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都市言情 > 凤舞缭乱 > 第99页

第99页


英娥心中大震,一时间神思有些恍惚。元子攸的这些话如乱麻般纠结在她的脑海里,和他平日里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一言一行,包括那些从不为她留意的细节,都一一浮现,似乎有什么被她忽视的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了……


122  元颢称帝

皇帝带着轻骑趁夜离开了洛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燕州。
是夜,天际云破月来,银白月色如雪光般笼罩在魏军的营地上。在其中一座最为宽敞的军帐内,主将尔朱荣沉着脸不耐地帐内来回踱步,蓦然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利剑射向前来传信的士卒,“皇后确是跟着皇上离开洛阳了?”
传信的士卒连连点头,“千真万确!皇上离开时的确是带着皇后,据说还有东平郡公和宇文统军等人。”
尔朱荣目光微凝,眼中闪过一抹不可捉摸的神色,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阿泰离开的倒是时候。”
“将军,难道我们就这用将洛阳拱手相让了吗?”侯景不服气地叫道。
尔朱荣的面颊微微扭曲了一下,恨声道,“是我小看这陈庆之了。想不到连天穆和阿兆都栽在了他的手里。”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掠过众爱将,“燕州这里很快就会结束,三天后我们立刻赶回洛阳,和天穆会合后集结人马再战!魏国失去的每一座城池,我都要一一收回!”
众人群情激昂纷纷应之,唯有高欢和司马子如极快地对视了一眼。
“将军,或许可以先等上一等。”高欢待众人安静下来后开了口,
他的话音刚落,与他素来不对盘的贺拔岳已然嗤笑反对,“贺六浑,你这是什么意思!虽说帝后逃离了洛阳,可毕竟还未完全脱离险境,若是我们延缓了战机,这后果由谁来负责!”
高欢淡淡看了贺拔岳一眼,不慌不忙道,“诸位请听我一言。如今洛阳失守在即,再过几日待元颢进了洛阳称帝后,和南梁的矛盾自然会加深。梁国到现在也没派增兵,可见并不是有心而为,我们可以派人混进去煽风点火激化矛盾,待他们彼此无法信任如同一盘散沙时,我们正好趁机反击。”
贺拔岳正想说什么,只见司马子如也附声道,“臣也赞同贺六浑的看法。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元颢原也不过是想借助梁国之力赌上一把,却没想到这一赌竟然登上了至尊之位。人在极位,自然会得陇望蜀,原先帮助他的梁人反而会变成他竭力想要摆脱的桎梏。因此,不可化解的矛盾必然产生,这也是我们一击而中的最好机会。”
高欢和司马子如在军中地位历来举足轻重,因此他们两人同时这么说,其他人倒也不再反驳。
尔朱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再等上一等。”他的目光一转,落在了那传信人身上,“让洛阳的所有契胡骑兵尽快撤回晋阳,保护好阿玥,不可有失!”
“将军,臣还有一事请求。”司马子如突然又开了口,“帝后此次撤离匆忙,所带的护卫并不算太多。不若让臣领一支人马先去接应帝后,以策万全。”
尔主荣立刻应允,笑道,“还是遵业想得最为周到!”
高欢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司马子如,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那么,她就拜托你了。”
司马子如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颌首,接着就转身大步离开。
在元子攸一行逃离至长子县时,传来了虎牢关被攻破的消息。驻守洛阳的安丰王元延明亲自带领文武百官,依礼备了法驾相迎新皇元颢入洛。新皇改元孝基,大赦天下,以陈庆之为侍中,车骑大将军,增邑万户。
身为献文帝拓跋弘之孙,因有着高贵正统的血脉,元颢进入洛阳几乎毫无阻碍。不但皇宫里侍卫宫女一切如故,文武百官更是对他寄予厚望,盼望这位不再是傀儡的新皇能重振朝纲,恢复宗室世家昔日荣光。
自此,陈庆之仅用七千人马,在短短时间内共攻下三十二城,大战四十七场,一路杀到洛阳,所战皆胜,缔造了一个几乎是空前绝后的传奇。
初登极位的元颢提拔了不少以前的故旧之交,连身边的近侍们都被授予了举足轻重的官职。这其中大多能力平庸,虽引起了宗室们的不满,但还是暂时被掩盖在了一片似是而非的升平景象之下。
夜色下的明光殿里,元颢清秀瘦削的脸上微露疲意,仅着里衣侧卧在榻上,任由内侍阿翟替他捏肩松骨。
“陛下,这几天您每晚在太极殿设宴款待百官,也是累坏了吧。”阿翟善于察言观色,因此也最得元颢欢心,竟是被封了个散骑常侍的三品官。
元颢低低应了一声,似是昏昏欲睡。
阿翟目光微转,试探地问道,“陛下,那位……您就任由他离开了吗?”
元颢眼皮抖动了一下。
“微臣也是怕有什么后患……万一那尔朱荣再借着他的名义卷土重来……”阿翟小心翼翼地说道。
“杞人忧天!元颢睁开眼睛,轻叱道,“既然长乐已经弃宗室百官遁离,又有什么脸再回来?你也看到了,当初也是这些宗室们亲自前来接驾,朕可不是长乐那无用傀儡,只受羯胡人摆布!朕是天命所归!”他嘴角微挑,语气里多了几分得意,“更何况,我们还有白衣将军在,又有什么可担心的。”说着他又低念了一遍那句“千军万马避白袍”后索性哈哈大笑起来。
阿翟连连称是,眼神却是沉了下来,闪过一抹狠戾。


123  着火

位于长子县郊外的长秋寺原是宦官刘腾所建,寺庙周围青竹环绕,殿前有一潭碧波荡漾的池水,寺内有一座三层佛塔,架木为之,塔体秀美端庄,虽不及永宁寺高逾千尺的九层佛塔那般奢华雄伟,却也是别有一番特色。
这座寺庙的风格极为低调,和刘腾一贯的浮华作风大相庭径,若不是英娥以前听母亲提起过几次,怕是也压根想不到和众人来这里暂避。她更没想到这一避,转眼就过去了大半个月。
自元颢入洛为帝以来,陆陆续续有各种消息从洛阳传来,其中新帝用人唯亲滥授官职引起宗室不满的事自然也未能被瞒住……对于元子攸来说,这无疑是个相当有利的消息。磨难使人成长,如今的他倒是比之前更沉稳了几分,似乎无论何种消息听在耳里也只是付诸一笑,令人看不出半分端倪。
而英娥却是在元子攸受伤后变得沉默了不少,平日里也多在自己厢房内待着,只有在每天黄昏夕阳将落之时,才会离开房间登到佛塔最高一层安安静静眺望远方,将大脑里的一切烦恼完完全全放空,这是她感觉最为轻松的短暂时光。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当她如往常般轻盈地踏上最后一级楼梯时,才发现她的专属位置已经被人占了。认出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她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离开,不料就在她心念极快一转间,那人已经转过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口吻中难得带了几分促狭,“皇后这是在故意躲朕吗?”
他俊秀的面庞在金红色的夕阳余晖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晶莹剔透,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极为柔和的光芒。
英娥干笑了几声,僵着原来的姿势,“怎么会呢,我又没做亏心事,躲你干嘛!”
她飞快收回了目光,耳边却不知为何又回响起之前他说的那句话。
“古有孟德公割发代首,佛经里有佛陀枰身割肉代鸽偿命。朕和英娥夫妻一体,她所有的过失,都由朕来弥补和偿还!”
因为他的这句话,李彧当即下跪发誓再不追究这件事,并保证绝不让皇后的名声受到任何折损。自那天过后,她和元子攸两人之间的相处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不复以往的轻松自在。毕竟,连一向对感情不算敏感的她也察觉到了他的心思……这种变化让她有些困惑,也有些烦躁,她不知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是最妥当。
“过来,英娥。”他眼神柔和地看着她,笑容也很温和,好像在竭力表示着他对她而言是完全无害的。
英娥正在暗自纠结,一时没听清他说的话。
元子攸微叹一口气,索性走到了她的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肩,将她的身子轻轻掰了过来,语气里透着一股无奈,“陪我说会儿话,好吗?”
英娥一抬头,正好看到了隐藏于他眉宇间的深深疲惫,不禁心一软,那些拒绝的话又被自己生生咽了下去。她点了点头,朝前走了几步,换了个舒适点的姿势半倚在塔的木栏前,似是随意问了一声,“陛下怎么也在这里看风景?”说着她的目光往他手臂悄悄瞟了一眼,忍不住又出声道,“你的伤,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