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秦斯年之前就记得这不可一世的人。
但他知道白循光应该不认得他。毕竟自己在这里一直想方设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还记得那时是在刚入学的开学典礼上,他作为学生代表致词。演讲稿讲到一半的时候,礼堂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西装革履的校长亲手拎着一个男孩的后脖颈,把人提溜了进来。
众人哗然。
那画面其实有些喜感,但碍于校长那张严肃的脸,没人敢笑。
经过讲台时,被押送上前的那个男生还呲牙咧嘴地朝他做了个鬼脸,把他吓了一跳。
等他演讲完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听到周围的同学七嘴八舌地讨论刚刚的人。
于是他知道了那人叫白循光,是校长的侄子。
之所以有那么一出,是因为白循光一大早迟到和老师吵起来后把人家气哭了。
他知道自己惹了祸,想避避风头。结果运气不大好,跑到校门口时正好碰到开会结束的校长,于是就被逮了回来。
自己那时隔着层层人群,看了一眼挨了训依旧昂首挺胸笑嘻嘻的男孩儿,一副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的模样。
自己那时怎么想的?
是有点羡慕他的出身?还是羡慕他能活的这样随心所欲?
不过现在......呵!他以后要绕着这个人走。
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第四节 课开始。
他回到座位,向前排女生借了个暖宝宝。这个班里他俩是唯二被扩招进来的人,有些惺惺相惜是自己人的感觉。
秦斯年一边跟读文言文一边把暖宝宝贴在肚子上。
他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得把期末考前这几天撑下来,只要他能考得好,爸妈请到假早点回来参加家长会也高兴。
中午的时候天空逐渐阴沉,下午就开始飘起雪花,地上没一会堆起薄薄一层落白。
英语老师直接把下午的跑操改成随堂单词测验,全班叫苦不迭,一片ABCD的背诵声中他肚子又开始疼。
白!循!光!
他恶狠狠地在心里叫了几遍这个名字,气得脑壳疼。
秦斯年口中念叨的人此刻被提溜到了主任室。
狐朋狗友们被遣散回窝,主任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又碍于他的身份,开始好言好语地劝诫。
“白同学,你已经上了快半年的课了,小考还没参加一次。你现在十八岁,就算不急着毕业,留给你的时间也只有两年。现在上课正是打基础的时候,怎么能不做作业呢?这个学习啊,基础是很重要的。如果你现在不好好学习,到了下个阶段你就会跟不上进度,那别人都复习准备毕业大考的时候你岂不是要重头开始?老师知道你不笨,怎么就不能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呢?你现在的身份是学生,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你以后不管要做什么工作,都需要现在学到的知识的...”
白循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妈说了,只要我高兴就好,老师你就别管了。”
主任一梗,没死心,继续劝他。
白循光今早本就没睡够,困得要死。主任在耳边碎碎念更像催眠,搞得他现在只想回去补觉。
他满耳都是学习学习学习,很不耐烦地打断他,“好了老师,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那我先回去上课了。”
“你!唉——行,回去吧。作业记得补上!”
“知道啦...”
主任听这声音大小,估计人已经蹿到楼梯上了。
他摇摇头,收拾好资料,准备把这周的情况记录下来报告上去。
因为雪越下越大,除了那些要准备毕业的学生要留下来自习,其他人比平常早了一小时放学。
秦斯年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父母打电话。
那边可能是在忙,响了十几声才接起。
“喂?”秦斯年坐在床边晃了晃腿,捏着手指有点紧张。
“喂,儿子。”
“爸,你们今年什么时候回来啊。”
“嗯...这个还不一定,怎么了?钱还够花吧。”
“钱够的。”秦斯年听到手机那端传来的机器轰鸣,犹豫着开口,“爸,我下星期家长会,你和妈能不能回来啊...”
“下星期家长会啊...”秦父重复了两遍,开口说道,“这不是快过年了吗,越来越忙,年年啊,你看...”
“...我知道了。”
秦斯年一听他叫自己小名就知道这事没戏,心里猛地涌出一股委屈,也不想继续听下去,直接挂掉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蜷缩在床上,小臂狠狠压着眼睛。
过了一会,一道水痕划过脸侧。
不是说听话的孩子有糖吃吗?他都这么乖了,为什么不行?
总是这样。
他们总是这样。
难道那两天的工作比自己的孩子还重要吗?
趴了一会,他摸到手机,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刚刚手机没电了。
这个理由无比拙劣,他多希望爸妈能再打个电话过来,哪怕是指责他不懂事也可以。
可他们还是什么也没说。
一年到头家里只有呼吸声的日子,他真是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