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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心结


  第二天的外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周狱血湿的中衣也被难得早起的卫潇处理掉了。
  “霁云怎么今天这样认真?本来昨夜就没睡好,别累着了。”卫潇准备午睡一会儿,周狱却说有功课要做,不仅是功课,卫潇觉得今日周狱连坐姿都端正了不少。
  周狱把腰板得更直,“以后会更认真!”
  “是吗?那我来看一看今日霁云的纸上有没有画蝴蝶!”卫潇说着便起身去拿周狱桌上的纸,周狱十分自信地递过来,笔迹果然是干干净净的,“啧啧,我还以为你得画点春宫呢。”
  “老师!”周狱皱起眉头控诉,可也就只有控诉。
  “好啦,有事跟你说。”卫潇重新坐下,这件事是他昨夜就想好的,毕竟周狱长大了,以后有些事情总归是不方便,“我这两日派人去给你收拾收拾,你还是回自己寝宫住吧,好不好?”
  他以为周狱会不愿意,结果人家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倒也正常,大概也觉得昨夜尴尬吧,“霁云,大崇君王禁声色欲念,你脸皮薄,有些事情我就不直说了,你明白吧?”
  看周狱点头他便继续说下去,“我知道这禁令过分了,可现下也只能这样,你大概也知道,我的老师他…”卫潇绕到他身侧拍拍他的肩,“没关系,说不定等到霁云做了王,就能娶妻了呢?”
  周狱低声嘟囔,“我不要娶妻。”
  “嗯?”卫潇只当他是又不好意思了,笑着打趣他,“不娶妻娶什么?娶个蝴蝶?”
  周狱竟真的应了一声,闷闷地说,就娶蝴蝶。
  卫潇伏在他肩上笑,“蝴蝶寿命短,霁云若娶了蝴蝶,便只能做个小鳏夫了!”
  周狱却没笑,指尖默默碾着衣角,“我会娶个长寿的蝴蝶。”
  卫潇拍了拍他的头,把手里的纸放回去,转身回了内室休息,“哪里有长寿的蝴蝶。”
  周狱看着卫潇的背影,在心里说了声这里就有。
  他今早起来的时候,挪开的花瓶复了位,他没看出一点儿痕迹,也不知道卫潇出去过多少回。
  他总以为他和卫潇是彼此唯一的盟友,可现在才发现卫潇似乎并不需要他,他的只是在自己的路上走,而他是铺路的砖石。
  他这块砖石还没到该落下的时候,现在碍脚了,连住都不让住了。
  他不想惹人烦,卫潇说什么他都会听的。
  未时已至,他该去军营了,怕吵醒卫潇,连纸笔都没敢收拾,正开着门呢,内室里突然传了声音出来,“霁云?要走了吗?”
  他本该在原地回答,却被卫潇午睡初醒的音调引进了内室去,“嗯…要走了。”
  “霁云,如果今天觉得随行宫人有异,就装作不知道,去吧。”
  虽然卫潇说得云淡风轻,但周狱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卫潇有太多事没和他解释了,“老师,你——”
  “老师不会害你。”卫潇说完便转了头闭上眼,没给周狱拒绝和询问的机会。
  周狱只好乖乖应下,心里却不受控地胡思乱想,到底能有多大的异动,都值得让卫潇亲自提醒他了。
  心里的疑惑让他练武都没能专心,在回宫前还刻意观察了两个随从,可有一个一直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他故作走神摔了一跤,那随从惊吓间抬头,才让他瞥见了脸,跟他回来的随从,根本不是出去时那个。
  他想找卫潇问个清楚,为什么频繁给他换宫人,为什么昨日夜半还要出去,为什么要灭口又为什么把他支走,让他回到自己的寝殿。
  或许他没资格也没立场,但他就是想问。
  可才刚走到门口,他就被盛春拦下了,“小殿下,陛下身子不适,特意交代奴才,说别让您沾了病气,您的寝殿已经收拾妥当,老奴领您过去?”
  “我去看看他。”他才迈了一步就被盛春拦住了,“我就站在门外跟他说几句话,不行吗?”
  “小殿下,陛下最疼您了,您要是进去沾了病气,老奴要掉脑袋的。”
  他看见盛春背着门口的侍卫给他使眼色,说了句有劳公公了便随着盛春去了自己寝殿,卫潇怕是根本不在里边。
  朝中各派牵制,郑茂一派大不如前,卫潇手中的权利也越来越像一个君王,可能有什么事是需要一个君王做到如此地步的呢?
  他倏地停下了脚步,这样子的事情,是有的。
  天色已晚,回到寝殿老老实实待了半个时辰后,他便学着卫潇背着宫人翻了出去,像个盗贼一般,绕去了“那位”的宫殿。
  这座宫殿并没有多少人看守,由于那欲传欲盛的疯病传闻,伺候“那位”的宫人也只在送饭食时才出现一次,他轻而易举便翻了进去。
  说起来明明卫潇和他才是这个王宫的主人,可做件真正遂心的事时,却只能像个偷盗者。
  他不敢贸然行动,小心翼翼地刻破了窗纸,卫潇果然在这里。
  眼前的画面令他呼吸一滞,内室里绑了个人,一个满身淌血,遍布划痕的人。而卫潇的手里,拿着个沾血的碎瓷片,仍在动作。
  宫殿里静得可怕,那人应该是已经断气了,没发出一点声音,他只能听见瓷片划破皮肉的声音,还有鲜血下滴的声音。
  卫潇托起了那人的下巴,周狱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正是他白日里故作摔跤之后,看见的那张。
  然后,那张脸也迅速变得血肉模糊了,血腥气刺进周狱的鼻子,他强忍着才憋回了干呕。
  卫潇似是有所察觉,动作停了一瞬,而后猛地将碎瓷向窗子的方向掷出。周狱侧身躲过,在卫潇第二击之前,低声叫了句,“老师…”
  屋内的卫潇怔愣片刻便如同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向那人身上脸上添着血口,门外没有脚步声,他知道周狱应该还站在原处,但现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能功亏一篑。
  他抓着碎瓷片的手有些发抖,杀人毁尸时都平静的心脏也表现出惊慌,他又在周狱面前杀人了,窗外的沉默让他害怕,今后周狱会怎么想他?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转头,几乎是在用气声在询问,“霁云,你还在吗?”
  窗外传来一句回应,卫潇跪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咽了咽口水,等待周狱给他下达判词。
  脚步声渐渐近了,门也被打开,周狱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老师,他下巴上有颗痣。”
  “什…什么?”
  卫潇睁开眼睛,表情有些呆愣,让周狱想起了初见时,他伸手掐了卫潇的脸,当时卫潇也是这样的可爱表情。
  他手里拿着卫潇掷出瓷片,对着那血肉模糊的下巴添了一道,“我说,他这儿有颗痣,我白日里看见的。”
  “他这颗痣生的隐蔽,老师别忘了,到时候要露馅的。”他蹲下身来把卫潇搂进怀里,拍拍他的头,“老师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