桥!
许易便是再迟钝,也知道凝聚神婴的机会来了。
他默默沉浸着全副心神,小心把控着灵魂小人儿,跃上天桥。
灵魂小人才一跃上天桥,通透如玉的灵根猛地跳了出来,灵魂小人将灵根抓在手中,轻轻一挥舞,整个灵根猛地脱手而出,又化作一株参天巨树,枝叶摇动,仙气袅袅,一团涡旋自巨木灵根放出,沿着天桥,直射玄宫,将那魄灵小人儿一卷,也上了天桥。
灵魂小人无比的雀跃,猛地迎上前去。
灵魂小人一把拥住魄灵小人儿,顿时,人体的星空内,穹宇变色,灵魂小人和魄灵小人,忽的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是一个浑圆流体产生,那流体不但转动,朝灵根缓缓汇聚而去,终于将灵根彻底包裹。
下一瞬,那浑圆流体衍出一道不断旋转的阴阳太极图案来。
太极图案不断转动,许易心中没有欢喜,莫名地生出担心了,他总觉得心中的念头不通达。
忽的,太极图陡然剧震动起来,瞬间便有了崩溃的迹象。
许易的肉身也几乎在同时遍布着裂纹。
许易顾不得震惊,脑海中飞速闪现着他阅览过的全部关于成婴的文字资料,他分明记得,只有抱图出现,就不可能会成婴失败。
何况,郑中执也说过,渔夫给他的除杂过程,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
如此纯粹的除杂,等若为成婴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怎么可能失败。
忽的,一道闪电在许易脑海中闪过,他猛地想起来,他的灵魂是跨越时空而来,这具肉身根本不是他自己的。
虽然历经无数艰苦,他已完全掌握了这具肉身,也成功使得灵肉合一。
可此刻衍生的魄灵,和灵魂不能入常人那般严丝合缝的匹配,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此番猜想,说来话长,几乎就在刹那,太极图现出了裂纹。
眼见流转的太极图就要完全破碎,忽的,缠绕在许易指头上的头发,猛地射进许易的头颅。
那头发没入许易身体便即消失,化作一道纯正的黄光,投入太极图来。
瞬间,行将崩溃的太极图外围被镶了一道浑圆的黄边。
任凭太极图内的漩涡如何不规则的混乱流转,却总是无法脱出黄边去。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转眼,十二个时辰过去了,
终于,不规则的涡旋,再度汇聚成了太极图的形状,成功的阴抱阳,阳抱阴,忽的一道清光闪过,太极图消失,一个雄壮的婴儿跃居在天桥上,时而跃入玄宫,时而跳入灵台。
毫无疑问,这婴儿正是许易拼尽九死一生方成的神婴。
但见这神婴,和许易所见的其他神婴皆是不同,他所见的神婴,各个团团圆圆,喜庆富态,憨态可掬。
偏生他的神婴,浑身肌肉虬扎,面目刚毅,光溜溜的头上,绑着一根黄色的带子,煞气逼人。


二百五十八章  灵之主

神婴方成,许易体内百窍齐鸣,大片大片的清气,自天桥上落下,汇入气海之中,化作一股股洪流。
神婴既成,婴元自生。
《婴论》开篇第一句便写道:无婴者,灵之奴也;有婴者,灵之主也。
所谓灵之奴,是说未修成神婴的,虽也能掌控一方灵力,终究是向天地借力,所借有限。
所谓灵之主,便是说成婴之后,婴元自生。
这婴元也是灵力的一种,但非来自天地,而来自神婴夺造化之妙。
二者相比,前者看似可以无穷无尽地借天地灵力为用,后者则需拘泥于婴元的多寡二用。
实际上,二者没有可比性。
未成婴修士的灵力,最大局限性在于,他所击出的灵力,非为他自身所有,只要碰上比他修为高的修士,击出的灵力,轻易便能被人化为无形。
所谓的未成婴修士的神通,也只是勉强增强击出灵力的稳定性,使对方不能轻易化解。
而成婴修士激发的灵力,来自婴元,是属于自身之物,不能被化解,即便是历劫一层修士击出的攻击,雷劫强者也无法化解,只能以攻对攻。
正因如此,许易能以灵根退历劫,才显得那么震撼。
他的攻击之所以没被历劫强者靠更高的灵力掌控能力化掉,归根结底还在于那太变态的灵根,以及九星流火术的神妙。
二人缺一不可,否则即便许易调集如天灵力,和一个历劫强者对战,人家弹指间,那些灵力,便会反客为主。
今日,许易成就神婴,等若脱去了身上的最大枷锁。
从此,他不再是灵力的债主,而是灵力的主人了。
何况,婴元显化的灵力,比借来的天地灵力,不知要纯粹浓厚多少倍。
成就了神婴,跨出了最为关键的一步,许易心中的欢喜,没有他预想中的来得强烈。
事实上,他心中还有一股抹不去的忧伤。
究其根源,还是他的那根渔夫头发,在这场成婴的拉锯战中,被化为了乌有。
他也终于明白了,渔夫为何要送他那根头发,必定是渔夫看透他成婴之时会遭此劫难,特意相赠这一根纯阳之力,助他过关。
若是许易早知一旦成婴就会失去这根法力广大的头发,他绝对会选择暂不成婴。
实在是入这广成仙府之前,他实在是绞尽脑汁,为这根威力广大的头发设计了太多的套路,打算阴好大一波大头。
哪知道,才阴了苏行春一个,这头发就没了。
他感觉自己的一番辛苦,宛若聚集了千万斤力道的拳头,一家伙打空了,心里空荡得慌。
幸福的悲伤了一阵儿,许易也只好努力地调整心态。
终于,他沉下心去感悟这具身体,毫无疑问,又强大了。
最让他着迷的是,他可以随意挪转周身的穴窍,也可以随意地改变身体的形状。
除了不能变出两个头来,他可以最多变出十六只手臂来。
许易相信任意挪移穴窍的妙用,绝不会仅仅止步于此的。
感悟了片刻,许易便收了心,破空洞府,钻了出去。
他入此间,终究是为探宝的,已经耽误了一日多的工夫,他可不愿将宝贵的时间,继续耗费下去。
说不定再拖延下去,他别说吃肉,连汤也甭想喝了。
出了洞府,许易继续朝西遁去。
才一使动身法,他的心情立时好了不少,突入历劫境,修为大涨,连带着轻烟步的身法,也有了极大的飞跃。
本来就不是轻烟步不够神妙,而是许易的修为无法将此功法的精妙发挥到极致。
如今,他突入历劫境,这轻烟步的真正威力才得以展现。
他的身影,如一团轻雾,乘风飘忽,来去不定,好不飘逸。
沿途,许易又见了不少被打破的洞府,他挨个儿飚了进去,除了几乎每面墙壁上,都能找到小云鹤诀的迹象,再无其他所得。
“道兄,救我,我愿以重要消息相报。”
许易正飘行着,一道凄厉声音传来。
嗡的一下,许易晃了晃脑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送目望去,曾清风正被一位绿袍修士疯狂追杀。
曾清风浑身皆伤,激发的灵力已淡淡如线,勉力做着垂死挣扎。
“此来我和狗贼私人恩怨,道友还是作壁上观的好,若是想浑水摸鱼,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
绿袍修士对着许易朗声说罢,手上攻势欲急,连续猛攻,皆击中曾清风,打得他连连吐血。
绿袍修士却惊讶地发现曾清风竟然不冲那人求救了,连遁走的方向都变了。
他懒得想那么多,先猎了这只肥羊再说,对于许易的突入,他其实并不太放在心上。
区区一个历劫一层的小辈,何必担心。
岂料,他此念方生,一道光斑便迎面急撞而来,他赶忙将击向曾清风的攻击转而向那光斑击来。
出乎绿袍修士预料,他击出的能量光团,竟被那一道淡淡的光斑,瞬间撞碎。
虽然那光斑也告破碎,但明显他那一击的婴元更为厚实。
这就好比一辆大车和一辆小车相撞,双方的车损程度差相仿佛,如此结局,岂不让绿袍修士胆寒。
“此乃我的挚友,阁下要拿下他,不如先拿下我。”
许易淡淡一笑,大手一挥,六道光斑列在身后,每一道皆闪烁着惊人的光芒。
绿袍修士大为震撼,一道光斑已如斯威力,六道光斑该如何应对。
区区历劫一层,怎会有如此能耐,真是撞了神了。
“既然道兄如此说了,我便卖道兄这个面子。”
绿袍修士冷哼一声,远远遁走。
半空中,曾清风终于支撑不住,猛地栽了下去。
许易一个轻闪,便已到了近前。
曾清风身子平躺在沙滩上,两手紧紧攥满沙子,双目微闭,眼角溢出泪水,那是绝望的泪光。
“你动手吧!”
曾清风咬牙喊道。
许易一把将他提起,掰开他嘴巴,塞入两粒丹药。
顿时,曾清风体内闪过一片冰凉,顿时,滚滚药力向四肢百骸散去,顿时,疲乏至极的身体,又有了滚滚而来的活力。


二百五十九章  变化

曾清风跃起身来,站稳,盯着许易道,“为什么?”
许易道,“你不是说救你,你告诉我一个消息么?”
曾清风道,“向西三百里,那里发现了一个大型洞府,秦空他们都在。”
言罢,他又盯着许易问,“为什么?”
许易道,“你问我为什么还救你?”
曾清风点点头,许易拍拍他肩膀,宽慰道,“其实,你不必自责,那种情况,你不走又能怎样呢?行了,别多想,我们到底是并肩战斗过的同袍,我先走了。”
言罢,许易腾身去了。
曾清风望着许易远去的身影,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扪心自问,当时的情况,好像不像许易说的那般,如果他振臂一呼,说不定真的能聚拢人心,毕竟,当时大家才同心合力扛过了怨海,心气未散。
正是他第一个表态,正是他的离开,才让许易陷入了死地。
而如今,许易竟又在他濒死之际,救了他第二遭,就问了个问题,轻飘飘就走了。
如此不计前嫌,宽宏大量,再联想到自己所作所为,曾清风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了强烈的愧疚。
“同袍?并肩战斗,我,我……哇呀……”
曾清风忽地喷出一口紫血来。
“心结,我竟生了心结,我竟生了心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清风仰天怒吼。
曾清风正狂呼之际,许易的身影出现了。
忽然间,曾清风什么都明白了,他盯着许易,怒声道,“你到底喂我吃了什么?”
“猿马丹。”
许易微笑道。
猿马者,心猿意马是也。
猿马丹,正是引动人意念,产生心结的邪恶丹药。
许易也是从苏行春的那堆资源中搜出来的,便顺手给曾清风用了。
“你,你,我,我……”
曾清风气得三尸神暴跳,恨不得活劈了许易,却终于心生畏惧。
许易利用猿马丹,将他的一丝愧疚之心,引动成了心结,几乎是封死了他上升空间的天花板。
届时,他几乎不要再想破关了,心结必定引发心魔。
对于志在大道的他,这种惩罚,比杀了他还难受。
许易微笑道,“你应该感谢你自己的那丝愧疚之心,否则,现在的你应该没机会和我瞪眼睛了。”
言罢,他施施然去了,留下曾清风在原地发呆。
许老魔睚眦必报,但也恩怨分明,他不杀曾清风,乃是因为这家伙罪不至死。
说白了,他当初冒死救曾清风,也是动机不纯。
所以,曾清风即便在他要命的时刻,忘恩不报,许易也没多么生气。
今番撞上了,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顺手便给曾清风上了把眼药。
至于曾清风今后能不能趟过这一关,他懒得管了,反正他心里,已是恩怨两消。
许易按着曾清风所指的方向,继续向西闪进,半盏茶不到,他已经看见了秦空那熟悉的背影。
他没选择靠近,在千丈之内,寻了沙坑,将自己埋了进去。
他不想掺和进去,但又打算关注些什么,所以便采取这种方式。
目虽不见,感知分明。
感知才探过去,许易便知曾清风说得不假,那处的洞府的确和平常所遇的洞府不同,光是洞门便比以往遇见的洞府大了一倍有余。
一帮人似乎正围绕一件兵器,正发生着激烈的争执。
出乎意料,性情急躁的张机率先动手了,他才将那枚月牙铲模样的兵器抓在掌中,满场的攻击都冲他来了。
忽的,那柄月牙铲兵器猛地破碎,迸出一枚米粒光亮,光亮才闪现,满室的狂暴灵力,瞬间消散。
光米升腾,所有人都发疯一般,抢了过去,室内乱作一团。
许易当然也忍不住怦然心动,但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儿,忽的,一道人影从他上空划过,他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儿了。
原来是秦空那伙儿人里少了最重要的一个人——白集子。
适才,从他上空划过的正是此君。
下一瞬,接连两人又从他头顶划过,看来是在追逐白集子。
同行而来的这帮人中,许易对白集子最是好奇。
他早就听秦空等人渲染过,白集子如何以博闻之才,名传五洲。
但真正让许易惊诧的,还是此君在这仙府秘地,展现出的博闻强识的能力。
当下,他从沙堆跃起,直追而去,轻烟步施展到极点,身形如光影掠动,连带着感知全开。
很快,许易便锁定了追逐中的三人团。
再对追击两人的实力有了一个基本的评估之后,许易正待迫到近前,替白集子解决问题,再结一份人情,惊变发生了。
他简直难以置信地在不远处愣了十数息,直到追击的两人遁走,他才赶忙跃了过去。
那处是一片草坡,四周有些灌木丛,和稀稀拉拉的树林。
许易跃到一颗两人高的碗口粗的白色小树近前十余丈,猛地射出一道光斑,正中那株小树。
砰的一声,那小树猛地化作一道人形,被击飞了出去,不待那人落定,早有准备的许易,如影随形,近身化出无数手臂,瞬息将还大口吐血的那人锁死在怀中。
下一瞬,许易将一颗源印珠塞入那人口中,这才放开那人,含笑道,“白兄,在下今日当真是开了眼界了,如此变化神妙之术,某便是听也没听过,若不是亲眼所见白兄的手段,非得以为白兄是妖族显化的呢。”
许易击伤的这人正是白集子。
说来,他本来是去帮白集子忙的,却惊讶地发现白集子竟生生变成了一株小树,躲过了那两人的追击。
如此惊爆眼球的一幕,既然被感知到了,许易自然要问个究竟。
他要问,白集子多半不会说,所以,就换个方式和白集子交流。
白集子服下一颗丹药,定定盯着许易道,“想不到,真真想不到,那等情况许兄还能逃走,不对,你进阶历劫了。好一个界子,似你这般的人物,历诸劫而不灭,才堪被称为真正的界子,似我等这般的假货,终究只是假货。”


二百六十章  极致难缠

许易道,“白兄谬赞了,适才得罪之处,还请白兄原宥则个。”
白集子道,“无妨,换我是许兄,也会如此。只要许兄不记恨白某在苏老魔的淫威下,不曾施以援手,白某就万万感念了。”
白集子的冷静,让许易大感讶异,微笑道,“白兄难道就不好奇,我给白兄吃的是什么宝药么?”
白集子道,“总归是能制住白某的禁制,何必多问,许兄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相信我们没有什么解不开的过节,也没有什么利害冲突,终究不必闹到生死相搏的地步。而且,许兄也必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所以,白某对许兄就提一点要求,若是许兄在利用完白某后,可否将白某体内的禁制解开。”
白集子坦诚得简直让许易都不好意思了。
他用源印珠给人下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还真就没见过这么镇定配合的。
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对了,许兄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识破我这小术的?”
白集子倒是先发问了。
许易道,“小术?白兄太谦虚了吧,如此神妙变化,已夺天地造化之妙,如何只是小术?”
白集子摆摆手道,“不过能变一株死木,避避风头,况且最终还是没瞒过许兄去,结果,反倒因为失了警戒之心,让许兄突然下手,打得毫无反击之力,如此低劣手段,说是小术,已是抬举。”
“客气,客气了,不知这小术……”
许易才起了个头,白集子掌中忽然多出一粒发光的米粒,光晕清澈,米粒泛青。
许易讶道,“你也有此物?”
“你也有?”
白集子有些意外。
许易摆手道,“我没有,不过见到过,你过来时,秦空他们一伙儿快为这玩意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了,我还不知道这玩意儿叫什么,白兄可否解惑?”
白集子轻轻一抛,那粒光米朝许易飞来,许易顺手抄在掌中,正沉浸心神去细细感受,白集子双手一扬,五道颜色各异的光球猛地朝许易击来。
近在咫尺,骤然发动,许易的心神全在那粒光米上,根本来不及反应。
五道光球瞬间击在他身上,猛烈的灵力爆开,收拢,又爆开,又收拢,连续五击,饶是许易防御绝伦,也被打得喷血不止。
白集子一击得手,更不留情,连续发动暴击,分明是想一鼓作气将许易灭在此处。
“找死!”
许易冷哼一声,催动法诀,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这万试万灵的源印珠竟然失效了。
一个迟疑,白集子催动的攻击,已如狂风暴雨般击来,打得他狂吐鲜血,肉身已现出丝丝裂纹。
“该死的!”
白集子全力轰出一击,将许易掀飞,猛地腾身,飚射了出去。
他心中憋闷到了极点,他也不是没占着先手,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许易这才冲进历劫一层的家伙,会这么难斗。
他的五元合珠也是数得着的神功,可这混账竟一连挨了十余击,别说丧失战斗力,根本连重伤都没受了。
他脑海中猛地迸出一句话来,“真界子不可敌,金界子不可碰。”
眼前遇着的绝对是他马的金界子,上天的宠儿,历万劫不坏,千不该,万不该,就他马不该遇着。
白集子疯狂遁逃,没逃出三十里,他惊恐地发现,许易竟追了上来。
他完全无法接受了,他好歹也是风劫强者,打不死一个历劫一层的小辈,总不会连逃也逃不走吧。
“白兄,急什么,我对你是越来越好奇了,咱们还有那么多的话没说,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吧。”
许易微笑说道,双手一撒,九道光斑,封锁了方圆千丈。
猛地聚合,白集子如一只中箭的鸟儿,在剧烈的闪爆中掉了下来。
“九星流火术,你竟练成了九星流火术,你真的是古地的人……”
浑身飙血的白集子,被许易提溜了起来,发髻飘飞,眼神散乱,口中却喃喃说个不停。
“老白,别玩路子了,说说吧,我这源印珠是怎么失的效?”
吃了一回亏,许易对这白集子的警惕之心顿时提得老高。
连源印珠这万无一失的宝物都能失效,这白集子身上再发生多离奇的事儿,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白集子道,“你杀了我吧,白某早立下毒誓,有些事儿决计不得吐露口外,希望你念着你我到底同舟而渡过一回,给白某个痛快的。”
许易微笑道,“跟我这儿玩个性是吧,你觉得没那源印珠我拿你没辙对吧,好吧,这回咱们换个手段。”
说着,许易张口一吐,一只漆黑的小爬虫溜达了出来。
白集子本来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脸上,陡然布满了骇然,“蚩毋虫,你体内竟寄养了蚩毋虫,这,这不可能,这,这……”
他正呼喝间,蚩毋虫已朝他逼近,尖锐的触角,轻轻一划,便刺破了他眼角下沿的肌肤。
“我说,我说……”
白集子疾呼道。
蚩毋虫的厉害,他万万不愿品尝,一旦让这家伙侵入灵台,便是他那历了风劫的神婴,也抗不过这邪魔的折腾。
白集子张口一吐,吐出颗青色中夹杂着污浊色的珠子,许易凝眸道,“此是何物?”
白集子神色阴郁地道,“此乃青木珠,乃是最纯净的木元素组成的珠子,结果被你的那颗纯净水元素的珠子给污染了,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许易瞪圆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便是靠着这颗青木珠防住了我的源印珠?”
说完,许易立时又掏出一颗源印珠。
白集子急得拼命挣扎,若非他被许易死死擒了要害,动弹不得,他非得跳脚不可,他大声呼道,“妖怪,你简直就是妖怪……”
白集子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许易实在太奇怪了。
能堪透他的变化之术,恐怖无敌的防御,妙绝的遁术,修成绝学九星流火术,如今竟连如此可遇不可求的纯净五行元素的宝贝,人家竟也能废掉一枚,还拿出一枚来。


二百六十一章  扶风氏

白集子感觉自己就像进了一张绵密编织的大网,不管他怎么想尽办法地腾挪闪跃,却总是缀在网窝中,脱出不得。
许易不管白集子如何惊诧,当即,便将那枚源印珠送入白集子口中。
术法催动,顿时,白集子又激烈震颤起来,浑身青筋暴凸,这种痛法是无论如何无法作伪的。
当下,许易召回了蚩毋虫,收了禁法。
值得一提的是,这蚩毋虫难得被放出来,竟有些不想回去,许易瞪了眼,才乖乖钻进许易灵台中去了。
许易松开白集子,抛过两枚疗伤的丹药。
白集子收了丹药,毫不犹豫地吞服了,脸上的肌肉依旧有些僵硬,显然,方才的剧痛,带给他的打击非小。
他盘膝在地上坐了,抬眼问许易道,“不知许兄先前的承诺,是否还作数?”
许易微微皱眉,盯着他道,“想说什么,白兄自管直说便是”
白集子道,“许兄说与我无冤无仇,只不过是想借助白某的博闻强识,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一旦达到目的,便会给白某解开禁制,还白某的自由身。不知这个承诺,许易还认是不认?”
许易当初的确提了一嘴,但远没这么细致,白集子扩充了不少内容,但总体意思没有大变。
好在许易初心不改,回道,“许某言出无悔,白兄不必生疑。”
白集子道,“既如此,我和许兄是友非敌。不过,许兄若还执意逼问白某的变化之术,白某只好自裁以谢许兄,非是白某敝帚自珍,而是学此秘术时,已立下血誓。”
许易道,“既然白兄有此苦衷,许某可以不问,但有些事,我希望白兄主动说,若是让许某察出白兄因私心故意知情不报,那许某先前的承诺,便自动作废。”
他的确对白集子的变化妙术心存觊觎,却也知道一些秘传,在学习之际,多会用禁誓约束,根本无法外传。
既如此,他也不愿强人所难。
白集子松了一口气,郑重道谢,许易摆摆手,掌中现出那粒光米。
白集子道,“此物乃灵精,经历无数岁月方才孕育,一般是神兵,有灵之物,经历悠悠岁月腐朽后,才能孕育,是最纯净的能量,妙用多方,价值无量。”
“许兄掌中的这枚灵精呈现青色,是最低等的灵精,由此可见,孕育这枚灵精的宝物,在未破碎前,材质其实一般。许兄应该也查探到了秦空那帮人争抢的那枚灵精,若所料不错,应该也是青色的。”
许易点头道,“的确是青色的,说到这里,我也想问白兄一句,缘何白兄就甩开秦空那帮人,自己行动了呢。”
白集子道,“秦空为空空阁阁主,好大名头!奈何却是名不副实,上赖祖荫之辈。想他连许兄这等人杰都错过了,白某再和他混在一起,怕是走路都得提着小心。”
“再说,秦空这帮人眼皮子有限,恐怕会生生在这外围洞府中耗尽精力,跟着这帮人,止步于此,岂不是白进这广成仙府一遭。”
许易皱眉道,“外围,你的意思是?”
白集子道,“许兄是界子中的界子,不会看不出来,眼前的这些洞府有些不对劲儿吧。说白了,若将整个广成仙府比作一个宗门的话,这些洞府中的主人怕是连试弟子都算不上。”
“这些人的居所中,能有什么好宝贝,了不起出现一两件入了品的兵刃,生出些灵精,供秦空这帮伪芥子争抢一番。似许兄这等的盖世英雄,自不会这般鼠目寸光。”
许易笑道,“别别,白兄恭维起人的本事,真是天下一绝,让许某背脊生寒,旁的什么都不说了,许某就想知道,白兄如何对这广成仙府的事儿,知晓这么多。不瞒白兄,许某也从秘密渠道得到了一些关于广成仙府的资料,但绝不能向白兄这般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到了这广成仙府,倒像是回了家一般。”
白集子道,“哪有那么邪乎,不知许兄听过扶风氏一族么?”
许易摇摇头,“怎么,有什么说道。”
白集子怔了怔,“看来许兄的确不是来自古地,没想到古地的绝学,反倒让一个外人练成了。”
古地,许易当然听过,传说是几大隐居在各大神秘所在的古老而神秘的家族。
不受仙殿制约,实力强大而神秘。
“这扶风氏有什么说道么?”
许易问。
白集子道,“扶风氏乃是古地的一支,他们和这广成仙府有着极深的渊源,也是知晓这广成仙府最大秘辛的家族,此番广成仙府开启,扶风氏几乎是动了倾巢之力。很多重要的资讯,也被扶风氏拿来和仙殿换了资源,许兄得到的消息,应该就是关于广成仙府稽考的东西,是最初级的。”
许易精神一震,“这么说,白兄得了精华消息,是了,白兄号为五洲闻人,消息之通透,超乎想象,此等秘辛,当然尽在白兄掌握,不知许某可有说错?”
白集子道,“我确实知道一些,不比那些尊贵的大人们少,但也绝比不过扶风氏自己多。”
许易道,“这便够了,既然白兄不想在这外围浪费时间,正好许某也想入内一探,还请白兄引路。”
白集子点头应了,当下,便引着许易直插南方。
一路上,白集子没少向许易介绍掌故。
“许兄以为这个世界有多广大,其实就是一座山而已,此座山唤作崆峒山,上古之时,乃是有名的仙山,但过了这无数岁月,早因过度显化,膨胀,而已仙气不在。”
“咱们先前见到的那些洞府,应该就是广成子门下最为外围弟子的居所,越往内插,应该便越见核心。”
说着,白集子腾身而起,许易紧紧跟随。
两人不断腾高,初始还能远观山势林貌,可一旦突破了百丈之后,绵绵白云环绕,不管如何升腾,闪跃,总是躲避不开。
许易瞥了白集子一眼,见他不慌不忙,道,“白兄胸有成竹,必有教我。”


二百六十二章  轻车熟路

白集子掌中多出一枚青色灵精,道,“许兄且将那枚灵精取出。”
适才的那枚灵精,白集子为了赚许易,递给了他,许易便没还他。
听白集子吩咐,他便将那枚灵精取出,摊在掌中,笑道,“白兄的存货看样子不少啊。”
白集子道,“白某就剩这最后一枚,许兄若是不信,白某可以爆开星空戒,反正储物环也是一般用。”
他神态诚恳,似乎只要许易一表态,便即爆开星空戒。
“白兄多虑了,许某哪能那样,信不过谁,还信不过白兄你?”
许易摆手道。
他真信不过白集子,但即便是惦记灵精,也不在这一时。
白集子道,“若我所料不错,灵精的光环能助我们成功穿越这片迷雾。”
当下,白集子引着许易继续在白雾中穿行,眼前的云雾果然不再变化,可未行半盏茶的工夫,灵精的光晕陡然黯淡下来,迷雾再度活动起来。
白集子将他那枚灵精也递给许易,甩出一根不知何材质制成的绳子,和许易各牵扯一端。
两粒灵精合在一处,光芒再度一盛,奈何又穿行了片刻,光芒又黯淡下来,再也定不住迷雾。
白集子一扯绳子,他和许易飞身而落,落到百丈以下,视线一开,竟是在原地未动。
二人分明记得在迷雾中穿行了不短的时间。
“古怪,还真是古怪,这可如何是好?”
许易摊手问道。
白集子道,“麻烦了,那雾气越来越浓,一旦浓到化不开的地步,那时便是想进也进不去了。”
许易道,“你的意思是,要赶紧收集灵精,只要灵精足够,便能进去?”
白集子面色发冷,“是这个道理,可看先前的情形,没有大量的灵精,根本进不去,短短时间内,咱们就是机会再好,发现了大量洞府,也不可能每个洞府内都有灵精的存在。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找一个前辈高人,他肯带着,咱们照样能跟进去。”
白集子击掌道。
许易盯了他一眼,“何必找高人,我便是高人。不就是灵精么?咱们何必自己费辛苦去找,这样不行么……”
白集子陡然愣住了,暗道,“这家伙该是做了多少孽,要不然这种办法怎么张口就想到了。”
……………………
“哈哈,又得一枚,秦阁主领导有方,选他做领袖,实在是张某近来最明智之举啊!”
一个广阔的洞府内,张机持着一把短斧轻轻在墙壁上一磕,短斧应声而碎,一枚青色的灵精飘腾而出,张机轻轻摆手,击出一段柔风,柔风裹着灵精,朝秦空飘来。
秦空一把抓住,收入星空戒中,含笑道,“张兄客气了,若非林兄眼疾,张兄手快,这一遭可没那么容易,修甲给林兄记五分,张兄记三分。”
张机和一身素袍的林名,相视一喜,一旁侍立的武修甲取出一本册子,摊开来,在上面记录起来。
围在一边的十余人,或赞颂着秦空的领导能力,或眼热林名和张机的好运,暗暗打定主意要争取立功得分的不在少数。
乌兰船的这帮人,经过了纷争,死战,终于还是拧成了一股绳。
这种变化,是基于环境变化后的心理变化而产生的。
早在出发前,秦空不是没暗示过,希望大家结成一个组织,一起行动。
可那时,众人心气多高,都认为凭自己的本事,弄些机缘,不过是探囊取物,何必与其他人搅在一处,没得还要防备他人动歪心思。
可真到入了广成仙府,处处争斗,便有机缘,也是僧多肉少,不说与外人斗,便是乌兰船的这帮人自己先斗了个不可开交。
在内战死了四人后,一番合纵连横,局势达到微妙平衡后,众人终于不得已展开了谈判。
最终,形成了以秦空为首的新团体。
当然,这个新团体的得以形成,背后牵扯了无数的条条框框。
就拿方才张机将灵精让给秦空,秦空让武修甲给张机和林名记分来说。
这便是这个小团体新推出的利益分配办法,统一管理资源,按分值统一结算。
当然,秦空不是个令人放心的对象,为了互相安心,在这些条条框框的背后,还有层层叠叠的血誓加以约束。
总之,不管怎么说,这个小团体总算捏成团了,并形成了可观的战斗力。
几次和其他小团体的冲突中,都因为人数上的优势,成功胜出,抢得了胜利的果实。
随着果实的不断收获,小团体的凝聚力也在进一步提高,改变最大的,当然还是众人的精神面貌。
一片欢声笑语中,秦空的威望飞涨,俨然成了高瞻远瞩英明睿智的伟大领袖。
收敛了灵精,众人再度转出山洞,继续朝前探去。
忽的,一道人影从众人身前飞速掠过。
“白集子!”
张机脱口喝道。
秦空大喜,传音道,“速速跟上,切不可让他逃了。”
口上却高声喊道,“白兄,白兄,让我好找!”
白集子充耳不闻,遁速陡然加快。
秦空越发不肯放他离去,急急追逐。
在秦空看来,先前让白集子脱队,分明就是最大的失误。
不过,当时人心思乱,他控制不了局面。
可现如今,他已大权在握,若再能收服白集子,必定如虎添翼。
毕竟,一连踏破无数洞府,收取灵精的日子,已经让秦空有些厌烦了。
他认为就凭他现在积攒的实力,应该有更大的作为。
一人逃,十余人追,半盏茶后,绕过一片突出的崖壁,白集子忽然没了踪影。
秦空吩咐道,“都散开,肯定在附近,找到白集子者,重赏五分。”
嗖的一下,聚在一处的队伍,瞬间散开。
数十息后,一道凄厉的喊声传来,“秦阁主,秦阁主……”
可怖的声音惊动了所有人,众人再度汇聚,一脸激动的张机,指向西方的崖壁,下一瞬,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
却见十余丈外的崖壁中,赫然嵌着一扇巨大的石门,石门中央的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铜环,在天光下绽放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二百六十三章  忠肝义胆

“好一座仙府,好一座仙府啊!”
秦空喃喃道,心中哪里还有半点白集子的影子。
实在是眼前的这座洞府的石门太震撼了,比他们一路行来,见过的最大洞府的石门,还要大上一倍有余。
探了这么久的宝,众人也算探出经验来了,通常洞府石门越大,主人的身份便越高,身份越高,洞府内的宝贝自然就更加令人期待。
率先发现洞府的武修丙极为激动,迎着洞府便冲了过去。
一拳轻松洞开石门,室内并不开阔,入门十余丈,竟现出个洞窟,这是前所未见的。
忽的,一道光晕浮起,朝洞窟更深处飘去。
“灵精!是灵精!”
张机狂呼一声,朝洞窟深处追去,立时便有数人忍不住,也急急追了进去。
“秦阁主,感觉不对劲儿啊?”
林名打量着四壁,轻声道。
秦空道,“哪里不对劲儿?”
他心中也隐隐觉得不安。
林名道,“这石室内的陈设很普通,看不出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偏偏开这么大的门帘,按道理说,主人的身份应该尊贵不凡啊。可若是尊贵不凡,这些陈设怎么解释?”
武修甲道,“说不定好东西在里面呢,看来张机这回又要拔头筹了。”
秦空凝眸间,洞窟内传来惊呼声和打斗声。
“秦阁主速来,宝库,一座真正的宝库,有贼子要抢啊!”
张机凄厉地喊声传了过来。
一瞬间,所有的怀疑,都在“宝库”二字前烟消云散。
林名率先射了出去,众人争先恐后。
洞穴越往前越狭窄,偏又极长,一口气突入了近百丈,秦空竟赶在了林名前面到达,入目的是堆积如山的资源,一个斗篷客,正被张机等人围攻,战斗极为激烈,那斗篷人已完全处在守势。
“到齐了!”
斗篷人忽地发一声喊。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山腹中好似发了场剧震。
轰隆隆!
轰隆隆!
持续的轰鸣后,整座山腹忽的垮塌下来。
“别他马打了,都伤到老子了。”
张机忽的发一声喊,众人的攻势顿时收敛。
狭窄的山腹内,历劫修士的攻击波根本展布不开,任何一击都是既攻敌,又攻己。
便在这时,斗篷人却动了。
九道光斑猛地亮起,剧烈的火光爆出,瞬间将堆积的山石炸开,狭小的空间内,猛烈的巨爆,杀伤力惊人。
“疯了,你他马是疯了,还打!”
张机高声怒骂。
斗篷人置若罔闻,九道光斑再度亮起,猛地合一,巨爆威力超乎想象,只一击,所有的历劫一层修士皆丧失了抵抗能力。
秦空,张机等风劫强者,亦是苦不堪言,浑身无处不冒血。
终于,巨爆之中,斗篷人的斗篷也破碎开来,露出一张惊爆秦空等人眼球的脸来。
“许易!”
“你没死!”
“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从苏行春手里逃出来!”
“不对,他进阶了!”
“…………”
惊呼声此起彼伏。
九道光斑再度炸响,满场俱是绝望的咆哮。
终于,当许易周身也现出些裂纹来,场中再没有一个人能站着了。
半柱香后,白集子将塌陷的坑道刨开,许易用灵气摄着一干奄奄一息的修士,扔到了沙滩上。
白集子盯着许易道,“许兄,其实你不知道,和你待在一处,是件很痛苦的事。”
许易奇道,“此话怎讲?”
白集子道,“会让人觉得自己修的是假道行?”
“哈哈……”
许易大笑。
魔鬼般的笑声中,秦空等人一个个苏醒过来。
许易没要他们的命,历劫修士强大的生命力,在这时得到了体现。
众人的元气,在快速聚集着。
“不必惊慌,服下丹药吧,给没醒的也服些丹药。”
许易一改洞窟爆破师的狠辣,温情地宽慰着众人。
十余息后,所有人都醒了过来,眼中又是戒备,又是茫然。
秦空冲许易抱拳道,“许兄神威,秦某佩服之至,先前有得罪之处,还请许兄千万见谅。”
许易摆摆手道,“秦兄言重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搭秦兄的便船才到此处的,秦兄于我,哪里有什么得罪之处。”
秦空暗舒一口气,“既如此,我等就不打扰许兄探宝了,这就告辞。”
出现一个许易,他已经够胆寒的,结果,白集子也立在此处,他怎么想都不对味儿。
许易道,“秦兄怕是走不了了,许某和白兄如此点灯熬油,好不容易将大家伙儿拢到此处来,秦兄若这般就走了,许某和白兄的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秦空面上的肌肉陡然一僵,“许兄想要什么,秦某若能办到,定不推辞。”
说出此番话之前,秦空已经完成了第九遍对身体的检查,尽管他第九遍确信自己体内没有任何禁制,可心中依然无底。
“阁主何必客气,姓许的不过是仗着防御过人,占了地利。如今已到了外面,阁主何必太委屈自己。”
武修甲高声喊道。
他亦多遍确信自己没被种下任何禁制,胆气陡壮。
余者皆阴沉了脸,并不表态。
实在是场面诡异了,无人敢冒险。
此番武修甲冲了出来,不知多少人等着看结果。
岂料,结果来得既迅猛又惨烈,武修甲如一只煮熟的大虾,在沙滩上滚出去数十丈,那种声嘶力竭的痛呼,闻者无不头皮发麻。
最可怖的是,武修甲几番想要脱出神婴,来抵御这种剧痛,但神婴竟被堵死在躯体内,头顶不断冒着光芒,神婴却始终无法脱出。
眼见得武修甲疼得已经脱了力,身体开始冒出烟气,许易终于停了施术。
他含笑道,“未料秦兄得人,竟至于斯,好一个忠肝义胆的武兄。”
秦空面色发白,怒也不是,笑也不是。
武修甲如此惨状,他万万不想经历一遭,他更听明白了许易调侃中的警告之意。
可要他就这般将费了无数辛苦,才得来的胜利果实就这般交出,他无法说服自己。
许易指着白集子道,“白兄,你看秦兄既然是这个态度,不如你送他上路吧,怎么说,我也是搭他的船过来的,算欠他个人情,却是不好下手,便由承诺代劳吧。”
才收拾了武修甲,场中众人皆连连向他传音输诚,他很清楚所有的灵精都在秦空星空戒内。


二百六十四章  三救

“罢罢,秦某认栽了,只盼着许兄念着些许旧情,给秦某留条性命。”
在得了武修甲的传音后,秦空终于崩溃了,他碎掉了星空戒,九枚灵精,和无数资源铺满了半个沙滩。
许易收了九枚灵精,扔出个储物环,“收起来吧,好宝贝真不少,不过许某此番只要灵精,无意伤谁的性命。”
言罢,他转视白集子道,“白兄,你看咱们是走呢,还是继续?”
白集子道,“按说这么多灵精已足够一搏了,但谁知道进了内层,灵精会不会有更大的妙用,所以,我以为还是多多益善的好,何况,许兄已多了这么多的帮手,拥如此力量,不做一番大事出来,岂不是将大好机会空废。”
“计将安出?”
许易干脆将挑子全扔给白集子。
此人极具智谋,先前设计秦空等人,都是白集子的收尾,许易只说了,他擅长穴战,一整套的流程都是白集子走完的。
尤其是那扇巨大的石门,以及石门的做旧,铜环的锈迹,在许易看来,简直叹为观止。
白集子道,“许兄这可难住我了,秦兄他们能入彀,不过是秦兄识得我,对白某早就心存觊觎,所以才会中招,旁人可不识得白某,怕是引诱之计无效。除非是许兄出马,将那些灵精都挂在身上,想必鱼儿会蜂拥而至。”
许易当然知道白集子是在玩笑,历劫大能都不是傻子,那般明显的引诱,会中计者必定寥寥。
所以,问题还麻烦了。
从来行骗都是从老熟人下手最容易,越是不熟悉的,反倒越不好操办。
“许兄何必为此烦恼,我等聚集一处,便是雷劫强者也能一战,还诱什么敌,直接冲过去抢便是。”
摊在地上喘息的武修甲,忽然粗着气发言了。
许易眼睛一亮,这主意真不错,简单粗暴。
白集子道,“道理是不错,但有一点,历劫修士之间,遁速都差不多,只要铁了心逃,还真难抓住,除非是堵在洞窟里大战。”
一帮受害者和害人者再度阴结,共同商讨起了如何害人,既简单高效,又安全周密。
正谈的热闹,西边窜来三人,两追一逃。
许易一定睛,高声道,“快救人,千万不要伤了曾兄弟。”
众人这才发现,前头奔逃那人正是曾清风。
再听许易这么一喊,秦空等人险些没一头栽倒过去。
“怎么,许某的话,这就使唤不动人了?”
许易阴声道,“敢伤了我曾兄弟,诸位就一并学武修甲吧。”
此话一出,好似给秦空等人屁股后面点着一把火,蹭的一下,一干人等拼死命冲了出去,便连在地上抻魂的武修甲也蹿了,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若是那样的苦头再来一遭,他宁愿自己先了断了。
十几号人出马,曾清风面子大了去了,两名追击者早察到事态不对,早早溜了,独独曾清风溜不得,被带了回来。
再见许易,曾清风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一个劲儿冲秦空表完谢意,表歉意。
秦空挥挥手,“别谢我,救你的是许兄弟,若不是他发话,你以为你有这么大面子?许兄,人带来了,您发落吧。”
秦空压根儿不信许易是要救曾清风,说“别伤着曾兄弟”,多半是不许别人伤,而得由他自己来伤。
也不想想姓曾的当时是在何等情况下,抛弃的许易,虽然当时他也走了,可他和许易之间没什么个人恩情。
曾清风可不一样,许易那是救了他的命,是在他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冒极大风险救的他的命。
换任何人,经过曾清风的背叛,二人都该是死敌兼死仇了。
还“别伤了曾兄弟”,若不是反话,就是他秦某人疯了。
曾清风感觉自己定是娶错名字了,自己该叫曾要疯多合适,有这么倒霉的么?
他入这广成仙府,就一直不顺,三天两头被追着满天飞跑,三天两头还被他最不乐意见的人给救了。
这回,秦空出手,曾清风以为是重新回到组织温暖怀抱的机会,姿态什么的都不打算要了,正准备玩命奉承秦空,好重新给自己找一个靠山。
可令他不敢相信的是,这拨人的话事人不是秦空,竟是他最最不愿见的许易。
秦空这是疯了么?
“老曾,来来来,不容易,你是真不容易,怎么每回我见你,你都是被人撵得满世界飞蹿,算上这回,我可是第三回救你了,这个情,你可得承。”
许易拉着曾清风的手,热情地说道。
霎时间,满地碎了眼珠子无数。
秦空等人便是打破头也想不到,许易竟还救过曾清风。
这是要干嘛啊!
若说许易是好人,那武修甲立时得自杀!
实在弄不明白,这魔头为何对这曾清风如此的情有独钟。
姓许的莫不是间歇性抽疯?
曾清风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木讷地点头,许易拍着他肩膀道,“怎么样,老曾,你出去转了这几日,可有什么消息送我,我很是相信你的能力的,希望你不会叫我失望。”
秦空等人当然不明许易心意,其实,在许易看来,曾清风完全就是他的锦鲤。
头一遭救曾清风,他挨了雷劈,得了造化,否则哪里能那么快为成婴奠定基础。
第二遭救助曾清风,曾清风给了他秦空等人的消息,他撞上了白集子,收拢了一位广成仙府的百晓生,为广成仙府之行打开了局面。
他很期待曾清风,还未吐露些有用的消息。
曾清风以为许易还恨他入骨,正如他恨许易一般,此刻,见许易已得势如此,心中的惊恐,简直难以尽言。
他绞尽脑汁想着,忽的,心中一动,道,“许兄,你如此待我,曾某再不诚心相报,就真不是人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多半藏着宝藏,但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我不敢去探,若是许兄领头,我相信咱们此番去了,必定会大获丰收的。”
许易笑道,“好,我一直是信得过曾兄的,走,既然有宝,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


二百六十五章  猎猎人

“啊!”
曾清风愣住了,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许易了,凭什么就那么信任自己。
白集子想说什么,许易轻轻扫了他一眼,便闭嘴了。
秦空等人心如死灰,就是去天堂,只要有许易在,也和地狱没什么区别,许易说走,他们跟着就是了,心里只有哀愁,没有喜悦。
曾清风打头,向西飞腾百余里后,众人停住了,水天相接的崖壁上,竟然出现了一座宫殿。
宫殿熠熠生辉,冒着神秘的光芒,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古迹秘地,竟出现了一座宫殿,便是心如死灰的秦空等人,也忍不住心潮翻涌。
曾清风指着那宫殿道,“那座宫殿时而会发出魔音,我虽然早就发现了,但始终不敢进入,许兄您看?”
“白兄你看呢?”
许易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了。
白集子怔怔盯着那宫殿许久,淡淡传音道,“相比起人家来,咱们的手段可真是上不得台面啊。”
便在这时,秦空传音道,“许兄,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儿啊,那宫殿立在那崖壁上,怎么都不和谐,莫不是和您干的同一笔买卖?”
吃过一回亏的秦空,警惕性极高,赶忙向许易传音,不为显聪明,只为卖好。
许易瞥了秦空一眼,传音道,“心里有谱就行,知会下去,所有人听我命令行事,重点宣传一下,如果谁不听招呼,可就不止武修甲的那点苦头了。”
秦空凛然应了,赶忙传音传达命令。
许易却和白集子交流开了。
“许兄,我劝你三思,敢这么支场子的,定然是个大手,咱们看看就行了,何必掺和这种事儿。”
白集子旗帜鲜明地亮出了自己的观点。
许易传音道,“就因为是大手,所以这笔买卖才非干不可。适才咱们也讨论过了,下套套人,这活儿其实不好干,除了套套秦空这类的熟人,生人哪个不警惕性惊人。所以咱们得转变思路,与其猎猎物,不如猎猎人。你想啊,咱们就是猎十只猎物,只怕也不如猎这一只猎人。”
白集子传音道,“我何尝不知猎这猎人比猎猎物油水更大,但风险同样也大,这殿内是什么布置,谁又知晓。”
“我若说我知晓,白兄信不信?”
许易盯着白集子传音道。
蓦地,白集子想起了他变化成树木,被许易识破的事儿来了。
在白集子的注视下,许易朝那座宫殿逼近,片刻后折回,传音道,“都跟我走。”
他引着众人远离了宫殿,在一处沙滩上坐了下来,还不待说话,噗通一声,曾清风跪倒在地,噼里啪啦,自掴耳光。
许易冲秦空使了个眼色,秦空没动张机先动了,一把将曾清风提了起来,冷哼道,“就凭你的两下子,也想和许兄玩把戏,错翻眼皮了!”
言罢,啪啪两记耳光,抽得比曾清风那十几记耳光加起来都狠辣。
许易冷声道,“这是做什么!张兄,曾兄是我的贵客,你这般待他,可是给我使脸子看?”
霎时,张机一张脸皱成了苦瓜,秦空冷哼一声道,“许兄让你动了么?当着许兄的面,你敢欺上瞒下?”
他对张机不爽到了极点,他都这样了,快混成一滩烂泥了,同样是一滩烂泥的张机,竟还妄图比他更烂。
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机急得面红耳赤,想要解释,张口结舌,许易摆摆手道,“老秦,给曾兄弟用点药,不管怎么说,我和曾兄弟的缘分,也算得上深厚,旁的一点小事,伤不了和气。”
秦空连声应了,赶忙给曾清风上药,眉眼不住在曾清风脸上、身上扫描,顿觉这曾清风果然是男生女相,有股子味道,暗暗道,这世上之事没有最疯狂,只有更疯狂。
“曾兄弟,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别紧张,咱们是自己人。”
许易面上的笑容无比的诚挚。
落在众人眼中,无不心中发寒,以为这魔头又动了什么害人的心思。
而秦空的心思就更加邪恶了。
偏只有许易清楚,他是真的诚挚。
因为在他心中,曾清风绝对是他的一条锦鲤,既是锦鲤,怎么着也得优待的。
曾清风完全凌乱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反正他是认命了,不管他怎么折腾,终归是要落进这魔头掌中的。
既然没有挣扎的余地,他心里反而踏实了。
便听他道,“许兄,我是吃了猪油蒙了心,那个宫殿,真不是个好地方,我知道的,它就出现在过三个地方,我亲眼看见三个人冲进去,然后就再也没出来了。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但肯定藏着大凶险。先前我完全是存了害人的心思,许兄,您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许兄,您罚我,罚我吧……”
许易摆摆手,“让曾兄睡睡,睡睡,他太累了。”
秦空心中叹息一声,“姓曾的真好命,真是人比人得死啊,自己什么也没做,就成这样了,瞧瞧姓曾的都作死作成什么样了,就是不死。”
心中哀叹着,出手却是不慢,他用最温和的手段,让曾清风睡了过去。
许易取出一张白纸,一根炭笔,引笔作画,很快,一张精美的图画便画好了。
“白兄,你来看看吧。”
许易将那张图,朝白集子投来。
白集子惊得面无人色,许易画的正是室内陈设图,只有他清楚,许易画的就是那座大殿内的室内陈设,可他分明知道,许易根本就没进那大殿去,只在外间扫了几眼。
天下怎会有人有如此本领呢?
“白兄,用心!”
许易察觉到白集子的走神,出声提醒道。
白集子道,“非是白某不用心,而是许兄你问错了人,张兄家学渊源,是这方面的行家。”
说着,将那幅图转到了张机身前。
张机才扫了一眼,惊叹道,“雷石,电纹,三才归元位,这,这是牵机玄霆阵,世间早就不见,哪里来的?”
许易心中一喜,顿觉大事定矣。
和张机商讨了近半个时辰,许易再度率队出发了。
出乎预料的是,那宫殿不见了。


二百六十六章  过三关

“难道是长时间没逮着鱼,那人撤网了?”
许易无比的气闷。
“可能我知道那宫殿现在在哪儿?”
苏醒过来已随队行动一会儿的曾清风再度发言,给了许易一点希望。
“很好,还是老曾积极。”
许易表扬一句,脸色骤然阴沉,下一瞬,包括白集子在内,众人全瘫在地上惨嚎了起来。
却是许易催动了源印珠的禁制。
足足十三息方停,众人没一个能站起身的。
适才见武修甲受刑,也不是没人腹诽武修甲太经不起炼,知道这会儿刑罚加身,便是骨头最硬的也服了,得承认这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能够承受的痛苦。
“许兄,无故加此刑罚,是何道理。”
白集子抻着脖子问道。
许易道,“白兄算是问着了,没别的,就因为诸位没把许某的事儿,当自己的事儿。”
此话若在平时,非引得人笑破肚皮不可。
谁会把旁人的事儿,当自己的事儿,天下何时有这等道理。
可许易话出口来,白集子无言了。
落到他们这等地步,许易用这个理由,他们连犟嘴的余地也无。
便听许易道,“许某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无非是想破罐子破摔,认为有些险,没必要冒,反正得的好处归了许某,你们也落不着手。有些主意也没必要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某在这里负责任告诉诸位,下回若还有人存此想法,我会很痛快地让大家一同跟着你受刑。另外,我需要让大家知道的是,我和白兄的约定。得了,白兄你自己来说吧。”
白集子沙哑着嗓门说了一遍,听白集子说得郑重,众人将死的心,又生出些希望来。
“白兄,最该反省的是你,你觉得呢。”
许易再度点名白集子,“我对你是有承诺,但我希望你记住承诺里的条件,你若再耍弄小聪明,承诺也会作废。”
白集子默然。
在许易谋划猎那猎人的大计中,白集子一直韬光养晦,许易见得明白,不止白集子如此,众人也都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当那宫殿消失之际,他甚至听到了有几人的吐气声。
至此,他知道队伍该整顿了,要不然,人心就得散了。
一番整顿后,许易也不隐瞒了,将要干的事儿,直接传音到了诸人耳中,便要诸人自己商量细化的办法。
他做了甩手掌柜。
这回,白集子再不作壁上观了,连带着秦空一帮人也急忙出着主意,填补着计划的漏洞。
没办法,落在魔头手里,连人心欲望都不是自个儿的了,毫无挣扎的余地。
商讨完毕,却由曾清风引着去找那宫殿。
按曾清风的说法,那宫殿的转移是有规律的,总是从光线晦暗的地方,往光线明亮的地方动,每次转移的幅度,不会超过三百里。
许易当真哭笑不得,真是什么人都有,还有没事儿研究别人怎么害人的。
也许这正是曾清风单枪匹马,能混到如今的原因吧。
曾清风领路,不过半柱香,果然将那宫殿找到。
这回,那宫殿不再立在崖壁上,而是镶嵌在崖壁中央,迎着的视角,极为开阔。
许易等人杀到的时候,正有一个六七人的小团伙立在宫殿前打望,瞅见许易等人到来,露出戒备的神色。
领头的灰衣老者正待和许易这边盘道,许易一伙儿不管不顾迎着宫殿直冲而来。
灰衣老者等人目瞪口呆,见过范楞的,何时见过这么楞的,见着宝贝就冲就抢,风险都不盘查,这分明是不要命了啊,这帮人是怎么混到今儿个的。
灰衣老者一帮人愣神,宫殿大门已经被打破了,许易等人一窝蜂地冲了进去。
随即,宫殿里传来山呼海啸的欢呼声,接着,便听见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灰衣老者等人终于忍不住了,也一窝蜂杀了进去。
才进去,便被无穷尽的黑潮堵住了。
“啊!是尸甲虫!撤!”
灰衣老者京城疾声高呼,可这会儿再想撤,又哪里来得及,密密麻麻的尸甲虫瞬间将那般蔓延而过,扑向了洞口。
轰隆一声巨响,大片山石落下,洞口就此封死。
“很不错,真的很不错,能连破我三招,冲到这里来的,你是第一个。”
大殿深处,一位鬼面人安坐在一张藤椅上,对着十余丈外的许易笑着说道。
这是一间密室,和整座大殿是隔断的。
许易正是在隔断落下以前,冲进来的。
许易道,“摆满宝物,以宝物动人心,引众人夺宝不均,暴起厮杀。便是侥幸残存的,也躲不过阁下的牵机玄霆阵,还有那如潮的尸甲虫,阁下害人,可谓步步惊心。”
鬼面人桀桀笑道,“若是得手,自然当得你的谬赞,事实上,轻轻巧巧让你破了,你们先是假装厮杀,却趁机靠近了我大阵的阵眼,我还不曾发动,便被你们毁了几处阵眼。若说老夫是处心积虑,那尔等,不,那你就是早有预谋!老夫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切好像是你提前安排好的,我殿内的布置对你而言,似乎根本没有秘密,连久不问世的牵机玄霆阵,你也轻易找到了几处阵眼。如此心机、手段,放在你区区历劫一层的修为上,当真是可敬可怖。”
“至于你说的虫潮,不过是困敌的小手段,算不得一招。老夫说的第三招,是此间有三间密室,你恰好能冲进老夫所居的这间你不会告诉我,这还是巧合吧?”
“我真的忍不住好奇,你到底修得了怎样的秘术,能打破此界的感知屏障,老夫真有些迫不及待想一窥这秘术的奥妙了。”
话至此处,鬼面人的声音有些发颤,“好了,小子,你放心吧,你既有如此奇术,无论如何我不会就此让你湮灭的。对了,你既然冲到这里了,定然是想和我作一场,你可以开始了,我会给你机会的。”
他话音方落,许易大手一挥,九道光斑合一,高度压缩的火系能量团,便在纵横不过十丈的密室内爆开。
鬼面人猝不及防,脸上的鬼脸面具轰然炸裂,露出一张写满震惊的英俊的青春面孔来。


二百六十七章  全面碾压

“九星流火术!你是古地传人!”
鬼面人摸了摸左侧面颊处出现的一缕伤痕。
许易更不搭话,再度催动九星流火术,发动猛攻。
跨入历劫境,他得到的最大奖励,便是九星流火术终于登峰造极。
尚在灵根境时,他虽也能发动九星流火术,但必须要借助那巨大的异灵根。
即便如此,发动的速度,以及灵力的威力,都不及如今的万一。
如今,他灵力的成分是婴元,论威力,天然就比灵根期的灵力要强大得多。
铺天盖地的高能焰火,终于将鬼面人打蒙了。
不管他激发攻击抵挡也好,还是放弃防守,专注于进攻也罢,鬼面人惊讶地发现,论灵力攻击,他竟落在了下风。
尽管他的攻击更为犀利,威力也远远超过了许易的九星流火术,但许易强悍的防御力,将他犀利攻击上的优势,几乎抵消殆尽。
对峙了足有百余息,许易的婴元丝毫没有耗竭的迹象,九星流火术已打得鬼面人周身不断冒血。
鬼面人越打越是心焦,此等局势若再持续下去,结局将无比的可怖。
吼!
鬼面人往口中疯狂倾倒着丹药,顿时,周身金光大冒,他完全放弃了防守,口中念念有词,身形飞速变化着。
“请相术!”
许易吃了一惊。
此等秘术,许易在典籍上见过。
乃是请动神灵之相,壮大肉身,是极高明的体术。
短短十息不到,鬼面人的身体壮大了近十倍,许易的身躯竟只到他腿弯处,雄阔的身躯宛若山岳。
九星流火术的凶猛攻击,落在他的身上,已看不到丁点的杀伤力。
“小子,老夫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神通,纳命来!”
雄壮如山岳的鬼面人,一个跨步就到了近前,大手一张,竟比许易的身子还粗。
此间石室,纵横十丈,若是居人,绝对算得上广厦了。
可在鬼面人显化后的如此雄壮如山岳的躯体面前,顶多算是斗室,也正是这般的斗室,最适合巨人战斗,伸腿伸脚间,已遮天蔽日。
眼见许易便要被那鬼面人的大掌拿住,砰的一声,一条毛茸茸的大手臂伸了出来,两只巨掌对了一下,满室雷鸣般音爆炸响。
“神相术,这,这……”
鬼面人瞪圆了眼睛,盯着眼前比他还高了数寸的暴猿,声音发虚。
他的妙法,只是神相术的变种,可眼前许易显化的这头暴猿,分明是正宗啊。
“好久没遇着对手了,今天便要战个痛快!”
暴猿长啸一声,飞扑而至,两头山岳般的巨兽,便在斗室内撕扯咆哮起来。
鬼面人的这座宫殿极为不凡,两头巨兽浑然皆有百万斤的气力,凶猛扑杀之际,室内竟是片缕不伤。
战斗不过数十息,鬼面人便吃不住劲儿了,许易显化的暴猿,全方位碾压了他显化的巨人,论气力、防御,他都有不如。
若非是凭着战斗技巧上的领先,他早就支持不住了。
现如今,他真是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将这斗室选作战斗场地了。
原本想着,如此选取是招妙手,现在看来,却是败手中的错手。
此时后悔,也不过是心中一闪念,哪里还来得及?
鬼面人拼命隔开暴猿的猛烈一击,忽的,一道金光划过,暴猿的额头陡然裂开一条长足蜈蚣一般的口子,鲜血长流。
却见一条神婴掌中提着一柄光剑,竟飞快地对着暴猿攻击,光剑划出的攻击,威力惊人,光芒所及处,暴猿周身的皮肉片片翻开,瞬间,便浸染周身。
“小子,认命吧,老夫今天必要你知道雷劫强者,不是区区历劫一层能够触碰的!”
鬼面人气势全开,肉身竟不避不让,反迎着暴猿去了。
暴猿冷哼一声,头顶金光一闪,一条神婴竟也飞遁而出。
鬼面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想到区区历劫一层的小辈,竟敢和他玩神婴对神婴。
直到此刻见了这虽比自己神婴小一号,却无比结识,头上还绑着一根黄带子的光头神婴。
他终于明白眼前的历劫一期的小辈是哪里来的底气,敢与自己正面对垒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信自己这安然渡过九天雷罡的神婴,会敌不过一只异婴。
流光一闪,他的神婴便迎着许易的神婴扑了过去。
掌中光剑迎着许易的神婴便刺了过去,许易的神婴掌中也幻出光剑来,两个小人儿你来我往拼斗的不亦乐乎。
忽的,鬼面人的神婴陡然散形,化作一团光芒,将许易的神婴包裹起来。
许易的神婴顿时溃散,宛若被吸进一个强大的黑洞,远见便要散形,黄光一闪,鬼面人的神婴惨叫一声,飞速退开,再度聚形时,鬼面人的神婴委顿了不少。
鬼面人的神婴小手一挥,鬼面人巨人肉身已退让在一边,许易化身的暴猿也不再进攻,神婴小人遥遥立着,紧紧盯着鬼面小人的神婴。
“不简单,真的不简单,老夫从来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位历劫一层的小辈逼到这种地步。”
鬼面人忽然诡秘一笑,“不过,你也不必太得意,我全然是为了做把游戏,试试你这异婴的成色,不凡,果然不凡。但也就到此为止了,老夫宣布,游戏结束。”
话音方落,一只双头蜈蚣忽然凭空飞来,直朝许易的神婴小人射来。
“黄泉蜈蚣,你竟养出了两个头,了不得。”
出乎鬼面人预料的是,许易竟不见丝毫畏惧,反而点评了一句。
下一瞬,惊爆他眼球的一幕发生了,却见一只小黑点赶在黄泉蜈蚣扑中许易神婴之前,横在了中间。
随即,黄泉蜈蚣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掉头便跑,那小黑点一个闪跃便跳上了黄泉蜈蚣的背脊,口中发出愉悦到极点的欢呼声。轻轻一啄,便摘下了黄泉蜈蚣的一个头,正待大饱口福,却听许易冷哼道,“放走了正主,别怪我不客气。”
黑点不满地嚎了一声,一个转身,踹爆黄泉蜈蚣的另一个头,直奔已经飙到肉身边上的鬼面人的神婴。
但见黑点轻轻一吸,鬼面人奔突正急的神婴,凭空定住了。


二百六十八章  戴表

“不,不,饶……”
鬼面人的神婴最后一丝凄厉的呼喊不曾发出,便被黑点搅成了大片的星星点点。
至死时刻,鬼面人的怨气积累了到了顶点,若是怨气能引动天意,那此刻的天空,应该是铺满了鹅毛大雪。
自打和许易对战以来,鬼面人就委屈到了顶点。
他自问是雷劫中的强者,可论攻击,他的攻击虽强,却重伤不得许易,论持久,远远落在下风。
论防御,许易简直就是变态。
只是这也就罢了,可太欺负人的在后面。
他化身,人家也化身,结果他依仗已久纵横天下的请相术,遇上了人家的龙象相,简直就是李鬼装了李逵。
神通落在下风也就罢了,他干脆招呼出神婴来战,这该算是到了他的强项了吧。
不管怎么说,一个雷劫强者,对一个历劫一层,神婴助攻,总该是能稳操胜券了吧。
结果人家蹦出的神婴,强得不像话,你说一个历劫一层的神婴,厉害到雷劫神婴,靠正面对垒,竟无法碾压。
催动神婴妙术,又被莫名的邪物所伤。
好吧,这一切都是鬼面人的试探,试探异婴的诡异程度。
其实,当许易的神婴遁出体外之际,鬼面人心里已经明确的知道,这一战他已必胜无疑。
他豢养的黄泉蜈蚣,乃是一流的阴攻毒虫,遨游黄泉,生啖神魂,根本就是拿手好戏,对付神婴,更是猫扑耗子。
可鬼面人不知的是,当他神婴出体的一瞬,许易同样也以为胜券在握,放出神婴,同样也想见识雷劫强者神婴的厉害。
二人几乎是想到一处去了,都没忙着出杀手锏,都去体验对方的神婴威力去了。
可两把好牌跟到最后,总是要开牌的。
而这一开牌,鬼面人就悲剧了,他以为拿了三个k,几乎已经必胜,结果许易弄出了三条a。
蚩毋虫,那可是蚩毋虫啊,在鬼面人的理解里,这蚩毋虫就是仅存在于传说的阴间毒物。
还有另一段传说,黄泉蜈蚣和蚩毋虫同生活在那阴河中,而黄泉蜈蚣只是蚩毋虫的食物之一。
偏偏这个时候,一贯不靠谱的传说,竟然变真的了,对上了蚩毋虫,凶横霸道的黄泉蜈蚣竟只有遁走的份儿,可走还是没走成,终于成了蚩毋虫的食物。
这一连串神奇遭遇下来,临死之际的鬼面人想不怨气冲天都难。
却说,蚩毋虫搅碎了鬼面人的神婴,正待吞噬,却被许易喝止。
他再度祭出招魂幡,果然,那招魂幡立时又变得光华灿灿,声威无比。
见了招魂幡这副模样,他心里烦的不行,可不管再怎么着,和蚩毋虫比起来,招魂幡到底是亲儿子,再不成器,有好处,总是先紧着他来。
蚩毋虫气得直抖身子,奔过去大口吞咽起黄泉蜈蚣的残尸来,吞完了也不和许易打招呼,径直朝已经复回原貌的肉躯的灵台投去。
招魂幡才吞噬罢鬼面人的神婴,鬼面人的星空戒爆裂开来。
许易无意瞩目那满地的宝贝,注意力全被那满地的星星点点吸引,他大手一抓,那些星星点点尽入他手中,一点验,足有二十三枚灵精。
这效率,可比猎猎物要强得太多了。
收了灵精,许易在鬼面人散落满地的资源中,很快寻到了一堆玉牌,一番试验,找到了那块控制宫殿的玉牌,轻松破去内里的禁制,稍稍研究,便弄明白了控制法门,当即打开了割断的石门,却见白集子等人皆瘫在地上,误打误撞进来的灰衣老者那帮人也瘫在地上。
地上一片清洁,根本不见那满地尸甲虫的影子。
稍稍一想,那尸甲虫本是秉气化形,鬼面人这尸主去了,没了主根,这些尸甲虫就此化作戾气散尽,也是正常。
“辛苦了,列位,走吧。”
许易微笑说道。
白集子、秦空等人挣着爬起身来,脸上皆挂着淡淡微笑,心中却颇为酸楚。
其实当许易冲进去的时候,被他禁锢的这一帮人,就没有一个心海里不曾泛起波涛的。
都在做着假设,若是这魔头死了,自己会不会就此解脱。
直到此刻,魔头归来,所有人心里的怅然若失,简直难以言表。
“哟,忘了,还有几位朋友,列位辛苦。”
许易抱拳道。
“不,不辛苦,道友辛苦。”
灰衣老者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冲许易抱拳道,“叨扰了,叨扰了,在下等这就告辞。”
不待许易说话,秦空等人一晃身,便将灰衣老者一帮人围住。
“道兄分明是拿我们当傻子玩儿啊,道兄敢说进此殿的初心,不是为了看我等自相残杀后,好捡个便宜?”
秦空阴声道,“有因必有果,既然恶果已经结了,道兄还是自己吞下吧,免得我们动手。”
灰衣老者越过秦空,盯了无动于衷的许易一眼,心中满满的都是绝望。
若说只有秦空这帮人,他说什么都要拼一把的。
可有那深不可测的魔头的存在,他心中实在提不起争锋之念。
灰衣老者等人屈服了,许易郑重表态后,灰衣老者等人自爆了星空戒,交出了全部的七枚灵精,并吞下了源印珠。
至此,秦空等人才知道控制自己的玩意儿,竟是这么一粒透明的珠子。
“白兄,我觉得数目差不多够了,时间也当差不多了,可以出发了,你以为呢?”
许易抓出一把光华,足足四十枚灵精。
白集子道,“应当是够了,出发吧。”
旁人不知究竟,但魔头怎么说,他们只有怎么做的份儿。
便在这时,张机说话了,“许兄,张某以为不管咱们下一步如何行动,令行禁止,团结一心是最重要的,必须竭力维护许兄的利益,毕竟维护许兄的利益,也就是维护我们自己的利益,总之,全部的行动都得以许兄的指引为中心,为方向……”
许易目眩神迷地望着张机,这位的脾气原本不是这样的呀,看这个架势,是要总结出三哥戴表么?
“鼠辈,安敢如此!”
秦空气得三尸神暴跳,却终究拉不下面皮,去学张机。


二百六十九章  仙府核心

许易笑道,“张兄此言,甚合我意,不知张兄具体想说什么呢?”
张机道,“自然是想要新入伙的兄弟,领略许兄的神威,不知许兄神威者,怕也做不到令行禁止。”
白集子道,“此言甚善。”
许易道,“既如此,龙兄几位请各自做好准备。”
灰衣老者等正惊恐之际,剧痛便爆发了。
那无法抵御的剧痛,征伐了肉体,也征服了灵魂。
短短十三息,灰衣老者等人好似在黄泉、地狱中,经历了十八套大刑一般。
他终于明白,这些一个个看起来呼啸一方的强者,为何在这脸上永远挂着淡淡笑容的年轻人面前,是如此的俯首帖耳。
魔头,这就是十足的魔头。
恐惧方过,狂恨又生,灰衣老者等人不敢怨恨许易,便将所有的怨恨都奔着张机来了。
这该死的狗腿子,分明就是拿他们的灾难,向着魔头作进身之阶。
都他马混到这个份儿上了,还他马向着往上爬,真是天生的贱种。
很快,灰衣老者发现,自己竟连贱种也不如了。
便听许易道,“张兄谏言有功,龙兄五人便归张兄统御了,另外张兄再挑几人,一并归你统管。”
灰衣老者如坠冰窖,秦空只觉末日崩塌,便是落入许易魔爪,他也没感受到如此深重的危机感。
“多谢许兄厚爱!”
张机拜倒在地,脸上止不住的闪现狂喜。
张机的视线才朝白集子扫去,白集子心中一紧,“老子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别不要脸。”
“白兄你就别惦记了,除了白兄,你随便选。”
许易微笑说道。
白集子心中长长舒了口气,继而生出强烈的惶恐来: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能有这种感觉,难道自己真的天**性深重么?
念头至此,白集子不禁暗暗惊骇许易的心机深重,轻轻一推手,竟让一众豪杰陷入到奴隶头领地位的争夺中来。
可便是当了奴隶头领,还不是奴隶?偏偏有些人已经开始忘了这一节。
念头再一转,他又生出悲凉来,即便是自己看出了这一节,除了徒增烦恼,又能如何,还不如张机这种人,至少这争上了奴隶头领的家伙,此刻的心情应当是雀跃的。
白集子心念万千之际,秦空简直要气得吐血,即便沦为了囚徒,他也自以为是囚徒中的霸主。
熟料张机突兀崛起,他立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许兄,熊某以为光有口号,没有机制也不行,毕竟人心叵测,在下以为应该设立制度,比如打分机制,量化大家的行动,将忠心分出标准来,这样陟罚臧否,就不至于没了准则。”
出声谏言的唤作熊春,历劫一层,乌兰船团体中,毫无存在感的一个人。
许易莫名的感慨,不是没有人才,缺的是发现人才的眼睛。
“好!此事,熊兄你来全盘度量,有结果了报给我,对了,张兄,你还是就管龙兄五个人吧,熊兄,你也去挑五个,争取将这件事做出来,做好后报给我。”
许易郑重其事地表扬道。
熊春大喜,没口子应了,脸上的光辉几乎要溢出来。
连熊春都得了重用,顿时人心大乱,便是再矜持之辈,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躁动了。
眼前的局面就是这样,泥沙俱下,你不往上奔着去制人,就等着为人所制。
即便混成了奴隶,那就必须面对一个问题:奴隶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好了,现在该干正事儿了,谁以后有好的想法,都可以提出来,只要符合张机的三个代……那句话,许某必会听取。”
许易挥手结束了眼见就要沸腾的场面。
依靠截音术,他能清楚地知道场下的暗流一千一万个不平静,便连已经分给张机管辖的灰衣老者五人,也各自传音个不停,都在商讨着如何想出讨好许易的办法,来改变自己如今被张机所管辖的悲催命运。
在白集子的带领下,一干人再度腾空。
忽的,许易掌中多出一条不知是何材质制成的长绳,长绳划空,如一根木棍拉扯得笔直。
在白集子的吩咐下,各人排成一条长串,各自拉着长绳。
许易打头,掌中四十枚灵精合在一处,光华灿灿,漂浮的迷雾终于定住。
半柱香后,许易一脚踏出,竟已穿透了迷雾,忽的,前面的虚空闪过一道光波,许易的身子猛地被那道光波吸入,他拉扯着长绳,众人竟齐齐被光波吸入。
下一瞬,许易双脚一踏稳,竟置身一座巨大的广场上。
才一落定,广场上那整齐巨大的黑色砖块,竟然化作了齑粉。
显然,历经的时间太久,便是砖石也经不起这沉重的岁月沧桑。
落定后,按事先的计划,众人飞速散开。
才想遁出广场,却受到莫名禁制的压制。
很快,广场中起了雾气,能见度飞速地降低着。
“许兄勿忧,多半是进入此间的大门要关闭了,正是一重门闭一重开,稍安勿躁。”
这回,不待许易动问,白集子主动告知。
许易传音道,“我得白兄,如虎添翼,不知这白雾散去,我等又当向何处去?”
白集子道,“如我所料不错,咱们已经来到广成仙府的核心位置了,据传广成仙府的核心位置有四处最为关键,分别是钟堂、剑阁,南衣楼,北衣楼,此四处核心位置,皆为广成子仙府的著名洞府,但内里到底蕴藏什么,我亦不知,但可以揣测,必是关键所在。所以,一旦迷雾散去,咱们集中精力,寻觅这四大洞府。”
许易正待搭话,背后陡然一凉,转过身去,却什么也没有。
暗道,莫不是自己太过警惕,以至有些疑神疑鬼。
本来嘛,他的感知始终全力撒开,若有异变,不会不觉,还被人侵到身边来。
他猛地又想到了那位神秘渔夫,若是修炼到他那种境界,自己的感知怕不也是个笑话吧。
不过,他很清楚,此间绝不会有超越雷劫的强者,这点是白集子告诉他的,因为天衰境的强者,对出世有着极大的忌讳。


二百七十章  没宝物啊

白集子说的不错,没过多久,周围的雾气便散去了。
雾气才散,许易惊讶地发现,整个广场上几乎人满为患,放眼望去,俱是强者。
其实,他很清楚,绝大部分修士,根本不可能穿透迷雾那一关,原以为能赶到此处的不过是凤毛麟角,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
转念一想,不是赶来的人多,而是入这广成仙府的人口基数太大。
许易来不及感慨,正待脱出,一道红芒直朝他胸口炸来,他轻轻一挥手,一道光斑竖在身前,波的一声,红芒和光芒交互湮灭。
“陶景圣,我找你好苦!”
许易冷笑一声,便朝西边迫去。
那边立着一个气质阴冷的年轻人,赫然正是陶景圣。
数月不见,果然如郑中执所言,陶景圣进阶风劫,气质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原来的轩朗公子,变成了一个阴冷的修士。
“天意弄人,鼠辈竟得天眷。”
陶景圣阴阴盯着许易,冷声说道。
他不痛快,当真不痛快,他入这广成仙府,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为了收拾许易。
历劫一层的他,收拾起灵根三层的许易,已经不太现实。
原以为成功进阶风劫,当能如愿,哪里知道,这该死的家伙竟抢先一步,打破了天堑,跨入了历劫。
以前是差着一个大境界,他尚且奈何不得这鼠辈,如今只差着一层小境界了,其结果不问可知。
“罢了,你终归是要死在此处的,谁动手都一个样。”
陶景圣平静地望着不断逼近的许易。
许易冷哼一声,九道光斑迸发,直袭陶景圣。
陶景圣动也不动,轰的一下,一团白色的能量团如一道涡旋,将九道光斑一并吸入,砰的一下,如烟泡般幻灭。
三道身影直逼许易而来,看气势,竟是两大雷劫,一大风劫。
陶景圣冲三人抱拳道,“三位道兄,人我已经找到,就看你们的了,陶某就一个要求,要此贼受万鬼噬心之罚。”
领头的白面老者微微点头,“这个要求可以满足,陶兄可以观刑,得罪我黑眉帝国的,下场决计比陶兄所言要凄惨十倍。”
便在这时,数处金光闪动,整个广场瞬间大乱,人影乱飚。
许易催动轻烟步,身影化虹,直朝西北方射去。
“现在想走,不嫌晚么?”
白面老者身边的紫袍青年长啸一声,双手抓出,一道光龙喷涌而出,许易的身形陡然一滞,他大手急挥,九道光斑聚合一处,强大的能量爆开,瞬间湮灭了那道光龙。
“好个狗贼!”
紫袍青年身旁的银须老者惊呼一声,横在了许易身前,却见青烟一闪,已斜斜绕去。
三人中便数他是风劫强者,怔怔道,“好个狗贼,难怪帝子会遭不测,如今他已进阶历劫,二位出手都不能拦住,若不除之,必成心腹大患。”
白面老者道,“苏长老放心,国主既然请了我们兄弟,自然会给国主一个完美的交待,适才不过是称称他的斤两,确有小狡,但亦不过如此。既然和我们兄弟二人照了面,那他就是死人了。”
紫袍青年冷笑一声,“走吧,苏兄,且看我们兄弟狮子搏兔去。”
言罢,紫袍青年身形烟化,白面老者亦消失不见。
银须老者一盘算账面实力,顿时放下心来,对陶景圣道,“陶兄何不一同前去,看这狗贼临刑,可是一大快事,若说错过,岂不抱憾。”
陶景圣道,“陶某只要结果,多谢苏兄助我达成。”
言罢,身形一闪即逝。
事实上,陶景圣心中并不如何托底,许易这家伙实在太邪门了。
在他自己没有绝对碾压许易的实力之前,他很难将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
何况,许易表现出的镇静,让他心中疑虑更甚。
既是一池浑水,他实在没必要去蹚。
许易闪身进了一座殿宇,殿宇正中央古拙的“钟堂”二字,印证了白集子的话。
许易撞进来时,直奔西边,闪身便进了西偏殿。
他闪身进来时,入殿的人头已然极多。
只是大殿实在广大,林林总总计有数千间屋舍,绝大多数石门紧闭。
所有的修士都面红耳赤地在内里穿梭着,有性急的已经开始轰击起石门来。许易才撞进一间洞开的石室,紫袍青年便闪了进来,随即白袍老者闪了进来,银须老者紧随其后。
三人呈扇形将许易包围在一角,银须老者取出一枚如意珠,冷笑道,“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悲伤,你能折腾出这么大的风浪,让我黑眉国主请动两名雷劫强者前来灭你,即便死了也是你莫大的荣耀。”
“你有两条路,一条是你自己烟消,但残魂依旧得受些苦楚。第二条路,当然是反抗了,垂死挣扎一回。其实,我建议你选择后者,那样更有意思。不管是你选哪一条,我都会用这如意珠忠实的记录下来,毕竟,我也是领着任务来的。”
紫袍青年微微摆头,“不过是杀一个小辈,你家国主未免太小题大做。说好的,是灭一位盖世奇才,结果也是如此不堪,早知道我们兄弟就不该接这一单。”
银须老者面上闪过一抹窘态,“谁知道呢,总不是传言多谬,也是陶景圣这帮人自己不堪,却偏要夸大这鼠辈的厉害,来掩盖自己的无能。”
银须老者话音方落,几名修士窜了进来。
紫袍青年冷哼一声,威势外落,强大的气场陡然迸发,诡异的是,那几名修士毫无反应。
忽的,又有几名修士窜了进来。
银须老者道,“列位,这里要料理私人恩怨,都请回吧。”
他话没说完,又有修士窜了进来,这拨人来得最多,足有十人。
三拨人一汇总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人。
这下,紫袍青年,白面老者,和银须老者三人纳罕至极,盯着室内打量。
纵横十余丈的石室内,除了几幅壁画,剩余的都是灰烬,看灰烬的落迹,甚至还能分其前身来。
这样一间石室,真的没有宝物啊。


二百七十一章  非常规战斗

“诸位,老夫再说一遍,我们兄弟有俗务要清理,诸位要探宝,请往别处去。”
白面老者寒声说道,滔天煞气放了出来。
无比诡异的是,这帮修士还是没有反应,一个个木讷地立在场中,倒是将进口死死堵住。
“我黑眉帝国办事,列位当真要掺和进来?”
银须老者自报了家门,心中猛地一沉,隐隐起了不好的感觉。
可纵然他有天大的脑洞,也决计想不到真正的答案。
“好哇,给脸不要脸,那就都留下吧!”
紫袍青年气焰滔天,一声喝罢,一道金光灿灿的怒龙,自他掌中喷涌而出,狂扑的能量,轻易笼罩全场。
巨龙才喷射而出,狂暴的灵力再起,巨龙瞬间烟消。
紫袍青年惊恐地发现,场中二十名修士,尽数祭出了神婴。
“这,这是疯了,都他马疯了!”
银须老者绝望地喊道,疯狂地打出灵力,在周身编织着一道又一道的灵墙。
白面老者满面惊惧地瞪着许易,从喉咙深处吼出一句,“你捣的鬼?”
喝声未落,漫天剑气,直射一众脱离了神婴的肉躯。
一众神婴几乎同时催动,狂暴的灵力,几乎灌满足有千方的石室。
白面老者霸道绝伦的剑气,亦无法在如此疯狂的灵暴中逞威。
紫袍青年和白面老者一个对眼,眼中俱是浓浓的不解。
历劫强者之间的对战,和灵根之间具有极大的不同。
不同的根源,便在于灵力的不同,灵根修士的灵力,都是借助天地间的灵力,修为越高,对灵力的掌控力便越高,凭借更高的掌控力,高阶对低阶几乎有着绝对的压制作用。
而历劫强者的婴元是自己的,即便历劫一层对战雷劫强者,也不会出现婴元不受控制的情况。
但高阶强者的婴元更加凝实、丰厚,且神婴威力更强,对战低阶历劫,亦有着绝对优势。
此刻局面虽然混乱,紫袍青年和白面老者都是惊而不慌。
说到底,眼前的二十人并无雷劫强者,便是他们中的任意一人,都能从容应对,不说战而胜之,成功脱出,一点问题也没有。
何况是两人齐聚。
是以,眼前的局面虽乱,但并不崩溃。
唯一可虑的是,这帮人一上来就脱婴而出,这完全不合常理啊。
谁都知道,修士对战,最忌讳灵肉分离,一旦灵肉分离,两者的防御都会降低,便给了敌人逐个击破的可能。
灵毁便俱毁,而肉身毁灭,对于修士也是难以弥补的重大打击。
何况,神婴出体,还有一些罕见的阴物,天生克制神婴,一旦被偷袭,瞬间便会覆灭。
所以,神婴离体,从来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眼前这帮人一上来,就神婴离体,哪里有半点不得已。
尽管神婴离体有诸多的不妙,但却有一最大的妙处,便是对婴元灵力的掌控,会得到巨大的提升。
适才,紫袍青年和白面老者的攻击,不可谓不强大,但在一众神婴聚合的情况下,轻松便被摧毁。
便是白面老者攻击众修士肉身的攻击,也轻松被防御了下来。
如此一来,眼前的局面,就颇为凶险了。
不是每个雷劫强者,都准备有对付神婴的阴邪鬼物。
“擒贼先擒王!”
紫袍青年大喝一声,身形暴涨,猛地朝许易拿来。
十余神婴瞬息而至,将他团团围住,猛攻了起来。
婴体的遁速,根本不是肉身可以比拟的,几乎一瞬间,紫袍青年便落在了围攻之中,渡过雷劫,紫袍青年的肉身极为强大,任凭神婴围绕猛攻,伤势也极为轻微。
但长久下来,总归不是破局之道。
几乎就在他受围攻的同时,白面老者也陷入到了围攻中。
这等层级的战斗,银须老者勉强只能自保,丝毫不敢妄动。
转瞬,战斗已持续近百息,许易始终作壁上观,紫袍青年和白面老者脸上的青气越聚越浓。
两人已经熄了覆灭许易之心,只想全身而退。
奈何陷入重围,狭小的空间内,一众神婴的合力,威力之强,超乎了想象,他们几乎寸步难行。
“大哥,为我护法!”
紫袍青年长啸一声,身形再度拔高,虽不像鬼面人的那般显化妙术,但也长成一个两人高的庞然大物,下一瞬,一道金光闪过,紫袍青年头顶冒出一道神婴,他的神婴出现,立时对其他神婴产生了强烈的威慑。
这种威压,好似狼对羊,鹰对兔子,乃是镌刻在骨头里的恐惧。
几乎在瞬间包裹着他肉身攻击的一众神婴,仓皇退散,紫袍青年的神婴长啸一声,又朝白面老者赶去,几乎在同时,围攻白面老者的一众神婴亦仓皇退散。
紫袍青年的神婴接连建功,气势大涨,迎着许易狂飙而来,神婴虚手一握,一柄光剑瞬间生成,紫袍青年的神婴正待将光剑朝许易投去,蚩毋虫摇摆着身子,晃晃悠悠地出现了。
它真的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相比以往被锁在无尽的虚空,如今隔三差五就能出来放放风,帮那魔头咬咬人,已经算得是幸福生活了。
不过,蚩毋虫自认为自己还有梦想,那便是有朝一日,彻底地脱离那无尽的虚空,找一个新家,目前,它已经看出些眉目了。
紫袍青年的神婴凄绝的惨嚎还未发出,便被蚩毋虫喷出的一道鼻息搅碎,招魂幡出,吞噬星光点点。
一众神婴全看得愣住了,许易大喝一声,“还楞什么神!”
一众神婴慌忙朝惊恐欲绝的白面老者围攻而去,不过百息,只有招架之功的白面老者的肉身便被肢解,神婴极不情愿地遁出,才凌空向许易拜倒,便被不耐烦的蚩毋虫搅碎,投向了光华灿灿的招魂幡。
“我是黑眉帝国的苏长老,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有用,我真的有……”
银须老者仓皇地告饶着。
许易摄过满地的资源,又收敛了十余枚灵精,对着银须老者抛出一枚源印珠,“吃了吧。”
银须老者如捧仙丹,抢了过来,仓皇吞了。


二百七十二章  炼禁

下一瞬,银须老者便满地打滚地嘶嚎了起来,足足三十息,他整个人生生干瘪了一圈,许易才停止施法。
许易盯着张机道,“张兄,这人归你了,好生调教,别让我生烦。”
张机先是一愣,继而打个激灵,没口子应了,扯过魂不附体的银须老者,叫了他手下的灰衣老者等人,便对银须老者上起了新人课。
“怎么,诸位都盯着我做什么,若是不累,赶紧去找宝贝去。”
许易挥挥手道,众人仓皇退散。
经此一战,许易在众人心中已完完全全镌刻下了一个魔威滔滔的盖世魔头形象。
便连白集子也彻底懵了,当初许易和这两名雷劫强者争锋时,他预判过局面,最佳的局面,也不过是自己这帮人中,死上几个,两名雷劫强者败走。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许易竟用如此办法,轻松奠定了胜局。
几乎无限的纯水系源珠,已经够吓人了,他还有蚩毋虫,感知妙法。
如此一个邪魔,他便是阅尽五洲,也没见过。
“列位辛苦,林兄,记好诸位的分值,诸位今次的表现,可以抵偿一次惩罚。”
许易含笑说道,他对众人的表现,很是满意。
众人连道“不敢”,皆将功劳归于许易。
时至如今,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已经认命了,便是还心存着侥幸的,也万万不敢在许易身上打主意,只盼着将来出去了,找找熟人,拉拉关系,哪怕大出血,也得将这段梁子揭过,也得将身上的禁制取了。
此外,众人在惊惧许易这魔头的凶残狠辣的同时,也都放下心来。
谁都知道,此地是凶险所在,入内寻宝,本就是冒险之举。
而现如今,众人合力,连灭两大雷劫强者,只觉顿时天宽海阔,即便是跟着许易东游西荡,自己这条小命的安全系数,却是大大增强。
“行了,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了,诸君按小队分头行动,白兄与我一同行动。”
许易吩咐下去,众人立时分了数拨散开。
许易引着白集子出了石室,快速朝外遁去。
此刻,整个大殿内,四处灵光大冒,呼喝声不绝,有的是在轰击紧闭的洞府,有的是因宝物纷争而起了新的争斗。
殿内林林总总上千石室,几乎有近半是密闭的。
而此刻轰击石室的,多是以团伙为单位行动是。
似乎那石室的禁制颇为厉害,即便过了悠远的岁月,依旧还在发挥着作用。
“许兄,不如召回诸君,合力击之,破之不难。”
白集子见许易立在一座石室门前端详了足有十余息,传言谏言道。
许易诡秘一笑,“区区小事,何必劳烦诸君,况且诸君是我的底牌,怎可轻易便亮在明处。”
说着,许易掌中流转一道光晕,石门中间的遍布紫色繁复花纹的枢纽,光晕闪动,竟然洞开了。
许易闪身入内,白集子双目发直,呆立当场,心中暗暗叹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妖怪,真是一头人形妖怪!”
在白集子看来,许易是无所不能,在许易心中,却是连呼“妙极”。
原来,他之所以胸有成竹,反掌破开禁制,乃是因为他发现石门枢纽上镌刻的阵纹,竟和小云鹤诀上所载如出一辙。
如前所述,小云鹤诀总计分作三个篇章,分别是:炼气、炼禁、炼器。
他炼气已破至第九层也就是最高层,修成了云鹤清气,而云鹤清气,几乎是炼禁和炼器两术的根基。
云鹤清气一通,炼器秘术或需要熟料,但炼禁之法,完全就是照本宣科的拆解组合,对于数术大师而言,有基本文法,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才闪身入内,许易便惊呆了,四壁的石架上,一层层一格格,摆满了兵刃,丹瓶,宝盒,玉珏,典籍。
许易欢喜得胸膛险些没炸开了,他火速将所有的宝物收进星空戒中,神念侵入星空戒,再自己检验。
三十余兵刃才入星空戒,有五成直接粉碎,溢出灵精来,皆呈白色,比之前面所得的近四十灵精,皆高了一个层次。
剩余五成无一不呈现出裂纹,有的近乎完全开裂,只是勉强没碎裂,品相最好的一只大戟竟只有三条裂纹。
神兵未碎,灵精未现,但可以想见内里多半蕴藏有黑色灵精。
草草点验罢兵刃,许易又打开了全部的丹瓶,顿时,大失所望,那些丹瓶,竟无有一枚丹药,要不是丹药气化空空如也,要不是化作一瓶黑水。
倒是那八个宝盒,隐隐有灵气蕴藏,感知触及,竟有淡淡的禁制反弹,许易心中抑不住地欢喜。
很快,他又不爽起来,那些典籍不去说,挪移到星空戒直接变作飞灰了,而那些玉珏,竟没有一块能够催开的,显然也得因年深日久,而废弃了。
探宝行动就是如此,有得必有失,患得必患失。
好在许易拎得清轻重,他也只稍稍沉浸,便恢复清明,开始向新的洞府进发。
他尽量选择偏僻无人的洞府下手,一连换了四间,成功打开了两座洞府,其余的两座,非是小云鹤诀失效,而是禁制中枢毁损,小云鹤诀无用。
连续开启的两座洞府,却再无那般好运,一座是炼房布置,一座像是后勤仓库,内中皆是灰烬。
开启那座后勤仓库时,冲突终于爆发了。
许易和白集子才闪身入内,便有四人尾行而入。
虽见室内积灰,那四人却咬定了好处尽皆被许易、白集子得了,硬逼着要好处。
战斗很快就打响了,许易外放的十九条忠犬,第一时间回师,还是老味道,老配方,一套组合拳下来,四人灰飞烟灭,身死道消,为许易贡献一笔不菲资材。
不过,许易眼界已高,对区区三十余枚青灵精并不感兴趣。
他闪身而出,吩咐道,“都别散开了,护驾吧。”
他想开了,指望这些人分头去探宝,根本不现实。
一者,他们破开一座洞府所消耗的时间,已经够自己打开十座洞府了。
二者,也是最主要的,还是刚才的情况,一旦人少势孤,难免被人惦记上,且不论别的,单是浪费的大量时间,便是许易无法接受的。


二百七十三章  呼呼

果然,他这边人马一聚合,效率果然高了起来。
每次他这边一动,远处的人往这边望一眼,基本就不来了。
好嘛,二十多人挤在一处,便是挖到一个巨大宝藏,按人头分下来,也当不剩什么了。
谁又能想到,这二十人都是某人的小号,一个服务区就他一人在忙着开洞捡宝。
如白集子一般,许易轻松写意地开启一个洞府后,秦空、张机这帮人的脑子全被成千上万只驴蹄子踩踏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许易的好运似乎在开启的第一座洞府中用光了,连续开启的洞府都没什么油水,偶尔出现一件两件碎裂的兵刃,抑或是一些无法开启的破碎戒指,似乎是储物宝贝。
他沉下心来,仔细回溯自己造访的那些洞府,便也释然了。
那些洞府有仓库,有炼房,更多的是居室,如此算来,内里的布局一定是呈现规律性的。
他开启的第一座洞府,之所以如此多的宝物,多半便是这钟堂的一间储宝室。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储宝室,许易不敢断言,但可以想见,即便是有,也定然不多。
念头到此,他心中的火热,便淡了下去,大手扶上一座紧闭洞府的枢纽,便又收了回来。
忽的,他又伸手朝那枢纽摸去,顿时,心中猛地炸开惊雷,额头渗出冷汗,背脊一阵阵发寒。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儿。
他每次触摸洞府禁制的枢纽之际,都会催动小云鹤诀,放出云鹤清气,每次都会有冰凉的感觉在指尖攒动。
他一直以为,触碰枢纽禁制时,放出云鹤清气,必定会有这种感觉。
可他适才分明没有催动那云鹤清气,偏偏也有冰凉感觉传来。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种冰凉的感觉是不呈现规律性的。
他猛地想起,他初降落到广场上时,背脊处就曾传来过这冰寒的感觉。
仔细一想,那种感觉和每次指尖传来的冰凉感觉如出一辙。
念头到此,许易没办法不发毛,他分明意识到有个东西一直牵绕着他,只是看不见,摸不着,连他的感知亦无法察觉。
而他每次激发云鹤清气,那冰凉感觉传来,说明那东西喜欢云鹤清气。
适才,他心中陷入沉思,触摸门禁枢纽之际,不曾激发云鹤清气,那东西却惯性地依附而来,这才漏了马脚。
许易挥了挥手,在空中乱舞,触手间,尽是虚空。
他激发灵气,喷出鼻息,滴血血液,几乎各种办法都用尽了,却还是无法查探那不明之物的存在。
白集子、秦空、张机等人全看傻了,反正跟着这位大爷在一起,必须得随时做好准备迎接各种荒诞、离奇、神异。
所谓魔头者,怪力乱神所钟也。
许易发癫一般测试了半晌,忽的,福至心灵,调集体内的云鹤清气,朝眼目运转而来,忽的,眼眶一热,身前三丈外,一个鼓胀的猪尿泡大小的圆圆气团,在空中漂浮着,圆润的身体不停地漾动。
那气团竟还有清晰的五官,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时而盯一下许易,时而盯一下那门禁的枢纽,似在催促,又似在等待。
显然,那气团根本没意识到许易已经发现了他,即便是许易怔怔盯着他。
忽的,许易身形一晃,朝那气团抓来,骤然发动,以他的遁法之精妙,兼之近在咫尺,却还是让气团轻巧地避开了。
气团一愣神,大眼睛终于盯住许易不放了,他施施然,漾动到许易的左近,许易忽地冲他伸出手来,气团飘然落在他掌中,似乎根本不惧怕许易能伤害到他。
气团才落入他的掌中,那股奇妙的冰凉之感,瞬间流遍他的全身。
蹭地一下,那气团飚离,圆溜溜的大眼睛怔怔瞪着许易,时而溢出欢喜,时而充满迷惑。
便在这时,许易伸出的大手溢出云鹤清气,那气团“呼”的一声,飞快跃回许易掌中,贪婪地享受着云鹤清气的滋润。
许易甚至能体悟到那气团的情绪,这种情绪极为强烈,好似阔别无数岁月的游子忽又回归了家乡。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许易传音道,随即将云鹤清气运于耳部。
那气团欢快地绕着他的身子飞来飞去,连声“呼”,“呼”,每一声“呼”都极为短促,中间有明显的停顿。
许易扫了一眼白集子等人,他们一帮人如石像一般立着,毫无反应。
显然,气团的“呼”声,他们根本听不到,偏偏他却听得分明。
“你听得懂我说什么吗?你能和我一样说话么?”
许易再度传音。
那气团依旧“呼”、“呼呼”,两道“呼”声有着明显的不同,许易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你能听懂我说什么么?”
他再度传音,这回他只问一个问题。
“呼!”
气团呼了一句。
许易心中一喜,“你能和我一样说话么?”
“呼呼!”
气团冲着许易吹气。
如此一来,许易摸出了门道。这气团似乎只会“呼”,而他的呼声,又分为“呼”和“呼呼”,对应的正是肯定和否定的意思。
为了证实此点,许易又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试验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给气团取了个名字,就叫“呼呼”,咨询了气团的意见,气团围着他转来转去,不断地“呼”、“呼”……
“你是因为我身上的云鹤清气,呃,就是你喜欢的那些清气,而找到我的么?”
许易可不认为他和呼呼是偶遇。
“呼”、“呼”……
“呼呼,你是怎么来的?你的本体是什么?”
许易很是好奇,他游历数界,各种生灵,都曾见识过,还真不曾见过呼呼这般的诡异存在,完全就是一团气。
呼呼怔了怔,忽的,化作一缕轻烟,朝他鼻子钻去,瞬息,又钻了出来,然后,便又冲着许易“呼”、“呼”起来。
许易瞪圆了眼睛,传音道,“你是说,你是别人呼出的一口气,从一口气变成现在这样了?”


二百七十四章  主殿开启

“呼”,“呼”……
许易简直要疯了,这得是何等大能,一口气便能锻出一个生灵来。
他心念一动,问道,“你可是广成子前辈所诞?”
“呼呼”,“呼呼”……
“莫非是尹教前辈?”
“呼呼”,“呼呼”
许易忽的意识到呼呼可能根本不知道广成子和尹教是谁?
念头一动,他掌中多了一本册子,这册子正是郑中执所赠的关于广成仙府资料中的一本。
他翻开一页,现出一个古拙道人的画像来,呼呼忽的激动起来,飘到那画像上不停地摩挲。
“是他么?”
“呼呼!”
许易暗道,竟是尹教!
那广成子又该有何等可怖的本领。
震撼之余,他看着呼呼圆乎乎的憨态,蓦地,又替他难过起来。
倘使呼呼没有灵识也就罢了,偏偏他有灵识,这便是何等悲哀的一件事。
就好比一具尸身,躺在棺椁里,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哪怕千秋万载,无知无觉,就是幸福。
倘使这具尸身有了知觉,还这般躺在棺椁里,煎熬万年,无疑,便是最残忍的惩罚了。
许易轻轻抚摸呼呼的脑袋,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
他忽然明白,为何呼呼遇着自己发现了他,会那么的欢喜。
“呼”,“呼”
似乎感受到许易的情绪,呼呼飘腾到他头顶,幻化出一只手掌,也学他的模样,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冲他做个清澈的笑脸。
许易回了个温情的笑容。
他这一笑不要紧,秦空等人简直要哭出来了。
这会儿,许易看着和呼呼在热烈地交流着,可落在白集子、秦空、张机眼中,简直就是魔头发了癫,那种恐惧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从心里头弥漫开来。
魔头已然可怖,发了癫的魔头更是不可度量,谁都不敢妄动,生怕惊动了魔头,降下无妄之灾来。
许易不管白集子等人作何感想,他自顾自地和呼呼交流着,见呼呼极爱云鹤清气,他便干脆一直将此青气旋绕在掌中,任凭呼呼在掌中盘旋着。
运转了几回,许易已有些经验,这云鹤清气在体内虽只有一缕,但却绵绵不绝。
他便是一直释放着,滋润呼呼,也没觉得有丁点的难以为继。
“许兄,主殿的禁制要开了!”
忽的,白集子传音喊道。
许易知会呼呼一句,急急奔出洞来。
白集子指着西北方,许易送目看去,却见正堂的一座大殿外,黯淡的大门紧闭着,数十修士正在轰击着门禁,每一次轰击,大门中央的禁制枢纽都会发出刺耳的鸣响。
这正是禁制将开的征兆。
霎时,无数修士皆朝那边赶去,此刻,该破的洞府已经破得差不多了。
那正殿禁制最为强大,便被作了最难啃的硬骨头,留到了最后。
此刻禁制蜂鸣,谁都知道这坚硬的骨头即将告破,随时都有可能溢出鲜美多汁的骨髓来。
许易一行还不曾杀到,便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座禁制森严的大门四分五裂地散开了,随即被随后轰来的灵力,绞作粉碎。
整座钟堂都沸腾了,数百修士朝此汇聚,头前的二十余人自己还未抢进门里去,便先起了内讧,各种灵力攻击,打出五光十色的飓风,弄出好大声势。
许易扯着白集子,全力突进,硬拼着挨了几道狂暴的攻击,终于头一拨抢进殿来。
“快抢主位的那张金符,天呐,竟有此物,快抢!正西方向!”
白集子虽是传音,却亦呐喊。
许易拖着白集子冲入,正是要借他的广博,适才冲入,满目灵力狂暴,根本来不及打量殿内景象,闻听白集子呼喝,他不及思索,直朝西方掠去,才定睛,便吃了一吓,若说他误打误撞,进的第一个洞府,是个小储宝库的话,那此间便是总宝库,琳琅满目的宝物,看得许易杀心大起,贪心大起,恨不能一口气将诸人都干掉,自己将这许多宝物一锅端了。
狂念一起,他忽然发现问题不对,连续七八人皆朝那张金符投来,金光灿灿的符篆,天然就吸入眼目,何况,那金符还置放于一枚禁制森森的透明玉盒之中。
大殿虽广,于满殿强者而言,不过咫尺之间,七八人同时扑去,半空中纷乱的灵力,已朝那玉盒激发而去,岂料,乱涌的灵力袭来,玉盒纹丝不动,似乎毫不受力。
众人震惊之余,余势不绝,七八只大手探出,皆朝那玉盒探去,便在这时,一条暴涨的手臂,猛地探出,将那玉盒抓住手中。
得手之人正是许易,他虽后来,却经验十足,很明白那种玉盒装的宝贝,根本就不受灵力袭扰。
众人激发灵力之际,他暗转穴窍,大手已经探出。
一击得手,许易大手挥出,九道光斑在身前合一,狂暴的灵力才炸开,顿时如一道新筑起的堤坝,将狂涌而来的灵力攻击,尽数拦阻在外。
“竖子敢尔!”
一名绿袍老者指着许易怒骂道,“诸位,我等合力将这竖子拿下。”
许易含笑道,“好啊,在下正手痒,诸位一起上吧,咱们就在这宝库里打上一仗,也好其余的诸位道兄见见我等的风骨。”
他话音方落,绿袍老者面上青气一闪,正要说话,其余六人先就散了,急吼吼奔着新的目标去了。
笑话,如今满殿皆宝,便是再蠢的人,也断断没有为了一片树叶放弃整座森林的道理。
许易根本不理睬绿袍老者,他也直奔新的目标去了,绿袍老者怒吼一声,满面不甘地转身去了。
满室灵力狂飙,乱战纷起,因为并非所有的宝物,都如那道金色的符篆一般有玉盒禁制保护。
往往一个宝物被数道灵力控制,灵力争夺之际,不互相攻击自然是不可能的,偏偏有的宝物,本就极为脆弱,灵力一拉扯,便即破碎,便又引发了新的混乱。
当此之时,许易心中并无多少燥热,反倒有几分雀跃,只觉自己的传销搞的实在太成功了,若不是带着这帮下线行动,又哪里会有此刻的风光。


二百七十五章  真意神通

许易让林名传下话去了,上缴宝物数目最多的,将有额外之赏,而上缴宝物最少的几名,将有不测之罚。
这会儿,秦空、张机那帮人正以小团体为单位,努力地拼杀着,许易感知全部放出,把握得很清楚,这帮人的成果不小,他心甚慰。
当然,他自己下手也不慢,仗着防御能力惊人,根本不避灵力攻击,五次参与抢夺,竟有两次得手,如此频率,已极为可观。
忽的,一道金光闪过,照亮了整个大殿。
“紫霄脂玉!天啊,真有此物,真的是紫霄脂玉!”
“神物,神物!”
“…………”
数声狂喝中,几乎在一瞬间,漫天灵力都朝那处涌动,一枚手指长短,通体金色,颤巍巍如皮冻的长形物体,被卷得东摇西摆。
吼!
吼!
数十道身影朝那处抢去,许易早就被晃花了眼,不管不顾朝那处扑去。
忽的,漫天中一道黑光闪过,紫霄脂玉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满场轰然。
许易也唬了一跳,他感知精妙,眼睛看不到的,却未能逃过他感知的捕捉,他震撼的是,那人偷走紫霄脂玉的精妙手段。
彼时,众皆飞扑抢夺,许易却分明感知到紫霄脂玉附近闪现了一个塌陷的点,塌陷的点才闪过,紫霄脂玉消失不见。
此等手段,他简直无法理解。
顺着精妙的感知,他捕捉到了施术之人,才一对眼,他便再也挪不开眼。
满场的狂热、喧嚣,在这一刻,都在他心海中化作死寂。
空山寂寂,万谷无声,他盯着那张脸,心与魂俱碎,他心里像是剥开一个泛青的橄榄,溢出酸酸涩涩的汁液来。
“许兄,生死攸关,切不可走神!”
白集子急急传音许易。
和许易越接触,他便越无法理解这个人,似乎这人有千万张面孔,不按任何规律的变换出一张,就戴在了脸上。
白集子的传音入耳,许易没有丝毫反应,他依旧怔怔盯着那人。
直到一道夺目的红芒闪动,距他左侧十余丈的一位虬髯大汉被红芒击中,身子陡然爆开,溢出一道神婴,许易才猛地醒转过来。
红芒扑闪,正中那溢出的神婴,顿时,那神婴如烟泡一般,砰的裂开。
“妄动者死!”
伴随着断喝声,红芒再闪,跃得最高的一名修士身体裂开,狂扑倒地,神婴才遁出,红芒如箭,扑闪又至,瞬间将那神婴射得如星飘零。
“好霸道的神通,此是何功法!”
许易心中满是震撼,传音白集子道。
“此人唤作苏北魂,乃是西洲魔楼的顶尖强者,他修为不到雷劫,却屠雷劫如鸡,不为别的,只因他修行的是真意神通……”
白集子语速极快,不仅介绍了射出红芒的修士的来历,还详细介绍了何为真意神通。
按白集子的话说,即便是修行世界,却也是阶层分明,出身草莽,不得奇遇,稍一抬头,便碰到了一辈子的天花板。
比如神通,其实绝大多数修士,乃至历劫修士,他们只会寻常聚合灵力的法门,只能以术法呼之。
而仙殿那一层的统治阶级,便是他们的二代三代,都能轻易接触到神通。
许易修行的九星流火术,便是宣冷艳随手赏赐给他的,旁人根本求都求不到。
而在神通之上,还有真意神通。
白集子说,寻常神通,比普通术法,更高明,不过是领悟了婴元的变化之妙,虽入流品,但终究不入上品。
而真意神通,衍江河,聚山岳,乘风雷,抽炼万象,纳入婴元,动辄威力惊天。
但真意神通,修行极难,时间,机缘,悟性,造化,缺一不可。
白集子正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全场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除了苏北魂傲然凌空,扫视众人,再无一人敢凌空,也再无一人敢妄动。
反倒是,苏北魂的出现激起了阵阵惊呼,显然此君名气不小。
“许兄,切不可妄动,苏北魂言出必践,现在的你绝非他的敌手,万万做不得那出头鸟。”
白集子生怕许易气盛,赶忙出声谏言。
他却忘了,事关利益,许易从不置气,他随时能从夹袋里掏出一副老实巴交的面具再戴上。
“我需要宝贝,每人交出一件,让我满意的宝贝,他就可以安然离开,否则,就必须把命留在这里。”
苏北魂淡淡说道,声音不大,威震全场。
他话音方落,距离西北十余丈外,一位修士的肩头猛地一动,许易赶忙传音那修士道,“稍安勿躁,我必不会让你的宝贝,落入这家伙手中。”
那修士明显受了震动,小幅度地挪移眼目,四处打望,寻觅是何人说话。
很快,她锁定了许易,因为许易已站了出来。
他提着一个碧绿葫芦,往口中灌了一口,冷笑道,“诸君,姓苏的虽然不凡,但只要咱们合力,便是十个苏……”
他话音未落,一道红芒已朝他扑闪而来,早有准备的许易身形闪动,与此同时,九道光斑围绕着他的身体闪动,形成一道移动的防御圈。
岂料,这防御圈却不能阻止红芒分毫,犀利如巡航导弹一般的红芒,准确地击中了他的身体。
许易能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力量,在拼命地向肌肤内渗透,他似乎看到了一汪广袤的湖水,汇聚成一柄尖锐的利箭,要将他的身体射出一个湖泊来。
白集子几乎要疯了,说了不让出头,不让出头,这家伙竟还是出头了。
难道自己说得还不够明白,真意神通根本就不是他能抗衡的,这种巨大的实力差距下,贸然出头,根本就是在找死。
白集子心里的怨念才腾起,许易便被推了开去,胸口爆开一个洞,汩汩冒血。
他脸上闪过一抹青气,嘴角却浮起了笑纹,“苏兄的本事也不过如此,凭什么敢喘这么大粗气说话?”
光看表象,这点伤势,对一个历劫修士而言,并不算什么,但内里的厉害唯有许易知道。
那红芒透体而入,破坏力惊人,若非他提前吞了一大口灵液噙在口中,说不定还真抵挡不住那红芒的侵蚀。


二百七十六章  灵璧

最让许易震撼的是,一直以来,他倚之为防身第一宝的防御妙术,这会儿,竟也奈何不得苏北魂的真意神通。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诚不欺人。
当然,他心里震撼已极,面上的轻忽也做到了极致,场中被苏北魂先前震撼出手制造的压抑气氛,瞬间松懈了不少。
苏北魂面色冰冷,二话不说,又撒出一道红芒,许易早有防备,双臂死死护住头颅,红芒宛若活物一般,直朝他胸口钻来。
许易又受了一击,胸口再度裂出个鸡卵大的血洞,呼呼急得围着他急速旋绕,许易传音宽慰,突入体内的乱气奔流,几无法束缚。
许易正要再度往口中倾倒灵液,忽的,发现,那奔流的乱气,绝不向眼部和耳部的穴窍扩张。
念头一动,许易运转体内的云鹤清气,朝那乱流逼涌过去,果然那乱流宛若遇见了天敌,云鹤清气所过之处,乱流不断避退,瞬间,便在云鹤清气的围追堵截之下,竟生生从左手小指间的少则窍逼了出去。
虽在体内造成了大面积的创伤,但能成功将之逼出,许易已是不胜之喜。
他取出碧绿葫芦,往口中倒了一口,豪迈非常地道,“苏兄用这种方式,打断我的话,极不礼貌。看来,苏兄也没什么教养,苏兄若是实在想与许某一战,许某奉陪到底,苏兄又何必使这下三滥的手段。”
苏北魂瞳孔收缩,死死盯住许易,心中无比的纳罕,他见得分明,自己的真意婴元绝对灌入了许易的体内,可他实在弄不明白,为何这般的真意婴元,竟无法杀得此人。
他正愣神间,忽的,数十道狂暴的灵力同时向他奔来,强大如他,在如此可怖威力的攻击下,也只有暂退。
原来,许易的两番挑衅激得苏北魂出手,大大鼓舞了诸人的士气,趁着奚落苏北魂之际,许易也在传音诸人,蛊惑诸人出手。
他言辞犀利,利弊又分析得透彻,这一挑头,果然带动了一拨人,当然,这其中也少不得他的那些下线在中间作捧哏。
此番,数十人出手,苏北魂避退,场间的气氛顿时狂暴到顶点。
苏北魂两番杀人建立的威慑,终于在此刻彻底崩塌。
“鼠辈,纳命来!”
“狗贼,有种别走!”
“堂堂神将,竟也只会打顺风仗,从此你苏北魂的名号就要臭了大街。”
“…………”、
众人齐齐出手,声势惊天,更有那憋了许久气不过的,破口怒骂。
苏北魂的修为是极强的,若无许易,他逐个击破的战术,极为成功,必定能成功控制场面,奈何许易就像那固若金汤的堤坝上的一处蚁穴,一个弥补不及时,堤坝就此崩溃。
如今,数百历劫大能一并出手,苏北魂就是有通天之能,也只能避退。
闻听这刺耳的怒骂,若在平时,他早就让喝骂之人血溅五步了,可现如今,他除了咬牙切齿,也就剩落荒而走了。
苏北魂才退,许易关注的那人竟也退走,他急急在后跟上,临去之际,吩咐白集子调度局面。
那人身法极妙,许易有神妙感知,却也险些追之不及,正焦急间,呼呼从远处奔回,对着他呼呼不绝,旋即,又朝西边遁去。
“你是说,你知道她在哪儿。”
“呼!”
许易大喜,腾空而上,一把抱起呼呼,轻轻拍了一下,呼呼颇为羞涩地遁开,又冲着他连续“呼”、“呼”不绝,似在提醒他,别耽搁,小心跟丢了。
有呼呼做向导,许易也花了近半盏茶的时间,才再度看到那人的身影,俏立在一座石壁前,石壁拜倒着一尊石像。
呼呼忽然有些激动,绕着那拜倒的石像不断旋舞。
此处位置隐秘,若非呼呼带领,许易几乎绝找不到此处来。
那人显然也没意识到有人会来,手掌中催动繁复的法诀,一道道清光自她掌中溢出,顿时,那石壁光晕闪动,一个个古拙而沧桑的文字映照而出。
“弟子尹教拜祝,师尊身飞冥冥,位登无极,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三千年岁月如梭,师尊遨游寰宇,胡不归,胡不归,思极念极,涕泪滂沱……”
“愚驽弟子再拜首,弟子无能,中邪魔奸计,镇宇魔石被盗,域外邪魔入侵,四宝俱废,天印亦裂,仙门将毁,弟子罪莫大焉,百世沉沦,亦难恕我罪……”
“………………”
墙壁上记录近千言,分许多次写就,每次的主题不一样,有祝祷,有拜祭,有自责,有呓语,更像是一个记录私密的笔记本。
文字的主人,多半便是广成仙人的高徒尹教。
观石壁上的文字,似乎广成仙人最后并未在此地坐化,他的仙府的毁灭,似乎是因为域外的邪魔。
许易忽然想到了沙滩上,那神秘莫测的古战场,莫非那些造型可怖,骨骼历经无数岁月而不朽的存在,便是这域外邪魔。
四宝俱废,许易忽地想到了资料上显示的广成仙府的几件著名宝物,落魂钟,雌雄紫霄剑,八卦紫绶宝衣,扫霞衣,还有便是最为大名鼎鼎的番天印。
他听白集子说,这四座主殿:钟楼、剑阁,南衣殿,北衣殿,便是应对得广成仙府的四宝之名所取。
此刻,观石壁上的文字,想来白集子所言非虚。
所谓四宝俱废,天印亦裂,许易揣测,多半是在那场对抗域外邪魔的战斗中,尹教动用了这些宝贝,结果宝物损毁了。
传闻广成仙人法力无边,他的宝贝威力何等之大,许易不敢想象,那是一场怎样可怖的战斗。
许易正感叹间,那修士忽的取出一杯水酒,倾倒在石壁前,似在凭吊什么。
待那人凭吊罢,许易鼓足勇气道,“仙子和这广成仙府大有源源?”
那人吃了一惊,转过头来,凝视着许易,忽的,盈盈一礼道,“原来是道兄,多谢道兄先前的援手。”
许易的传音,她无法捕捉,但最终是许易跳出来和苏北魂对垒,逆着推导,她自然明白先前在殿上传音给她的是谁。


二百七十七章  人是人非

女郎话音落定,许易却不搭话了,只是看着她。
女郎有些羞涩,别过脸去,心中万分不解许易看自己的眼神,那是一道让他难以理解的眼神,没有欲念,没有邪意,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情绪,好似一泓湖水,注满了柔波。
“道兄,道兄!”
女郎没想到许易竟是如此的唐突,盯着自己看个没完,她原以为自己转过脸后,许易自当惊觉,哪知这人毫无反应,气氛足足尴尬了十余息,她再也忍耐不得,只好出声呼唤。
“唐突了,唐突了,仙子勿怪!”
许易连忙抱拳,“实在是仙子长得太像我的一个故人,敢问仙子仙乡何处?若是可以,不知仙子可否告知在下仙子的名讳。”
许易心头的激荡,是难以描述的,他尽量压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飘。
女郎俊脸微红,“道兄从来便是和女子这般结识的么?”
许易道,“可有拿性命来结识女子的?”
女郎兀地想起先前许易于殿中,和苏北魂大战的场面。
当时,苏北魂两箭杀人,威震全场,她便想着趁机冲出去,若非许易传音入耳,要她稍安勿躁,恐怕直面苏北魂的就是她了。
念及许易对战苏北魂的凶险,女郎知晓是自己多虑了,她冲许易抱拳道,“我叫炼云裳,来自东胜神洲,在你们北俱芦洲的西洲大陆做客,此番是奉师命,前来取些宝贝。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余下的不便说,道兄也不要问可好?”
“炼云裳?东胜神洲?”
许易心中一痛。
单看这女郎全然不认识自己,他便猜到自己多半是认错人了,毕竟世界之大,有相像之人也是正常。
这女郎生得和夏子陌如出一辙,但眉眼中的气质,却是迥异的,夏子陌跳脱灵动,此女清澈如水。
可许易到底是抱了万一的念头,直到此刻,女郎说她来自东胜神洲,许易只觉最后的念头也断了。
他听瑞鸭说过,夏子陌最有可能还是去了西贺牛洲。
“姑娘可曾听过阴山盗,可曾记得北辰?”
许易心已死,意难平。
阴山盗和北辰名号一出,许易怀疑女郎是何人,呼之欲出。
当初,在大越之界,皇宫一战,夏子陌身死,天现异象,夏子陌尸身遁入虚空。
也算是给了绝望中的许易,最后一丝慰藉。
辗转三界,今日得见的炼云裳,和夏子陌活脱脱一模一样。
但气质迥异,见他也无丝毫异状,许易念及夏子陌曾中邪术,失了记忆,便提起阴山盗,北辰,尤其是北辰,夏子陌失忆之际,便是和此人瓜葛最深。
如今,他提及北辰,夏子陌亦毫无反应。
许易已知是自己痴心妄想了。
炼云裳盯着许易,茫然地摇摇头,“不曾听闻。”
许易心如寒风卷雪夜,一片茫茫。
“好哇,你竟在这儿,若非曹兄提前有所准备,还真叫你跑了,说好了一起行动,共同分配所得的,你悄悄躲了,算怎么回事儿。”
一道尖利的嗓音传来,一行四人远遁而来,看修为皆是风劫。
炼云裳抱拳道,“武兄,张兄,蔡兄,何妹妹,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有意要躲,只是临时有事。”
“别狡辩了,咱们可是签了文书的,莫不是你想赖掉?”
面目姣好,气质尖刻的红衣女子尖声叱道,“还是先把宝贝拿出来,凑到一起,大家即刻分了。”
炼云裳笑道,“诸位误会了,云裳早准备好了,现在便分与诸位。”
说着,炼云裳素手一挥,二十余灵精飘腾而出,竟是白多青少。
四人对视一眼,皆面现喜色,当下,四人便分了炼云裳所出的灵精,竟皆表态,自己无有所得,要去继续努力。
临去之际,那气质尖刻的红衣女郎竟还阴阳怪气地道,“谁知道云裳妹妹是不是真的只得了这些灵精,若是妹妹私下隐藏了一些,可真要令人心寒了,我等可是因意气相投,才结成了同盟。”
四人去了,许易道,“仙子缘何与这些人同道而行?”
他已看出些端倪,炼云裳心地纯净,似乎涉世未深。
炼云裳道,“我与他们几位颇为有缘,有人提议结伴,自是再好不过,师尊说我当多多入世,体悟人心,与百样人交流,便知百样心肠。”
许易勉强一笑,暗道,这炼云裳心地纯粹,却不糊涂。
对着熟悉却陌生的炼云裳,许易的心好似被拧了千百次的湿毛巾,他冲炼云裳一抱拳,腾身去了。
他心情烦乱,连带着抢宝的热情都衰退了,和呼呼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四处闲逛着,不多时,白集子那边有了结果。
有源印珠在,几百里内,许易无须用感知,也能清晰知晓诸人动态。
白集子等人赶来,无须许易吩咐,皆主动交出在主殿中所得的宝物。
张机道,“窃以为我等以为许兄所用,就当赤诚,为明心迹,窃以为咱们当不需再用什么星空戒了,换作储物手环也是一般使用。”
此言一出,许易激赏道,“张兄的成功果然不是偶然的,不知谁有异议?”
满场一片默然,谁能想到张机竟将狗腿子当到了如此有突破性的地步,连秦空也不得不暗暗叹息:天下有这般无耻之徒,便是撕下脸皮踩进地里,也无法与之争锋。
许易这般说了,谁能有异议,谁敢有异议,星空戒爆的很麻利。
出乎许易预料,场中没有一个人隐藏任何宝物。
他暗暗称奇,白集子传音道,“许兄神威,令人俯首啊!”
许老魔当然不知晓他的几番折腾,已经彻底让秦空、张机这帮人熄了旁的念头。
这边才完成点验,许易忽的睹见炼云裳的四位合作者朝南边遁去。
彼时,这四人和炼云裳说的可是分头行动,如今却是集体行动,分明就是戏耍炼云裳一人。
不知怎的,许易脑海中忽然迸出“文书”两字,身形一晃直朝那四人逼来。
那四人见许易追来,也不遁走,反而定在半空等他近前。
毕竟,按牌面上的实力,许易只是历劫一层,而他们都是风劫强者,且是四对一,根本没有畏惧的理由。


二百七十八章  婴器

气质尖刻的红衣女郎讥讽道,“我当是谁呢?怎么,是炼云裳叫你来的?莫非是她又弄到什么宝贝了?”
许易道,“炼道友说了,她想确认一下,和你们的文书,到底是怎么签的,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吃亏,让我来确定一下合同的内容?”
红衣女郎暗暗道,“那蠢女人真是蠢的可怜,现在看文书有什么用,何况,这玩意儿本就无用,就她一个蠢货当真。”
心中如是想,却大大方方将一张文契拿了出来,白纸黑字,还落了五个名字。
红衣女郎冷笑道,“那你可要看仔细了,记得别回错了,若是记不住,可以用影音珠影印了下来。”
许易怔怔盯着文契上的“炼云裳”三字,心中如灌满了山河,一鼓一荡,风尘吸张,好似天地都在他心肺中煮沸了一般。
“怎么了,可看明白了,咦,却是个傻子……”
红衣女郎冷笑一声,将掌中的文契收了。
她这一动,许易骤然变色,“文书与我,尔等自去!”
气质陡然一变,双目如电,扫视间,红衣女郎四人齐齐背上一寒。
“凭,凭什么!”
红衣女郎声音有些发颤。
“我们公子说话了,何必问凭什么?”
一道声来,二十余道身影如狂飙的乌云,瞬间汇聚而来,将四人团团围困在中央。
“这,这……”
红衣女郎四人全慌了,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知,能进这广成仙府,已是不易,便是人造界子,花费的精力也是不小。
而要过第二关,进入此间,难度更是极大。
他们四个虽是小团伙,那也是进此间组织的,如他们四个这般,也是机缘巧合才组成队伍,在此间已经算得上大队伍了,可如眼前这般,二十余人结成的团体,简直无法想象这帮人到底是怎样才结成的团伙。
“张机,你去收拾,我只要他们手里的文契。”
许易吩咐完,便退开了。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张机便料理妥当,急急赶来汇报,除了将那张文契交出,还交了不少灵精。
许易关注的重点,全在那张文契上,便挥退了张机,让他们自由行动去了。
白纸黑字,分外夺目。
他自星空戒中取出一本已经略略有些泛黄的册子,翻开来,却是一首长词,“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字迹娟秀,宛若可爱,和那文契上的“炼云裳”三字,竟是如出一辙。
许易盯着那张文契良久,始终无法恢复心神。
他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欢喜,有过,刹那闪现,随即,便是无尽的迷茫和痛惜。
他已确信了眼前的炼云裳,便是夏子陌,但也确信了此炼云裳,不是夏子陌。
人是那个人,魂非那条魂。
修行到他如今的份上,已很清楚,灵魂才是根本,记忆最值珍惜,灵魂不复在,纵有皮囊,也是死去了。
关于夏子陌死去这一点,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建设。
但如今复见炼云裳,见到夏子陌竟以如此一种新的状态活着,等若是将他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打碎了。
两情茫茫远,此生再难见。
炼云裳是炼云裳,炼云裳非夏子陌。
念头既定,他心绪已然澄空,哀痛既去,又生出一丝欣慰来:或许以炼云裳身份活着的夏子陌,不必那么沉重。
嗖!
一道惊虹划破西方天际,许易心中一颤,“好恐怖的攻击!”
隔着数千丈,他便被那道惊虹的强大威力,引得周身直冒寒气。
心中惊疑,他便朝惊虹激射的方向追去,瞬息迫进十余里,到得近前,却见一片开阔地上,数百修士默然无声,一条紫色的灵气带,正将数百修士圈在其中,疯狂地旋转着。
许易也自默然,那狂奔的紫色灵气带,正是他先前所见的那道惊虹。
“魔楼刘恣意,没想到他终于修成了婴器。”
一道声音传入许易耳来,却是白集子朝这边疾驰而来。
“什么,那便是婴器!”
许易惊呆了。
婴器,他当然听过,乃是历劫大能所能炼制的顶级法器,威力绝伦,但祭炼难度更是绝伦,据他阅读典籍所知,整个中洲大陆,祭炼出婴器的也是寥寥无几。
他都快忘了世上还有此宝。
白集子道,“刘恣意是魔楼的顶尖强者,十年前,刘恣意才入历劫一层,便已震动西洲,未料短短十载,此君已是雷劫强者,还炼出了婴器,当真是一大异数,和他比,苏北魂不值一提,许兄千万不要露头,刘恣意既出,只怕此间再无抗手。”
许易怔怔看着包围圈中炼云裳的身影,默然不语,他发现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意。
本来,他已下定决心,让夏子陌在自己心中彻底死去,可此刻见了炼云裳被围在阵中,他本来坚定的心意,顿时凌乱如麻。
他和白集子交流之际,那边场中的局势,也在不断演进的。
听了片刻,许易已经明了了。
诱因竟在苏北魂身上,彼时苏北魂剑气压四方,却被他强行出头,众人合力挑翻了苏北魂。
此事过后,探宝修士中便起了杂音,自然是鄙薄苏北魂,连带着西洲大陆名声赫赫的魔楼,也遭到了非议。
听刘恣意的口气,分明是要为魔楼正名。
事实上,有他那道惊虹,魔楼的名声便彻底立起来了。
此刻,数百修士被那道惊虹围住,无人敢做声,滔天煞气,连隐在暗处、相距千丈的许易,都忍不住心中翻腾云海。
“长老大人容禀,这些混账辱我魔楼,简直不知死活,实在不配活在世上,敢请长老大人诛之,以正视听。”
侍立在旁的苏北魂弓着身子,向一身白衣的刘恣意谏言着,脸上不复半点先前在钟楼内威压四方的豪气。
便在这时,一声道,“刘长老,你虽修成婴器,世所罕见,但想要以一人之力屠尽我等数百人,也是痴心妄想。诸位,大家结阵,姓……”
说话的青衣老者话音未落,那道惊虹化作一条毒龙,钻入阵中,竟将他烧作飞烟,复又腾出,再度将众人围在当心,不停盘旋。


二百七十九章  接剑

足足三十余息,那道惊虹才自动散去。
苏北魂冷笑道,“尔等以为我家长老大人是何等人物,尔等竟敢妄图想对苏某那般故技重施,我看你们这是作死。”
话罢,他猛地一指,方向正是炼云裳,惊声道,“启禀长老大人,发现白马徽记了,就在那女修左边袖口上沿。”
刘恣意面色一变,盯着炼云裳道,“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东胜神洲白马寺真的派了人来了,哈哈,久闻东胜神洲白马寺乃是一洲之巨擘,刘某特来请教仙子高招。”
白集子也变了脸色,赶忙向许易传音道,“这可不简单,四大洲世界,东胜神洲向来被誉为是洪荒正统,修行文明也最为灿烂,长安城中的白马寺,更是鼎鼎大名,绝未想到连白马寺中人,也掺和到这广成仙府的探索中来了。那仙子若真出自白马寺,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白集子话至此处,许易猛地想到一个问题。
他见过炼云裳打出的攻击,不见丝毫妖族气息,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死而复生后,身体也完全由半人半妖彻底进化成了人身?
许易思虑不同,双目灼灼,盯在炼云裳脸上,此刻,所有的视线都在炼云裳身上汇聚。
她越众而出,立在队伍最前端,不紧不慢地冲刘恣意抱拳道,“怕是要让刘兄失望了,在下非是白马寺中人,只是在白马寺中疗养,虽有志于为白马寺末徒,但尚未拜师学艺,不敢代表白马寺出战,倘使输了,我一人身死事小,连累了白马寺的名声事大。”
炼云裳不卑不亢,刘恣意道,“仙子既如此说,刘某再邀战,可就不合适了。既然仙子自承能在白马寺中疗养,想必和白马寺是有些渊源的,久闻白马寺道法绝伦,便与仙子试上一招。仙子只需接住刘某一招,便算仙子胜了,如何?”
炼云裳道,“我接不住你的那剑,所以我不和你比。”
刘恣意怔住了,他哪里能想到炼云裳竟是如此坦诚。
苏北魂冷笑道,“比与不比,岂是你说了算,速速出招吧,我们长老大人可没时间和你空耗。还有你们,得了什么自己配不起的宝物,就该自己交出来,交出来的,便可离开了,否则,到时候,苏某怕是要挨个儿点验爆掉的星空戒了。”
场间一片骚然,苏北魂的话极为放荡无礼,可一想到恐怖的刘恣意,无人敢妄动。
刘恣意盯着炼云裳道,“这一剑,仙子是必定要接的,还请仙子做好准备,十息后,刘某会发剑。”
炼云裳道,“既如此,何必十息,你现在便可出剑。”
刘恣意眼睛一亮,“我就知道白马寺出来的人,断不会连刘某的一剑也不敢接。”
“接刘兄一剑何难,在下愿意一试,在下仰慕白马寺已久,今日得见白马寺来人,真是激动不能自持,便越俎代庖,先接刘兄一剑,若是刘兄一剑杀不得我,便请刘兄就此罢手如何,免得在白马寺高徒面前献丑,也丢了我北俱芦洲的脸面。”
许易阔步而来,尽管眼前的炼云裳或许只是得了夏子陌的皮囊,他终究见不得她遇险。
白集子的目光中尽是迷茫,他完全看不懂许易了。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应当是有目的的,可许易的目的何在?他闹不明白。
许易接苏北魂的真意神通,已经极为勉强了,以此类推,许易根本不可能接住刘恣意的婴器攻击。
这分明就是奔着找死去的。
若是这其中有绝大利益,拼死一搏也就得了。
可这明明白白是一个只有风险,不见利益的冒险之举。
“也许夷陵公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看不懂他吧。”
白集子自嘲般地想到。
“是你!”
苏北魂嘴咧得露出了两颗洁白的后槽牙,面目极为狰狞。
此刻,他跟在刘恣意面前忍辱负重,非是他天生自贱,而是因为前面一仗,他败得太过凄凉,连带着辱及魔楼名声,他才不得不对刘恣意如此奉承。
一切的一切,全拜许易所赐,他岂能不恨。
“你认识?”
刘恣意瞟了许易一眼,盯着苏北魂道。
苏北魂满腔悲愤地将悲惨往事说了一遍,按他的说法,当然不是他不英明,而是许易太奸猾。
“没想到你是始作俑者,你以为能接住苏北魂的剑,便也能接住我的剑?”
刘恣意看也不看许易,眉峰尖杀意啸聚。
许易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这样吧,我不仅接你一剑,还代这位云裳姑娘接你一剑,若是刘兄两剑杀不得我,便请刘兄自行退去,如何?”
他没把握接住刘恣意的剑,冒险一试,全为救夏子陌的影子炼云裳。
他一生冒险极多,但绝无把握的次数极少,一次是皇宫之战,一次便是如今。
他很清楚刘恣意的那一道惊虹威力有多恐怖,隔着数千丈都让他心生寒意,若是惊虹临身,多半是他难以抵御的。
然而,这个险,他不得不冒。
说穿了,他到底对夏子陌有极深的愧疚之心,能弥补分毫,他便冒再大风险,也是值了。
满场顿起一派嗡嗡杂音,诸人都听得呆住了,许易的狂言,已不是疯狂,而是找死了。
场间的诸位强大修士,几乎都能一眼看破,许易只有历劫一层的实力。
如此境界,即便是天才中的天才,也至多能勉强和雷劫强者相抗,而刘恣意是雷劫强者中的巅峰,无论如何不是一个历劫一层的小辈能够抗衡的。
这场战斗,注定是一场死亡之战。
刘恣意终于正眼打量起许易来,他不会如旁人作想。
对敌经验丰富的他,很清楚,这世上多的是奇人,多的是得了奇缘的奇修。
许易如此笃定,倒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要与炼云裳一战,无关仇怨,纯粹是白马寺大名如雷贯耳,他想见识白马寺高徒的神技。
炼云裳避战,许易跳了出来,如此言之凿凿,要接他两剑。
他心中的好奇已衍成了强烈的战意。
他轻轻一击掌,“好,很好,接剑吧。”


二百八十章  寄灵大法

许易取出一枚玉瓶,将瓶中盛放着最精纯的灵液,一口吞掉大半,气血运转,筋脉齐张,却是将防御神通运转到了极致。
他还不及说话,一道惊虹已将他胸口贯穿,如火焰聚成的光剑,似乎连着他的皮肉在一并燃烧。
惊虹穿透身体,许易感受到周身的力气在飞速的流逝,意识渐渐模糊,忽的,一股剧痛传来,他瞬间清醒了。
一瞬间,他做出了反应,双手死死将那把光剑握住,分离一扯,竟将那把光剑抽了出来。
双掌皮肉尽数焦黑,用力一挥,那光剑直直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刘恣意眼睛眯了起来,怔怔盯着许易,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苏北魂的一句话,“此贼有妖法、邪术,不可与常人同。”
他信了。
他的炎阳剑,一经激发,操控由心,宛若活物,绝不会失去控制。
先前他一剑围堵众人,杀人后复又控剑围堵,得心应手。
偏偏他一剑击穿许易后,炎阳剑便失去了感应,被许易硬生生自体内抽了出来。
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中炎阳剑而不死,还能将炎阳剑拔出,这种诡异情状,是刘恣意前所未见的。
这不是妖法,不是邪术,又是什么?
刘恣意暗暗惊诧,殊不知许易并不好受。
他已经将刘恣意的婴器攻击想得极为强大了,却没想到,真的一剑击来,宛若地裂天崩,非人力所能抗衡。
他坚信,若非他提前含了灵液在口,受创之际,灵液迅速滋润着可怖的创口,肉身只怕当场就崩溃了。
当然,最大的补益,还在于云鹤清气。
有了和苏北魂的对战经验,许易丝毫不敢大意,在剑身入体刹那,他便调集了云鹤清气前来,胸口的主要创口被云鹤清气滋养,炎阳剑暴虐的破坏能力,极大的被抑制。
胸口的巨大创伤,在云鹤清气和灵液的两方滋养下,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弥补。
只是,许易不知道的是,云鹤清气带给他的最大妙处,绝非是抑制了入体灵剑的破坏力,而是从根本上破坏掉了入体灵剑的活力,也就是使得入体的灵剑,不再被刘恣意如意掌控。
否则,刘恣意动下念头,许易也定被这已贯穿入体的灵剑撕碎了。
即便得益于云鹤清气和灵液的同时滋养,此刻许易的肉身也糟糕极了。
他体内的创伤并没有因为灵液和云鹤清气的滋润,而快速恢复。
只因炎阳剑虽被他拔出体外,但炎阳剑强大的杀伤已经随着创口,在躯体内弥漫开来。
云鹤清气虽能抑制这种杀伤,但一水难救二火。
许易只能先顾紧要的位置。
旁人自不知许易接住这一剑,到底付出了几许努力,承接了几许天意。
当许易愣生生将炎阳剑自胸口拔出时,满场雅雀无声,如观妖魔。
连苏北魂也惊得张大了嘴巴,连晶莹如丝线的涎水自口中淌出也兀自不觉。
炼云裳怔怔盯着许易,如平湖的心境,陡然泛起道道涟漪。
她心思纯净,却非愚人,当然看得明白,许易搅入此事,十成十便是为了自己,一如彼时面对苏北魂那般。
可这是为什么呢?
自己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且修行到许易的境界,当也不可能是不通世情的毛头小子,所以,一见钟情,绝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可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人竟两番为自己拼命。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我竟舍不得对你发第二剑了,只要你告诉我,你是如何接住我第一剑的,第二剑便免了,和你的约定,依旧有效。”
刘恣意含笑看着许易,目光真挚。
许易默然不言,似在思考,实则他在尽可能的为治疗伤势,拖延时间。
虽说他体内依旧有炎阳剑的余威,在不断地制造着新的伤势,但终究不抵云鹤清气和灵液的合力,总的来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势是在迅速复原的。
“小贼,安敢如此!”
刘恣意觉出不对,怒喝一声,一道惊虹竟迎着许易头颅射来,来若奔雷,百丈距离,近在咫尺,许易根本来不及闪避,眼见惊虹便要将他头颅贯穿,竟生生偏离了方向,射向他的腹间。
宛若一支利剑从空气射入水中,发生了折射效应。
光剑射入许易腹部,并未如前次那般贯穿,伤势虽比前次来得轻,但灵剑恐怖的破坏力,快速蔓延,云鹤清气根本来不及回守。
许易拼尽全部的力气,将那灵剑扒出,瘫在地上,如一条濒死的鱼,不停抽搐。
一道身影如疾风般抢上前来,将许易抱住,正是炼云裳。
她抱住许易,素手一翻,三颗香气浓郁的雪色丹丸,塞入许易口中,微红的双目盯着许易,轻声道,“你为何要如此待我?只因我像你的那个故人么?”
许易受伤已然极重,意识渐渐沉迷,模糊的眼帘中映照出那张梦回无数次的红颜,他想抬起手来,使出全部的力气,才要触及,却又无力的垂下,口中轻轻道,“问……世……间情……是何……物……”
炼云裳竟脱口道,“直教生死相许……”
话出口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明包为何自己会如此突兀而自然地接出此句。
忽的,她的脸上一阵青气乱涌,面上现出痛苦之色。
她猛地记起师尊的交待,一旦遇到化解不了的危险和难受,立刻捏碎念珠。
当下,她赶忙将胸口的一颗珠子捏碎,顿时,流光一闪,她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面上少了三分纯真,多了七分古拙。
“寄灵大法!”
满场顿起数声惊呼。
刘恣意眉头皱起,冲炼云裳抱拳道,“不知灵尊法驾降临,冒犯之处,还请恕罪。”
炼云裳不置可否,放开许易,眉眼间的神色极为复杂,忽的,转视刘恣意道,“听闻你想见识我白马寺的神通,贫僧便与居士试一招。”
炼云裳话落,撮唇轻啸,一口气被她吐出,淡淡的气流拉出一道浅浅的白线,白线迎着刘恣意射去,速度不急不慢,好似一片树叶舒缓的飘落。


二百八十一章  四宝

面对如此一道白线,刘恣意却如临大敌,他连续射出两道惊虹,朝白线斩去,惊虹威力依旧凛冽霸气,却似斩在虚空中,丝毫不受力。
那道白线好似自另一片空间衍出,根本不受眼前世界的攻击的作用。
见攻击无法奏效,刘恣意选择闪避,暂时避开这诡异白线的锋芒。
白线来势极慢,正常来讲,漫说是刘恣意这等超级强者,便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孩童也当能避开。
可偏偏不管刘恣意如何躲闪,那白线依旧像来自异次元一般,距离他是越来越近。
终于,刘恣意全速展开身法,身形如轻烟一般散开,白线亦在场中消失不见,不知是追击刘恣意去了,还是就此消散。
炼云裳逼退刘恣意,素手急速在周身的重点穴窍上抓拿,流光闪动,似乎在封印着什么。
一连串动作做罢,炼云裳身如惊鸿,飘飞不见。
便在这时,许易站起身来。
炼云裳喂他服下的几粒丹丸,似有神效,他服下后,体内狂窜的破坏之力,顿时被封禁住了,未用多大功夫,便被云鹤清气逐个击破,他迅速恢复了伤势。
故而,炼云裳的一切异变,他都瞧在眼中。
当有人脱口喊出寄灵大法之际,他便传音问了白集子,知晓了这是天衰大能才能使用的秘术。
其实,当炼云裳脱口道出“直教生死相许”之际,许易心中欢喜得几乎要炸开。
有此一遭,足以说明炼云裳并非仅仅继承了夏子陌的肉身,夏子陌的灵魂也不曾衰亡。
不管真相是否如许易所想,至少他再度生出了希望。
“好好好,没想到你竟真的有邪法傍身,混过了刘长老的两剑,不过你的神奇,到这里也该打住了。”
苏北魂狞笑道。
许易道,“苏兄这是何意,莫非要替刘恣意兄爽约?”
苏北魂哼道,“那是你与刘长老的约定,而非是与我的约定,你既如此不凡,能接住刘长老两剑,我不能与刘长老相提并论,你便接我二十剑吧!”
话罢,苏北魂便要发动,忽的,远方一个石头人高高跃起,掌中精光闪动,打出一道雷霆符文。
忽的,万道金光扑闪,整个世界剧烈摇晃,凭空一道光亮划过天际,似乎一方天地被劈作了两半。
光亮闪过,一片云雾消散,一座遥遥立在天际的神殿,显现出来。
霎时,澎湃的仙灵之力,自那神殿飚溢而出。
没有谁发声,一道身影自东方如急电一般,疯狂地朝那神殿扑去。
这道身影闪过,好似打响了万人竞逐的发令枪,不仅场中的数百修士,疯狂腾空而起,连带着苏北魂也抛下先前还恨不能食肉寝皮的许易,狂飙而进。
四面八方,无数道身影横空掠过,只为进那座仙灵之气飘溢的神殿。
许易吩咐白集子带领秦空、张机那帮人先入内,他则在原地伫立不动。
足足三十余息后,他忽地伸出手来,掌中的云鹤清气鼓荡而出,呼呼轻轻一跳,跃入他掌中来。
许易轻轻抚摸呼呼,“你我萍水相逢,却蒙你如此厚待,许某何以为报,呼呼,答应我,今后千万不要自作主张,为我犯险。”
他掌中的呼呼小了一大圈,原来是个胖子,如今却瘦得可怜了。
呼呼之所以会如此异变,只因搭救许易。
彼时,刘恣意第二剑射来时,许易已然躲避不及,却是呼呼挡在他身前,炎阳剑气击中了呼呼,自呼呼身体贯穿,这才发生了折射,射入许易腹部。
受此一剑,呼呼的体型小了一圈。
而适才的石人跃孔,掌出雷霆,许易猜测,必定又是出自呼呼的手笔。
那石人他见过,正是玉璧前的石人,说不定正是尹教的法身。
呼呼打开了神殿的大门,引走了苏北魂,救了他,自己却又缩小了。
此刻,呼呼躺在他掌中,体型越发小得可怜了。
原本许易双手捧着呼呼,仍旧捧不过来,如今一只手便尽够了。
呼呼成长至今,经历了不知多少万年,而如今为了救他,成了这般模样,损耗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累积。
“呼呼,呼呼……”
呼呼扬起瘦脸,冲许易眨巴着眼睛,似在说“我无事,不要担心。”
呼呼着,又眯起了眼睛,似乎完全沉浸到许易溢出的云鹤清气的滋润中去了。
许易就这样不停地供应着云鹤清气,一只手捧了呼呼,亦朝那神殿奔去。
才进那神殿,许易便怔住了。
浓郁的仙灵之气,冲得他险些立不住脚,四道毫无规律分布的巨大光晕,好似四个炽烈燃烧的太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许易足足定睛十余息,才看清楚,那不是四个太阳,而是四个宝贝发出的灵光,而且那四个宝贝都非全貌,残缺极重。
“落魂钟,雌雄剑,八卦紫绶仙衣,扫霞衣,传言不虚,传言不虚啊!”
白集子的感叹之声,遥遥传入许易耳来。
传言方落,争夺便开启了,四件奇宝虽件件残破,但残存的禁制依旧非同凡响。
虽是残暴,但如此浓郁的仙灵之气,随便采撷一点,便是无量之宝。
满场无数修士,分作四拨,对着四件奇宝残余的护阵发动开了。
“呼呼,你可知道这神殿还有别的地方,存有东西么?”
许易传音呼呼问道。
他此番入殿,根本不是为旁的奇宝,只为四神血。
他打听得极为详细,这广成子身前,曾经豢养过一龙一凤。
所谓四神血,正是四神兽之血,无须聚齐,得一即可。
如今眼见已到了这广成仙府中的最后一处秘地,却还不见四神血的踪迹,许易难免心中焦急。
呼呼眼神陷入了迷惘,怔怔良久,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许易掌中腾出,遥遥向西边遁去。
许易赶忙紧随其后,一口气遁出十余里,遇见一处石壁,石壁光滑如镜,却照不出人影。
到得石壁前,呼呼围绕着石壁飞上飞下,又飞到许易掌中,在他掌中轻轻跳跃。
许易会意,道,“你可是要我对着这石壁激发云鹤清气?”
“呼!”
呼呼眉开眼笑。


二百八十二章  凤凰血

当即,许易催动云鹤清气向那石壁激发,清气浸入石壁,竟如推开水波,荡起层层涟漪。
“呼,呼……”
呼呼当先遁入,许易随后跳了进去,他们才跳入,一道身影撞了过来,恰好涟漪停止,那人直直撞在如镜的石壁上,直撞得头晕眼花。
身子才入石壁中的世界,许易便仿佛进了一片真空世界,没有空气,没有感知,满眼的玄黄色,脚下不受力,虚虚地浮着。
呼呼却极为兴奋,欢快地飘来荡去,连带着许易的心绪也被感染了。
在他眼中,呼呼无疑像个极为乐天的孩子,损失了那么多的累积,却丝毫不挂怀,有一点点乐趣,他便能报以十万分的欢喜。
行进不知多久,视线中终于多了些东西,不再是那满目的玄黄色,一条青色的河流出现在虚空中,许易将感知探去,却好似探入了一个黑洞,感知直接被吞噬了。
忽的,呼呼停止了飞遁,绕着一处不停地盘旋,许易赶了过来,凝目看去,却见一条如绵延山脉的巨龙漂浮在青河上,那巨龙身量之长,难以尽观,大半个龙身已经没了皮肉,只剩了黑沉沉的骨架。
只有龙首处,还有些皮肉,却也不完整,即便如此,强大的龙威,依旧令许易忍不住心跳加快。
他几度想要靠近那庞大的龙尸,可每次才靠近,都被那澎湃的龙威逼了回来。
他只得来来回回绕着龙身观望,好一阵勘探后,他心中难掩失望。
这是一具完全死透了的龙尸,周身不见丝毫血脉,当然,即便只是这具龙骨,拿到这广成仙府以外的世界去,也必是无量之宝。
可许易需要的不是无量之宝,而是四神血。
况且,他找不到任何办法,来收敛这具龙骨。
“呼,呼……”
呼呼似乎察觉到他的失望,呼呼几声,继续前行。
许易精神一震,紧随其后,又越过一片茫茫玄黄,眼前忽的多了一抹热烈的红,继续靠近,那热烈的红,化作一片火海,欢快地燃烧着。
火海中央,一头横贯天地的金色骨架,傲然而立,头颅处未脱落的皮囊,依稀可辨这巨大骨架的本体,乃是一头凤凰。
许易双目充血,死死盯住那巨大骨架的中央位置,那里有一颗巨大的心脏,虽已渐枯萎,但隐隐有流质漾动。
半柱香后,身心疲倦的的许易,怒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那颗心脏,眼目中充斥着绝望。
这半柱香的时间,许易做了大量的努力和尝试。
他试着将自己包裹在火灵之力中靠近,也试着变化出龙象相靠近,更尝试着激发九星流火术冲入焰火,然而,不管他怎么尝试,那包裹着金色凤凰骨架的焰火,却似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死死阻住了他全部的尝试。
怔怔盯着那颗心脏良久,许易一咬牙,遁出了神婴,拼到了这一步,他只能寄望于他那健硕神婴额头上捆绑的黄带子,能再出神异。
许易缓缓朝那焰火靠近,神婴本就畏惧火焰,若非他是异火灵根入体,早就支撑不住。
终于,在靠近距离火焰只有尺远之际,他的神婴终于支撑不住,哗啦啦,大量的无名液体自神婴额头冒出。
呼呼急得不住围绕许易飞腾,那焰火虽厉害,却伤不得他,奈何呼呼乃是一团气,根本无法受力,不然他是能帮许易代劳的。
呼呼急得连续“呼呼”不绝,许易不断宽慰他,奈何呼呼只是不听,不停地绕着他飞舞,终于,许易有些支撑不住了,唯一还支持他继续前进的,只是一股顽强不屈的毅力,神婴小人咬紧牙关继续前进,终于,当神婴再也冒不出液体之际,神婴小人额头的黄带子,开始飘动了,黄带子化作一团光幕,牢牢将神婴护在中央。
许易赶忙加速,朝着火焰深处猛扎,他很清楚,如此机会来之不易,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条黄带子能够坚持多久。
洪荒剑齿轻易戳破了枯萎的凤凰心脏,大量的灵血被许易导入早就备好的巨大玉瓶中。
灵血既得,他再不敢耽搁,疯狂地冲了出来,定睛再看时,那黄带子已经只剩了一根薄薄的丝线。
许易倍觉痛惜,他很清楚这黄带子正是渔夫赐予的那根头发所化,妙用非常,如今却也损耗至斯了。
取了凤凰心血,许易再不敢耽搁,至于那两头巨大的神兽骨架,他心中虽万分不舍,却也知道,是自己如今惦记不起的。
虽有黄带子保护,突入异火深处一次,他的神婴也受创非小,他不敢耽搁,赶忙钻入躯壳中。
呼呼依旧围着他不停“呼呼”,皱成一团的小脸充满了责备之色。
许易连忙表态以后定不再冒险,呼呼这才转怒为喜。
他就像个未经俗世的孩子,只有着最单纯的喜怒哀乐。
整个世界,他只认识许易一个,也只有许易一个能认识他,他便将他作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只是此刻,许易还体味不到呼呼的对他的这种圣洁的感情。
许易和呼呼才破壁而出,一道剑气便迎着许易胸膛射来,轻而易举地将他胸膛贯穿。
这剧烈疼痛的滋味儿太过熟悉,许易还未看清敌人的身影,便知道下手者,必是苏北魂。
“呼呼,你不必插手,不过是个小卒子,我能料理。”
许易一边宽慰焦急的呼呼,一边催动轻烟步,闪烁着身形。
与此同时,他也噙了灵液在口,调度云鹤清气开始约束那剑气在体内游走的破坏之力。
苏北魂的身影终于显现,他并不急着攻击许易,好整以暇地盯着许易不断扑闪的身影,闲适地冲许易招招手,“你犯不着这么急,我知道自己能杀你,但也不容易,所以,你不必急着躲闪,现在我不会攻击你,咱们谈谈。”
许易果然停止了闪烁,盯着苏北魂道,“你是怎么跟过来的?”
苏北魂道,“你很奇怪?其实我更奇怪,你身上似乎有太多的秘密。”


二百八十三章  灭苏

苏北魂能追过来,正是因为许易离开之际,被他瞧见了,他早就认定许易身怀大秘密。
恰好当时的大殿中,四大异宝禁制未破,苏北魂起了好奇心,便追了过来,看许易到底耍什么把戏。
哪知道,他便看到了许易没入石壁中的一幕,他想紧随其后进入,到底晚了一步,结果撞在了石壁上。
他心中顿时纠结得如百爪挠心,想要离开此间,去神殿那边,又怕许易将绝顶的宝藏带走,一番纠结后,他终于还是赖在了原地,玩了一出守株待兔。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等待了许易破壁而出。
许易冷静地道,“谁身上的秘密都不少,这些没意义的话,我以为咱们不必谈下去了,我只想知道,你说咱们可以谈谈,你到底想谈什么?”
苏北魂笑道,“你说的对,苏某便不细究了。你想活命,苏某不想费力,这样吧,你把在石壁中得到的宝物,随意交付我一件,我便放你离开,这个条件不苛刻吧?当然,前提是,你需要立下血誓,保证你交给我的宝贝,是从石壁中得来的。”
许易冷笑道,“痴心妄想,你不是想要宝物么,许某便是毁了也不与你!”
说着,他手掌一翻,一个冒着浓郁仙灵之气的玉瓶现在他掌中。
苏北魂瞪得眼睛都直了,那浓郁的仙灵之气竟比神殿中那残破的四宝更加纯粹。
“快给我,快给我,给我了,就放你离开,立即放你离开……”
苏北魂的声音无比的轻柔,神色无比的真诚。
许易诡秘一笑,“想要宝贝,做梦,我便是毁了也不与你,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说着,他左手拿了玉瓶,右手猛地扬起,朝那玉瓶砸去。
“不!”
苏北魂惊呼一声,闪电一般朝许易射来,一道剑气直袭许易头颅。
许易似乎早料到苏北魂会攻击他的头颅,右手下击刹那,脖子一缩,竟将头颅整个缩进胸腔中去了。
苏北魂才冲到近前,那玉瓶自许易手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爆炸响。
恐怖的巨爆,宛若引爆了千万斤火药,整个空间不停地闪烁着一个个塌陷的洞窟。
许易引爆的不是什么威力巨大的法宝,而是将他最近收割的全部战利品中的巨爆之物,全部汇总,刹那引爆了。
苏北魂是强,单打独斗,许易没有任何胜算。
但这种敌人,许易并非是第一次遇到,唯一的应对办法,便是以己之长克敌之短。
许易强在防御,破敌之难,在于近身。
故而,他以宝诱之,巨爆一起,便进入了他预设的领域。
修行到雷劫的苏北魂防御强大的惊人,恐怖的巨爆威力的确不小,但单纯的爆炸力,并不是多么精纯的能量,对他的伤害极为有限,只是伴随着巨爆发生的飓风,让他一时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权。
随风狂飙中,一个庞然大物追到近前,苏北魂连续扫出两击剑气,正中那头庞然大物。
奈何那庞然大物不避不让,身形快比闪电,迫到近前,大手一抓竟朝他脖颈抓来。
苏北魂冷哼一声,身形猛地暴涨,瞬间化作一头巨兽,体量竟不在许易化身的暴猿之下。
巨兽才拿住暴猿抓来的大手,一柄尖角猛地刺出,直直将巨兽的胸膛洞穿,连带着暴猿抓拿尖角的大手,也一并探入了巨兽的可怖创口中。
一击得手,暴猿更不留情,洪荒剑齿在创口内,连续搅动,瞬间,让巨兽的身躯失去了活力。
苏北魂的神婴还未遁出,许易已放出了蚩毋虫,苏北魂的神婴才遁出,指着许易正要打发咒怨,蚩毋虫轻轻一吸,便将苏北魂的神婴散作了点点星光。
许易大手一挥,招魂幡祭出,轻而易举地将苏北魂的神婴之力尽数吞噬。
苏北魂的星空戒在这时爆开,一片星辉灿灿。
许易尽数收了,“呼呼,咱们走。”
随即,掌中溢出云鹤清气,呼呼落入掌来,舒舒服服地在他掌中躺了。
许易还未赶到神殿,便被那边恐怖的动静惊呆了,无数修士正四散逃开,他先发现了秦空,后又发现了白集子,不多时,他的那些小号们,有半数都在他身边聚齐了。
“张机了,张机哪里去了?”
许易急问。
众人皆沉默不语,脸色难看得紧。
许易眉头一沉,白集子赶忙道,“张机殁了,非但是张机,没来的都殁了。如此修罗杀斗场,果然不是我辈可以参与的……”
听闻白集子所言,许易也惊呆了。
场中的乱战发动,全因扫霞衣的禁制被开启,炸裂出两片仙灵印记,为了这两片仙灵印记,无数强者大打出手。
本来若只是历劫境的厮杀,局面再怎么惨烈,也都符合预期。
能闯到此关的,谁人心中不是做了足够充分的心理建设?
未料,战斗正酣时,有人身体突发异变,却是寄灵大法,再度发动,有天衰境强者寄灵借体而来。
如此一来,均势立即打破,天衰境强者即便只是借体,其恐怖的战斗力和超乎寻常的战斗方式,立刻让其化身一台高效的杀人机器,寻常历劫强者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最让人绝望的是,若只一位天衰境强者选择寄灵也便罢了,可战斗一开,竟连续有多达三位的天衰境强者寄灵借体加入到战斗中来了。
如此一来,战斗根本没办法玩了,就好比一场大型对战游戏,一个人开挂已经足以影响整场游戏的力量平衡了,一堆人开挂,玩家们只能弃玩。
“你们先退到安全区域,我稍后便来。”
许易吩咐道。
他有精妙感知,无须掺和进战场,也能观察到战局的走向。
如此高端的战斗,他无法不好奇,他更好奇的是那些剥落仙灵印记。
白集子等人领命,飞速退走,许易又向前挪了百余丈,当他能清晰感知整个战场之际,他便停止了前进。
毕竟,多前进一分,便会多一分的危险。


二百八十四章  四色印

许易将感知全力探了过去,就好像送了一双眼睛过去,那边的战局,如一幅画卷,在他心海中展开。
交战的核心,只剩下七人,其中三人明显是寄灵强者,一位是妖族大能,另外三人竟是雷劫强者,其中便有刘恣意。
只见了刘恣意能和那三位寄灵强者战得难解难分,许易便知此寄灵非彼寄灵。
而不同者不在于寄灵,而在于寄灵之人。
他正仔细体悟诸人攻击的高妙,忽的,一道金光放出,七人中最强大的妖族强者,竟被那道金光分作两半,就此魂飞魄散。
满场俱震,于外旁观的许易,震动更大,他分明认得激发出金光的,正是一个紫葫芦。
那紫葫芦,正是他在北境圣庭时,被各大派夺去的七枚紫葫芦之一。
彼时,北境圣庭诸强飞升此界,各自的宝物也尽带来了,自然包含这些灵葫。
升仙之战时,那些拥有灵葫的门派,势力,都成功销声匿迹,其中便以圣族为其中代表。
后来,许易猜到多半是这灵葫的原因,但不曾深想。
再后来,许易灭杀三圣子,也不及细问圣族动向。
及至如今,他已经快将北境圣庭的那些人忘了,这些葫芦自然也记不起来了。
事实上,他连自己有一个乌沉沉的葫芦,也快记不得了。
紫葫芦喷出的金光才将那妖族大能斩落,神殿中尚未破碎的落魂钟和雌雄剑的禁制,轰然崩裂,漫天的光华乱舞,一道道仙灵印记四处飚飞。
紫葫芦才显神威,尽管诸强先前皆为那道道仙灵印记打生打死,此刻漫天仙灵印记乱飞,诸强却动也不动。
实在是那灵葫迸发的神威太过可怖,那妖族大能是何手段,交战至此,众人都心中有数,若非诸人联手相抗,那妖族大能早就得手了。
如今,灵葫喷出一记金光,便轻松了结了那妖族大能,谁也不想步那妖族大能的后尘。
仙灵印记才飚飞,诸强皆发现不对了,祭出灵葫的寄灵强者竟面现惊容,似乎无法控制住灵葫。
但见那灵葫猛地竖起,葫口光华乱喷,总计十三片仙灵印记,在空中不断旋舞,忽的,齐齐朝那葫芦口奔去。
灵葫喷出一道炫光,下一刻竟将十三片仙灵印记齐齐吞了。
顿时,灵葫宝光惊天,周身弥漫七彩,天际降下大片祥云,这动静好似大修士飞仙,任谁也看得出那灵葫是要进阶了。
灵葫主人满面喜色,忍不住高声长啸,“数万载光阴,我扶风氏一族,终于又要崛起了,上仙遗宝,终究要在我扶风氏手中发扬光大……哈哈……”
而那灵葫动静更大,葫口悠悠出声,似在吟啸,又似在高歌。
若将灵葫比作修士,此刻的灵葫,绝对是一副无敌天下行将飞仙的大德修士,得意之情,根本无法抑制。
就在天际片片祥云即将落定之际,许易胸口的乌沉葫芦忽然有了动静,它猛地竖起,将栓葫芦的绳子拉得笔直,连带着勾得许易脖颈生疼。
乌沉葫芦才立起身子,紫色灵葫顿时停止了吟啸,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危险,身上的炫光也收敛了。
那动静简直像正躲在被子里看小黄书的中二学生,撞上了班主任来查寝,无论怎么遮掩,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惧。
呜!
乌沉葫芦“呜”了一声,整座大殿开始剧烈晃动,那紫色灵葫简直发了疯,疯狂地喷洒着金光。
霎时,场中诸强,拼命遁走,连那紫色灵葫的主人也慌了神,根本无法控制灵葫,疯狂遁逃。
整座神殿摇曳得简直像随时都要倒塌。
疯狂喷洒着金光的紫色灵葫忽的凌空炸开,整个大殿都现出了剧烈的裂痕,一时间天地变色,狂风暴起。
许易也被这惊天动地的动静弄得心脏不争气地猛烈跳动起来,死死伏在地上躲避那漫天的狂风。
呼呼却格外兴奋,在狂风中飚来飚去,绕着许易飞个不停。
剧烈的天象异变,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罡风方歇,许易冲进殿中,却见偌大个神殿,空无一物,连血迹残尸,都被那剧烈的罡风一并清理了。
他四处寻觅,什么也没寻到,倒是见了几片灵葫的碎片,他捡了起来,在掌中打量片刻,便收进星空戒中了。
“呼,呼……”
忽的,呼呼飞到他的身边,在他脸上腾来腾去。
呼呼一这样,许易便知道,呼呼是要将他引去哪里。
当下,他赶忙跟着呼呼脚步,一口气奔出十余里,呼呼围着一片沙地不停盘旋。
许易催动灵力,立时将沙地掘开,一方半截拇指见方的四色小印现在沙坑中。
许易将那小印抓住掌中,只觉印身冰凉,仔细打量,越看越觉不对,这四色小印上,竟有那些仙灵印记的感觉。
忽的,灵光一现,许易暗道,“莫非这小印便是那些仙灵印记组成的?四样宝贝,正对应着这四种颜色?不然哪些仙灵印记哪里去了?”
许易越想越觉合理,若这四色小印便是那些仙灵印记,那真真是意外之喜。
他听白集子说过,仙灵印记,乃是仙家法宝所独有,一片也是难得,妙用极多。
目下,许易研究不透这四色小印,他也不着急,收了小印,依旧和呼呼以神殿为半径,以罡风所到的极限位置为半径,仔细搜索。
四色印的由来到底是他自己揣测的,准与不准,许易心中也全然无底。
但仙灵印记到底是大事,他不敢怠慢,总之小心无大错,不过是多费一些辛苦。
许易和呼呼溜溜在此间转了两个时辰,几乎将每一寸地皮都刮开了找,确定再无遗漏。
许易这边刚停工,白集子狂飙而来,他显得极为焦急,老远便呼喊道,“许兄,速来,禁制快要闭合,再晚些就得困死此处了。”
许易一听,赶忙拉着呼呼便飞遁。
归路便是来路。
不只是主殿异变的原因,还是阵法的设置就是这样,归途极为顺利,很快,许易带着呼呼和白集子赶到了怨海边的沙滩上,秦空等人皆在。


二百八十五章  哈气河马

许易扫了一眼天际的赤红,暗道,幸亏白集子来喊,否则,说不定还真的困在此处了。
他阅读过典籍,知晓这种秘地,一旦再度封禁,便会有这种奇异天象。
“既然人到齐了,咱们走吧,秦兄赶紧放舟。”
许易急急吩咐。
秦空抱拳道,“无须放舟,空间禁制已解,诸多同道皆是虚空飞渡,跨越此片怨海的。”
“那还等什么,走吧?”
说着,他当先抱着呼呼离开。
众人几乎同时起了腹诽,“若不是性命悬于你手,谁发疯了来等你。”
许易自不会费心去猜测秦空等人心中的怨念,一路上,他逗着呼呼,和他讲着外面世界的多姿多彩,又和他聊起了秋娃,阿鲤,问呼呼可愿跟他离开。
“呼,呼……”
呼呼一路“呼”个不停,喜形于色,不停绕着许易翻飞。
他在广成仙府的世界,孤寂的光阴以万年计,好容易遇到了许易,短短一日,却是他生命里最丰富多彩的一天。
许易,对他有着无可替代的巨大意义。
正因如此,呼呼才冒死帮许易挡了刘恣意的一剑。
其实,在呼呼自己,他根本没有冒死的概念,因为他根本没有权衡过其中的风险和利弊,他只知道不管牺牲什么,他也要救下许易,救下自己存在的意义。
此刻,闻听许易要带他离开,带他进入许易所描绘的那个世界,呼呼欢喜得似乎随时都要裂开了。
许易带着呼呼狂飙,秦空等人于后跟随。
终于,到达禁制边缘之际,许易停住了,他对呼呼道,“再看看这个世界吧,也许咱们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
呼呼点点头,从许易掌中腾开,高高地飞着,在认真地打量着这片他自出生到如今,都不曾离开过的家乡,也是囚笼。
白集子和秦空等人赶了上来,许易挥挥手,让他们先出。
白集子和秦空等人鱼贯而入自那禁制边缘穿过,出乎许易的预料,几人穿过了禁制边缘,并不曾消失,而是像穿越了水面,又像是跨过了一面镜子。
隔着那面禁制的镜子,许易能看到白集子等人,他冲白集子等人招了招手,白集子等人也冲他招了招手,显然,白集子等人也看见了他。
忽的,白集子指了指正在变薄的禁制,许易向天上的呼呼招了招手,呼呼飞腾而下。
他握住呼呼,笑道,“咱们走喽!”
此番广成仙府之行,收获圆满,最主要的是知晓了夏子陌的消息,和结识了呼呼这么个肝胆相照的朋友。
许易轻易穿过了结界,掌中忽然一滑,他一把抓住呼呼。
呼呼陡然像一块粘性极强的泥巴,一端死死被黏在禁制上,另一端则被许易抓出了禁制外,拉得老远。
终于,砰的一声,呼呼从许易手掌中滑落,弹在了禁制上,啪嗒一下,顺着光滑的禁制墙壁滑落下来。
禁制如一扇天门,牢牢的将呼呼锁在了门里,将许易锁在了门外。
许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发疯一般想要冲进去,却被白集子等人死死将他拉住。
许易狂怒,正要催动禁制,白集子道,“许兄,那团光,你是带不出去的,你不见就是你带他出去的那一刹那,他已经小了很多么?”
许易将呼呼抓出禁制外的刹那,呼呼的本体忽然显现,白集子等人皆瞧了个分明,此刻,呼呼倒在地上,依旧不曾隐形。
白集子这番话如黄钟大吕一般敲击在许易灵台、心海。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尹教的一口气会造就呼呼,这口气必定是尹教的最后一口气,施加了某种妙法的气,否则若尹教的每一口气都能诞出一个呼呼,广成仙府世界的呼呼,应该已经堆满了。
尹教至死,化作石像跪倒在玉璧前,恕其罪。
临终的一口气,显化为呼呼,其目的为何,也就不难猜了。
他是不甘,是不信,是希望自己能以另类的方式,陪伴广成仙府,遇见广成仙府发扬光大的一天。
所以,呼呼离不开广成仙府。
换言之,即便强行带离了呼呼,呼呼也会因为脱离了广成仙府的世界,而不复存在。
“呼,呼,呼,呼……”
呼呼死死贴着禁制,对着许易呼呼不绝,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和迷茫。
许易心在滴血,双目赤红,呼呼就像个无助的孩子,他一脚踢飞了白集子,催动了源印珠的禁制,白集子等人痛不欲生,再度嘶嚎起来,再也顾不得阻拦许易。
许易发疯一般,朝禁制撞去,轰的一下,禁制消失了,他跌在了虚空中。
他只能注视着呼呼越飘越远,不管他如何飞奔,呼呼还是越来越远。
那种感觉,就像寄灵炼云裳的强者呼出的那口白气,隔着的不是距离,而是空间。
许易一屁股跌坐在虚空,心中的绝望几要搅动云层,眼见他要坠入怨海中,却被白集子、秦空等人齐齐激发的灵力床托住。
许易只是为了摆脱诸人的干扰,故而,并未下狠手,禁制才施便收。
“许兄,人间有太多的无奈,看开些。”
白集子宽慰道。
许易木讷地望着远方,那是呼呼消失的方向,他的耳畔似乎还能听到一声声呼”,“呼”……
呼呼的确不停地“呼”、“呼”,当他再也看不到许易的身影的时候,他立时从禁制墙边飞离,他来到了钟楼,来到了那间和许易初遇的石室,绕着石室,一遍遍孤单地飞着,一刻也不停地“呼”,“呼”着……
忽的,呼呼飞离了石室,飞向了钟楼的主殿,又飞往石壁……
飞往每一个他和许易到过的地方,一刻也不停地飞,一刻也不停地“呼”……
千万遍的“呼”,“呼”后,已缩得极小的呼呼,忽然开始漾动。
就像一个泡泡到了破碎边缘的那种漾动。
呼呼的眼睛没了神采,空洞地望着天空,口中的“呼”、“呼”也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只是脑子里那个人的影子,也越来越深刻,好似一刻也没有走远,还陪在自己身边。


二百八十六章  团聚

终于,当呼呼快要永远睡着的时候,他的身子忽然被碰了一下。
是的,真的被碰了一下。
这种碰,是呼呼自出生以来,无尽岁月中也没有过的。
即便是许易握着他,也只是一种意态上的握,像人握住空气,可如今,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被触碰。
呼呼已经快要睁不开的眼睛终于掀开了一条缝,他看见了一个和他一样圆圆滚滚的球体,可那球体的形象,竟是那样的熟悉。
“呼”、“呼”……
呼呼猛地呼呼一声,声音异样的响亮,宛若婴儿初啼,充满了生机。
“呼呼”……
那个比呼呼大上一圈的球体,绕着呼呼不停地“呼呼”。
两个气球就像两个孩子,不停地旋转,缠绕奔向天际,奔向云霄,又钻进泥里。
…………
金光闪过已经许久,白集子、秦空一干人宛若石制的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久久没有生气。
许易满身的戾气,满心的绝望都已散尽,望着天际,默默地祝祷。
不知过了多久,白集子先醒过神来,一把拽住许易的胳膊,“许兄,你当真不心痛么,那可是千年难见的如意符,如意如意,随我心意,如此一道奇符,你竟……”
白集子简直忍不住要飙泪。
至今,他仍旧认定自己先前所见的一幕,乃是幻象。
是许易弄的手段,为的就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他得了如意符。
可此念才浮起,又被白集子推翻了,实在是不值一驳,许易若真要杜绝口舌,将满场众人杀尽,也不过是一念而已。
可那真的是如意符啊,怎么就有人动用如此神符,就为了哈一口气,送那口气入广成仙府世界。
白集子敢对天发誓,制作此如意符的仙人,若是知晓自己制作的神符,被人这般用了,定然死不瞑目。
许易拍拍手,前所未有的舒坦,笑道,“不过是件死物,能安我心,能遂呼呼意,已是千值万值。”
白集子一脸愕然,根本不知许易在说什么。
许易自然不须白集子等人理解,他在心中默默与呼呼作别。
一个时辰后,许易和众人入了流芳城。
白集子、秦空等人这一亦步亦趋,许易才意识到到了打发这些人的时候。
然而,许易没想着就和这帮人就这么算了,这群人在广成仙府中算不得什么,但出了那里,放在外间,都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
这么多有力量的小号,他可不愿就这般轻易舍弃了。
秦空的能量似乎出人预料的大,许易才说找个清净地方说话,秦空去了没多久,便赶回来说都安排好了。
安排的是一个意境高远极为别致的园林式院子,许易在主座坐了,吩咐诸人也落座,随即点了林名的名字,要他将功劳簿拿出来,核对一下功勋点。
许易既然想着要长期掌握这些人,该有的奖惩措施,就不能乱了,有章程总是要依照章程办理的,时间久了,就成了一种固定的体制了。
林名挨个儿报了数目,许易洒出一把青色灵精,计有二十枚,“不管怎么说,你们也辛苦了一场,按照各自的功勋点,这些灵精便由你们分了,也不算白跟我入广成仙府一遭。”
众人赶忙道谢,心中皆古怪得紧,闹不清楚这魔头到底在做什么。
不过,总有一点却是弄明白了,那魔头无杀人之心,看来自己的老命能够得继续得以保全了。
许易不管诸人怎么想,将灵精抛给了林名,瞥了黑眉帝国的倒霉长老一眼,道,“对了,还劳烦你给黑眉帝主带个信,说我得空必定前去拜访他。”
倒霉长老连道“不敢”,心中慌得不行,已然听不出许易是正话还是反话,总之,他会想个完美的说辞,让双方最好都不要再对上。
“我的如意珠失灵了?”
白集子惊声道。
诸人赶忙检验自己的如意珠,却发现都已失灵。
“多半是广成仙府的禁制捣的鬼,如此可就麻烦了。”
众人皆苦了脸。
固定使用的如意珠,对一个修士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内里存储着一整个的人脉关系网,一旦失效,再想建立那么全面的关系网,要费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许易也倍觉不爽,他还有一堆人等着联系呢。
“秦兄,拿些如意珠来吧,别人可以散了,咱们可别散了,免得到时诸位不小心禁制发作,无人救治,可就是许某的罪过了。”
许易这般一说,秦空立时变了脸色。
不多时,一堆如意珠便送了过来,各人取了一枚,快速建立了关联。
做好这一切,场间又恢复了沉寂,显然话语权只在某人手中,旁人毫无选择的余地,何必多言。
“诸位,你们可知真意神通,谁能说上几句?”
许易的思维跳跃得让众人害怕,简直无法跟上他的转速。
可再跟不上,老魔既然问了,怎么着也得回答不是?林名那狗腿子可是时刻都捧着那该死的本子,准备记录功勋点。
虽然老魔颁下的奖励,未必有多令人心动,但功勋点能免除惩戒次数,这个就太重要了。
半柱香后,众人皆先后发表了意见,许易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这原也在预料之中。
当然,也非是全无益处,至少他对真意神通的认识全面了不少。
他指着白集子道,“白兄向来是能出高论的,还请白兄不吝赐教?”
白集子道,“高论何敢当?一孔之见,倒是有些。其实先前我听诸位道兄都说了,一句话,咱们都是临源论鱼,既非鱼,又怎知鱼之乐。若是苏北魂在此,由他发表宏论,当能入黄钟大吕,醒人耳目。”
白集子提到苏北魂,许易陡然想起来,苏北魂的资源中,可有不少典籍。
他顾不得他的这帮小号在侧,径自从星空戒中将那些典籍都翻了出来,果然寻到一本札记,翻了两页,心中一喜,这札记果然是苏北魂所作,内里论述了不少心得,正是和真意神通相关。


二百八十七章  熔意

“白兄,你别管我,接着说,我听着呢。”
许易一边翻阅,一边吩咐白集子。
他很清楚,白集子说话的套路,定是欲扬先抑,还有真知灼见,没吐露出来。
白集子道,“若说真意神通的修得,那真是千难万难,大家先前也都说了,真意神通,难点在意,不在神通,熔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之真意,而入神通,化自然之神奇为功法之神奇,自是夺天地之妙,造化之功。”
“所以,最为关键的是感悟真意。关于感悟真意,白某倒听先师说过一个故事,说的是龙棘子炼意邙山,入山七载,无一眠,无一食,踏遍三百里邙山,到得后来,竟然连邙山的每一片树叶,他都认得了,果然,龙棘子炼意大成,修得震世神通。故事很简单,但道尽了炼意的艰辛,当然也道出了炼意的途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许易合上札记,轻轻鼓掌道,“好一个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许某受教了。”
他满面红光,陡然一说话,白集子吃了一惊,笑道,“许兄言重了,在下不过是拾先师牙慧,其实,真意神通之修行,三成在个人努力,七成在天意。不瞒许兄,我也见过不少舍人求道的,最终一片舍生忘死的精诚,照样未感动天意。”
白集子这是赶紧在给自己打伏笔,免得许易苦修无得,将一腔火气全发在了自己身上,那时可就是泼天大祸了。
熟料许易许易心情出乎意料地好,“敢问白兄与诸位真意到底是什么,仅仅只是山川河流的自然真意,抑或是日月星辰的浩瀚至理么?”
秦空道,“当然非只如此,还有天与地的情绪,其实,真意到底是什么,历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终究还得靠自身领悟,许兄不必执念。”
许易微微一笑,“这个算吗?”
霎时,众人心中弥漫出一股不可断绝的强烈的哀伤之意。
不远处碧波池塘,藕花深处,无数鱼儿跃起,爆体而亡,更远处的洒扫园丁大口呕血,许易赶忙收了至哀之意。
白集子,秦空等人如看妖魔一般,怔怔盯着他,半晌无言。
良久,白集子喟然道,“真是天眷之人,非如此无以解释,诸君以为然否?”
秦空道,“秦某无多论,只有四字,心服口服。”
林名道,“有道是真意侵神,某只以为是传说,没想到真有人修成,如此强烈的至哀之意,乃是天地的情绪,和许兄一比,苏北魂的真意又算什么?林某深信,下回,苏北魂再遇许兄,必定望风而逃,不值一击。”
许易长啸一声,长身而起,团团抱拳道,“咱们就在此一别了,林兄记好功劳薄,诸君也多多积攒功劳,千万别一朝赏勤罚堕使登门,诸君却怪许某不念往昔情分。”
话音方落,许易消失无踪。
半盏茶后,孟津古道上,多了个硬瘦青年,一袭青衫,风尘仆仆。
青年一步步走得很稳不快,却极为专注,目极苍天,心无尘埃。
青年从日出走到日暮,从日暮又走到日出。
走过了初春,走过了盛夏,走过了深秋,走进了寒冬。
一路上他跨越了一百三十六条河流,翻越了三百零七座大山,路过无数的城池,见了两百零五次日出,两百七十二次日落...
他的胡子长到了肚子,头发结成了烂绳,一块块肌肉已经熬干,紧紧贴在筋干如铁的骨头上。
一路上,无数人向他投来猎奇的目光,也有好心人与他救助,他只是不言不语,一路前行,好心人也只能作罢。
当然也有恶人,欺他,辱他,打骂他,他也当春风拂面,依旧大步向前,恶人打累了,打怕了,鬼哭狼嚎地自己逃开了。
这日,他登上了一座雪峰,罡风呼啸,他摇摇晃晃,几乎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控稳了身子,他枯瘦的身子好似一条已经干涸许久的泥塘,只剩了泥巴还带着些微微的湿意,坚持不了多久,就等完全干枯。
顶着雪峰顶上的狂风,终于,他走不动了,连腿也抬不起来,深深地陷在积雪中,漫天飞舞的风雪,挥舞着凶狠毒辣的鞭子,抽打着他那如顽铁一般的躯干。
渐渐的,他的意识模糊了,听不到风的怒号,感不到雪的酷寒,他的眼睑一点点闭合,脑海中似有一道声音在柔柔地劝慰,“睡吧睡吧,你已经太累了,睡着了,就大圆满,得大欢喜了...”
就在他的眼睑要合上最后一丝缝隙之际,一道金光射了过来,脑海中的魔音顿时消尽,霍地,他睁开眼来,漫天的风雪停了,一轮红日自云海中喷薄而出,干脆利落的一跃,便照亮了整个世界。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那颗已经久蒙尘垢的心灵如剥蛋壳一般被剥开了,尘净光生。
忽的,他撮唇啸道:“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一朝尘净光生,照破山河万朵。”弹指一挥,流光闪跃,剑气如龙,一座巍峨山峰轰然崩塌。
...
路上走了二百九十九天,飞遁一个时辰,传送了半柱香,许易来到了庆兴城。
不过一年工夫未见,眼前的城池陌生得厉害。
才从传送阵出来,便感知到有人在点验传送者的身份,一派肃杀,这种情况前所未有,许易击破了屋顶,从容遁走,留下一地鸡毛。
在城中游弋片刻,他越发觉得古怪,城池不复以往繁华不说,仅有的行人也无一不是沉默不言,行色匆匆。
许易没工夫去猜如此异变,是如何产生的,他径直朝广龙堂行来,一旦见了荒祖,自然全部的谜团都会被解开。
半个时辰后,许易来到了广龙堂,潋滟的阳光将广龙堂前的杏色双龙旗照得熠熠生辉,让人不敢直视。
许易立在不远处,盯着那旗帜和广龙堂前新换的镌刻着“茹一堂”的匾额看了许久。
“看什么看,给老子滚开,当心老子拘你去矿上!”
门前的立着的警卫不耐烦了,怒声喝叱道。


二百八十八章  舌头

挨了喝叱,许易竟不动怒,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来到了一街之隔的广隆行的门脸前,大门紧闭着,感知探出,内里一片死寂,空无一人。
许易的感觉顿时不妙了。
…………
曹梦福的手才扣响门把手,肩头一沉,一柄寒光匕首攸地从袖口滑入掌中,他冷静地转过身来,还未看清来人,脸上终日里堆积的客气而谦卑的微笑,便已很自然地爬上了皱纹密布的老脸。
待看清来人,他还未完全舒展的笑纹猛地僵住了,像一场骤然的极寒冰封了正迁跃的蝉。
“相公,怎么不……客人万福。”
一个木钗布裙却有十分姿容的青年妇人打开门来,微微吃惊,还是冲着曹梦福身后的青衫青年福了一礼。
“老曹,不方便请我进去坐坐?”
青衫青年微笑说道。
“方便方便,您请您请!”
曹梦福口舌有些打结。
进得门来,是个纵横丈许的小院,正有鸡鸭在院中啄着新撒的剩饭剩菜欢食着,挨着左手门边有一株高大的老榆木,榆木下置着一个缺了一角的石桌,边上有四把椅子,院子后是正屋,正屋后似乎还有个后院,有孩童打闹的声音。
“快送些茶来!”
曹梦福急声道。
“不必了,我们说说话就好,让尊夫人自去忙吧。”
青衫男子吩咐罢,曹梦福一迭声应了,赶忙将货妇人赶了进去。
堂屋的门方关上,曹梦福便大礼拜倒在地,颤声道,“无能老儿拜见堂主大人。”
无须说,青衫男子正是许易。
许易访广隆行遭遇空门,立时便知道问题大不对,情况不明,他也不便一味用强,便隐在广龙堂不远处静候时机,主要还是找人,找熟人了解局势。
他入城时看过街面上店家挂的日历,知道如今距离他辞别荒祖,晏姿,也不过堪堪一年。
如此不长不短的时间内,广龙堂纵有变故,也不至于被一网打尽,总会有微尘从缝隙漏出。
果然,他感知探入广龙堂的大门,便搜罗到一些熟悉的气息,其中便以这位曹梦福,能让他记起姓氏来,记得是荒祖手下颇为得力的一名掌柜,在当时的广龙堂已经算是得了高位。
许易在一旁静静等候,终于等到曹梦福出了广龙堂,在他家门口就当截下。
许易扶起曹梦福,温和地道,“你无需惊慌,只需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就好。如此剧变,非你所能抵挡,便是投诚,我亦不怪你。”
曹梦福深吸一口气,向许易拜倒,涕泪横流。
被许易找上门的刹那,他险些没当场崩溃。
这个老堂主是什么性格名声,别人不清楚,他岂能不清楚,那是正经的凶神恶煞,杀人如麻,整个庆兴城中,也是赫赫威名。
曹梦福激动得再三道谢,死活不肯站起来,从头和许易诉说着别请来由。
“要怪就怪那已被挫骨扬灰的前国主赵唐元生着一对盲目,忠奸不分,竟愚蠢的被人夺走正国玉玺,失了国基,以至于生灵涂炭,天下板荡,真是死不足惜……”
初始,曹梦福还有些拘谨,有些胆怯,到得后来,越说越是义愤,满面红光,口水喷洒,零星溅到许易衣衫上,也兀自不觉。
许易没想到短短一年工夫,乌风国内竟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事情说来复杂,其实就是一盆狗血。
乌风国的具体官府架构,是世俗化的,但真正掌握神权的,还是修炼者,乌风国的国主登极五十余年,不仅自身是老牌历劫强者,还是一个大修炼门派的首脑。
按曹梦福的话说,历代国主都是门派首脑,都是门派强大了极致,才问鼎天下的。
而所谓的问鼎天下,也不过是得到了正国玉玺,并得到了仙殿的认可,便可成一国之主,掌握一国大政。
如今的国主赵唐元失国,若按曹梦福所言,简直有些儿戏,夺取正国玉玺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唐元的大舅子,有朝宗宗主龙源首。
有朝宗的名头许易听过,乃是乌风国内赫赫有名的大门派,听曹梦福的意思,有朝宗的壮大,根本就是赵唐元一手造成的。
“得了正国玉玺便可成一国之主,让诸多王公臣伏,这是何道理?”
许易依旧难以置信,区区一块玉玺,不过是死物,怎的有莫大威能。
曹梦福道,“这全是因为正国玉玺乃是仙殿颁下的,各个国度中,仙殿设置了太多的禁法,而且凭借国玺还可向仙殿借调兵马。”
“历史上,国主之位的更迭十成有九成乃是禅让,似这般被人夺了玉玺的国主数百年来,是头一遭。”
许易道,“既然得了国玺,龙源首不就自动成了国主么,为何还要大动干戈,比如这庆兴城,竟被闹得如此不得安宁。”
曹梦福道,“按制,国玺发生转移,需得三个月的空窗期,此期间内,任何人抢得国玺,都能得立为国主。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发生国玺二度转移的,历史上也罕有记载。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龙源首既得国玺,行将号令天下,自然不允许有意外发生,所以才会全国戒严。而有的是大势力愿意向新国主买好,何况,这种剧烈板荡之际,正是洗牌的好机会,各地攻杀不绝,新血盖旧血,亦是见怪不怪。”
许易道,“现在占据广龙堂的是谁,城中谁说了算。”
曹梦福道,“如今城中的势力分作三家,茹一堂,东河盟,古剑派,但都归王廷派下的佟大人统领。”
许易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荒祖何在?晏姿何在?”
虽跪倒在地但已扬起身子的曹梦福猛地缩成一团,死死伏在地上,宛若受了惊雷的游魂。
许易眼中寒光一闪,挥挥手,一股柔和的力道将曹梦福抬了起来,“你只管说,我既然说过不怪罪你,便说话算话,但前提是我得听见真话。”
曹梦福磕头如小鸡啄米,“那日茹一堂进攻我广龙堂,卢老见不可守,本来准备撤退,奈何晏姿小姐这个时候游历归来,卢老为掩护晏姿小姐,奋力与敌鏖战,身受重伤,死战不退,敌人几次劝降,说只要卢老交出广龙堂的存货,就放他离开。”


二百八十九章  收尸

“卢老答应了,说只要放晏姿小姐离开,他就交出宝物,敌人贪图宝物,便放晏姿小姐离开,尔后要卢老兑现承诺。”
“忽的,卢老抬头看了看天,仰着头说什么,你带我飞升此界,助我修行,连破关隘,而至如今,卢某虽名为奴役,实被以友待之。卢某惜命,实不欲死,奈何某便不死,若违心从贼,也必生心魔。许兄,卢某就此别过,若有来生,卢某还愿听命帐前。卢老没说完,茹一堂的贼子便知不好,奈何卢老一心求死,爆掉了星空戒,同时,引爆了十余颗雷霆珠。”
“轰然巨响中,大量的资源被化作齑粉,卢老也在巨爆中,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被恼羞成怒的贼子乱刀分尸,砍下头颅,现在还挂在南广场的旗杆上,说是要以此震慑不服。卢老的残魂也被拘走,就在南广场上被当众炼成飞烟。”
话至此处,曹梦福的声音已小若蚊蝇,快速地偷偷瞄了一眼许易,虽见他面色如常,曹梦福却猛地心跳加速,一颗心似乎随时都要从腔子里蹦出来,强烈的紧张,让他忍不住又磕起头来,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缓解。
“晏姿哪里去了?可曾逃走?”
许易的声音依旧平和,只是已经不带有丝毫的温度。
曹梦福磕头如捣蒜,“堂主大人,小的真的不知啊,想来定是逃走了,如若不然,那些贼子必定也会将晏姿小姐戕害于南广场的。”
许易点点头,曹梦福只觉自己头顶上的无形大山松了一两分。
便在这时,不远处的院门被剧烈敲响了,曹梦福面色一惭,正要应声,砰的一声,大门竟被踢开了,门板砸在地上,荡起烟尘,惊得正啄食的鸡鸭四处乱飞。
两个绿袍人走了进来,一胖一瘦,中等身量,瘦子手上拎着两坛酒,入门眼睛便四处打望,“嫂子呢,老曹,我那嫂子呢,酒我们哥俩可是备下了,这吃食和嫂子,可得你出,哈哈……”
胖子亦跟着大笑,二人眼中皆泛着淫光。
曹梦福抢在门板落地前站起身来,慌忙迎到二人身前,赔笑道,“对不住二位大人,今日不便,真的不便,改日,改日……”
啪的一声脆响,胖子一巴掌将曹梦福抽倒在地,怒骂道,“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就凭你这癞蛤蟆样,也配娶那么个美艳的娘们儿,如此一个肥羊羔,你这枯树皮还想独占不成?”
瘦子指着许易道,“我说这三寸丁怎么肥了胆子,原来是仗了你的势,说吧,哪里来的,来这里干什么,护身贴拿来给大爷看看。”
许易眉头一扬,“护身贴没有,催命符倒有两张。”
说着,大手一挥,两人便落入他掌中来,许易提着二人便出门了,临去之际,传音曹梦福道,“此地非久留之所,一个时辰后,城门会开放,你带着家人换个地方安居吧。”
曹梦福慌忙跪倒,一个鼓鼓的袋子忽的落入他掌中来,打开来看,却是满满一袋子元丹。
许易拎着胖子和瘦子来到南广场时,那边正在上演砍头大赛,整个南广场上一片腥膻,满目鲜红、残尸。
新一轮的砍头,因为许易的突然插入,而被打断。
十五名刽子手高高扬起的鬼头刀猛地顿住,正闭目待死的囚犯们睁开了眼睛,不远处正等待受刑的上百名被捆着的囚犯贪婪地盯着许易,目光中充斥着希冀。
不远处十余名黑衣人正围着篝火,用一根根钢钎穿了各种脏器,烤得异香漫天。
许易诡异的插入,十余名黑衣人立时弃了篝火,朝他围了过来。
许易看也不看几人,抬头望了望,数丈开外,一根粗大的旗杆上,一颗已经枯萎缩成拳头大小的头颅,挂在上面,双目已被挖去,鼻子也被削平,已经看不出面目,但许易认出来,那便是荒祖。
他轻轻招手,旗杆断裂,荒祖的头颅朝他飞来,他抱着荒祖枯萎的头颅,一时百感交集。
“大胆!”
领头的黑衣中年怒喝一声,双掌一推恐怖的灵气聚成大刀,朝许易砍来,就在他出手的同时,一众黑衣人和刽子手们全动了。
许易冷哼一声,手指轻弹,各种攻击瞬间烟消,正搭在篝火架上的钢钎,自动剥离了已烤得发黑的脏器,如一把把利剑,迎着众人袭来。
数十把钢钎刺来,无有不中,道道轰鸣几乎同时炸响,铺天盖地的惨叫声传来。
“丹田,我的丹田!”
“啊,他毁了我的丹田,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
惨叫声未落,哀嚎声又起,才破裂众人丹田的钢钎,又将众人的胸膛贯穿,死死钉在地上。
以众人灵根期的修为,本身就具备强大的生命力,一时间,根本不会有性命之忧。
也正是因为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修行之路中断,即便活下来,余生已成废人。
恐惧伴随着绝望一并发酵,立时便成人间至苦。
啪,啪,啪……
掌声自东面的城楼上传来,一名锦袍公子轻轻拍着手掌,身子斜靠在栏杆上盯着许易笑道,“这年头像你这般大胆的已经不多了,手段不错,够酷烈,是个心狠手辣的,我喜欢,跟我干吧,保你个一等子的前程?”
锦袍公子话音方落,立在他身后的三名修士脸上同时闪过一丝不快。
居中的白眉青年忍不住道,“区区一个草寇,何劳佟大人如此重视,况且,不过是收拾些臭鱼烂虾的本事,更不值得大人如此青眼。”
锦袍青年哈哈一笑,“刘兄,切莫小瞧此人,敢单枪匹马杀到这里的,若不是有惊人的胆色,便是有惊人的手段。”
白眉青年正待搭话,他身旁的红袍中年,已腾身到了广场中,冷眼斜睨着许易,“亮自号吧,能修成历劫,自不是无名之辈,某手中也不留无名之……啊!”
话音未落,红袍中年已惨叫出声,九道剧烈的光斑在他周身炸响,高爆的焰火瞬间将他吞噬。


二百九十章  弹指间

下一瞬,便听一声巨响,红袍中年的身子冒出剧烈的烟气,烟气中灵意惊人。
“我的丹田!”
红袍中年凄厉地嘶嚎才吼出口来,一把钢钎将他胸口刺穿,哐的一声,定在青石砖上。
霎时间,满场无声,连正哭号不已的一干大手和刽子手们也瞬息闭嘴。
实在是眼前的一幕太过震撼,这个是堂堂的历劫修士,神仙一般的人物,竟也被这样粗暴无礼地搬弄着。
“九星流火术!你是广龙堂主,啊,他是夷陵公子!”
立在白眉青年左侧的雄壮中年厉声喝道。
白眉青年脸色瞬间大变,锦袍青年眉头也拧出个疙瘩。
“哪位是茹一堂堂主,破家灭门之德,许某不能不报。”
许易盯着楼上三人,头一次开言。
锦袍青年哈哈一笑,飞身下楼,白眉青年和雄壮中年紧随其后,腾身而下。
锦袍青年冲许易抱拳道,“久闻夷陵公子乃当世天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如今新朝初立,正是用人之际,大好机遇,夷陵公子切莫错过。”
话至此处,转视雄壮中年道,“宋堂主,还不向夷陵兄认错,你也是哪家的门你不好拍,却专捋夷陵兄的虎须,该怎么赔就怎么赔,佟某可是要看结果的。”
许易盯着雄壮中年道,“你就是茹一堂堂主?很好,跪下给我朋友磕头?”
说着,许易大手一抓,雄壮中年身上蹦出一缕霞光,将许易的大手推开,雄壮中年一退十余丈,高声道,“佟大人,姓许的摆明了没将你放在眼里啊!区区一个狗屁夷陵公子,算得什么,宋某今天就灭这狗屁公子给你看!”
喝声方落,他身前多了三颗乌沉沉的巴掌大小的球体,内中紫电氤氲,引动天象剧变。
“赤火雷珠,竟是赤火雷珠,好一个老宋,竟埋了这么大的伏笔。”
白眉青年激动得面色通红。
锦袍青年亦是眼睛一亮,笑道,“两虎相争,越来越有意思了,夷陵兄,若是你翻了船,佟某可就不知道该如何待你了,哈……”
他笑声方起,宋堂主的腹部炸响,滚滚气浪迸发,却是丹田裂开了。
三颗赤火雷珠脱了掌控,直直落入许易掌中。
一柄钢钎凌空贯下,轻松刺穿宋堂主胸膛,将他钉在地上。
宋堂主一声惨叫未发出来,已昏死过去。
白眉青年面色发白,一身锦袍的佟大人看着许易,努力地想挤出笑来,却发现面皮不听使唤,怎么也笑不出来。
许易根本不理踩二人,行到昏死的宋堂主身边,掰开他的嘴巴,送入一粒源印珠。
瞬间,宋堂主便醒了过来,开始拼命地嘶吼、挣扎,就像一条被活剐鳞片的鱼,可怖的惨叫声,听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忽的,宋堂主的胸膛裂开了,剧烈地挣扎,生生让他撕裂了胸膛,脱离了钢钎的束缚,满地打滚,渐渐地,周身的血管都爆开了,嗓子已经沙哑,仍旧在嘶嚎。
终于,宋堂主不动了,虚弱的神婴才遁出,便被一个小黑点撞了一下,顿时星散,随即被一柄鬼气森森的招魂幡,瞬息吞噬。
许易大手一挥,斩下宋堂主的头颅,弹指一送,便将他死不瞑目的头颅,挂上了另一根旗杆。
“佟大人是吧,那日攻打广龙堂的有没有你。”
许易的大手搭上了佟大人的肩膀。
佟大人连连摇头,声音发干,“没有,绝对没有,佟某是后来的,如果佟某早知道姓宋的如此莽撞,定然会制止他的。”
许易摇摇头,指着白眉青年道,“佟大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想好了回答。”
佟大人心乱如麻,急急传音道,“该怎么回话,不用我教吧,如此魔头,先应付过去了再说,天杀的宋老温,如此煞星的地盘,他也敢抢,害死老子了。”
白眉青年根本不接茬,额上的汗液,哗哗下淌。
许易盯着白眉青年道,“怎么,很难回答,那就不必……”
“假话!他说的是假话!”
白眉青年猛地一指佟大人,高声喊道。
佟大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声道,“疯了疯了,你他马一定是疯了!”
白眉青年道,“事到如今,佟大人还要抵赖么?知此事者,何止百人,刘某是万万不能替佟兄隐瞒的。”
佟大人简直要疯,尤其是窥见许易神色不善,他心乱如麻。
本来他的心态是很平和的,甚至有些高高在上。
在他眼中,许易可擒可杀可招揽,毕竟夷陵公子也是名声颇大的文化名人嘛,当此新朝定鼎之际,最需要这些文化名人来粉饰太平。招揽到夷陵公子也是大功一件。
至于许易收拾红袍中年齐堂主的凌厉手段,佟大人依旧没放在眼里。
齐堂主不过是历劫一层,夷陵公子本来就有些武道上名声,同是历劫一层,齐堂主敌不过夷陵公子,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宋堂主乃是风劫强者,竟然还是被这夷陵公子弹指间虐杀了,局势崩溃之速,完全超出了佟大人的预料。
许易平静地看着白眉青年,“如此说来,你算揭发有功了,许某行事,有功必赏。”
话罢,白眉青年的身子爆响了,丹田炸开,大量烟气外泄,一根钢钎将他钉在了地上。
“为,为……什么……”
白眉青年口中飙血,怒眼圆睁。
许易指着满地的残尸,微笑道,“他们问过的‘为什么’想必更多?”
说罢,许易将视线转投到佟大人身上。
“夷陵兄,冷静,千万要冷静。佟某当真未杀过你广龙堂一人,你可相信?”
佟大人简直要哭了。
他很清楚许易这般折腾白眉青年。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泄愤。
明明他挥手便可了结白眉青年,偏偏要给白眉青年希望,再让其绝望,这得是有多可怖的怨恨。
“我很冷静。佟兄不必担心。”许易微笑说道。
佟大人一颗心简直七零八落。不担心?他怎么能不担心。适才姓朱的还检举揭发有功呢,转眼成了肉串。


二百九十一章  千人斩

许易拍拍佟大人肩膀,“佟兄,交给你个任务,完成的好,你少遭些罪。完成的不好,许某必定让你觉得活过,便是最大的遗憾。”
佟大人颤声道,“您吩咐,您吩咐,只要佟某力所能及,必定竭尽全力。”
许易道,“你无须跟我保证,跟你的性命保证就好,把你的那堆虾兵蟹将都给我收拢了,我要找她。”
说着,许易取出一张白纸,指间轻点,晏姿的容貌便显现出来,又勾勒几笔,整个人好似又活着从画上走下来。
佟大人取了图画,当即动用如意珠,声嘶力竭地喝骂开了。
不多时,上百人便在他身前聚齐了,看着皆似一方人物。
这班人到来,视线总忍不住在一堆被钉成肉串的人身上扫描,尤其是两名历劫强者也是这般光景。
这些人更是各个噤若寒蝉,以为是佟大人发了神威,暴施辣手,才弄出了这般惨烈景象。
佟大人也不解释,阴声怪气,赌咒发誓地发布了任务,讲明了奖励,也讲透了惩罚。
许易给了一炷香的时间,一百名首脑下去,超过万名灵根修士被发动,灵根以下的培灵期修士,被发动得更是不计其数。
许易给了一炷香时间,整个庆兴城在这一炷香内,彻底被翻了个底朝天,真正做到了掘地三尺。
眼见着时间将到,一声声通报,简直如一张张催命符,压得佟大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最后一名首脑前来禀报完毕归去后,轰的一声,佟大人瘫倒在地。
“既然……”
许易才起了个话头,佟大人猛地扑起身来,蹿到许易近前,以头抢地道,“许兄,你不能,你不能杀我,我有用,我有大用,你不是要复仇么,罪魁祸首不是我啊,论小是姓宋的,攻打广龙堂,我真的一无所知,我不过是新朝派下来的统御官。论大,是龙源首,若非他为一己私利,谋朝篡位,引动天下征伐,哪里会有如今的乱子,更不会有广龙堂的灾厄?”
“您不是要复仇么?明日正是龙源首的登基大典,我是一方统御官,我能入王庭的,只要我带您入王庭,您大可杀掉龙源首,以威天下,岂不痛快……”
其实,一直以来,佟大人自认为是超脱生死,矫矫不群的英秀,极看不惯那些罪囚在将死之际苦苦哀求的丑态。
他绝想不到,死亡真临到自己头上,是如此这般的难以接受。
当然,他依旧倔强地认为,不是自己惧死,而是这魔头实在恐怖,落到他手中,根本就是生不如死。
君不见如今满地被废弃丹田钉在地上的活肉串,不停地在他眼前蠕动,每蠕动一下,佟大人便觉得自己的神婴都要从喉咙里呕出来了。
落入如此魔头掌中,除了屈服,还能如何呢?
一番话说完,佟大人的心脏都抽筋了,终于,他感觉到那股锁定自己的气机弱了几分,随即便见一枚晶亮的珠子落到自己嘴边,他想也不想,一口便吞了,事到如今,他根本没得选择。
岂料,珠子方吞下,他感觉自己的神经一下子被放大了,剧烈的疼痛如滚滚潮水,一遍遍冲刷他的意志,将他从疼得从清醒打入沉沦,又轻易地从沉沦赶回了清醒。
足足三十息,痛得佟大人身子因为缩水小了一圈,许易才停止施术。
佟大人才恢复神智,紫青了嘴皮子道,“杀……杀……了……我吧……”
许易嘴角泛冷,“这才哪到哪儿,起来干活吧,有活干了,你就不会想着死了。”
果然,抻了片刻,佟大人不再求死了,挣起身子,跪行到许易面前,请他发布任务。
许易将荒祖的头颅,放在他身边,“给他办个葬礼,所有参与杀戮的人,都得参加,都得跪着送葬!”
佟大人颤声道,“只……只怕有人……不……从……不不,没有人敢不从,我保证……”
荒祖的葬礼很隆重,但许易没有参加,人死了,办再隆重的葬礼,也不过是慰藉他自己。
他只点验了佟大人送来的九十三颗首级,和两枚如意珠,头一枚如意珠记录的是荒祖葬礼的盛况。
后一枚如意珠,记录的是这九十三颗首级生前被行刑的惨状。
这九十三颗首级的主人,生前皆是参与了围杀广龙堂的,无须许易说,佟大人自己先就操办了。
他知道自己的小命随时都有可能玩完,一切的根源,不在别的,就在许易的愤怒。
他必须要帮许易泄愤,必须要让许易泄愤,唯有如此,他才有可能求得一线生机。
子时三刻,已被清洗干净的南广场,近千人安静地立在场中。
被许易钉成肉串的雄壮中年等人,也终于挨过了最后的痛苦和绝望,被佟大人按许易的心意一点点地送上了路。
此刻,被召集的近千修士,都是灵根期以上,亦是此番进攻庆兴城的核心力量。
他们才一聚集,立时广场上空,便起了浓郁的煞气,这种煞气非杀人如麻,不能聚集。
短短一月内,整个庆兴城无日不战,生灵十不存三,正是此辈功劳。
若非佟大人今日下手极重,杀戮无情,根本不可能震慑住这帮骄兵悍将。
佟大人实在想不通,许易要将这帮人聚在一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说泄愤,这些人在他眼中,都是蝼蚁,何况这魔头若要吩咐他们办事,这魔头一句话,自己什么事,不是办得好好的。
他正思虑不同,上千人头,竟同时落地了。
下一瞬,上千怨灵冲天而起,却被一杆黑幡荡出的黑气死死缠住。
一时间,整个南广场宛若炼狱,阴风惨惨,鬼哭魂泣。
佟大人宛若僵尸,木讷地看着满地伏尸,杀人的场面他见过得多了,可这般干净利落,杀气毕露的听也没听过。
不说别的,瞬息取尽千人头,即便都是灵根修士,换作他来,也是万万无法办到的。
如此神通,恍若神魔手段。


二百九十二章  不复返

“怎么,觉得许某过分了?”
一道声音飘入,佟大人蹭地转身,许易已立在他身后,他竟丁点也不曾发觉。
“这人真的只有历劫一层?”
佟大人心里一跳,暗道,这人莫不是天衰大能给寄灵了,否则哪里来的这偌大本事。
心念一闪,他才想起来许易的问话还未回,脱口道,“这些蝼蚁,夷陵兄杀之何益。”
话音方落,他脸色瞬间铁青,恨不得一口把自己的舌头咬掉,生生吞了,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许易却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抬眼望天道,“曾经我也以为冤有头债有主,其实仔细一想,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许某想守护的人,总是守护不住,许某想了很久,才明白,不是许某不够低调,也不是许某太过高调,而是许某不够狠,今日起,许某就要让天下人知道,许某杀起人来,到底眨不眨眼睛……”
佟大人心中一片冰寒,却不得不承认,许易说的有道理,若是早知道广龙堂隐这如此一个魔头,自己说什么也不来这庆兴城啊。
推己及人,若是让茹一堂的那帮混账知道夷陵公子竟有如此杀气,便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围攻广龙堂啊。
佟大人正心念万千之际,啪嗒一声,招魂幡落在了地上。
许易连续挥手,招魂幡都没了动静,他击出一道灵力,将招魂幡摄入掌中,仔细端详,招魂幡宛若死物,不见丝毫灵意。
抬眼望天,漫天的怨魂,倒是被收进了。
好在招魂幡不是他目下的主力宝物,暂时起了异变,他也不如何挂怀,直接收入星空戒中。
忽的,他眉头一皱,高声道,“那边可是唐山海唐兄。”
佟大人吃了一惊,抬眼四望,哪里有人。
忽的,一道身影横空掠来,仔细一打量,竟只有灵根境修为,佟大人既想不透许易是如何未卜先知,又想不通许易为何对区区一个灵根修士如此礼敬。
他正愣神间,许易已腾空而起,接了那道身影,直腾上城楼去了。
“许兄神威,唐某拜伏,今日诛尽群丑,实令唐某肝胆俱畅。”
唐山海才定住脚,纳头便拜。
许易将他扶起,仔细打量,唐山海气质大变,整个人形容枯槁,简直瘦脱了形,气质也极为阴沉。
仔细一想,如此一场大变,连广隆行都不复存在,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唐山海能逃过一劫,已是命数。
见礼罢,不待许易相问,唐山海便说了,他能寻到这里,全是望见招魂幡的动静,否则他万万不敢近前。
随即,唐山海又说起了广隆行覆没始末。
“贵东主何在?”
许易伸手递给唐山海一个碧玉葫芦。
唐山海接过,一口喝了,顿觉积压在体内的疲倦和亏空,一下子不翼而飞,当下,他又要冲许易拜倒,却被许易一把扶住。
早些时候,他的身份甚至是略高于许易的,若非他出手,许易在广龙堂不会那么容易站稳脚跟。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许易的身份在快速地上扬着,他自己的心态反倒越来越低,渐渐成了这般模样。
似乎只有动辄跪拜,才能缓解他心中的激荡。
“鄙东主子大变起时,便在城中消失了,生死未卜,唐某也是借着多年前在城中藏下的一处地穴,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若不是发现城中又起大变,那些四处横行的土狗子不见了踪影,恐怕至今仍困在地穴中,哪里能再见许兄……”
唐山海感慨良久,道,“不知许兄有何打算,据我所知,他们敢进攻广龙堂,广龙堂背后的玄清宗多半也被划作了反对势力,玄清宗门多半不保。而且,许兄在此地闹出这偌大动静,乌风国王廷那边说不定已得到了消息,为今之计,不如先暂避锋芒,以待将来。”
许易冷然道,“将来?这不是我要考虑的。”
唐山海怔了怔,“不知许兄有何打算?”
许易抬眼看了看天际,斜月正残,星斗暗隐,“踏王廷,屠伪帝。”
唐山海瞪圆了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许易竟有如此豪气,这和他印象中千般算计、步步为营的许堂主,完全大相径庭。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知许兄心有狂恨,但伪帝大势已成,不可力敌啊,倘若冒进,恐怕一去难复返。”
许易转过身去,“那便不复返。”
唐山海呆住了。
………………
乌风国王庭,立在万玉山巅,接云海,对松涛,万仞之下,碧波涛涛,本就是钟灵毓秀之地,又布下万千阵法,接引灵气,三千年下来,已成一派洞天福地,修士眼中的真正洞天福地。
隗耀日,三星见喜,上上大吉,应五伦,合中神,乃地位登基之吉日。
自辰时起,王庭三千门户尽皆打开,一百零八大殿更是焕然一新,全面开放。
九千九百九十九名童男童女,齐聚五星龙场,反复唱诵万言《皇道大昌诗》,以合吉日。
各处宫室无一不热闹繁忙,王庭的三万余宫人几乎全部被发动起来,为新任帝主的登基大典,做着最后的准备。
各处宫殿,几乎被道贺、观礼的各路人马挤满了。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要数延禧殿,只因延禧殿紧邻着太和殿,乃是顶顶尊贵所在之一,如今开放来接待的自也顶尖人物。
此刻,延禧殿中,七大派,三十六正门,十八路诸侯贵人,以及邻国的各路观礼使者,都陆续到来,在殿中安歇着。
为建立新朝立下卓越功勋的新任上将军黄龙刀,新任仆射刘涛白,皆齐聚于此,代新任帝主龙源首招待着各路尊贵客人。
“仙殿观礼使到!”
伴随着唱名官一声悠扬的喊声,喧闹的延禧殿顿时为之一肃,正各自接待着一拨人的上将军黄龙刀和新任仆射刘涛白对视一眼,齐齐向殿外迎去。
仙殿观礼使甫一出现,?众人齐齐躬身见礼。
才一照面,众人心头齐齐一赞:好一个相貌堂堂的观礼使!


二百九十三章  云集

“诸君无须多礼。”
仙殿观礼使微微抱拳,“细说来,某与这乌风国颇有缘分,某有一故人,便出自这乌风国,早想来这乌风国一行,今日听闻乌风国再立新朝,便特意请了法旨,来办这趟差,能与诸位英秀之士一会,实在是某的荣幸。”
仙殿观礼使一番话出,众人如沐春风,场中一片恭维之声。
仙殿观礼使摆摆手道,“虽然此间一片祥和,但某来的路上,却听了一件耸人听闻之事,不知诸位可曾听到。”
仙殿观礼使话音方落,场间诸人变脸者不在少数。
本来嘛,他们多是地头蛇,消息自然比远道而来的仙殿观礼使灵通,连仙殿观礼使都得到了消息,他们又怎会不知。
仆射刘涛白笑道,“仙使大人所指,莫非是庆兴城中事呼?”
仙使点点头,“没想到王庭已经得知,不知仆射大人如何看此事。”
刘涛白道,“可恨可恼,但不可虑,如此邪魔,屠杀千余无辜修士,震动天下,当世魔头不能及。但此魔头也只敢对低阶修士下手,血腥手段也不过染指庆兴一城,不足为虑。一旦帝主完成登基大典,将庭将亲出十二神将前往围剿,相信反掌之间,必令邪魔授首。”
仙使道,“此事震动极大,魔头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但据某所知,那魔头极有手段,城中的历劫强者,可也没逃过那魔头的毒手。”
上将军黄龙道哈哈一笑,“仙使大人多虑了,须知历劫强者,也是强弱有别,细论起来,可不是简单的历劫一层、风劫、雷劫这三层,便能将内中实力划分说明白的,有神通强者,有异灵根强者,再上还有真意神通强者,还有传说的婴器强者。”
“庆兴城中的事儿我了解过,当时在内里的最强也不过是风劫强者,没有异灵根,也没有神通,我敢说场间任何一人入了庆兴城,也能轻而易举地弄出那样的动静。所以,区区魔头,也不过是心狠手毒,若是撞在某的手里,弹指间便让他飞灰烟灭。”
黄龙道话罢,场中一片赞许之声。
“上将军过谦了,何须上将军出马,将庭十二神将随便一个出马,也当能轻易扫平。”
“久闻上将军已雷劫大成,更是火系异灵根强者,一身修为已登峰造极,想必当世之中,历劫境内,已罕有大将军抗手。”
“诸位还不知道吧,上将军已拜入仙殿苏氏大阀门下,已得赐神通,已是历劫强者中数得着的人物。”
“诸位还不知道吧,此番新朝定鼎之战,上将军一人独战伪帝三大雷劫余孽,不过百息之际,三大雷劫余孽齐齐授首。”
“啊……”
至此,场间对黄龙道的恭维,赞许,达到顶峰。
便在这时,悠扬的唱名声再起,“东海异步新到!”
场中的喧腾顿时为之一滞,惊疑声迭起。
“这个怪人怎么来了,不是说他在东海参悟真意,再不出世么?”
“难道终究是个有功名之心的,想在这新朝定鼎之际,求个一官半职。”
“阁下未免太不了解异步新,此人号为东海翡冷剑,三十年前便剑道大成,传闻此君为求剑道真解,为斩尘缘,竟杀妻灭子,尔后,僻居东海三十年,听闻竟有意凝聚东海真意,那可是一片海子,要凝聚如此真意,无异于发大宏愿。如今,他竟破海而出,不知是成功凝聚了真意,还是只差临门一脚,在寻觅破局的引子。”
“说不定翡冷剑异步新便是听闻了黄龙道上将军的辉煌战绩,特意前来求战。”
仙殿观礼使一句话出,满场的讨论戛然而止。
黄龙道脸上闪过一抹青气,胸膛猛地高耸,虎视着殿门。
便在这时,一道身影行了进来,身量颇长,刺目的阳光将他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一条更长的影子,直到那影子渐渐拉长到极限,异步新显露出真容来。
方脸短目,眉宇间挂着愁苦,颇长的身段挂着粗布麻衣,腰间悬着一把锈剑,连剑鞘也无,松松垮垮地挂在麻绳围系的腰间,似乎随时都要跌落下来。
易步新形象不佳,一副落拓的中年寒士模样,进门后也不向谁行礼,惺忪的睡眼努力地在场中望了一眼,便收回了,寻了一把椅子,便盘腿坐了上去,怀抱着那把锈剑,似睡非睡。
黄龙道鼓起的胸膛,稍稍收了收,眉目向西边轻轻一扫。
一位金甲青年越众而出,高声道,“久闻东海翡冷剑异兄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只是不知异兄今日造访,是为我帝主贺呢,还是有旁的事,若是为我帝主贺,异兄是否太没礼……”
话至此处,异步新怀中的锈剑宛若电激一般,在他掌中转了个身。
寒光无声掠过,金甲青年周身的金甲,竟如薄纸般被划开,四下迸散,连带着内里的衣衫,也寸寸撕裂,眼见着就要光了身子,金甲青年胀红了脸,狂飙而去。
仙殿观礼使眼睛猛地一亮,黄龙道眉头结起了疙瘩。
满场为之一震,倒抽冷气声不知凡几。
先前的金甲青年,并非无名之辈,恰恰相反,名声极大,正是乌风国将庭十二神将之一。
乌风国十二神将,要么是异灵根强者,要么是雷劫强者,皆是当世赫赫有名的人物。
如此人物,竟在异步新手下毫无还手之力,被一剑剥衣,如此手段岂不令人震撼莫名。
“尊驾好生无礼,若是前来搅场子的,我乌风王庭奉陪便是。”
仆射刘涛白硬气十足地说道。
强者他见得多了,但乌风国如今的实力,绝非一个两个强者,能够抗衡,新帝主登基在即,贺客云集,无论如何,也绝不能坠了体面。
异步新眼睛也不睁地道,“某等人,尔等自便,不惹我,便无事。”
言罢,再不出言。
众人皆无比地好奇,这异步新到底在等谁来。
仙殿观礼使眼中的光彩越浓,移目望着远方的天际,他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二百九十四章  团战

“巍巍道德显至灵,阴阳斡运化育成。冥冥窈窈非常名,超离浩劫能长生。乘云驭飓来太清,苹系荐祀鉴衷诚……”
近千名身着大红吉服的乐师,鸣奏着恢弘大气的乐章,祝祷天意,展布神圣。
煌煌宫咏声中,通身玄黑滚龙袍的新任帝主龙首源一步步登陛阶,上天台,手捧正国玉玺,神色端庄。
巳时一刻,龙首源登上了九十九阶的陛台,手捧正国玉玺,遥遥祝天,三问天意,天空便有吉雨洒下,一众乐师立时面有欣喜色地,再次奏响乐章,仿佛龙首源真的得了天意。
岂料,乐章才响,噗通一下,一道通身大红吉服的尸首从半空中砸落下来,才降了几息的吉雨顿时戛然而止。
无须说,这尸首正是隐在云层中降雨的神师。
如此吉时,天降伏尸,全场万余人全呆住了。
随即,便见一名青袍客从天而降,瘦硬的身影,清冷的目光,令人过目难忘。
青袍客落在天台上,直视着十丈开外的龙源首,“似你这等污浊之人,也配南面称尊?不过是沐猴而冠,死来!”
喝声方落,一道清光斩来,龙源首的身子直接炸开,连神婴也不曾溢出。
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石火中,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直到龙源首炸开,场面才彻底沸腾。
呼喝声,叫喊声,哭泣声乱成一团……
“都乱什么,朕无事!”
一道雄浑的声音顿时覆盖全场,一位黑袍金冠中年忽然出现在西边人群中,看面目不是龙源首又是谁人,论气势可比台上爆掉的那个龙源首强了十倍。
龙源首冷喝一声,道,“朕早就知有跳梁小丑,要借机生事,正好诱而捕之,一切就在朕的掌握之中,上将军何在!”
“微臣在此!”
黄龙道长啸一声,横空而起,随他一并腾空的,还有十二名金甲修士,其中多是雷劫强者。
“黄兄当心,此贼正是夷陵公子,惯会使弄狡计,一身防御极为可观,还修习了九星流火术,威力不凡。凭此贼所作之恶,若能将之生擒,仙殿必有非常之赏。”
仙殿观礼使高声喝道。
无须说,青袍客自是许易无疑。
广龙堂覆灭,荒祖身陨,晏姿无踪,让才经历和呼呼永别的许易,立时便动了真怒。
他焉不知独身赴王庭,乃是冒奇险之举,可一股火冲上来,再也消不了了。
他发现自己想护的人,总他妈护不住,低调不行,那就高调吧,纵使化身世人眼中的魔头,也总比别人来灭自己满门强。
一股气顶着,他便杀了过来。
仙殿观礼使话音方落,许易眉心一跳,认出他来,正是陶景圣。
陶景圣这个观礼使,并非巧合,而是他临时起意,抢的这个差事。
整个北俱芦洲,若论对许易的关心,陶景圣绝对能排进前三甲。
他和苏行春一样,进入广成仙府,一大半原因便是为诛杀许易。
为此,他花了偌大机缘,赶在广成仙府开启之前,晋升为风劫强者。
原以为如此,灭杀许易,便是手到擒来,可真实的结果如何,现在想来,他都觉得是在梦幻中。
出了广成仙府,他更是时刻不敢放松对许易的关注,这个妖孽实在是成长得太快了。
在打探到许易几乎屠了整个庆兴城,他便猜到这家伙多半会来乌风国王庭。
为此,他特意抢了这个差事,以上差的身份莅临乌风国,就是想好好指导这场大战,以整个乌风国的力量,灭掉许易这个心腹大患。
如今看来,一切完美进行中。
黄龙道的实力令他惊讶,十二神将竟也是个个俊秀,如此阵容,堪称豪华,灭许易一个区区历劫一层,万无一失。
何况,还有他出言,将许易的底泄掉,黄龙道一行已占尽上风。
陶景圣才颁下赏格,龙源首朗声道,“诛此贼者,封侯爵!”
黄龙道长啸一声,“既如此,黄某就笑纳了,尔等皆退开吧,区区一个历劫一层的无知狂徒,黄某伸出一根指头也便压……”
黄龙道声音未落,心中一凉,头颅爆开,神婴才遁出,一道清光袭中,顿时化作无数淡黄色的星星点点,四下飘落。
满场一片死寂,陶景圣的眼珠子都快要瞪瞎,龙源首脸色一片铁青,暗暗传下命令去,令各方速速驰援。
十二神将瞬间聚拢,团团结阵,一道金光将他们周身死死护住,眼神中尽是戒备之色。
“诛此贼,封公爵,赏三城!”
龙源首高声呼喝。
喝声方落,七大派,三十六正门强者尽出,一时间,上百强者各自结阵,将许易死死围住。
陶景圣亦疾声呼喝,“诛杀此贼,仙殿赏神通之法,授大日勋章。”
满场气氛愈加炽热,便在这时,大量的甲士迅速集结,半天里结阵,四方聚合,恐怖的队伍,连天空都遮蔽了。
“夷陵公子,投降吧,能闹出如此动静,你也是一方人物,若投降,我必定上奏国主,饶你一命,怎么说,你也是我乌风国的十年难得一见的人物。”
仆射刘涛白高声喊道。
许易望天道,“我今日来,本意只诛龙源首,既然尔等为利驱驰,某也非杀之无名了。”
“动手!”
刘涛白怒喝一声。
十二神将,七大派,三十六正门顶尖强者同时动了。
如此围歼这战,一众强者并不野蛮地催放着自己的力量,而是控制地击发,以免各种灵力聚合一处,产生排异和吞噬,让攻击阵型完全散乱。
霎时,无数耀眼的火花,围绕着许易点燃,夺目的火花缓缓此许易聚合,恐怖的威压,令火花的外围完全呈现出一片闪烁的漾动空间。
许易闭上眼目,霎时,满场众人的心中同时腾起一股悲凉,有那心存惨事者,更是不自禁眼角滑落泪滴。
一道清光爆开,顿时条条发散,宛若凤凰张开璀璨的羽毛,清光所过,聚合的火花,瞬间,瓦解冰消。
噗,噗,噗……
三十余颗人头飘落,顿时,神婴乱遁,惊呼声,惨叫声乱成一片。
一个黑点,顿时乘风显化,化作牤牛一般的怪物,鼻间喷出白气,三十余道神婴尽数被牤牛怪吸入鼻中,连遁出千丈外的,也不能例外。


二百九十五章  真意之战

“神魔手段,神魔手段,啊,不干我事,不干我事……”
已有崩溃的强者,开始夺路而逃。
许易杀心已炙,掌中清光如龙绽放,任一众强者祭出何等防御,都是一鼓而破,瞬息毙命。
半天里的三千甲士,亦惊呆了,领头的三大首领,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百余历劫强者围攻,竟被打的落荒而逃,他们这三千甲士就算合力,也万万敌不过那百余历劫强者的。
许易眼中根本无视了眼前的慌乱,他只杀人,杀围剿他的人。
掌中清光,似乎根本不属于此界的本领,那些强者的灵力,无论激发出何等神妙的防御,在这高冷的清光面前,都恍若不存在,轻易地被突破,头颅轻松地被斩下。
几乎顷刻间,十二神将,七大派,三十六正门那些为利而动的强者,如滚汤泼雪般,被许易杀了个干净,有蚩毋虫在,无一道神婴能遁走,尽数被绞杀当场。
“杀了他,给朕杀了他!”
龙源首声嘶力竭地吼叫,满目充血。
立于半空的三千甲士的三大首领,却宛若泥胎木塑的雕像,没有丝毫动静,不发一言。
许易缓缓向龙源首逼近,龙源首终于慌乱了,急声狂喝着“护驾!”
不管他怎么呼喝,身前无一人拦阻不说,身边之人也急急散开。
他得国不正,身边之人本就因利而结,哪里有忠心。
何况,眼前的许易恍若神魔,那么多绝世强者,都瞬间化作齑粉,怎能让人还生的出抵抗之心。
眼见许易和龙源首相距不过百丈,一道身影腾来,横在了中央,正是东海翡冷剑异步新。
“你很强,真的很强,强到连我对上你,也没有丝毫必胜之心,可我还是来了。”
异步新终于睁开了始终惺忪的眼睛,眼中的浑浊已然不见,只有爆闪的精光。
许易盯着异步新,他能体味到这个人的与众不同,淡然道,“你也是为伪帝张目的?”
“救我,先生救我,乌风国我愿与先生共享!”
龙源首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行到异步新身后,情真意切地呼唤。
异步新看也不看他,盯着许易道,“某跨越山海赶来,只为见你一面,区区帝主,与我何干?你既如是说,我便送你个人情。”
说着,他掌中锈剑一转,龙源首的头颅掉了下来。
蚩毋虫长鼻一吸,许易掌中击出一道清光,将蚩毋虫喷出的鼻息斩断,大手一挥,便将龙源首的神婴擒入掌来。
瞬息,他掌中生出一道炼魂禁笼,龙首源的神婴被锁入禁笼中,顿时,禁笼生出一道道的光鞭,祭炼起龙首源的神婴来。
足足祭炼了百息,龙首源撕心裂肺的神婴终于被祭炼成了一段飞烟。
“你的人情,我受了,你拔剑吧。”
许易看出异步新是哪一类修士了,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交战的欲望。
异步新道,“你练就了真意神通,我却还缺临门一脚,和你对战,我是以身殉剑,也许便没机会再和你说话了,敢问你的真意神通唤作何名?”
“三心二意剑!”
许易道,“你出剑吧,我赶时间。”
异步新似在深思,缓缓点头,掌中锈剑打个倒旋,凌空一跃,便已刺到许易眉心。
那柄锈剑方跃起,全场众人顿时感觉一座汪洋大海,陡然被移到了自己眼前,铺天盖地朝自己压来。
霎时间,跌倒在地,口喷鲜血者,不计其数。
许易掌中旋出一道清光,直朝锈剑卷来。
清光方动,那锈剑倒飞而回,跃回异步新掌中,横在了他的眉心处,一道清光正击在锈剑上。
“好!”
许易大喝一声,由衷地叫出好来。
看起来极为简单的对攻,他却深深体味出了异步新的剑道高妙,正是:来如雷霆施暴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异步新虽未掌握真意,却击出了汪洋的意境,能立时转攻为守,防住他的一击,这是他修成真意神通以来,从未有过的。
清光击在绣剑上,铁锈顿时寸寸剥尽,露出一把通体放光的宝剑来。
宝剑环绕异步新周身急速旋转,越转越快,异步新整个人被一团高速凝聚的光圈环绕,剑光所及,方圆百丈内,寸草不生,退得稍慢的十余人,直接被那狂暴的剑光绞杀成了齑粉。
下一瞬,异步新也消失了,疯狂的剑光猛地浓缩成一道闪亮惊人的光斑,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直直朝许易射来。
许易眼中迸出灼目的亮光,心如沸海,意如赤子,双掌一合,一开,一柄清辉在掌中凝聚成一把寸许长的宝剑,宝剑方生,方圆十里内,历劫以下强者,无不口喷鲜血,纵使强如陶景圣亦是七孔溢血。
清辉宝剑凭空一跃,才要迎着那道光斑撞去,攸地一下,光斑消失了,一人一剑落在了地上。
人是异步新,整个人完全干枯了,缩小成了婴孩大小。
剑是锈剑,光华不再,恢复了锈迹斑斑的模样。
非只如此,整把锈剑寸寸龟裂,似乎只要再拿起来,必定会段成无数截。
许易心中并未生出丝毫胜利的喜悦,反而如临大敌,连背脊上的汗毛也一并绽开了。
他死死盯住异步新的尸身,忽的,一道光芒闪出,正是异步新的神婴。
蚩毋虫才要扑上,却被许易凝聚的清辉剑一逼,远远退开。
异步新的神婴没有恐惧,更没有对肉身死亡的哀痛,整个神婴宛若初升的太阳,生机勃勃。
异步新的神婴冲许易一抱拳,“多谢许兄,许兄接剑!”
神婴喝声方落,小手一张,许易宛若置身于无边汪洋,滔天水汽汇聚,整个王庭顿时化作一片泽国。
神婴小手一张,无边汪洋铺满了天际,万重水浪开始汇聚,一柄贯穿天地的巨剑,瞬息凝聚。
无边东海,终成真意,异步新解体成道。
巨剑汇聚,恐怖的剑意油然而生,来不及退走的上万生灵,瞬息被庞大的剑威压成了齑粉。
“开!”
异步新的神婴怒喝一声,贯穿天地的巨剑,猛地下压,整座王庭都在这巨大的剑意攻击下,寸寸消融。
许易闭上了眼睛,才凝聚的清辉剑跃回他的掌中,他全身的气血闭紧,灵力收缩,整个人一片空灵,霎时,天边出现了一抹血红,血红涓滴下落,地上出现了绿痕,汩汩而生。
无边的哀伤,从天而降,伴地而生,绿痕越涨越高,血红越落越深。
那绿痕和血红,完全无视了异步新神婴击出的滔天剑意,自由地在天地间生长。
异步新的神婴仰天遥问,喟然道,“好一个至哀之意,天与地的情绪,竟有人能将天与地的情绪炼入神通,化作真意,异某死而无憾。”
霎时,贯穿天地的巨剑消失,异步新的神婴冲许易一抱拳,乘风而散。


二百九十六章  战寄灵

非是异步新自己求死,而是不得不死,他最后的一剑,以神婴御真意,宛若以木薪御巨火,火燃薪尽。
许易怔怔盯着异步新飘散的神婴,心绪久久不能平复,这场真意之战,有太多的滋味,足够他来领略,咀嚼,品咂。
“天地情绪,真意侵神,难怪你能以历劫一层,横压历劫,了不得,当真是了不得。”
满地腥膻,狼藉中,陶景圣竟盘膝坐在地上,含笑看着说道。
适才异步新大爆神威,剑气横贯天地,整个王庭的生灵几乎被他燃烧神婴感召天地的汹涌剑意灭尽,许易全神贯注地和异步新对战,根本无暇他顾,却未想到,陶景圣能在这场浩劫中幸存。
“不对!”
许易深深盯了一眼陶景圣,立时觉出异样来。
眼前的陶景圣大大的不对,霍地,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寄灵,姓陶的是被寄灵了。
陶景圣笑道,“你果然是出类拔萃地敏锐,景圣与我说过你的事,我原以为他是有夸大之词,这回他下来,还特意要了我的一缕真灵,我原以为他是小题大做,在见了你们二人精彩的真意大战后,老夫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世上新人换旧人,了不起。”
许易道,“前辈的赞誉,我当不起,也不受,不知前辈到底想说什么?”
陶景圣道,“老夫之意便是你与景圣化干戈为玉帛可好?”
许易眉峰一竖,“老前辈主意妙极!”
话音方落,一道清辉直斩陶景圣头颅,令许易讶异无比的是,陶景圣竟避了开去。
“大胆小辈,老夫惜你之才,好言劝慰,你竟如此无礼。”
陶景圣怒视许易,寒声道,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飙暴走。
许易赶忙抱拳,面有惭色,“前辈恕罪,晚辈只是心有不平,冒犯前辈虎威,还请……”
话音未落,三道清辉再度斩向陶景圣。
噗的一声,陶景圣胸前爆开一团血花
陶景圣躲开了两道清辉,终究没躲开第三道清辉。
他怔怔盯着许易,目光中的神色极为复杂。既有难以置信,又充斥着怨毒。
“你既要找死,老夫便成全你!”
言罢,陶景圣双手一招,天际腾来两道乌云,两道雷霆竟从乌云中衍生而出,在陶景圣掌中聚合成剑,剑光霍霍,威力绝伦。
许易看也不看陶景圣,只沉下心来,清辉漫洒直击陶景圣。
他心中已发了狂,管你什么寄灵不寄灵,他就是要干死陶景圣,更无视整个仙殿陶家。
当然,心虽狂野,许易理智不失,他很清楚,被寄灵的陶景圣的话根本就是放屁,什么化干戈为玉帛,什么看他一身修为得来不易。
老匹夫早知道陶景圣借灵,就是为了对付他许易,还同意借灵,本来就是奔着他许易来的,现在想用这花言巧语迷惑于他,却是打错了算盘。
许易正好将计就计,阴了陶景圣一遭。
另一方面,他心中很托底,被寄灵的陶景圣几次三番和自己废话,绝不单单是为了迷惑自己,多半是在见识了自己的实力之后,明白要灭掉自己难度极高,代价极大。
有这个基本的判断,许易更没什么好畏惧的了。
清辉满洒,陶景圣身如流影,不断飚飞,可剑光一旦密集,陶景圣总不免中招。
终于,他那柄光剑也聚合完毕,轻轻一送,便击中许易,奈何许易周身清辉如雾,光剑只能点点侵蚀,却不能刺穿。
陶景圣越打越是心惊。
本来以他寄灵的实力,便是遇到婴器强者,也能纵横来去,战而胜之。
关键是这该死的家伙,有个蚩毋虫在边上,他的很多特殊功法根本无法发挥奇效。
连带着他甚至不能抛弃陶景圣的肉身而遁,否则就会成为蚩毋虫的猎物。
他虽只借了陶景圣一点真灵,但这一点真灵,他也是万万损失不起的。
所以,他才再三和许易虚与委蛇,只不过求个全身而退。
哪知道这混账就如发了疯一般,实在太狂野了,一条疯狗似地死皮赖脸就要跟你打。
打就打吧,他自信凭自己的手段,打到这疯狗自动退开,应该不难。
可真到交手,他的风雷剑竟连这疯狗的真意也不能贯穿,这一下简直闪着了他的神经。
天地间的情绪,几乎就不可能熔炼入真意,更不提,这混账竟将这天地间的情绪修炼到了真意侵神的地步,何等的荒诞。
世人即便有熔炼天地间的情绪,也万万不会等到修炼到真意侵神,才会去将之熔炼入神通。
一者,真意侵神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
二者,没有哪个修士会为了这渺渺希望,放弃快速提升实力。
陶景圣当然想不到,许易修炼至哀之意,根本就没想过将之融入神通,一直以来,他也没过分期待这至哀之意,几场剧变,他的至哀之意演化到了真意侵神的地步,许易也罕少动用。
一者,至哀之意动用了,也只能惑乱敌人心神。
二者,他也实在不愿将情绪沉浸入哀伤之中。
哪里想到,一番阴差阳错,弄得他的真意神通一直留待至如今,修成了“三心二意剑”。
剑名三心二意,唯三心二意,可拒哀思。
“天衍指!”
陶景圣怒喝一声,一道流光朝许易扑来,许易根本不及反应,那流光便要扑入许易灵台,懒洋洋的蚩毋虫轻轻打个喷嚏,那道流光便即溃散。
蚩毋虫得意地冲许易摇了摇脑袋,又讨好似地转了转眼睛,随即,一副眼神扫向了陶景圣,眼目中的贪婪,简直要凝实得流淌出来,就像一个饕餮之徒,寻觅到了绝美滋味。
“不打了,不打了,小子,你趁人之危,不算好汉,你和陶景圣有什么矛盾,老夫不管了行不行……”
陶景圣猛地住手,身形飘忽地躲避漫天射来的清辉,口气终于软了下来。
这仗实在没法打了,硬攻不能破防,软攻又被蚩毋虫防,再打下去,他也不过是挨到清辉将陶景圣的肉躯片片割碎,那时他的一缕真灵可就没了寄身之所。


二百九十七章  偏心

最要命的是,他寄灵陶景圣的肉身,陶景圣的肉身于他而言,就是天大负担,小范围的闪转腾挪,可以如意,一旦远遁,速度根本起不来。
如今是打不过,逃不走,只有谈了。
许易一言不发,继续发剑,剑光越发犀利,打得久了,他渐渐摸出一些陶景圣遁法的规律。
剑光所出,准头倒是高了不少。
“小辈,别欺人太甚,老夫就是拼着损了这一缕真灵,真身来杀你,你可敢挡?”
陶景圣怒极,连续中招,他已明许易心意,更知自己危在旦夕。
“不能挡!”
许易淡然道。
“知道就好,你若退开,老夫承你人情,容你诛了陶景圣,我整个陶家也绝不再与你为难。”
陶景圣怒声道,“否则,老夫就是凭着损些修为,也定要将你诛灭,你信是不信。”
许易停止了攻击,怔怔盯着陶景圣道,“非我不知进退,实在是陶景圣苦苦相逼,便是泥人也得有几分火气,您老说是不是,您老若能承诺陶家不再与许某为难,许某愿与陶家为友。”
陶景圣道,“这才是明智选择,如此,咱们便化干戈为玉帛,老夫的承诺,你大可放心。”
许易道,“前辈的承诺,我当然放心,不过还请前辈郑重对上苍起誓。”
到了天衰境,许易相信什么血誓,魂誓,对他们的约束恐怕已经不大,反倒是最简单的对天盟誓,效力最好。
天衰,天衰,听名字便知道这个境界,到底在躲避谁。
陶景圣面色一变,“小辈,你信不过老夫?”
许易道,“某当然信得过前辈,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走完为好。”
陶景圣瞪着许易,许易直视着他道,“不过几个字,只需前辈说一句,整个陶家再不与许某为难,许某愿向陶兄请罪。”
陶景圣心中暗骂,却也知道,自己不吐口,这该死的贼子绝不会罢休,越想越气,自己这辈子何时被逼到过这等地步,还是被如此一个无耻小辈。
越想越火大,连带着对陶景圣这个嫡系血脉都起了怨毒之意。
“前辈莫非在施韬晦之计?若是如此,晚辈便是拼死一搏,也绝不愿束手就擒。”
许易神色坚毅,声音发冷。
“罢罢,待老夫熬过此关,定然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陶景圣暗暗发狠,朗声道,“老夫对天盟誓,整个陶家再不与许易为难。”
言罢,瞪着许易道,“你可满意!”
许易道,“前辈为何不说全了?”
陶景圣漂亮的眉毛一扬,“你又作什么妖!老夫已忍无可忍!”
许易道,“前辈不应该说,若许某不与前辈为难,放前辈一条生路,整个陶家就不与许某为难么?是了是了,前辈何等身份,如何好意思让晚辈饶命,但晚辈要说的是,有时候话不说全了,真的能害死人。”
话音未落,漫天清辉再度落下。
陶景圣躲避不及,身中十余剑,即便有真灵的加持,他半个身子还是爆开了。
陶景圣拖着残躯艰难闪避开了,满面的怨毒几乎将陶景圣整张脸完全扭曲了,拖着那把光剑死命斩下。
他真的被许易气疯了,如此一个蝼蚁,居然敢当着他的面玩心眼,偏偏还让这该死的蝼蚁玩成了。
陶景圣心中的狂恨,完全将理智淹没,他已经不躲避了,拎着那把雷霆光剑,玩命朝许易头颅猛剁,一副灌多了酒的江湖混混的巷战架势。
很快,许易的三心二意剑,将陶景圣的肉体绞成了碎片。
陶景圣的神婴不及遁出,便被清辉搅碎,倒是一点光斑,轻易从许易击出的清辉中遁出,直射天际。
蚩毋虫化身的牤牛怪,似乎等待此一刻,已经太久了。
大口一吐,一道白气如龙卷飓风一般,滚滚上天,远遁的光斑好似被一股强大的涡流吸住,一点点被拽回了龙卷风中。
牤牛妖将白气倒卷,才要吞入口来,许易拿出了那柄没了动静的招魂幡。
牤牛妖的瞪圆的牛眼顿时只剩了眼白,气冲冲地瞪着许易,若能说话,他一定是这样说,“你麻痹还能再偏心一些么,打架的都是老子,吃肉的都是他,麻痹的,没看这货都他马撑死了。好好,老子也把自己饿死,让尼玛牛逼,老子饿死自己,饿死自己……”
许易瞪一眼牤牛妖,老脸未免发红,传去心意道,“你急什么,我看看招魂幡还有没有动静,若他有动静,这缕真灵,你们共分便是。”
他话音方落,招魂幡猛地放出光滑,一道黑光,直朝牤牛妖口中的白气卷去,攸地一下,又缩了回来。
牤牛妖气得暴跳如雷,顿时化成一个黑点,奔着招魂幡的那缕黑光狂追而去,下一瞬,蚩毋虫竟消失在招魂幡中。
许易大吃一惊,意念侵入招魂幡,招魂幡依旧没有动静,却见幡体上,多了一只丑陋牛妖的图腾。
他几次三番地感应蚩毋虫,蚩毋虫也没了动静。
他吓了一跳,暗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这两家伙别不是拼了个同归于尽吧。”
他心里急得不行,越到高层次的战斗,他越是体味到蚩毋虫的好处来。
只是招魂幡是亲儿子,蚩毋虫连干儿子都算不上,所以他才一直厚此薄彼,如今,蚩毋虫真不见了,他才发现了没了这货,还真就不行。
他对着招魂幡发了会儿呆,忽然发现,招魂幡上的丑牛图腾在抖动,随即,便见那图腾在幡体中游走起来,这才放下心来。
当即,他将招魂幡收入星空戒中,又开始打扫起战场来。
一场暴虐大战,杀人最多的竟然是那怪异剑客,满地狼藉中,无数星空戒爆开了无数资源,虽有不少毁在那恐怖的剑意下,但留存下了的更多。
尤其是大量的储物环,分散四方,都是完好无损。
许易感知催动,灵力随后跟上,不多时,便将场中的资源进入归拢。
庞大的资源多到他的星空戒根本无法放下,无奈,只好取出一个个储物环,简单分门别类,便尽数收纳了。
轻烟一闪,许易离开了王庭。
…………


二百九十八章  冰封

乌风历三千七百九十四年,三月二十七,夷陵公子许易屠乌风王庭,天下震惊!
夷陵公子之名不复存在,夷陵老魔威名,能止小儿夜啼。
许易离乌风王庭,返庆兴城中,还归南广场城楼,广隆行东主一头灰发的老者曹奇,已经在座了,身后立着的正是唐山海。
许易才上楼来,曹奇离席起身,唐山海拜倒在地,浑身忍不住发颤。
许易道,“晏姿在曹兄处待得可还习惯?”
许易入王庭,一见异步新,便想明白很多事。
很明显,怪异剑客不是龙源首能请来的人,这人来此,摆明了是为等他。
而知道他要入王庭的,恐怕只有唐山海。
再往深了想,唐山海能活着,曹奇必定也还活着。
唐山海来见自己,只怕正是曹奇授意,探听的正是自己的行踪,好告知给那怪异剑客。
如此一推,他证实了曹奇无恙,便也想到了,下落不明的晏姿,多半是被曹奇弄走了。
无他,实在是曹奇在他身上下的注太大,太知道他许某人重要性。
拿住晏姿,便是拿着了一张好牌。
只是许易没想到,曹奇会把这张好牌,打得这么烂。
曹奇抱拳道,“晏小姐安好,许兄勿忧,只可惜没能救下卢兄弟。”
许易道,“人我已经帮曹兄杀了,这是答应给曹兄的东西。”
说着,许易抛出三枚青色的灵精。
灵精落在桌上,放出纯正的仙灵之气,比之在广成仙府世界,更加动人心魄。
曹奇贪婪地望着三枚灵精,忍不住伸手接过,细细摩挲,好似抚摸人间绝色的玉骨冰肌。
许易并不打扰曹奇,静静地看着他,脑海中的思绪越发地清晰。
终于还是他出声打破了沉默,“不知曹兄将某介绍给那位怪异剑客时,到底要了何等承诺,若我猜测的不错的话,多半是要了许某的星空戒,想来以那人剑痴的脾性,也不会和曹兄讨价还价。”
刷的一下,曹奇变了脸色,急道,“误会了,许兄当真是误会了,掏心肺腑地说一句,全怪山海处事不当,他没第一时间通知我,许兄返回,只说了许兄恐怕去了乌风王庭,曹某担心许兄安慰,特意动用了一个天大人情,请了东海翡冷剑异步新前去助拳,哪知此人爱剑成痴,见得许兄手段绝伦,竟然冒犯许兄威严,曹某实在痛心疾首。”
眼前的曹奇,落在许易眼中,无比的陌生。
当然,许易并不会因此生出什么感慨,他很清楚,他之所以觉得陌生,并非是曹奇变了,只不过是曹奇终于将从不曾在他面前展露的一面,展现给他看罢了。
重宝当前,利欲熏心,漫说他和曹奇本就因利而结,曹奇如此作想,再正常不过。
如此一想,许易便明白,晏姿只不过是曹奇备下的后手。
如今单看曹奇还敢来见自己,还敢在自己面前巧言令色,便足见他是有底气的。
毕竟今日之许易,不是昨日之许易,夷陵老魔的威名,他一路行来,亦是充斥耳廓。
许易摆摆手,“看来是许某误会曹兄了,敢问曹兄,晏姿何在?”
曹奇道,“许兄不必忧心晏小姐,她过得很好,稍后我便带许兄去见晏小姐。对了,敢问许兄一句,许兄给曹某的这三枚灵精,占许兄今番所获的几成?”
许易眼中终于有了笑意,仰天看了看泛青的天幕,悠悠道,“我朋友不多,唐兄勉强算一个,不管是因利而结也罢,还是各为其主也好,这些年来,广龙堂和唐兄相处得不错,我是极为承情的,连带着对你曹兄也是刮目相看。现在看来,我又得刮目一回,区区三颗灵精,便杀死了我的朋友,以茶代酒,祭奠一番。”
说着,许易举起桌上的茶杯,往地上捋了三捋。
场间的气氛瞬间转寒,许易将茶杯搁了,直视曹奇道,“不必废话了,叫你准备的那些人都出来吧,如此惺惺作态,你我都累。”
曹奇面带悲怆道,“许兄,许兄,你这是何意,我哪里有布置人手,广龙堂和广隆行多年的交情,某拼死救护晏姿之义,难道就要在许兄的三言两语间,烟消云散……”
曹奇正说得激烈,唐山海忽地动了,一道白光自唐山海掌中爆开。
许易眉心一跳,想要避开,却已不及,那道白光迅速化开,瞬间将许易笼罩,顿时,许易化作一个冰雕,恐怖的冰寒之力并未停止蔓延,自楼头沿着城墙蔓延而下,继而延伸到整个钟楼,继续向远方蔓延。
不过区区数息,以南广成为中心,方圆十余里内,尽数化作冰雕世界,上千生命化作冰雕。
一击得手,曹奇面现狂喜,四方顿时冲过来十余名修士,皆是风劫以上,其中竟还有三名雷劫强者。
众人皆现出喜色,掌中打出道道灵气,在空中编织出一道道灵线,死死在冰雕外围编织了一层又一层。
唐山海负手而立,斜睨众人道,“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区区一个历劫一层的蝼蚁,偏要被渲染得如此神乎其神,正所谓,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我看当今的修炼界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声音自唐山海口中道出,神态,语气却完全不对,无须说,此唐山海正是被寄灵了。
曹奇布下的奇兵,正是寄灵唐山海。
曹奇道,“前辈有所不知,此贼强悍无比,一路行来,简直就是飞龙在天,我当初遇此辈时,他还不曾成就灵根,转眼数年方过,雷劫强者,被其化作齑粉者,亦不计其数,如此界子中的界子,天才中的妖孽,晚辈以为怎么小心都是不为过的。”
寄灵唐山海摆摆手,冷哼道,“行了行了,老夫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赶紧灭了你口中的天才,老夫拿了老夫的那份儿,立时便走。”
曹奇谦恭道,“灭杀此贼,还得前辈出手,前辈的冰凌决,威力无双,我等连防御都破不了,如何能隔冰杀人,不过布置好阵法,防止这贼子脱出。不是曹某过度小心,实在是此贼的真意神通,威能莫测啊。”


二百九十九章  成功的要诀

曹奇此番话实乃肺腑之言。
对许易,他从一开始的俯视,到后来的平视,渐渐改为仰视,现在只觉连垫着脚看都有些吃力了。
正因为亲眼目睹许易的成长,和其人经历的波诡云谲,他才不得不尽十二万分的小心。
寄灵唐山海嗤道,“罢了罢了,踩死一只蚂蚁,你们还要老夫装作屠掉一条真龙的模样,真是天大玩……”
他话音未落,咔嚓一声,冰雕碎裂,一道清辉如银洒出,化作一个寸许大的浑圆光盘,光盘映照,所过之处,曹奇邀来的那些强者编织的阵法,瞬间消融。
“这不是真意神通!太强!”
曹奇惊声呼喝。
唐山海也变了脸色,怔怔盯着许易,竟忘了攻击。
清辉仿佛是另一个力量体系,和曹奇等历劫强者击出的灵气,格格不入。
曹奇等人的攻击也好,防御也罢,只要本源是灵力,在那道清辉下,是攻也攻不出,防也防不住。
几乎瞬间,一众强者便在清辉下丧命,许易用清辉裹了曹奇的神婴,送入一枚收魂瓶中,也不管招魂幡出了毛病,照例撒了出来。
果然,招魂幡起了反应,反应之大,令许易震惊。
往日里,他动用招魂幡不过喷出一道黑气,这回竟是一黑一白两道气流,黑气一如往昔,滚滚白气中卷着一个黑点,正是蚩毋虫。
白气比黑气更急更迅猛,噗拉闪出,瞬息将十余道神婴一并卷住,黑气慢了一刹,一无所获,竟朝白气卷来,二气翻翻滚滚,搅得风云变色。
唐山海也没了人色,怔怔盯着黑气中的蚩毋虫,眼神中的慌乱,完全无法掩饰。“不瞒前辈,寄灵强者,我昨日刚杀了一个,若没弄错,应该是陶家的天衰境强者,今日又对上了前辈,不知是许某的幸运,还是许某的不幸。”
许易好整以暇地收拾着一个个星空戒爆开放出的资源,目光平静地盯着唐山海说道。
唐山海冷哼一声,“听你的意思,是吃定老夫了。”
许易摆摆手,“说实话,我对前辈的那缕真灵没有兴趣,但这两个贪吃鬼,却有些不太礼貌。”
说话之际,纠缠在一处夹杂不清的黑白二气忽地分开来,如两条巨龙,一左一右将唐山海围在中央。
时不时地,巨龙还冲许易昂一下头,似在催促许易不要和食物废话了,赶紧动手,他们忍不住要开饭了。
庞大的威压传来,让唐山海心里发虚,此前,他最忌惮的是那不该出世的蚩毋虫,如今又多了一道白气,两方面威压,他有预感即便他的真灵脱体,恐怕也逃不过这二气的撕咬。
若是这缕真灵,出现了折损,那真是难以想象的巨大打击。
和这混账小辈正面攻杀,本来他是信心十足,可在见识了许易强得不像话的真意神通后,他彻底不自信了。
寄灵修士的强大,往往在于那缕真灵本身的高妙术法,可有蚩毋虫在,很多灵术根本施展不开。
若要用灵力攻击,借助的只能是被寄灵者的灵力,被寄灵者灵力的强弱,也是很关键的。
好死不死,听了曹奇的妙计,为方便偷袭许易,真灵选择了寄灵唐山海,可唐山海只有灵根二层修为,微薄的灵力,让才寄灵唐山海急得想哭。
陶家天衰境强者寄灵的好歹是陶景圣,堂堂风劫强者,尚且敌不过许易。
这缕真灵寄灵了唐山海,此刻已成釜中游鱼。
绞尽脑汁盘算半晌,许易竟不发动攻击,寄灵唐山海的心绪渐渐稳定,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直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许易道,“前辈不过带了一点真灵来此,我既不要前辈的真灵,自然是什么也不要了,只不过,前辈见识高远,晚辈想从前辈这里涨些见识,不知前辈可否愿意赐教?”
唐山海眼睛一亮,指着许易道,“难怪曹奇对你会有那么高的评价,你果然非凡俗之辈,轻易便抓准了什么是最重要的,可怜曹奇,明知你如此妖孽,竟还惦记着你的财货,也堪称鸟为食亡的典范。”
许易微笑道,“这么说,前辈是答应了。”
唐山海倒也干脆,“我还有的选么?三言两语,能换我这缕真灵平安回归,这个买卖你知道我一定会做的。”
许易道,“前辈既然千里迢迢来了,晚辈自也不能让前辈白辛苦一遭,这三枚灵精便赠予前辈了。”
唐山海眼中惊喜一闪而过,也不客气,当即将三枚灵精收了,“有什么,你问吧,能说的,唐某必定知无不言。”
许易道,“不急,我认为前辈还是先起誓吧,萍水相逢,方才还打生打死,我信不过前辈,若是前辈诓我,那我岂不是被拐带进了阴沟,还不自知么?”
唐山海盯着许易足有三息,方道,“胆大心细脸皮厚,为什么成功的总是你们这些人,换老夫便绝不好意思让你这小辈保证老夫回答完你的问题后,你会放老夫离开。”
饶是许易心情不怎么好,听了唐山海的话,也忍不住被触动了笑神经,当即,立下血誓,若唐山海所言俱实,必放真灵回归。
尔后,唐山海便按许易的要求,起了誓。
许易道,“前辈能应曹奇之约至此,想必是奔着灵精来的,不知此物,对前辈有何用?对我辈修士,又有何用?”
广成仙府之行,已经结束许久了,因此而举行的拍会,已经有多期了。
最广为人知的宝物,还是灵精。
因为当时在广成仙府中,便是此物的获得量最为巨大,传世也最多。
曹奇能邀请动天衰境强者的一缕真灵,许的诺,必定是他许某人自广成仙府回归后所得的珍宝,曹奇能确信许易拥有的,只能是灵精,许诺给寄灵唐山海的,也只能是灵精。
唐山海道,“灵精灵精,灵气之精,内中蕴含着珍贵的仙灵之气,无价之宝,炼器,炼丹,疗伤,滋润真灵,无一不可,似老夫这等修至天衰境的,能入眼的宝物实在太有限了,灵精便是其中之一,而且是鼎鼎重要的之一。”


三百章  天衰

许易道,“敢问前辈,何为真灵?”
唐山海道,“真灵是什么,很难描述。你只需知道,他是神婴的一种成长状态,其实,老夫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了,无非是想伸着头垫脚望天衰境的世界?其实这也没什么,我辈修士,若失了对更高境界的好奇之心,该是何等可怖。”
“你也不用一点点问了,我直接了当的说便是了。其实光听天衰二字,你应该也能听出这一境界蕴含着何等悲凉的滋味,我辈修士一直以来,无不是闻进阶而喜,但独独天衰境是例外,听闻行将进入天衰境,我敢说绝大多数修士心中的悲凉,是多过欢喜的。”
许易道,“这是何故,若畏惧,大可不入此境。”
唐山海道,“水到渠成时,人力岂可挽回,其实,从雷劫进入天衰,天意大于努力,冥冥中一点感悟顿生,天衰相便现了,届时,修士自身会出现以下症状,比如身体出现污垢,头发枯萎,流脏汗,不管如何濯洗身体依旧发臭,到后来会渐渐厌恶这具肉躯,此乃天衰五相。”
许易讶异至极,他当然清楚,修行到他这个份上,身体要想生污垢,流汗都是极难,而且此过程唤作除杂,是极难的肉身进益的表相。
他绝想不到天衰境,竟会出现这重重异状。
唐山海接道,“一旦出现天衰之相,便意味着肉身将死,神婴将无所寄,渡过了三尸劫,神婴成就了真灵,靠真灵滋养,还可勉强维持着肉身不死。”
许易道,“莫非肉身死了,真灵也会遭到重创?”
唐山海摇摇头,“当然不是,修得真灵,肉身已成皮囊,其衰其败,根本和真灵不再相关。”
许易纳罕道,“既是如此,为何不抛却这将死之皮囊?”
唐山海道,“真灵终究是灵体,老夫如今如何为你所制,来为你传道解惑?”
许易明白了,真灵生死不受皮囊限制,可没了皮囊真灵没了寄托,受到的威胁就太大了,一个蚩毋虫便能轻松解决之。
品咂片刻,许易道,“那天衰境强者为何不愿出世?比如前辈此番,若是真灵前来,料得也能护住自己的皮囊不灭,若整个真灵全至,晚辈怕是没机会恭听前辈教诲了。”
唐山海指着许易道,“你倒是说了句实话,那某也说一句实话,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将死之皮囊,如尸体一般,渐渐成阴物,非吉穴不能养之,我说了,天衰是很多修士不愿进入的一关,因为进入此境,你会觉得修炼之路到了中途。”
“一者,要跨越此关,实在太难。二者,肉身将死,真灵束缚,穴居不见人世,偶尔一点真灵出,还得生出巨大担心,会否被人所灭,这是修士的日子么,便是囚徒也不过如此。”
许易道,“不知可有修士跨过此关,天衰之后,又是何境?”
唐山海摇摇头道,“茫茫渺渺,渺渺茫茫,老夫虽非散修,但先师也只修到雷劫,老夫机缘巧合才跨入天衰,斩三尸劫,而成真灵,如今也不过是隐于地下苟延残喘,再往后是何世界,非不愿告知,实不知也。”
许易点点头,郑重抱拳道,“多谢前辈解惑。”
对待传道解惑之人,不管是敌是友,许易一向心怀敬意。
唐山海摆摆手,“不过我虽不知天衰之上,是何世界,但却知五大洲世界,必定是隐着真仙的,我敢断言,仙殿,魔楼,白马寺,都必定有天衰之上的人物,你若真心向大道,千万要在天衰来临之前,做好准备,准备万全,未必没有跨越天衰境而出的一日。论天资,你实在是我见过最出类拔萃之人。”
许易诧异地盯着唐山海,这已经不是回答问题了,而是蕴含着关怀成分了。
“你不必这样好奇地看着我,似你这样的璞玉,任哪个玉匠见了,都会忍不住雕琢两下,老夫只盼着和你结一场善缘,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与你听便是,说不定哪一日,我还有求到你名下的时候。”
唐山海坦诚得让许易无所适从。
明明是超级强者,也是前辈高人,偏偏能将求人如此轻松自如地说出来,毫无心理负担,单此一点,许易就不得不道一声“服”。
“既如此,我便不与前辈客气了,敢问天衰强者,到底有多强,我如今的实力,遇到您的真身到底有没有逃命的可能?”
机会来了,许易绝不会放弃,能多掏一点信息,便多掏一点信息。
何况,陶家他是得罪死了,陶家的天衰老鬼到底会不会碍于誓言的约束不来寻他复仇,其中的可能尚在两可之间,他并不托底。
唐山海道,“你倒真应了孜孜以求四字,罢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绝对是野路子出身,那股子得着便宜非得占尽的模样,当真是装也装不出来的。”
许易道,“茫茫仙途,晚辈正是沿路的一乞讨之人,前辈可见过不如饥似渴的乞者。”
唐山海摇摇头,遇上这么个和要脸有仇的家伙,什么场面话也都是废话,说之无益。
他开门见山道,“等你到了雷劫期,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你别以为你能砍瓜切菜一般灭掉那些雷劫强者,他们便不值一提,无非是你的真意神通太过另类,于他们而言,是另一个体系的力量。事实上,那些雷劫强者都是摸到了一缕天道边缘的人,渡过雷劫,真灵已能万物附神,便是说,你可以将自己的神识,附着于万物。”
“而天衰强者却会迁跃一大步,在一定范围内,掌握万物,那是领域的范畴了,我现在和你说这些,你听来也是一头浆糊,其实,你不用急,我说了,我愿意结你这个善缘。”
说着,他取出一枚如意珠,许易会意,也取出一颗,随即,两颗如意珠完成了关联。
“给你个建议,速速提高你的修为,一层楼台一层景,你现在虽掌握了另类的力量,但世上从不缺另类的力量,根基打得强健,才是最关键的。”
唐山海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三百零一章  规划未来

许易点点头道,“前辈教诲,晚辈谨记,还有一事,请前辈掌掌眼。”
说着,他将盛放雪紫寒的冰棺挪了出来。
唐山海起身,盯着冰棺扫了两眼,又盯着许易,道,“你这是何意?拿个死人给我看什么?”
许易道,“前辈再仔细看看。”
唐山海又将眼目挪向了冰棺,刷地一下,眉毛挑了起来,“这,这,这不可能,这,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神迹,神迹啊……”
唐山海又激动又兴奋,“此人明明灵魂不在,偏偏肉体还能保持鲜活,若是天衰境的老鬼们有这个本事,哪里还用整日里躲在吉穴中苦熬光阴?”
许易道,“似她这般,可还能复活?”
唐山海跳脚道,“这到底是怎么弄的,明明此女的肉躯只有极弱的修为,偏偏能死而不灭,老夫生平所历奇事极多,但绝未见过这般事。”
许易道,“一段奇缘,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甚了了,前辈只需告诉我,往似这般情况,到底有无可能复活,我能感觉到她最后的气机,也在一点点衰弱。”
唐山海摇摇头道,“如此生而死,死而生的大造化,岂是老夫能说明白的。不过,你也无须灰心,此女能死不灭,本身不就是极大的奇迹么,所以,万事皆有可能,这个世界更是神妙极多,即便有一天此女真的死而复生,我亦不会觉得有多离奇。”
“你若急着寻找答案,我建议你往金丹学府一行,那里是西洲大陆最后的生机勃勃之地,聚集的奇人,数不胜数,最重要的是,那里的大能之士,最重典籍,大有穷搜天下之势,或许在那里,你会寻到自己的答案。好了,老夫的时间不多了,若依着你,今天怕是走不了了,反正这回有了如意珠,你可随时联系老夫,不对,还是老夫联系你吧。”
说着,唐山海头颅处遁出一点光斑,光斑一闪,眨眼便要消失不见。
“您老叫什么呀,总得有个名姓?”
许易高声呼喊。
一道声音飘来,“老夫姓操,叫声操老便可。”
声音未落,操老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许易伏下身子,凝视着冰棺,怔怔盯着雪紫寒如雪容颜,心绪万千。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太多的事要做,本来遇上夏子陌,他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远赴东洲白马寺,去把夏子陌找回来。
可仔细一排,他发现这最急之事,却还排不了第一。
秋娃依旧昏睡,该报的仇还没报完。
晏姿无踪,他得先找回来。
雪紫寒的生机渐衰,却又挤到了头一桩要紧之事。
仔细一想,许易头都大了。
万事皆难,还是从头开始,路总是要一步步走的。
当即,许易走出了第一步,取出收魂瓶放出了曹奇的神婴。
曹奇的神婴才遁出,便要逃走,却轻松被黑白二气,卷了回来,定在许易身前。
“晏姿何在?”
许易冷声道。
曹奇跪倒在半空,神色惶恐至极,若是能有眼泪,他此刻定是痛哭流涕的,他当然后悔了。
他不是蠢人,他对许易的性格把握得很清楚,如果当时,他不是派唐山海接近许易,弄清了许易将去之地,转而卖给了异步新,想要将许易的整个星空戒纳入掌中,单凭着他救助晏姿之德,许易便会主动让出极大的利益。
偏生他利益熏心,要一把捞个最大的,自以为作了万全准备,岂料还是落到了如今这般境地。
好好的一把天牌,却被打成了这般模样,输光了一切,也包括他的仙途、性命。
曹奇岂能不悔!
许易显然没有心情听曹奇痛苦、忏悔,冷声道,“我只问晏姿的下落,你应该清楚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我唯一可以承诺你的是,等见了晏姿后,我放你先走三千丈,能不能逃掉,看你的造化,你若再多说一句,我便只好好生炼炼你这神婴了。”
终于,曹奇闭了嘴,他很清楚许易说的是实话,结局很残酷,但总算有了一线生机,这已是最坏局面下的最好结果了。
许易带着曹奇离开了,南广场城楼,放过了倒在地上浑噩的唐山海。
他已然杀人如麻,铁血无情,但终究不失本性——依然顾念旧情。
每每对唐山海动杀机之际,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唐山海昔年的功劳,都会不自禁替唐山海开解——唐山海所做的一切,是受曹奇逼迫,也不过是为人所御使的棋子。
殊不知他一旦这样想,他手中死掉的棋子,得冤枉得在九幽地狱哭泣起来。
早些时候,某人千人斩的时候,还大言不惭地说过: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反正,许老魔行事双标得厉害。
天色刚见些光亮的时候,许易在一座竖在云海中的奇峰上,见到了晏姿。
不待晏姿发现他,许易放开禁制,曹奇的神婴早已蓄势良久,闪电一般射了出去。
他惊恐地发现,他射出去的时候,黑白二气紧紧相随,一口气随着他遁出了三千丈,他绝望地喊了一声,却不知在喊什么,随即被黑白二气搅成了一团。
再见许易,晏姿表现得极为镇定,许易拍拍她的脑袋,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竟无从说起。
一路行来,这丫头跟着他,遭遇的状况实在太多了。
晏姿星眸灿灿,拍拍许易手臂,“公子不用担心我,我受公子护佑,一路行来,已是祥瑞御免。”
许易诧异地盯着晏姿,晏姿歪着头看着他,眨动着灿灿星眸,许易那张经无数风霜的青春老脸上终于爬上一缕笑纹,笑纹放大,泛滥成灾。
“我家小晏终于长大了。”
许易这句口头禅一出,便连晏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晏姿的确是长大了,历遍灾劫,已能坦然面对。
但,那是对己,荒祖的死,她久久不能释怀。
在荒祖墓前,一连替早已魂飞魄散的荒祖烧了足足三日纸钱,许易不得已,拉着晏姿离开了。


三百零二章  玄清之灾

为助晏姿缓解心绪,许易也不掠空高飞,带着晏姿沿着官道,对着接天荒草,缓缓而行。
行到墨江边上,沙鸥翔集,水光接天,一轮红日,醉染层林,许易胸腔陡然一开,却听晏姿默默道,“人似沙鸥,转徙江湖,也许卢老不是死了,而是走了,说不定哪天还能遇上,你说是不是,公子。”
许易怔了怔,“是啊,漫漫仙途,大道无形,一切皆有可能,说不定老卢去了另一个世界,将来定会再见的。”
晏姿点点头,“那就好。公子,我们去哪儿?”
“杀人!”
许易飒然一笑。
晏姿愣住了,半晌,眼神渐转坚毅,“我帮公子杀!”
许易揉揉她的脑袋,放出一道灵力,将她拖住,两人化作惊虹,飞遁入天际。
许易到底没有让晏姿帮着杀人,他的确想去黑眉国一行,奈何隔着一个大洲,实在太远,这笔账,只能暂且记下。
许易也没去中央城,原本他听了操老的建议,是准备再赴金丹学府的。
这回他瞄准的是金丹学府的中央学院,那里才是金丹学府的菁华所在。
但在此之前,他认为有必要做一番改头换面。
毕竟,夷陵老魔的形象实在不宜妄入金丹学府。
要转变形象,对他这个境界的修士而言,说易也易,说难也难。
说容易是因为,变化一张面目,甚至培灵境的修士,挪一挪面部的筋骨皮肤,便能做到。
说难便难在了气质和气势的变化。
不过并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最便捷的办法,便是提升修为,修为提升一次,气势变化大变,气势一变,混杂着一张不一样的面孔,气质便也就变了。
细说来,许易进阶历劫,虽然快一年了,但见过他进入历劫境模样的,除了他的那堆小号,也就操老和唐山海。
若他变化一张面孔,能认出他的,绝对屈指可数。
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安全,所以,他盘算着是时候跨入风劫境了。
但在此前,他需要炼制定魂丹,此事不算难,但需要找对门路,许易自然就想到了他那堆小号了。
头一个想到的便是秦空,一堆小号中,这家伙实力最强。
所以,他决定去一趟赤水国,会一会秦空。
但在此之前,他想先回一趟玄清宗,不管怎么说,玄清宗都是他立足此世界的第一个跳板。
弘一掌教对他不错,他虽没在玄清宗内待几天,但一份香火情,却是实打实地结了下来。
许易本想无声无息地回去,却没想到,玄清宗那头的动静大得不得了。
他到时,玄清宗外围了数百修士,正合力围攻着护山大阵,整个大阵已经摇摇欲坠。
许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怕死的,他真没见过几个,但眼前一下子跳出了数百,还是灵根修士居多,一时间,他有些无法理解。
“赤火老狗,你们掌教弘一又躲哪儿装死呢,今天是最后的期限,玄清宗要么并入我东联十三盟,要么今日就在今日绝了宗,何去何从,本座最后再给你半盏茶的时间考虑,半盏茶一过,老子立时动真章了。”
居中的金冠青年手持折扇,指着护阵内的赤火真人喝道。
在赤火真人身后,几乎立着玄清宗的全部弟子,许易甚至看到了当初他在玄清宗做试弟子时结识的共学社孟伏、赵乾等人。
人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惶,性情火爆的赤火真人面对金冠青年的喝叱,阴沉着脸,半晌不置一言。
许易看着热闹,因着没刻意隐匿身形,立时便被东联十三盟的人发现了。
金冠青年得了禀报,微微一惊,使个眼色,他身旁的两名老者,横在了他的身前,这两名老者,皆是历劫强者,正是他此番带来对付弘一掌教的压舱石。
金冠青年冲许易抱拳道,“尊驾是路过,还是有事,若是有事,不知是找我东联十三盟呢,还是找玄清宗?若是找玄清宗,不知尊驾是寻仇呢,还是叙……”
许易微笑道,“你这么啰嗦,居然能活到今儿个,实在是件奇事。”
说着,他已带着晏姿飞遁到了两阵中央,玄清宗诸人也看清了他的面目,赤火真人瞪圆了眼睛,惊声呼道,“你竟成就了历劫!”
许易在玄清宗内,待的时间不长,虽然都知道玄清宗有个了不得的广龙堂主,可见过他的,实在不多。
赤火真人如此一声惊呼,玄清宗内部顿起窃窃私语,皆是在打听许易的来历,随即惊呼声四起。
“你也是玄清宗的?”
金冠青年阴沉了脸问,“从未听过玄清宗内还有历劫强者,你到底是何人?”
说话之际,却传音一名随侍,再去调集人马,在他看来,他这边两名历劫强者,玄清宗也是两名,本来稳操胜券的一仗,已经不那么有把握了。
赤火真人长声啸道,“姓孟的,此乃我玄清宗广龙堂堂主,识相的立时退去,否则,便是两败俱伤之局,这场仗,你自己算好了,打还是不打。”
许易的修为,赤火真人没见识过,但此人的手段,他实在太清楚了。
如今许易已成就历劫强者,玄清宗的生死难关,便迎来了最大的变局和希望。
“原来广龙堂堂主便是你,庆兴城如此两番浩劫,你竟然都躲了过去,看来你逃命的本事是一绝啊。”
金冠青年盯着许易冷声笑道,“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加入我东联十三盟,成为一名位高权重的客卿长老,要么便随着玄清宗一并消失无踪,也给你半盏茶,你自己考量清楚!”
许易终于回过味儿来,不是这帮人不怕死,是真不认识他。
甚至便是赤火真人等玄清宗的这帮人,既知广龙堂堂主,也知夷陵公子,却不知广龙堂主便是夷陵公子,夷陵公子便是广龙堂主。
“那就等半盏茶吧,等你把阵型摆齐了再说。”
许易只觉此事颇有喜感。
看来以后杀人立威前,一定要自报名号,还得把名号报全了。


三百零三章  去留

金冠青年冷哼一声,不再搭话,倒是横在他身前的两名历劫一层的强者,和金冠青年传音不绝,却是在连连请战,在他二人看来,许易也不过是历劫一层,趁着弘一掌教不在,正好合力将眼前的隐患先清除了,到时再灭弘一掌教,便稳操胜券了。
金冠青年传音规劝道,“急什么,此人如此气定神闲,定非凡俗之辈,倘若二位有个不测,局面就太惨烈了,他既然要等死,咱们正好调兵遣将,等其他几位长老到了,便是群狮搏兔,那才叫万无一失。二位长老的心情,我理解,理解,这一战,不管是谁打的,二位长老的首功肯定是跑不掉的……”
东联十三盟的援军来势极快,半盏茶时间不到,又是浩浩荡荡一群人杀了过来,阵势比金冠青年这头大得多。
领头也是位白袍公子,看面目和金冠青年有七分像,却是风劫强者,他身后立着五位历劫强者,外加数百人的灵根强者。
“血夜老魔,是血夜老魔!”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被活摘了心肝啊,快,快杀了我……”
“我们愿意并入东联十三盟,愿意并入!”
“…………”
白袍青年才现身,整个玄清宗阵营便彻底崩溃了,有大群女弟子竟被吓得失了心智,嚎啕大哭起来。
“血夜兄如此威名,世所罕见,夷陵老魔也不过是止小儿夜啼,和血夜兄比起来,也是颇有不如啊。”
横在金冠青年身前的葛袍老者快速迎上前去,高声喊道。
白袍青年面有倨傲地摆摆手,并不搭话。
金冠青年冷笑道,“真不知道葛长老何时还修炼了马屁神功,只是这工夫未免太过稀松平常,令人捧腹,我这表兄血夜君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若是外头真传出了血夜老魔要和夷陵老魔一争高下的消息,那夷陵老魔若心高气傲,找上门来,又该如何是好?”
白袍青年冷笑道,“区区一个玄清宗,你都料理不明白,难怪姑父大人会对你如此失望。就你这个样子,如何助姑父大人成就乌风国之主?”
许易忽然插言,“乌风国主?现在又有人惦记上这个位子了?既如此这枚正国玺印,我便借给他使使,等他用完了,我再去取。”
话音方落,便将那枚自乌风王庭一战中得来的正国玺印抛了过去。
玺印在空中翻飞,东联十三盟的一干人无不露出戒备防御的姿态,白袍青年击出一道灵力,死死将正国玺印定住。
金冠青年惊呼道,“这,这不是正国玺印么,这,这怎么可能?正国玺印不是在王庭之战中下落不明了么,当时不是没有活人了么,你到底从哪里得来的正国玺印?”
金冠青年正横眉怒目,扯着嗓子,瞪着许易嘶吼,他忽然觉得空气冷却了下来。
转过头去,一干先前还气势雄张的客卿长老们,此时,一个个脸皮青得厉害,上千灵根修士竟有人当场晕厥过去。
他的表兄血夜老魔,双手死死握拳,胸膛不住起伏。
砰的一下,他脑海猛地炸开,难以置信地盯着许易,脱口喊道,“不可能,你绝不可能是夷陵老魔,对不对,你不是夷陵老魔对不对……”
许易道,“某自然不是什么老魔,承蒙江湖朋友厚爱,叫一声夷陵公子。”
金冠青年肝胆俱裂,盯着许易,脸色惨得如白漆刷过一般。
满场东联十三盟众人心头无不如千万头四蹄神兽践踏过一般,这世上若真的只有夷陵公子,而无夷陵老魔,又该有多好。
许易指着白袍青年道,“那个你是叫血夜老魔吧,这样吧,你把东联十三盟的人都叫来吧,还有你那个什么似乎很了不得的姑父,你就说我希望他给我个面子,我镇守玄清宗,你们东联十三盟只派你们几位来攻,我会觉得脸上无光。”
说完,许易引着晏姿,凌空踏步朝玄清宗行来。
玄清宗自赤火真人以下全看傻了,宛若一个个石雕,呆呆立着。
许易连叫几声,赤火真人才打开大阵,迎了许易进来。
众人寂寂,竟无一人敢说话。
饶是许易在玄清宗内,始终是一个传奇,可依旧无人敢把那个凶名盖世的夷陵老魔和玄清宗的弟子联系起来。
许易入了玄清宗山门,东联十三盟的一般人等依旧乖乖立在原地,直到许易的身影在眼前消失,那横压在众人心头的巨山,才稍稍松懈。
“血夜大人,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一名灰袍老者疾声喊道,花白的胡子连连直抖。
不待血夜魔君搭话,众历劫长老们先炸开了锅。
“为今之计,还能如何,咱们还是跑吧?”
“跑?往哪里跑,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不成?夷陵老……祖手段莫测,焉知他不是留了后手?”
“要跑你们跑,我是不跑的。笑话,若是跑得了,王庭那数万人怎么没跑出来一个?”
“老祖留咱们性命不杀,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千万不要作死,若是恶了老祖,哪一位身死魂灭还是小事,若是连累了其余诸君,那可是天大罪过。”
“我看你们都被老……吓破胆了,此时不走,怕是再也走不了了。”
“你这么有种,那你倒是走一个啊,又没有人绑着你的腿。”
“我,我这不是讲义气么,要走大家一起走。”
“…………”
“都给我闭嘴!”
血夜魔君怒喝一声,喧乱的场中终于恢复了安静。
金冠青年冷哼道,“冲自家人耍威风算什么本事,你的威名不是能和夷陵老魔……祖平起平坐么,你倒是和他干啊!”
金冠青年话音方落,便被一记清脆的耳光抽得飞了起来。
“你……”
金冠青年满面赤紫,梗着脖子才要喝骂,脖颈竟又被血夜魔君死死掐住,“周星耀,我明摆着告诉你,若非姑父教养我,你便是有十条命,也都耗没了!”
金冠青年眼中终于溢出恐惧之色,他忽然想起自家父亲告诫自己的话,“修士有亲也无亲,千万别在生死关头考验修士的亲情。”


三百零四章  最后的玄清

血夜魔君到底没扭断金冠青年的脖子,随手将他抛在了一边,取出一枚如意珠,联系起来。
“你竟真找我父亲,你要害死他!”
金冠青年发疯怒喝,到底不敢再朝血夜魔君冲来。
血夜魔君冷声道,“你脑子里装得都是大粪么,来与不来,姑父自己不知道择取么?”
半柱香后,一位身量极高的黄袍老者,手中托着那方正国玉玺,打量半晌道,“单凭此物,你们就说他是夷陵老魔?”
此君不是别人,正是东联十三盟新上任的盟主周炳林。
他未亲见许易,听见血夜魔君的消息,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当听到血夜魔君说什么,对手是夷陵老魔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按他的判断,夷陵老魔不可能还在乌风国,毕竟屠戮乌风王庭乃是极大的罪过,仙殿不可能就此罢休,说不定便有天衰强者寄灵前来截杀。
夷陵老魔不可能想不到此节,除非是疯了,才会继续赖在乌风国。
眼前的正国玉玺,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他已用秘法确认过了,此枚正国玺印确是真货。
“敢问盟主,除了夷陵老魔谁能拿得出这枚正国玺印呢?”
血夜魔君正色问道。
众人当前,他却不直呼其亲。
周炳林道,“道理很简单,夷陵老魔何等样人,正国玺印对别人是宝,对他而言,又算什么?王庭覆灭,很可能这块玉玺便流散了,落在了这广龙堂主手中。说不定,他便是拿这块玺印虚张声势,否则何以解释,他为何不下辣手?”
金冠青年眼睛一亮,“着啊!父亲所言极是,以夷陵老魔的威名,若这广龙堂主许易真的是夷陵老魔,怕是早就大开杀戒了,让表兄去叫父亲前来,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不是不想杀人,分明是没这个能力……”
人心揣度一件事,受情绪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愿意往坏处想时,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能成为巨大恐惧。
而往好处想时,所有的负面因素,都会找到合理的解释,而缩到极小。
此刻,周炳林不过提出了一个可能性,顿时,众人皆来找出所谓夷陵老魔的破绽。
比如夷陵老魔若是广龙堂主,不合理的地方实在太大,最大的不合理便是广龙堂主的修为,早在三年前广龙堂主还未入灵根,短短三年便是神仙也到不了如今的修为……
除此外,还有关于广龙堂主的气质分析,语气分析,眼神分析……
一通分析下来,众人越想越是有理,胆气越是粗壮,金冠青年道,“既如此,还等什么,不如打进去,擒了那狗贼,千刀万剐。”
周炳林摆摆手,“不可造次,稍安勿躁,且看那人出来,再做定夺。”
众皆称善,暗中吐气之人不在少数。
眼下众人心气陡高是真,但夷陵老魔的滔天凶威也是真。
即便有万一的可能,都得做十成十的万全准备。
山门外,周炳林一帮人群策群力之际,许易在玄清宗内游览了起来,他挥退了众人,只带着晏姿在宗门内游走。
他当先回了自己在玄清宗内做试弟子时暂居的那个洞府,多年过去了,那座洞府并未再安排新人,而是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不是广龙堂主有多了不起,而是负责试弟子的管试弟子,被许易收拾得够呛,故而,便将这座洞府保留了下来。
许易引晏姿上洞府转了一圈,一切如旧,青坪边上荒祖布置下的木屋,铁将军把门,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萧索荒凉。
忽的,许易瞧见隔壁的孟伏,正引着赵乾等一干共学社的人,登上他洞府前的青坪,瞧见许易看过来,孟伏等人都愣住了。
往事历历,同时在诸人心头浮起,孟伏感慨最是良多,短短数年,一个还要他指点的新入选的试弟子,如今已攀登到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仰望不到的地步。
昔能与之为友,已是平生极幸之事。
“久违了,许兄。”
孟伏远远抱拳打声招呼。
他身后诸人齐齐变了脸色,显然,皆以为孟伏这个招呼太过孟浪,许易今非昔比,岂能旧礼以待。
许易竟罕见地展颜一笑,冲孟伏抱拳道,“许久未见,孟兄与诸位安好,许某心中实慰。”
众人相视一笑,想要寒暄,却相顾无言。
任许易如何念及旧情,彼此间已隔了山之高海之阔的天堑,寒鸦如何能与凤凰共语。
许易一抱拳,带着晏姿离开了,他没赠给孟伏等人资源,也没留下什么承诺。
就这样离开,轻轻地离开,似乎怕动静太大,会打乱一件易碎的旧物。
他来到后山,那里是弘一掌教洞府所在地,赤火真人已在那里等着了。
“弘一掌教是否已经仙游了?”
许易开门见山问道。
赤火真人面上惊容一闪而过,眉宇间堆出抹不开的愁绪,“便知道瞒不过你。”
“带我去掌教的陵寝之地看看。”
许易淡然道。
他能猜到此点,不足为奇,如此灭门之战,弘一掌教都不曾现身,分明不合理,再联系到弘一掌教那糟糕的身体状态,一切极好推断。
赤火真人道,“掌教临去之前,嘱咐不留陵寝,但有遗言给你,问你可愿接受玄清宗掌教一职,若是不愿,便让我等自去,解散宗门。”
说着,他看向许易的目光带着些期盼。
许易道,“我不做掌教。”
赤火真人心中一掉,失望已极,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请求,不过是妄想。
如今的许易,可不是那个还需要他照拂的新上任广龙堂堂主,夷陵老魔赫赫威名,便是一国之主,又能如何?
“但玄清宗也不必解散,某出自玄清,无论何时,总不会忘了玄清之恩。”
说着,许易取出三炷香引燃,插在地上,遥祭了弘一掌教。
赤火真人精神一震,若有许易的这句承诺,胜过多十个历劫强者,“何人可为掌教?”
许易腾身而起,“暂时以你为首,十年内,谁最先突破历劫境,谁便为掌教,若十年内还是无人突破历劫,便按弘一掌教的吩咐,解散了宗门吧。”
说着,他已托着晏姿腾身远去。


三百零五章  唯命是从

出了玄清宗宗门,老远便瞧着东联十三盟的浩大阵容,看阵势壮大了一倍不止,气势则胜了十倍还多。
总计到来的历劫强者,多达三十余,雷劫强者也有多达五位。
单看此阵容,东联十三盟的确有问鼎乌风国的底气,毕竟如今的乌风国今非昔比,整个修炼界的最上层几乎被许易彻底摧残。
只一打眼,许易便窥出了核心人物周炳林,遥遥朝他遁来。
同样是一打眼,周炳林心中炸开了,一颗心沉到了无尽深渊,他虽未见过夷陵老魔,只此一眼,他便确信了此人必是夷陵老魔无疑。
这是一种感觉,一种阅尽世事,凝练出的能看破虚妄的感觉。
“好哇,你还敢……”
金冠青年高声呼喝,呼声才出,周炳林一挥手,金冠青年半边身子几乎裂开,他怔怔盯着自己的父亲,目眦欲裂。
下一瞬,他眼中的狂恨再也无地盛放,却见他的父亲、东联十三盟的盟主冲他眼中的假货躬下了永远笔直的身子,恭敬抱拳道,“在下周炳林,见过夷陵公子。”恭恭敬敬将正国玺印托在掌中。
只此一幕,东联十三盟的一干长老们简直要瞪瞎了眼。
许易道,“周兄可知我为何杀乌风国国主还不算,还要屠灭王庭?”
“那是因为你心狠手辣,乃是罕见魔头。”
心中如是想,周炳林却万万不敢如此说,脑海快速转动,灵光一闪道,“先生是想出名。”
许易微微一笑,“对,也不对,许某只是想告诉世人,惹我之前,先考量清楚,当然,世人所知的,必是名人,你说出名也不错。”
周炳林心里发寒,这魔头分明是在血淋漓地威胁啊。
“先生,先生,我等是有大过,但罪不至死啊……”
周炳林终于忍不住撕下了最后的遮羞布,将尊严踩进了泥里。
“哈哈,真想不到堂堂小武神周炳林,竟也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东联十三盟,我看该改名叫东虫十三盟……”
一道声音自西传来,声音未落,二十余人联袂到来,皆是历劫强者,领头的白发青年,正是大笑之人。
刷的一下,周炳林变了脸色,“吴奇景,你九龙宗要战,姓周的应战便是,现在不是时候,还请你速速离开,恶了先生,你百死莫赎。”
“先生?哪里来的先生,你说他?”
吴奇景指着许易,嗤道。
此人身为九龙宗宗主,统领的九龙宗和周炳林率领的东联十三盟正是乌风国劫后并立的两大顶尖势力,都想干倒另一方,而成功立国。
此刻,吴奇景赶来,也是收到消息,说东联十三盟的全部力量,都调往了这边。
吴奇景当时就纳闷了,这附近就一个玄清宗,何以值得周炳林如此大费周章,但事出反常,越是想不明白,便越要弄明白。
他才赶了过来,便见了这样一幕。
出于习惯,他讥讽了周炳林一句,立时觉得不对味儿了,堂堂周炳林万不至于如此不堪。
可仔细一打量,许易竟只有历劫一层的修为,才腾起的警惕,立时烟消云散。
周炳林怒道,“姓吴的,你如何对周某不敬,周某都忍了,但你敢对先生不敬,周某便是拼了性命,也不和你干休!”
“哈哈哈……”
吴奇景大笑不绝,指着周炳林道,“真想不到,时隔多年,你老周又给自己找了个爹,哈哈……”
周炳林怒极,“先生乃夷陵公子,当世豪杰,姓吴的,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夷陵公子”四字才出,吴奇景的笑声戛然而止。
吴奇景怔怔盯着许易,“你说他是夷陵公子,屠灭王庭的夷陵老魔?”
一句问出,不待周炳林回答,吴奇景捧腹大笑起来,这回不止他一人发笑,他带来的九龙宗一伙儿全都跟着大笑。
笑声未绝,清辉乍起,吴奇景头颅当先从脖子上滚落下来,随即,九龙宗二十余人无一幸免,瞬间化作残尸。
招魂幡出,黑白二气如龙翻滚,瞬间将一众四散飘腾的神婴,尽数卷起。
静,一派死静。
自然之声反倒喧闹起来,微风掠过江涛,掠过山林的轻吟,这一刻,无比地清晰。
自周炳林以下,东联十三盟千余人全化作了石雕。
修为越是高深,心中的震撼便越是强烈,其中尤以周炳林为最。
他认定了许易是夷陵老魔,也知道夷陵老魔的凶悍,饶是他已做足了心理建设,可此刻亲眼目睹许易杀人的画面,还是万万不能适应。
不是场面有多残酷,而是太无助。
毫无疑问,吴奇景是他的生死大敌,可如此一个他久久奈何不得的大敌,瞬间就剩了一堆血肉,昭示着最后的存在。
易地而处,换作是他,必定也是这般局面,这才是最让他想不开的。
修行数十年,在此老魔面前,竟如蝼蚁一般,这让他分外难以接受。
下一瞬,周炳林心中的震撼消尽,被剧烈的恐惧塞满,因为收拾了爆开资源的许大魔头又发话了,“周兄,我奉劝你收起你的小聪明,我虽帮你杀了吴奇景,但恐怕你还没资格把许某当刀使,我给你,不对,是给你们整个东联十三盟一百息时间来想办法说服许某。”
说罢,许易便远远退开了。
不用周炳林招呼,一众有发言权的长老便自动汇聚到了一处,传音讨论了起来。
性命攸关,再无人矜持,一干人讨论得极为热烈,也极富成效。
其中尤以血夜魔君拎得最清,瞬间就给出了努力的大方向,按他的说法,夷陵老魔既然给了时间,分明就是有不杀的理由,只看大家能不能想到。
在此基础上,他又提了两个方面,一者是如何是让许易消气,二者是想想东联十三盟该如何出血买命。
一百息不到,周炳林恭敬拜倒在地,道,“东联十三盟冒犯玄清宗,冒犯夷陵公子,罪不容赦,无论夷陵先生如何惩罚,东联十三盟上下,必无怨言。此外,东联十三盟愿为先生所用,一者,可全力护佑玄清宗,助力玄清宗成为乌风第一大派,二者,亦可全力襄助先生指定之人成为乌风国一国之主,总之,东联十三盟上下,唯先生之命是从。”


三百零六章  海棠书

许易冷笑道,“若只是些嘴皮子功夫,恐怕诸位的结局,会有些惨烈啊。”
周炳林呆住了,险些魂飞魄散,怔怔盯着许易,心情凌乱成泥。
便在这时,血夜魔君胸前爆开一团血花,一把乌黑的铁锥直直刺进了胸膛,“得罪先生,我等罪该万死,但我等修行不易,还请先生垂怜,留下我等性命,为先生效犬马之劳。”
“刺魂锥。有些意思,你就是血夜老魔吧,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不愧老魔之名。”
许易微笑说道。
刺魂锥,乃酷刑中的著名刑具,魂锥入体,不仅肉身剧痛,灵魂亦遭侵蚀,乃是一等一的酷刑。
血夜魔君痛彻心扉,却又哭笑不得,听到一个盖世老魔称自己是老魔,怎么听怎么荒诞。
相比眼前已经混成博士生导师的老魔,他自认还在参加魔道九年义务教育中的学前教育。
有了血夜魔君的前车之鉴,周炳林宛若死而复生,找血夜魔君要了两枚刺魂锥便扎进了自己胸膛,“周某罪大恶极,该受此罚,还请先生稍稍宽待。”
言罢,扫视全场,寒声道,“先生饶尔等狗命,尔等还要先生浪费唇舌不成?”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夷陵老魔所谓的出名是什么意思,绝非是名声惊天,而是要恶名惊天。
杀人不过头点地,在夷陵老魔这里,摆明了是行不通的,这位分明是要将凶残狠毒的帽子,稳稳戴在头顶上的。
周炳林这一吩咐,一众人等立时如大梦初醒,各自寻觅着刺魂锥,一时间,刺魂锥这要命的毒物,倒成了紧俏货,有没备下的,朝已经备下的索要,众人疯抢,还得许下重礼。
一时间,满场血流成河,痛苦嘶嚎,此起彼伏。
“诸位这是何苦,某从不留无用之人,你们说的这个劳什子国主,许某若有意,岂会拖到要尔等提出,百息已过,尔等若是没什么想说的,我便送尔等上路了。”
许易轻描淡写的话语,简直如最冷酷的冰锥,直透万千人心。
血夜魔君道,“不知先生可曾听过海棠书?”
许易道,“此是何物?”
血夜魔君道,“三年一度,仙殿会为每国发下一封海棠书,凭借此物,可登临海棠阁,各国交流重宝,如今,已到了海棠书下发之期,奈何乌风国还未确立新主,若拖延下去,只怕属于乌风国的海棠书,便不会发下。而今年,广成仙府开禁,听闻出了不少奇宝,今年的海棠阁盛况,必定强过往年,若是错过了,怕是打损机缘。以先生的绝世天姿,岂能无动于衷?”
许易指着血夜魔君道,“你脑子很好用,不错,便按你说的来,那枚正国玺印,我便赠予你了,我希望你能成功地将海棠书交到我手中来。”
周炳林先是狂喜,继而脸色大变,血夜魔君急忙拜倒在地,高声道,“我师若正位国主,必定感极先生大恩,为先生马首是瞻,永世供奉不绝。”
许易轻轻点头,“你既如此尊爱你师,这枚珠子,你拿去,喂你师尊吃下,今番的事儿,便到此为止了。”
血夜魔君不敢有违,接过珠子,捧着行到周炳林身边,跪倒在地,周炳林毫不犹豫地接过珠子吞了,心中滋味极为复杂。
大事已了,许易便随东联十三盟的这帮人一并离开了。
虽谈妥了交易,但魔头的本色还是需要鲜血来浸润的,他并未批准诸人取下刺魂锥,按他的话说,活命已是奇迹,该受的苦若是免了,怕是有违天意。
反正他强他有理,他的话便是天意,血夜魔君一干人等痛极欲死,神婴、灵魂煎熬不绝,却无一人敢拔掉刺魂锥。
许易只管给人带去恐惧,灾难,自不管旁人如何承受。
好容易熬过了许易规定的时间,东联十三盟的一干人等才脱去刺魂锥,便被周炳林打发到了乌风王庭来。
如今的乌风王庭已化作一片废墟,但乌风国再立,选址自然还是这里,毕竟王庭和正国玺印是乌风国主天然正统的两大象征。
对东联十三盟而言,重建一个王庭,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三日,整个乌风王庭恢复如新,亭台楼阁,古色古香,名山胜水,灵气昂然。
重建王庭的三日中,东联十三盟不忘昭告四方,他们已得正国玺印,准备建国,邀请各路人马前来观礼。
除此外是,大量的资源送向了仙殿,许是乌风国的场面实在太吓人,又已经很久无人立国,申请报上去,批复得极快。
又两日后,走完仓促而繁琐的流程,周炳林成了新任的乌风国国主。
原来,按周炳林的意思,立国建祀,乃是一件极为庄重和神圣的事儿,需要仔细考究古礼,精雕细琢般地布置场面、声势。
而许易一句“拖拖拉拉,若是不想当这国主,有的是人想当”,霎时,一切都像是撞上了强力马达,高速运转起来。
仓促的流程走完,周炳林成了周国主,又过两日,海棠书终于发了下来。
许易取了,二话不说,便即开路。
临去之时,什么话也没说,周炳林和一干长老,望着许易远去的身影,恍若置身梦幻。
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感觉,直到时光之河缓缓淌过,周炳林等人才彻底相信自己活下来了,从老魔手里活下来了。
不仅活下来了,还成功地扫平了最大的敌人,建立了国家,成了一国之主。
怎么想,都是一件峰回路转,最坏为开头,最好为结尾的天大好事。
然而,这种好事,没有人想来第二遭。
包括已成为国主的周炳林,他无数次从梦中醒来,却丝毫不曾为自己已成为国主而有过片刻的欢欣鼓舞。
他唯愿自己不曾遇到过那魔头,哪怕和吴奇景血活拼杀,兵败身死,哪怕沉沦下僚,不曾组建东联十三盟,也好过如今心头被镌刻上那永远难以抹去的恐惧。


三百零七章  风劫

离开了乌风国,许易径直去找秦空去了,目的不变,还是为了冲击风劫,顺带着帮晏姿提升修为。
当然,依靠他新开的小号周炳林,大约也能做成。
但秦空那边得了消息,已经准备许久了,且论资源,仓促立国的周国主未必比得上树大根深的秦阁主。
这日晚间,许易赶到了空空阁总部。
上回来,是曹奇带路。
他只是曹奇和秦空在商谈完一堆条件后,被顺路捎带上的货物,既无资格也无时间,好生在空空阁转悠。
如今二度造访,牛气哄哄的秦阁主已成了他的小号。
秦空的接待已经不能说是热情了,简直就是虔诚,宛若迎候帝王。
一向喜好声色犬马的许老魔,再是满意不过,席间,意外出现的白集子等一干小号,将欢迎宴会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都是一堆小号,许易自然不会拘礼,由着秦空的心意,享受了两日人间至乐,他便要求按既定方略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