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园离傅家并不远。
山脚下没什么人,虽然有两天没下过雪了,但因为低温的缘故,也迟迟没有化掉,周围的树枝和草叶不堪重负,都被厚雪压弯了腰。
不过那要走路的小径上的雪,已经被专门打扫的人清理掉了。
傅博文慢步走在前头,温楹与傅黍并肩走在一起,从山脚顺着蜿蜒的小路爬到山顶,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山顶的空气要比前脚稀薄一些,不知是不是那一排排冰冷灰色的石碑象征的事物太过悲凉,温楹还未走近,只站在远处看一眼,就觉得一阵窒息。
那一大排的墓碑前,刻着不知谁的姓名,不知是谁的至亲曾泪碑前。
傅博文走到一座墓碑前,将手中的那束洁白纯净的白玫瑰小心的放到灰色的大理石板上。傅黍送的是马蹄莲,而温楹买了康乃馨。
那墓碑有列大字:“爱妻沈沅之墓。”
虽然她从未见过逝去的伯母,但在她心里,那个能让这两个男人记了一辈子的女人,应该是像她手中这束康乃馨一般,温柔而伟大。
红颜总薄命,但能让人记住,记了这么久提起时对方眼中依旧饱含爱意,其实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死亡的讯息一下子传来的时候,悲痛是必然的,但就像傅黍曾自言自语说过的,十五年都过去了,有什么是无法冲散的呢,有什么感情无法淡忘呢。
可温楹看得出来,傅博文依旧爱着他的爱人。
否则又怎么会十五年来一直住在那座看起来破旧的房子里,又几乎翻新了全部的地方,唯独留下了伯母的房间。
他们或许年轻时也曾肆意的表达爱意,但阴阳两隔之后,那份感情愈发强烈过,只是经过岁月的消磨,最终成润物细无声般的想念。
傅黍温润的目光落在墓碑上,他不言不语。
“阿沅,我是博文,我又来看你了。”傅博文喃喃自语。
他微微躬起身子,大手抚上厚厚的石面,仿佛这样就能抚摸着在记忆中留存了十五年的倩影。
“妈,这次不止我们爷俩了,还有您未来儿媳。”傅黍顿了顿,拉着她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染上了些浅浅的笑意。
温楹将花束放在上面,轻声道:“伯母好,我叫温楹。”
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悲恸自胸口涌了上来,她那一瞬间好像能体会到生离死别的痛苦了。
你死了,活着的人想念你,只能通过这么一块坚硬的石头来诉说。
……
他们没在陵园呆多久,傅黍拉着温楹先离开了,傅博文一直单膝跪在碑前,轻言细语的说着一些话。
山路有些崎岖,温楹抓紧了傅黍的手,他不开口,却也用力的反握住她。
温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口:“有恨过吗?”
他愣了一下,“恨什么?”
“恨上天的不公,为什么这种事偏偏要落在你头上。”
十五年前傅黍十三岁。十三岁是半大的孩子了,听起来好像比不上自幼丧母的悲惨。
但温楹却觉得这样才更为撕心裂肺。
事情若是发生在他两三岁或者十七八岁的时候也就算了,一个是真正天真的孩童不懂什么是死亡,一个是成年人能够开解自己能够很快的走出阴影。
却偏生在他十三岁,要懂事不懂事,正在依赖母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