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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页


“英娥,是你吗!”急切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英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那里出现了一张俊秀的脸。那种俊秀,会让人想起月色下摇曳的眠竹,轻风中融化的细雪,让人心软让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霍然间,他仿佛一道阳光出现在眼前,划破此刻全部的阴霾愁云,仿若神一般向她伸出了拯救之手。
他忽然冲她一笑,斜飞的眉微挑,琉璃眸中微光闪动。
“英娥,我来了。”
英娥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让涌出的眼泪掉下来。
“你先等等,我做条结实的绳子把你拉上来。”他转身离开去寻找合适的藤蔓。英娥这才悄悄擦去了眼泪,缓缓平复着激荡不已的心情。
英娥被拉上来后,接过司马子如递过来的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才缓了过来。
“遵业,怎么是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难道你知道我会有危险?”英娥刚能发声说话,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司马子如淡淡道,“只是路过而已,算你运气好。”
路过?英娥显然不相信这个借口。
“好了,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何又回来?我不是让你去晋州找我的故友吗?”司马子如打断了她的话,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英娥沉默了一瞬,“因为我决定了,我会去洛阳。”
司马子如的神情微变,“为何?”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在乱世中,做一个人比做一条狗还要难。”英娥沉默了一会,声音听起来带了几分难得的沉稳,“既然我生于乱世之中,身为酋长的女儿,也应该做些什么而不是永远生活在大家的庇护下。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希望母亲不再失去自己的孩子,夫妻不再生死相离,老人可以有子送终,稚儿能无忧无虑地成长,大家,都能好好地生活下去。而这一切,唯有乱世的终结才能实现。而我的阿爹,就是可以实现这一切的人。我必须帮他。”
司马子如像是直到今天才第一次看清她,只见少女面色平静,目光坚定,透着一股子令人怜惜的坚韧。
“英娥,你长大了。”他似是感叹地说了一句,“可是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在你做出选择的一瞬,可能再也不能回头了。”
英娥的唇边漾出了一抹笑容,“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一直前行,永不回头。”
她说完刚想朝马走去,却忘了脚受了伤,险些摔倒。
司马子如的脸上又恢复了如常的笑容,再次伸出了手,“我背你。”
仿佛被他的笑容所惑,英娥将信将疑地爬到了他的背上。他的背比她想象的要更有力更结实,一股暖意隔着衣衫传了过来,让她竟有点留恋起这样的温暖。
司马子如,有时也不是那么讨厌呢……
“谢谢……”她轻轻地开了口。温热的气息喷在了他的耳边,一瞬间她好像有种对方滞住不前的错觉。但立刻,她发现那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英娥,这次我救了你的命,你要怎么谢我?”
“啊?”
“反正你也决定去洛阳了,索性将你的那些宝贝全都送给我吧,这些东西换你一条命还是划算的!要不,就当我帮你保管好了——哎呦!”
司马子如腾出手揉了揉被英娥拉疼的耳朵,痛心地摇了摇头,唇边有一丝笑意闪过,但这丝笑容很快消失殆尽,唯有微垂下的眼角隐藏着无法言说的伤感。
回去的路上,他们正好遇上了到处寻找英娥的慕容绍宗一行,一同结伴而行很快就回到了北秀容。看到她出现眼前,尔朱荣心情复杂,北乡公主心底侥存的希翼破灭,自是失望不已,可听了她要去洛阳的理由,还是不免有些震动唏嘘。
即便身为父母,却也是在这一刻才发现从小呵护在手心里的孩子真的长大了。
“叔父!英娥回来了!”尔朱兆人还未到,声音就急切地传了进来。看着他闯进来时险些趔趄摔倒,英娥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尔朱兆也来不及问英娥为何回来,面色难看地冲着尔朱荣道,“叔父!刚刚传来消息,朝廷派来接英娥入宫的官员李楚被人杀死在了驿站之中!”
尔朱荣面色一沉,“什么!知道是何人所杀?”
朱尔兆摇了摇头,“凶手出手极其狠辣,除了李楚被一箭射死外,他的手下皆是被一刀割喉。”
司马子如明显感觉到身边的英娥身体瑟缩了一下,她的面色看起来不太好,半张脸隐入了光影之中,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29  宇文

尔朱荣皱了皱眉,沉默了一瞬后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了司马子如,像往常一样想听听他的看法。不料司马子如竟然在此刻走了神,倒是一旁的慕容绍宗先发出了声音,“那李楚的家世颇有渊源,据说是西凉武昭王之后。其祖父李冲官至尚书仆射,更被封为开国侯,爵位世袭罔替。其祖母出自世家荥阳郑氏,其父李延实为光州刺史,还有一位姑母嫁于彭城王为正妃,如今常伴至尊身侧的长乐王元子攸就是这位正妃嫡子。李楚从小就备受宠爱,性子颇为骄纵。”
听到李家与宗室之间密切错综的关系,尔朱荣的神情更加深沉。
“既然性子骄纵,死于非命有什么大不了的!”尔朱兆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如今天下大乱,有什么意外不能发生!”
“他死是没什么大不了,但死在这里就是个麻烦。”慕容绍宗的余光讶异地扫了默然不语的司马子如一眼,“朝廷派来的人死在了我们的地界上,若是有心人在太后面前挑唆造成误会,情形将对我们非常不利。现在东面葛荣未除,我们还没到和朝廷撕破脸的地步。更何况,李家和宗室还是姻亲…”
“和宗室有姻亲又如何!彭城王前几年就已经死了!我们何必怕他们!”尔朱兆又转向英娥,一脸怒其不争,“你也是真够笨的!你跑回来做什么!既然走了就走得远远的!这天下大事难道还要你一个小女子操心!当我们男人都死光了吗!要夺天下,那就由男人们明刀明枪的去抢!”
“阿兆,你给我住口!”尔朱荣终于忍不住厉声喝道。
尔朱兆对叔父还有几分忌惮,不便再反驳,沉着脸走到英娥面前想带她离开这里。不料刚触碰到她的手就是一惊,脱口道,“英娥,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众人闻言朝英娥看去,这才发现她面色苍白若纸。
北乡公主一脸焦急,“英娥,你怎么了,来人——”
“阿娘,不用了!”英娥摇了摇头,扯出一丝笑,“我可能只是赶路太累了。”
“那我送你回去休息。”尔朱兆不由分说地拉起了她的手往外走去。
走到门外时,英娥忽然听到司马子如的声音低低响起,“将军,而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由我们的人立即护送英娥到洛阳。以示北秀容与宗室联姻之决心。”
英娥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慕容绍宗笑道,“好主意!”
尔朱兆双目沉沉地盯着司马子如,“那么依你之见,派谁前去最为合适?
英娥侧耳倾听,不知为何她对他的回答竟然有些莫名的在意。
尔朱兆一跺脚,刚要再冲回去,就听到了司马子如平静无波的回答,“遵业愿亲自送嫁。”
英娥呆了几秒,仿佛有什么物质从心底缓缓漫上来,堵得她心口直发紧。她足下骤然发力,拔腿就往外飞奔而去,就连尔朱兆在身后大声喊她的名字也充耳不闻。
从尔朱荣的房间出来时,慕容绍宗颇有意味地看了看司马子如,“没想到你会提出亲自送嫁。”
司马子如微微扬眉,面色沉静,“这几年都是由我来往于北秀容与洛阳之间,和朝廷的各色人等也打了不少交道,自然是由我送嫁最为合适了。”
慕容绍宗只是笑了笑,看司马子如往前走了几步,才突兀地说了一句,“遵业,有时舍弃一些东西,才能得到一些东西。”
司马子如的身形略一凝。
“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慕容绍宗经过司马子如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司马子如的胸口微微疼起来,自从父母过世后这个部位好像很久没有感到任何疼痛了。原来一旦再次疼起来,也是令人难以忍受。
他静静站了许久,才幽幽吐出三个字,“你错了。”
午后和煦的暖风,夹杂着花叶的清香,弥漫在半旧不新的小院中。一位身穿胡服的年轻男子斜卧在庭前的鹿皮茵褥上,手捧着乳酪不紧不慢地喝着,但见他眉目清雅气质温和,左侧脸上随着他开口说话还有笑涡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