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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页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子如才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甫一踏进正厅,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站在窗前,如同一幅静默的山水画。
仿佛听见了声响,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明显清瘦了几分,微微皱着眉,茶色的双眸里似酝酿了某些难言的伤痛,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司马子如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两人视线相交的一瞬,隐隐有些火光,更有千百种情绪沉浮期中。
不等司马子如开口,高欢突然上前了两步,竟然扑通一声干脆利落地跪在了他的面前,膝盖如同注入了铅块般沉重地抵在地上,整个人恍如一座僵硬的雕像。
“对不起。”
司马子如目光闪动,显然也有些惊诧高欢的这个反应。这句对不起之后所代表的意义,几乎让他心碎欲裂。
他缓缓伸出手,扶住了高欢的双肩,“丞相,快起来吧,这又如何能怪你。”他顿了顿,语气显得有些艰涩,“既然英娥她选择了你,还请丞相要好好待她,不要让她受一点委屈。”
高欢悬着的心倏然回归了原位,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慢慢起了身,“这个是自然。我会竭尽所能,给她最大的尊贵。”
司马子如垂下眼睑,“时间也不早了,丞相也该回府了。”
高欢点了点头,刚朝门口迈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道,“遵业,你我……还是朋友吗?”
司马子如沉默了一瞬,“遵业自然还会为丞相分忧。”
听到他的回答,高欢的眼中闪过失落,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不过,遵业还能留在自己的身边,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高欢离开后不久,司马子如的心腹侍从悄然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又道,“奴婢就只在宫里打探到了这些。殿下的侍女阿女如今还失踪着,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司马子如沉吟不语。
“尚书大人,难道您就这样放弃了?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司马子如抬眼望他,黝黑的眼瞳深处,有些犀利冷彻的东西。
“放弃?怎么可能?”他冷冷勾了勾唇,“吩咐下去,悄悄向那些宫人打听那晚皇宫里发生的事。来参加宫宴的是哪些人,每个人席间干了什么,又回到了哪里,每个细节我都需要知道!”


192  离间计

大约五个月后,位于晋阳的大丞相府收到了来自关中的最新探报——宇文泰前往夏州担任刺史,镇守统万城。贺拔岳准备出兵征讨尚未归附的灵州刺史曹泥。
这曹泥原就是高欢的人,一直以来给贺拔岳制造了不少麻烦,自然早成了贺拔岳必拔的一枚眼中钉。
高欢将手中的探报轻轻放在了案几上,缓缓环视了一遍站在下首的亲信们,目光在司马子如的身上几不可见地停顿了一瞬。
几个月来,这位风姿秀雅的汉家儿郎明显消瘦憔悴了许多。尽管他的言谈举止和以前并无太大区别,但高欢也感觉到了横亘在彼此之间的一些东西。有些情谊,恐怕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丞相,若是我们从北方出兵关中,必经夏州统万城。贺拔岳将宇文泰派去镇守那里,明显就是防范我们。他若是没有异心,又何必做出这样此地无银的调动?丞相,我们也该及早防范才是!”
其中一位亲信出声之后,立刻得到了其他众人的附和。
“正是正是,且前些日子皇上还封了贺拔岳为都督雍、华等二十州诸军事及雍州刺史,显然是打算和贺拔岳沆瀣一气,再有贺拔岳之弟贺拔胜任荆州刺史一职,从南梁手中也夺了不少地方,若是放任他们发展下去,恐怕将来就是我们最大的威胁。”
自高欢在晋阳修建了大丞相府后,背倚塞北六镇,手握鲜卑雄兵,操纵着洛阳的朝政,将年轻的皇帝生生变为了傀儡。皇帝自是年轻气盛不甘如此,在元明月的劝说下扩充禁卫军,大封特封贺拔兄弟,拉拢宗亲,还派出亲信结交各地实力派人物,俨然一副欲与晋阳分庭抗礼之势。
高欢微微点了点头,眸中闪过凌厉杀意,“所以贺拔岳此人,不能再留了。一旦他身死,宇文泰尚在夏州鞭长莫及,朝廷这边即可派出我们的人前往关中接手他的势力。”
众人眼睛一亮,顿觉此釜底抽薪的办法甚好。只是对于如何除掉贺拔岳,一时也是众说纷纭,难以决策。
高欢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司马子如的身上,语气中多了几分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期待,“遵业,你可有什么想法?”
司马子如仿佛老僧入定般低垂着眼睑,淡淡道,“其实要除掉贺拔岳,倒也不是太难。”他顿了顿,“丞相可还记得莫侯陈悦?”
高欢没有回答,神思有一瞬的恍惚。他几乎可以想象的到,当那双黝黑如墨的眼睛抬起来时,眸中也仅有淡漠这一种情绪,再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丞相?”身旁亲信低低唤了他一声。
高欢急忙回了神,清了清嗓子道,“莫侯陈悦?自然是记得。当初他和贺拔岳同为大将军帐下亲信,一同辅佐尔朱天光征战关中,因此功劳也由他们两人平分。贺拔岳有武川军,陇右数郡则归于他的名下。我记得当初这两人的关系可算是亲如兄弟。”
听到最后一句话,司马子如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讥笑,“丞相说得没错,这两人当初一同进关,官职相当,当初确实亲如兄弟。只是如今,贺拔岳一跃而为关中之主,原本地位相同的好兄弟,转眼却不得不臣服于他的脚下,这种悬殊落差早在莫侯陈悦心里种下了心魔。只要有一个恰当的时机,心魔就会被释放出来。”
高欢略一沉吟,“遵业是想利用莫侯陈悦除掉贺拔岳?”
司马子如点头,“遵业愿亲自前往关中离间之,令其两人自相屠灭。”
高欢先是一怔,随即又微微笑了起来,“也好,遵业愿意前往,必定事半功半。”
“既如此,遵业就先退下回去准备了。”司马子如只是拱了拱手,转身朝门外走去。
就在他走到门边时,忽见一位侍从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径直从他身边而过,直到高欢面前才扑通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大丞相,殿下她刚才不小心跌了一下,胎像似乎有些不妥!”
司马子如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放慢了脚步,还没等他听到更多关于英娥的情况,高欢的身影已如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他呆立了几秒,终于还是拖着脚步慢慢走了出去。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他默默行在雨中,任雨水落在自己的发上,面上,衣服上,只觉得心脏一片麻木,好像刚才侍从的的那些话将他的心剜去了。
他的视线渐渐一片模糊,慢慢仰起头——一定是雨水流进了眼睛里。
“尚书大人!”门外马车旁等候着的随身侍从大声唤住了他,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激动。
司马子如有些僵硬地抬头看去。
侍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他的身前,竭力按捺着面上的一丝惊喜,“大人,我们的人可能在宫里找到了一些线索。”


193  端倪

司马子如微微眯了眯眼睛,仿佛有什么从眸底迅速一闪而过。适才麻木僵硬的身体也仿佛因为这句话而开始恢复了应有的知觉。
“上来。”话音刚落,他身形一闪,已动作敏捷地先上了马车。
侍从怔了怔,也忙不迭地也爬了上去,身子都还没坐稳就急着开口道,“尚书大人,咱们安插在宫里的人无意中从一个小宫女口中得知,原来那天晚上这小宫女曾见过阿女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司马子如淡淡垂下眼睑,掩住了眼中的微诧。
“她可曾看清那男人到底是谁?是宫中之人还是——”
“大人您一定想不到,那男人是武卫将军宇文泰!”侍从激动之余也忘记了尊卑之别,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属下后来也去查了,那晚宇文泰受邀进宫参加宴会,的的确确是在宫里!”
乍听到宇文泰这个人名,司马子如霍然抬头,淡然的面孔上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侍从总算将憋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心里顿觉舒畅,接下来的交待也流利了不少,“那天晚上这小宫女有些内急,经过角门时正好见到了落了单的阿女和宇文泰两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接着又匆匆一同离开了。
司马子如沉吟了几秒,“她有没有听到什么?”
侍从面露惋惜之色,“这小宫女胆子小,当时离得远,什么也没听清。”
司马子如的面色恢复了一片沉静如水,心里却是波澜迭起疑云陡生——英娥和阿女平时形影不离,为何在宫中英娥会和阿女分开?对了,若是英娥让阿女在那里暂等呢?之后……英娥见了高欢出了事迟迟不来,阿女久等她不来心急想去找,正好遇上了宇文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