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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流年(大结局)。


  楚千羽果然料得不错,安凌华回来上课了,复学手续仍旧是怀铭奕帮着办的,因为休了一年半的学,又是中途休的,得跟着新生一块儿再念一遍大一,楚千羽和云泽两枚学渣则升上了大三。
  所幸寝室没有重新分配,四人还住一个屋。
  校门口那一幕后来引起的轰动不算小,怀铭奕看安凌华的眼神无疑是复杂的,肖澄那胡编乱造的说辞他原本就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奈何一直无法联系到人,只得暂歇了刨根问底的心思。
  但今年的暑假江梅联系过他,确切的说,是安凌华的弟妹在电话里哭着问他的下落,怀铭奕无奈下只能找了借口安抚。
  可如今见到安凌华回来,面对他莫名多出的一个儿子,以及与往日里截然不同的态度,怀铭奕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冷淡,疏离,甚至不近人情。
  而肖澄虽说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一下子也没办法接受。
  小绵羊变成了心狠手辣的大灰狼。
  不止是他,几乎全校人都看见安凌华在校门口差点把纠缠他的慕容修打得满地找牙,后来眼见局面一发不可收拾,萧旭萧月迫不得已将他家主子硬拖了走,这才避免了场面失控。
  但是讲真,真说来慕容修那也不叫纠缠,顶多算再次固执的表个白,结果冷不丁就挨了一顿暴打。
  肖澄一边整理床铺一遍悄悄的偷瞄安凌华和死活不愿走的安安,想起了当初慕容修的强势和现在的低声下气,不禁又是一阵感慨唏嘘。
  “造化弄人啊……”他摇着头跟个看穿世事的智者一样叹了一句,两三下铺好被子就抱起安安举高高,“可爱的小不点儿,来,叫声干爹听听,你名字还是我取的呢。”
  安安咯咯直笑,“橙子干爹。”
  “真乖。”肖澄跟着乐呵。
  安凌华不紧不慢整理好东西就坐到了书桌旁的椅子上,余光瞥他俩一眼,继而翻开书本沉默的看了起来,手机就放在一旁充电,近两年没用,开机速度像机能退化的老头。
  他干脆不管了,自顾看书。
  肖澄逗完了安安,望着他欲言又止。
  安凌华放下课本,“有什么话就说。”
  “那个……”肖澄支支吾吾的,“小安子,你这一年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安凌华把小跑着粘上来的安安捞到腿上,有一下没一下捏着他肉嘟嘟的掌心,懒散的抬了抬眼皮,“怎么?你很想知道?”
  肖澄莫名有点怂,“没,我就随口问问而已……”
  安凌华明显还想说什么,开机成功的手机就叮铃铃的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神情骤然冷冰到了极点。
  肖澄缩着脖子去打游戏了。
  安安仰起小脸,“父亲,您怎么不接电话?”
  安凌华拿过手机按了接听,那头蓦然传来江梅刻毒又尖酸的嗓音,“你个小崽子是要反天了?关机这么久什么意思?”
  “真难为你了,还守着我开机。”安凌华冷冷道:“有事就说,没事就挂。”
  江梅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冷意,怒道:“你对你妈就这么个态度?好哇,跑去大城市念书屁都没念出一个来脾气倒是见长了!说,这阵子干什么去了?”
  安凌华嗤笑一声,“你管我干什么去了?闲得慌就管好你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少把心操到我身上来。”
  江梅登时怔了怔,随即火冒三丈,“安凌华,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你让我说我就说?你当你是谁?”安凌华一点不客气,也懒得再和她废话,开门见山,“又来要钱了?脸皮真够厚的,这两年我零零散散给了你将近有三四万,还不算上以前的,就那山旮沓里的小县城读个十二年学几万绰绰有余,江梅,别蹬鼻子上脸,要钱是吧?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没有!”
  语毕,啪的挂了电话。
  安凌华丢开手机,任它不间断响个不停,他都能想象到那头江梅暴跳如雷的模样。
  安安许是发现他心情不好,乖巧的趴在他怀里不吱声。
  肖澄的脖子缩得更严实了。
  大一还不用上专业课,但多得是基础课选修课和惨无人道的各种考试,等到开始上课,赖着不愿走的安安就成了一个问题。
  肖澄挺担心这个问题会对安凌华产生不好的影响。
  安凌华却完全无所谓,每天带着他来带着他去,安安至此成了南师年龄最小的旁听生,再加之他长得可爱,颇受大哥哥大姐姐们的欢迎,闲来无事就逗逗他。
  谣言当然不会少,比如说安凌华才念大一就有了个看起来‘三岁’的孩子,显然未成年就把女人肚子搞大了,又始终不见孩子的母亲,渣,品德不行,刚开学又把她们心目中的男神给打了,南师怎么会收这样的学生诸如此类。
  然而安凌华权当耳旁风。
  待到一个月后,南师突然就再次炸了锅,大一新生更是欢腾的不得了,尤其是女生。
  原因倒也简单,因为她们心目中的男神摇身一变,变成了大一高数课老师,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平时望而却步的高数教室险些被踏破了门槛,奄奄一息也化为了活蹦乱跳。
  做出这个决定的校长很欣慰,甚至开始考虑起以后择老师看颜值。
  于是当安凌华见到走进教室的慕容修时,差点踢翻了讲台,他冰冷的眼神却淹没在女生的咋咋呼呼和热情目光中,但下一秒,所有人的视线全落在了他身上,活像要吃了他。
  校门口那一幕简直让人印象深刻。
  安安在他怀里抖了抖,气愤的瞪向慕容修。
  慕容修回以一笑,眼底却布满了明显的红血丝,里面有着隐忍的思念,他握紧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到指甲都嵌进了肉里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走过去。
  安凌华竭力压下莫名腾起的怒意,抱过安安拿上课本就打算出教室。
  “这位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慕容修脸色一变,艰涩的开了口,嗓音略带沙哑。
  脚步一顿,安凌华后背聚集了一大片怨毒的眼神杀和此起彼伏的抱怨,总结来说无外乎别让他耽误上课。
  慕容修连忙敲了敲讲台,“各位同学请安静。”
  底下顿时鸦雀无声。
  安凌华:“……”
  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自血煞在体内觉醒后,他的心境一直处在沉寂状态,可每当见到慕容修,总会不自觉产生起伏。
  安凌华无需转身就能感觉到,对方正一错不错的看着他。
  惊觉自己心绪的不正常,他佯装若无其事回到了座位,却全程低着头。
  慕容修像是大松口气,简单做了一番自我介绍便上起了课。
  底下的学生听得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安凌华干脆趴在桌子上睡觉。
  上课时的慕容修无疑是充满魅力的,不然也不会把一群学生迷的神魂颠倒。
  一堂课下来,整个教室都弥漫着爆棚的粉红少女心。
  安凌华下课就走得利落,慕容修来当老师这一举动在他看来纯属幼稚,指不定又是心血来潮,过不了多久就会没了劲,就跟以前对他那偶尔兴起的温柔一样,柔不过三秒,往后有什么打算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曾想他全料错了。
  慕容修没再像当初那般死命纠缠,却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他的手机号,每天早晨晚上都发一句早安晚安。
  安凌华不予理会。
  没有怒叱仿佛给了慕容修一种他默默接受的错觉,渐渐的除了早晚安又加上变天了让他记得带伞,天冷了提醒他多穿衣服,虽说没冻着的可能性也发来个一句,有时上课见他精神不好还讲着软话让他多注意休息,来来去去就是一些生活上的小琐碎。
  安凌华依然不理他。
  这之后又变成了隔三差五送东西,不亲自送,换着法儿哄着安安送,衣服啊鞋子啊尽是些实用的,好像他缺什么慕容修就送什么,后来还暗落落的把他学费给交了。
  安凌华为这事压不住火,第二次把他给打了。
  慕容修老老实实的受着,连根手指都不动一下,还笑得跟开了花似的,说你终于肯理我了。
  安凌华骂了句变态,扭头就走。
  这件事便以慕容修鼻青脸肿揭了过去。
  就在安凌华觉得他该没了劲的时候,他却仍锲而不舍做着一些于他来说毫无意义的事。
  最后还算上了各种各样的节日,比如情人节劳动节国庆节等等等等,礼物也是各种各样。
  安凌华气得把东西全丢了,慕容修怕触到他逆鳞没敢再送。
  谁料这么一坚持,便坚持了整整四年,直到他毕业。
  毕业之后大多各奔东西,云泽和楚千羽当初来南师不过是混张毕业证,他俩有着自己需要做的事,两人还是提早两年毕的业,之后就一边开书店一边找了一所小学当教师,大概就图个轻松。
  安凌华一直不太明白,这两人明明总是在针锋相对,却又总是形影不离,若说当初一起进南师是个意外,毕业后找了同一所小学还能是意外吗?
  他想不明白的还有很多。
  比如跑去他爹公司当清洁工的肖澄。
  拍毕业照那天,这只橙子哭成了橙子汁,说以后见面的时间少了,想时时刻刻关心也关心不到了,但小安子好歹晋升成了人见人跪的大总管,可以掀龙榻的那种,怕没他这个侍卫什么事儿了。
  颇有些胡言乱语,哭哭啼啼讲得口齿不清。
  肖澄忍不住的难过,他打心底里不愿见到安凌华如今的样子,可时间是残忍的,将身边的所有改变的面目全非。
  他最后却什么都没再多说,只抹着眼泪留下一句保重。
  而安凌华许是顾虑着安安,选择留在南师任职。
  慕容修也依然坚持着当他的老师,两人至此从师生关系升级到了同事关系。
  安安五岁了,按年龄应该上幼儿园了,结果这孩子却拗上了,死活不肯。
  两人第一次在一件事上达成共识,态度一致的强硬。
  约莫是长大了真正懂了事,刚出生时对慕容修的强烈排斥慢慢淡化,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生父子,他这些年做的也全看在眼里,安安太清楚不过,他的两个爸爸感情不好。
  准确的说是安凌华单方面在厌恶慕容修。
  安安哪怕再懂事终究还是个孩子,他心底深处是想要一份完整关爱的,可以躺在两个爸爸中间,一手牵着一个甜甜的陷入梦乡。
  但他不敢明说,唯恐安凌华会再次疏离他,他更怕孤独,一旦上了学,接送他的肯定会是萧旭那个傻大个,虽说不讨厌他,到底比不上亲生爸爸。
  “父亲,我不想上学,就想陪着您……”被送到幼儿园那天,安安死死扒着大门不松手,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安凌华和慕容修一个抱他腰一个掰他手,看得周围家长老师捂嘴直笑,视线却停留在慕容修身上怎么都移不开眼。
  来认门的萧旭怪尴尬。
  “安安你别闹,乖乖听话,”安凌华劝了一早上劝不动,明显动了怒,“你要再不听话以后周末也别来我学校!”
  “不要!”安安最怕的就是这个,闻言急忙撒了手,“父亲……我去上学就是了,您别生气。”
  安凌华疲惫的挥挥手,“萧旭,你带他去吧。”
  萧旭抱起安安给他擦眼泪,点头应下。
  “小家伙!”慕容修见他要走,想也没想就上前给他开了车门,斟酌着问,“今天天气不错,上午也没课,附近有个公园,一起去散散步吧?”
  安凌华坐进车里,沉下目光一言不发。
  不说话就当默认,慕容修擦掉满手心冒出的汗,欣喜的驱车开往公园。
  不料待到了目的地,安凌华刚想开门下车就被一把抱住。
  “小家伙……”
  “放开。”
  “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四年时间的不回应,对慕容修来讲无异于是种折磨,明明极度渴求着想要去触碰想要去亲近,却只能一忍再忍,压抑着深之入骨的情感,用力忍着。
  慕容修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再一次疯了。
  这个人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小家伙,四年了,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慕容修将头埋在他肩窝,声线嘶哑,“我很久前就准备好了,我们结婚……好吗?”
  安凌华不期然感觉到脖颈间一片湿润,猛地揪住他头发逼迫他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那张脸上,有着慕容修尚来不及敛去的脆弱。
  狠狠闭了闭眸子,安凌华深吸一口气,一时竟压不住体内的力量。
  ‘嘭’的一声!车窗玻璃在下一秒尽数碎裂。
  慕容修神色陡变,“小家伙,你怎么了?”
  安凌华胸膛起伏的厉害,一字一顿道:“慕容修,你别逼我!”
  “我……”
  可他话未说完,安凌华便下车踩过一地玻璃扬长而去。
  颓然的靠在椅背上,慕容修抬手抹了把脸,喉咙里像是梗了一根尖刺,令他连微微喘息间都觉疼痛。
  一场不算争执的争执又单方面持续了一年。
  一年里安凌华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在他身上停留,视若无睹。
  慕容修却仍然做着一尘不变的事。
  安凌华也仍然不予理会。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一颗心在不知不觉的土崩瓦解……
  一年,两年,三年,直到安安幼儿园毕业,两人都处在这种一方迫切追逐,一方无动于衷之中。
  慕容修无疑是痛苦的。
  都说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跨度,让惨痛变苍白,让执着的人选择离开,但慕容修的执着却在时间里越演越烈。
  就像萧旭曾说的,安凌华走了,他大可以去追,一年追不到就追两年三年十年,只要还活着,他和他之间有很多的时间。
  然而两人却忽略了安安的感受。
  楚千羽电话打到安凌华手机上时,他还在上课,掐了一遍后仍响个不停,只得到走廊接听,“千羽,怎么了?”
  正好没课跑来旁听的慕容修跟着走了出去。
  谁知那头劈头盖脸就是吼,“凌华,不是我说你,孩子生了好歹多关心关心!你这样,慕容修也是这样,闹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
  安凌华沉了脸,“出了什么事?”
  楚千羽快言快语,“安安在学校和一个同班同学莫名起了争执,把人打成了重伤,现在对方家长已经闹翻了天!我和云泽问安安原因,他除了哭什么都不说,你赶紧来一趟。”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挂断电话,安凌华假都没来得及请就往学校外跑。
  “小家伙!”慕容修早已听得一清二楚,揽过他的腰便在楼梯拐角撕开一道空间裂缝,“这样快一点。”
  安凌华没反对。  整个小学果然闹腾的不行,一年级的教室里传来难听的咒骂和哭声,谁家孩子不是父母的宝?事情不严重楚千羽也不会急。
  被打的孩子是个胖墩,满身都是血,120应该还没来,一名面目狰狞的青年将他抱在怀里,指着早哭得喘不上气的安安拖家带口的骂,云泽和楚千羽作为老师没法指责谁,更不好说重话。
  教室边围了大片看热闹的。
  安凌华拨开人群挤进去,抱起安安不停帮着顺背。
  “怎么回事?”慕容修揉揉他的头,脸色不大好。
  “你们是孩子的家长?”青年见到两人后瞬间又是一阵怒火冲天,“我看就是了,你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小小年纪就这么心狠手辣,瞧瞧把我儿子打成了什么样?一点口角争执就用凳子砸脑袋这种事也做得出来你们做家长的德行也好不到哪里去!道歉就不必了,都他妈是虚的,长得人模人样,教出的孩子竟然连猪狗都不如!”
  慕容修神情骤然阴鹜下来,“你说什么?”
  青年怔了怔,“我说什么你耳朵聋了吗?要是换成你家孩子被打成这样看你心不心疼!教不好就别生!”
  安凌华唇角压了压,“安安,先别哭,你告诉父亲为什么要打人?”
  安安嗓音很低,抽抽噎噎的,“那个小胖子说……说我没有妈妈……也、也没有爸爸……你和老大叔都不来接我放学,还总是在吵架,我、我没忍住,对不起……”
  他声音再低,云泽楚千羽和慕容修却听了一个真真切切。
  安凌华默了许久,哑声道:“以后别再这样了,知道吗?”
  安安小幅度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安凌华的话没放低音量,倒叫那青年听了去。
  “一句别这样就了事了?怪不得教出这么一个孩子!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要不给我一个交代,没完!”
  安凌华抬眸环视四周,随口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赔钱,这可是砸在脑袋上!”青年恨恨道:“若是以后我儿子还有三长两短,你们都要负责到底!”
  慕容修差点被气笑,“那以后你儿子不小心被车撞了也怪我们?”
  青年脸都扭曲了,“操,你这人就这么说话的?”
  “你闭嘴。”安凌华踢了慕容修一脚,眸中流光微闪,整座学校的人就顿时陷入了沉眠之中。
  云泽哑然,“你到底有多少种天赋?”
  “不知道。”安凌华给胖墩治了伤便抱着安安往教室外走,走了几步回头见慕容修还在发愣,半响后朝他伸出了手,“我踢的是你的腿,没踢你脑子,发什么傻?走啊,回家。”
  慕容修视线一瞬不瞬落在朝他伸出的手上,眼眶蓦地泛起通红。
  小心翼翼的扣住那只手,又用力握紧。
  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慕容修浑身都在不可遏止的颤抖,“小家伙……”
  安凌华低之又低的应了一声。
  这个男人就像一根扎进他心底深处的刺,就是因为扎得太深,不拔会痛,拔了也会痛。
  几年时间,折磨了他的同时何尝又不是在折磨自己?
  他恨这个男人恨到了骨子里,却同样爱到了骨子里,他哪怕变得再冷心无情,也总有那么一个人时时刻刻牵动他的神经。
  辗转到最后,爱终究胜过了恨……
  安安被夹在两人中间,明明挂着满脸泪水,却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