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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剜心断契。


  安凌华依言紧紧闭着眼,一颗心跳得飞快,他原以为会遇到南星他们的阻拦,却出乎意料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直至感觉一阵冰冷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这才堪堪把心落了一半。
  睁开眼,已是华灯初上。
  院子外停着一辆车,满脸焦急等在车旁的竟是紫株。
  她见到慕容尘抱着安凌华出来,心下一喜,急忙打开了后车门,“二少爷安少爷,快上车吧。”
  把人轻轻放进后座,慕容尘关紧车门叮嘱道:“小株,开车小心,把他带回去后记得好好照顾。”
  紫株当即怔住,“二少爷您、您不走?”
  “嗯,”慕容尘不仅神色肃穆,语气更显凝重,“小七应该马上就会回来,我想办法拖延点时间,顺便……”顿了顿,他突然止了话头催促道:“快走!”
  紫株没敢再耽搁,发动车子便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驾离了北郊。
  指尖狠狠掐进掌心,安凌华脊背僵硬的蜷缩在后座,窗外一闪而逝的盏盏路灯在他侧脸上交错出光影斑驳。
  将右手伸进口袋,他紧紧握住了藏在里面的匕首,触手的冰凉一片时时刻刻让那名少年的话在耳畔回荡盘旋。
  ‘斩断契约的办法很简单,印记就烙印在你的心脏上,只要剜了它!从此便可获得自由……当然,如果你没有了心也能活下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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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尘定定望着绝尘而去的车许久,这才转身就回到了别墅,然而一只脚才堪堪跨进门槛,一道凛然杀气便破空而来。
  不慌不忙闪身避开,他冷笑着回头看向正巧从公司赶回来的慕容修,“小七,一见面就动手你几个意思?”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话讲得可真没道理,我好歹算你二哥,怎么?现在连这扇门都不给我踏进了?”
  慕容修眼角眉梢皆是冷意,几乎不用猜就知道了慕容尘来此的目的,心念微动间眼底霎时凝聚起铺天盖地的怒火。
  他不假思索便欲撕开空间去追安凌华,结果愣是被阻止。
  “想走?”慕容尘脚下一晃就以五指成爪直取他咽喉,身形快如闪电,“小七,我今天就把话明明白白放在这里!你要么自觉抹了凌华身上的印记,要么从此不再纠缠于他,不然休怪我不顾念兄弟情意跟你翻脸!”
  慕容修年岁小了他不知凡几,论能力自是不敌,被他周身气势逼得迫不得已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当即怒不可遏。
  “慕容尘!你这般阻拦于我又是几个意思?”待语毕,也不管是否敌得过,一把扣住他手腕就狠力一折一拧。
  谁料慕容尘轻轻松松便挣脱了开去,“不愿意是吗?你别忘了早把他拱手相送,如今却出尔反尔的这么理直气壮!慕容修,我看你待人处事的基本原则都丢去喂了狗!”
  慕容修脸色扭曲一瞬,脖颈上因过于愤怒全是凸起的青筋。
  短短一瞬间,两人就已在廊檐下你来我往连着过了好几招,一招一式大有置对方死地的架势,谁都不让谁。
  于是当云泽楚千羽带着死活要跟来的肖澄终于找上北郊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兄弟反目的场景。
  “是他是他就是他,就是那个男的把小安子掳走了!”肖澄趴着车窗看了一眼,指着慕容修就直嚷嚷,随即又看了眼慕容尘,瞬间幸灾乐祸,“哎呦喂,这是窝里反了?”
  云泽蹙紧眉宇低声道:“死乌鸦,故意引我们来的应该就是他,但他是怎么知道我们身份的?”
  “你忘了上次学校的事儿?他没理由不知道。”楚千羽率先下了越野正色道:“先别想这么多了,当务之急是救出凌华要紧,橙子你待车里别下来,记住没有?”
  肖澄摆摆手随口应下,“晓得了,你俩赶紧的!”
  云泽把指节按压的嘎嘣作响,捞起剑便毫不犹豫一脚踹开半掩着的院门,往日里积压的火气一股脑就冲上了脑门顶,“慕容修!你一而再再而三纠缠凌华,今天若不断了契约将他放了,老子跟你没完!”
  契约?车里的肖澄闻言,满心都是疑惑。
  慕容修一早便发现了三人的存在,惊讶于他们会找来的这么快,但见步步紧逼的慕容尘没有半点诧异之色,心下顿时了然,不禁咬牙切齿道:“你可真是我的好二哥!”
  “是你把事情做得太过分,不然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慕容尘攻势不改,出手反而越发凌厉,“我没别的目的,只要你答应抹了印记!”
  “休想!”慕容修阴沉着脸拒绝的斩钉截铁,待避开云泽闪着寒光的剑刃后声色俱厉道:“你们别逼我!”
  “逼你又如何?不就一个空间封锁吗?”楚千羽紧随而后加入战局,下手招招不马虎,“你也不看看如今的处境,你的‘好二哥’帮的可是我们!云泽,这边你别管了,去找凌华!”
  “不用了,我已经让人把他接走了。”
  “什么?”云泽往屋内跑的脚步一顿,当场火大,“那你还引我们过来干什么?”
  “自然是逼问不成叫你们带个路!”慕容尘显然是将事情都考量了个全,“你们血猎协会中肯定有人会蛊惑,问不出就来硬的,总之今天必须要让小七断了和凌华的契约!”
  血猎协会?把车窗开了一条缝隙正看得眼花缭乱的肖澄挠挠头,半响后登时惊悚了。
  而慕容修闻得此言,眼底不期然腾起猩红一片,显是已怒到了极点。
  可他星眸中流光刚一闪过,脑海里就毫无预兆袭来一阵浓浓睡意。
  慕容尘明显快他一步,“小七,父亲母亲会惯着你胡来,但我不会!”
  身形不稳的半跪到地上,慕容修神情扭曲的厉害,却愣是硬撑住了本难以抵抗的昏昏欲睡,艰难的抬起眼帘一字一顿道:“我和小家伙缔结下的契约烙印抹消不了,你们就别白费力气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楚千羽一怔,挥剑就架在了他脖颈上,“解释清楚!”
  慕容尘沉思良久,猛地想到一种可能性,不曾想方欲追问就被一道厉喝生生打断!
  “主子!靠,你们要搞事儿是不是?来,看谁斗得过谁!”萧旭一清醒就知道事情要遭,没找到安凌华便火急火燎冲下了楼,结果一眼就看到慕容修如今境况,护主心切下一照面就和云泽楚千羽动上了手。
  “二少爷,您这样做未免太不顾情面!”南星竹苓等人亦清醒过来,见状同样和慕容尘缠斗上。
  院内的场面一时可谓陷入了极端混乱,叫车里的肖澄忍不住瞪大了双眸旁观的瞠目结舌,整个人更是震惊到呆若木鸡。
  慕容修则再也熬不住困意,陷入了短暂沉眠。
  “七爷!”常山连忙退出战圈将他扶到了客厅内的沙发上,眼见局面即将彻底一发不可收拾,摸出手机就给慕容律打了一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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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株把安凌华带回南郊后依然将他安置在之前的卧室中,本想陪他说说话却得不到丝毫回应,做了吃的也劝不动,不仅她没辙,连紫苑也不得它法,两姐妹只得退出房间守在了门外。
  安凌华一动不动的坐在床沿,目光没有一丝焦点,手却自始至终握着口袋里的匕首不放。
  落地窗外夜色渐显深沉,浓如泼墨,时节虽已过了三月,气温却丁点不见回暖,反而愈发显得寒冷。
  长睫轻轻颤了颤,他像终于从呆滞中找回了心神,缓缓起身走上了阳台。
  慕容尘应该无法拖延慕容修太久,那个犹如撒旦般的男人一定还会再次找到他,轻而易举的找到他……
  安凌华不敢想象,这次若再被抓回去,迎接他的将会是怎样的下场,至今都忘不了,自己是如何卑微的在男人身下求饶哭喊,直到嗓子嘶哑,眼泪干涸,可换来的永远是更加激烈的掠夺和毫不怜惜的侵占!
  甚至连偶尔的温柔也是假象。
  谎言与欺骗,折辱与凌虐,真实与虚幻……早已彻彻底底摧毁了他的所有。
  到最后竟还荒诞的怀上了一个孩子。
  安凌华抚上平坦的小腹,笑得悲凉。
  恨,恨慕容修的残忍,也恨自己的懦弱无能。
  无力阖上眼帘,他突然嘶哑着喉咙喃喃自语,“要死总归不能死在别人家里头……你说,对吗?帮我……”
  那道时远时近的缥缈嗓音放佛如他预期般响起,“那就如您所愿……”
  寒彻骨髓的森然冷风蓦地呜呜刮过,宛如厉鬼在耳边咆哮想要扯碎一切,声嘶力竭。
  待再次睁眼,入目是一条逼仄破旧的窄巷,四周颇为荒凉,安凌华心下一紧,惨白着脸跌跌撞撞跑进巷子深处,继而浑身颤抖的紧紧蜷缩成一团。
  长满青苔的湿冷墙面上栖息着成群结队的蝙蝠,映出比之夜色更为浓稠的黑压压一片,漆黑的眼仁内像有灵性一般透着深不见底的嗜血。
  安凌华毫无所觉,只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却无法平复擂鼓般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胸口被冷空气呛得难受至极,剧烈起伏间带来难以言喻的疼痛。
  从口袋内摸出那把匕首,他知道,那名少年要他死。
  但用死亡换取自由,他求之不得。
  生活早被那道禁锢余生的枷锁颠覆,他再也不愿成为慕容修掌心中可随意亵玩的玩物,尝尽冷眼和暗讽,他就像一个名副其实的奴隶,从身到心全部掌控在对方手里,反抗成了一个笑话。
  拔出匕首,锋利的刀身闪现一丝阴冷光芒。
  绝望,无法逃离的绝望狠狠啃噬着脑中最敏感的一根神经。
  忽略从小腹中陡然传来的绞痛,安凌华猛地将匕首对准了心脏。
  右手颤抖的厉害。
  他不怕死,怕的只是永不得半分自由的下半生,男人没有节制的折磨,以及自己这具……异于常人的身体。
  小腹里的绞痛越发明显。
  温热的液体从眼尾无声滑落,安凌华咬紧牙关,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
  左心房瞬间被冰冷的刀尖贯穿,粘稠的血液犹如汨汨溪流。
  “吱——”栖息在墙面的蝙蝠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兴奋无比的发出刺耳又尖利的吱吱声,争先恐后的扑扇翅膀飞下墙面,短短须臾间就将安凌华笼罩的密不透风。
  耳膜被刺的生疼,却远远比不上心口的疼。那是一种恍若撕裂灵魂的痛楚!可与往日所受的折磨一比,其实也不过如此罢了……
  衣衫不知不觉被冷汗浸湿,安凌华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不带任何迟疑的绞动匕首撕开伤口,他眼也不眨的扯断连接心脏的血管,生生剜出了那一颗上一秒还在有力跳动着的心脏。
  就算是活着,也像在与魑魅魍魉共舞,已经在痛苦的螺旋梯上攀爬的太久了,结束吧……
  陷入无止尽的黑暗前,安凌华隐隐看见那颗血淋淋的心脏上,果然烙印着一枚深红色的印记。
  那名少年,没有骗他。
  天空飘下絮絮雪花,片刻就将殷红血迹掩盖。
  这是花溪市年后第一场雪,与年前那场早到的初雪一样来得猛烈,恍惚间,仿佛时间的错乱和重叠……
  而北郊山顶的别墅内,堪堪从昏睡中醒来的慕容修却骤然白尽了脸,随即蓦地呕出一口鲜血,血液中竟还夹杂着些许内脏碎末。
  “小七——”
  慕容律接到电话赶来后好不容易才把一群正气头上的人劝停,谁料刚一踏进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一幕,吓得险些肝胆俱裂。
  “小七,小七!”他抖着手将慕容修从沙发上扶起来,然而不多片刻就被他不断咳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衫。
  “主子!”萧旭冷不丁魂飞魄散,踉跄着想要跑上前,结果顿时被满脸惊恐的慕容尘一把搡开。
  “怎么回事?”
  ‘啪’的一声,慕容律抬手便赏了他一巴掌,红着眼喝道:“你不是说把安凌华带走了吗?人呢?”
  慕容尘一愣,半响反应不过来。
  “小七,你怎么样?”慕容律无心再理会他,只面如死灰的抱着慕容修,嗓音透出几分哽咽,“别怕,小七别怕,父亲不会让你死的……”
  慕容修捂紧缓缓裂出一道狰狞刀伤的胸口,许是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眼底猛然溢出无尽惶恐。
  “凌华——”但他一声痛苦的嘶吼不过刚喊出口,呼吸便至此停止,一颗心亦停止了跳动,只余绵延不绝的鲜血汨汨流淌。
  慕容尘身形一晃,倏地跪到了地上……
  番外1:吾心非石。
  花溪市下初雪的日子总是很美,雪白会将所有尘埃覆盖,没有被破坏过的雪景干净到恍若能把全部肮脏罪恶掩埋。
  自从知道苏瑾和慕容凡的关系后,慕容修最初的难以接受和痛彻肺腑终是被漫长时间慢慢抚平,直到把那一段感情尘封在心底,然后开始了索然无味的继续,继续过那单调枯燥的乏味生活。
  作为血族,如果心脏不受到重创可得永生,那是普通人梦寐以求的。
  但对慕容修来说却是痛苦且疲惫的。
  每年所期盼的就是下雪,他能站在阳台看一整夜,周而复始三十多年,年年如此。
  那是唯一一件事,可以在他如一潭死水般的心境上激起些许涟漪。
  有时候会想,这个世上会不会有这么一个人,干净到像初雪那样不染纤尘。
  直至后来他遇见了安凌华。
  最先吸引他的无异于是那双与苏瑾极为相似的眼和同样相似的背影。
  然而短短小半晚的相处却让慕容修清楚意识到,那个腼腆到像极了绵羊般的小男孩是和苏瑾截然不同的存在。
  不同的性格,不同的长相,他分的明明白白。
  但第一次将他占为己有却是在慕容修微醺之下,可哪怕醉的再狠他也从未将两者弄混,从始至终都知道,那个在他身下求饶哭喊的人……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个。
  于是控制不住的想去狠狠折磨蹂躏,控制不住的想去侵占的更为彻底,叫他哭叫他痛,叫他用那双和苏瑾相似的眼睛无助的看着自己。
  至少这样,他会产生一瞬间的错觉……
  谁料到最后,慕容修意外得到了他一度疯狂渴求却又无法拥有的东西。
  宛如初雪那样干净的小男孩身上有着让他始料未及的温暖。
  他承认,他贪恋那一种连身心都能跟着一起融化的温暖,以及另一种令灵魂也随之颤栗的肉体快感。
  他也不得不承认,安凌华给他枯燥无味的日子平添了一抹不算亮丽的色彩。
  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可慕容修却发现,有些东西是得到之后就会至此难以割舍忘怀的。
  食髓知味也好,执念顿生也罢,他自私又偏执的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一道生死情契,他缔结的毫不犹豫。
  普通人的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他想,有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几十年想来便已足矣,更准确的说,是用这么一个和苏瑾相似又不似的人聊以慰籍。
  活得太久是会厌烦的。
  最初的慕容修只把安凌华当一个排遣寂寞的玩物,看着他苦苦挣扎,看着他无力绝望,从中获得的愉悦竟让他心生扭曲的满足感。
  偶尔觉得,他果然已经被常年郁结在心的苦闷逼成了疯子。
  生死情契,除了生死与共,痛亦感同身受。但他不在乎,不在乎在那一颗已然麻木的心上多叠加一层喜怒哀乐,悲愁欣忧。
  而对安凌华的占有欲则来得令他猝不及防。
  竹苓几人的欺辱慕容修知道的一清二楚,同时也让他深深明白到,那个蜷缩在他怀里无声抽泣的小男孩有多么脆弱,脆弱到放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尤其是那瑟瑟发抖躲进他衣服里的模样,被逗弄时满面潮红浑身战栗的模样,发出如猫儿般细碎呻吟的模样,不情不愿却又手足无措寻求庇护的模样……
  忍不住想要彻彻底底将他成为他一个人的小家伙!甚至想把他变成小小的一只藏进口袋里,谁也看不到谁也摸不着,只有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拥有,从身到心拥有全部。
  慕容修在那一刻何其庆幸,他与他签订的是永远抹不去的情契。
  于是他莫名开始在意,在意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威胁感的王歆。
  荒谬的以迁怒为借口,他狠心摧毁了安凌华的所有!
  紧紧抱着终于如愿以偿归属他的小家伙陷入沉眠那一晚,是慕容修有史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不断告诫自己以往的残忍是错误自私的,错得离谱,私自到太过偏执,往后的日子他要一直一直对他的小家伙好好的。
  他都想好了未来,短短几十载寸步不离的守伴,哪怕两人间没有感情没有爱。
  但他终究估错了安凌华骨子里的固执,醒来听到的依然是那句上课。
  希望落了空,慕容修硬逼着自己不再强迫。
  不曾想换来的竟是他的逃离!
  一颗犹如死水般的心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情感波动,大发雷霆,怒火万丈!还有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惴惴不安。
  他的小家伙那么脆弱,独自一人离开那么远怎能叫他心安?
  慕容修要的太简单,做法却太过极端,可从小受尽万千宠爱的他亦无法懂得去体会什么叫将心比心。
  他只知道,他绝不容许安凌华离开他半步!
  一个随口瞎扯的谎言欺骗了别人也欺骗了自己,慕容修或许将那一纸表面形式的契约角色代入得分不清彼此。
  不听话的奴隶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怒到失去理智的他就这么毫不留情将安凌华掐到昏迷。
  谁料这一昏便是好多天。
  懊恼、无措、悔之不及,他想也没想就找上了慕容凡……
  然而带来的结果竟是苏瑾猝不及防的表白。
  震惊之余,慕容修气到了极点亦心烦意乱到了极点,生生毁了一院子的木槿花,待平静下来后听到的却是萧旭说出的‘轻生’二字。
  整整在床边站了一夜,他终是明白过来,他到底把他的小家伙逼到了何种地步,他所做所给予的,远远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放了吧,放他自由,从此再也没有瓜葛,权当那道情契形同虚设。
  把自己关在地窖借酒消愁不知多久,猛然间却听到了一声又一声呼唤,带着深深的绝望和无助,宛如实质般一下又一下用力敲击在他心尖上,就这样,就这样给了他一种自己其实也是被需要的错觉……
  从母亲手里将他救下,慕容修突然反悔了,再也不想放手了。
  可是那种温暖和紧致总能叫他失控到难以遏制,他无可救药的迷恋着那一种灵魂上的颤栗,以至于再一次忍不住狠狠要了他一次。
  结果一转眼,他的小家伙居然……义无反顾选择了跳河自尽。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有一种痛叫锤心刺骨,而无法喘息的窒息感像极了另一道无形枷锁,严丝合缝将他禁锢得密不透风。
  一遍一遍喊着安凌华的名字,慕容修第一次哭得像个被抢了糖吃的孩子。
  等把人救上来,气息已然趋近于无。
  当时的慕容修无异于成了一个毫无理智可言的疯子,割了手腕便将血喂了他大半。
  纯血族的血液于人族来说堪比灵药。
  可是这还远远不够!谁都不知道他有多怕,多怕有一有二就有三。
  和他的小家伙进行初拥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但萧旭的一再阻拦令他恼怒到口无遮拦,安凌华强烈的排斥和恨意更叫他万念俱灰。
  若是留不住,那就一起死吧!
  疯狂至极的念头无比凶猛的在脑海里滋生发芽,慕容修在那一刻骤然间追悔莫及,为什么他会这般偏执成狂。
  如果当初缔结的不是情契,他恨不得把那颗心剜出来放到安凌华面前任他随意践踏。
  我想对你好的,可你为什么要逃?我想放了你的,可你为什么又在绝望时产生对我的需要?我错的离谱,可是为什么我就是……
  慕容修没有哪一刻像那时候那般如此痛恨厌恶自己。
  而向来与他不和的慕容尘亦到来的猝不及防。
  他一怒之下亲手将他的小家伙拱手相送……
  至此也将自己自我封闭……
  但只有他知道,什么自我封闭?他几乎成了个十足十的变态,每天都在暗地里偷窥安凌华。
  偷窥他吃饭,偷窥他睡觉,偷窥他洗澡,偷窥他的一言一行……
  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小男孩总能牵动慕容修的所有起伏情绪。
  可他到如今都尚未明白,对安凌华越来越强烈的难以割舍,究竟是那偏执成狂的占有欲在作怪,还是那双似苏瑾的双眼让他无法忘怀。
  后来的后来,一个小生命的突如其来彻底扰乱了他全部心绪。
  那一声软软糯糯的‘父亲’明知不是在喊他,却仍旧叫慕容修欣喜若狂,同时也慌乱不堪,甚至无所适从。
  子嗣于他固然重要,但他隐隐觉得不仅于此,到底是什么,他仍然不明白。
  唯一的想法只是想把他的小家伙带回来牢牢绑在身边,以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于是他找到了慕容律。
  那是慕容修第一次开口有求于父亲,并如实告知了那一道生死情契。
  他说:“此契一旦缔结便是一生一世,除非生生剜去心脏才能了断,但如此一来我和他皆无活路,他现在既然已经怀了我的孩子,还请父亲尽早替我俩择个日子,也劝说母亲能应允了这桩婚事。”
  慕容律惊讶有之匪夷有之不可置信亦有之,沉默良久后却只问了他一句悔不悔。
  他郑重回了一句,不悔。
  然而撕裂心脏的痛和呼吸的停止到最后还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在慕容修还未真正明白过来,安凌华于他来说的意义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