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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S市趁着元旦还没结束,赶上假期的尾巴下了场大雪。到处都白茫茫一片,街边小商店里还没撤下圣诞风的装饰,一路的玻璃窗上都是白胡子老人的贴画夹杂着绿油油的圣诞树,一阵阵冷风吹过,铃铛响了好几声。
  秦斯年一大早是被冻醒的。
  老房子空间大,保温性能差,唇红齿白的少年十分没有形象的裹着两条厚被子眯了眯眼睛,思考了一下家里的小太阳被塞到了哪间储物室。
  天还蒙蒙亮,家里家外都是一片寂静。早餐摊主推着车轱辘的叫卖声尤为清楚,街上开始传来车鸣,路人忙碌的脚步声,还有远处婴儿的大哭尖叫。
  这样的清晨总是很适合发呆。
  昏暗间他起床拉开窗帘,玻璃倒映出单薄的身形。这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男孩子,脸蛋白嫩五官精致,下巴尖尖的。不过似乎有什么心事,眉眼间总是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忧愁。
  秦斯年看见地上堆得厚厚一层积雪怔了一会。
  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他还记得小时候这边很热闹,他还和邻居家孩子一起打雪仗堆雪人。不过现在他们一个个都搬走了,这一片的房子都空荡荡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住。
  秦斯年搓了搓冷得有些发白的手,开始洗漱收拾。
  早餐就是简单的面包牛奶,他坐在餐桌前,扭头看像窗外。天地白茫茫一片,家里静悄悄的,父母外出工作临到春节才能回来,他已经自己在家十一个月了。
  两家之间的院墙上有只猫在卧着打盹儿,秦斯年唤了两声不仅没得到回应,好像还看见这胖猫咕噜了几声又翻了个白眼,态度十分傲慢。
  行吧,新的一天从撸猫失败开始。
  他不紧不慢地吃完早餐,收拾好书包,瞥了眼门上挂着的日历。
  临近新年,他瞬间想出好几个能让爸妈请假早点回来的好理由。
  他考上致德后的第一个家长会就在期末考后,父母总不会再缺席吧。
  自从外婆去世后,他就像个没人管的孩子一样。也幸亏邻里没什么人,不然又要成日活在他们的饭后闲谈里。
  S市的特别教育基地致德和A市的诚思正好坐落在这片大陆的一南一北,是全国闻名的顶尖学府。听说两所学校其实是由共同的一个基金会建造的。
  两所学校的基本制度相同,但和普通学校很不一样。学校的师资好设施好,管教严厉,当然学费也贵得吓人。但是由于传授的知识丰富多面,以人类研究和全球多所学校模板为基础,打造出了独一无二的教学体系。
  入学后学生并不是按照年龄分配,而是按照入学成绩。除去入学时的考试分班,每半年一次的测验更是决定他们去哪个年级读书。有些天赋异禀的,更是一年就修完了所有课程可以毕业。有些则是被困在原来的班,要和新生们一起重复学习,如果考不过,就要一直呆在这儿,直到超过学校规定的年龄而离开。
  聪明的天才儿童可以从十五岁开始尝试去考。普高学到的内容对这里的学生来说是基础,所以大多都是十八岁以后入学为世界顶尖大学做准备,二十岁以后必须离开。
  致德建在海边,环境清净舒适,是南方许多财阀政要给孩子们的首选。
  听说致德以前和诚思一样,不仅有门槛,商界新贵和特殊阶级都被分得特别清楚。但十年前基金会里出现不同的声音,多次讨论后比较新派的一方就独立出来单干了。两所学校也由同伴变成了对手,暗地里默默较劲。
  自从致德前几年扩建之后,学校为了升学率开始扩招,每年都收一批成绩顶尖但家庭条件有些困难的学生,秦斯年就是其中一个。
  以前没考致德的时候他为了多睡会,每每掐着点出门,骑着自行车都像飞起来似的。
  但自从来这儿的第一天他看着校门口外像在举办车展似的一溜豪车,默默握紧了刹车把手,决定乖乖走路上学。
  要是哪天他不小心磕了碰了这些漂亮的小家伙,怕是要退学打工还钱了。
  现在时间还早,道路上不算拥堵。
  门口扫雪的老师和急忙赶着早自习的学生混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热闹。
  秦斯年安安分分地低头走路,心里开始盘算以后要不要住校。
  听说在这儿越往后越觉得困难,好多人六点半就要开始早自习,后期天天考试,一考就是三小时。他来回要在路上耽搁一小时的时间是有些不划算。
  可住宿费...他抿抿嘴唇,有点儿发愁。
  他有时候对自己的家庭条件也有点迷惑。说贫困吧,他不愁吃穿,卡里的生活费每月还能剩下不少。说富裕吧,父母又在外地拼死拼活地工作。那劲头时常给秦斯年一股他家马上要去喝西北风的紧迫感。
  自从S市竞争上了文明城市,公共区域的卫生就一直保持得很好。长长的一溜人行道上没有杂物,举眼望去全是将化未化的白雪。
  大部分学生都是坐车来的,像他这样远远走几条街的很少见。秦斯年从道路这头走到那头,平滑如镜的雪面上只留下了他一个人的脚印。
  但快走到大楼门口的时候,他忽的被人叫住了。
  “哎!穿黑色外套的那个同学!”
  秦斯年疑惑转头看过去。
  借着快要亮起来的天色,他那双有点近视的眼睛看不清车里的人长什么样子,只隐隐看清那人也穿着白蓝相间的校服,坐在轿车后座朝他勾了勾手指,语气自然熟稔地问道:“你也是致德的学生吧,看着挺小的,哪个班的?是不是二楼那几个?”
  秦斯年摸了摸揣在兜里的玻璃杯,脑袋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不小心得罪人。
  好像没有得罪过谁。
  温热的触感缓了缓他的心神。
  他点了点头,没说话,脚下也没动。
  “那太巧了,作业借我抄抄。”那人语气带点笑意,一边说一边从车窗里伸出胳膊。
  他口里说着求人的话,语气却十分霸道。
  这语气...秦斯年微微睁大眼睛,反而后退一步。他心里暗恼:不会那么巧地遇到那几个“问题学生”了吧。
  致德里的“问题学生”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别的地方是老师不想管,而在这儿是老师管不了。
  秦斯年在以前的学校也经历过几次排挤。他长的瘦弱白净,但偏偏有一张还不错的脸。在初中的时候就不怎么受男孩子们的待见,女孩子又不好意思和他说话。所以从小到大他都是孤零零的,没几个交好的朋友。
  他看了车里的人一眼,觉得应该趁着他还不认识自己的时候赶紧脱身才对。他快走几步,没理身后的声音。
  谁知那人像是不懂得拒绝一样,一边让司机开着车在后面跟着他一边嚷嚷:“都是同学借我抄抄怎么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  这么早来上学。喂!你跑什么?!”车里的人又气又想笑,自己有那么吓人吗。
  “张叔,开快点。”
  “是,小少爷。”司机应了声。
  秦斯年听见他的嚷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脚程更快了。
  周围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他们,好奇的扭头看过去。但在看清车里的人后又纷纷摇头,假装没看到。
  开玩笑....白循光的事,他们可管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