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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页


他忽然上前几步,一把抓紧了她的手死命握住,就像是害怕她突然在面前消失。
英娥心里悚然一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忽然一股大力袭来,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发现自己已被推倒在床榻之上,映入眼帘的是上方那双熟悉的茶色眼眸,以及从他面颊上散落的长发。
她心跳如雷,微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师父,你这是怎么了……要是喝多了,我让人进来伺候你。”
他忽然弯了弯嘴角,“我不要别人,我只要我的妻子伺候我。”
说完他伸开手臂揽紧了她,当那个温软柔韧的身体被自己拥入怀中时,他的心中一阵剧颤,经过无数努力建立起来的克制冷静轰然倒塌……唯有不可思议的满足。
什么温柔宽容大度,什么君子风度彬彬有礼,从察觉到这感情的那一天起,扭曲的欲望便在心底生根,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发酵侵蚀内心直到无药可医。
此时此刻,他想要抛开虚伪的压抑和掩饰,想要忘掉所谓的顾忌和立场,想要放纵自己不顾一切地去占有她的一切……
一念未灭万孽俱生,人心是最脆弱的东西。
汹涌的感情冲毁堤坝,理智虽一再告诫着自己不可以但一切已经失控。他几乎要揉碎了她般抱紧她的身体,唇角几乎已经触碰到了她柔软的唇瓣——
“英娥,再给我生个儿子……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他……”
话音未落,还来不及感受到她嘴唇的芬芳,,一支冰凉尖锐的东西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处。
英娥的神情掩藏在背光的阴影里,看不清楚。唯有手上的簪子在烛光下闪着惨白色的光芒。
“英娥……”
“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英娥的声音冰冷无比,“这个孩子是你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那夜的错误,一生唯有一次。”
他怔怔看着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那簪子的存在,明亮的瞳孔被刺痛般猛然收缩,浓重的哀伤似要涌出来,又被他生生抑了回去。
忽然,他的唇角边挑起一丝笑意,眼中闪过戾色,不管不顾低下头狠狠吻上了她的唇。若不是英娥条件反射收手得快,簪子恐怕就要刺进他的喉咙。饶是如此,锋利的簪尖还是在他喉咙及下颌处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子。
心里的痛楚和唇齿间的甜蜜一同涌动,让他苦不堪言却又甘之若饴。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比毒药更撕裂心脏,却又比蜜糖更加甜美。
只听当一声响,簪子滑落在地。
一滴鲜艳的血珠子堪堪滴落在英娥的身上,沿着锁骨滚落到了床榻上。她的肌肤也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微微抽搐了一下。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侍卫急促的禀告声,“丞相,丞相,从关中传来的急报!”
英娥明显感到了对方动作一滞,忽然感觉到唇上的温暖慢慢离去,压在她身上的力量也渐渐减弱。
高欢微支起身子,语气间皆是不耐和恼怒,“什么事!”
“禀告丞相,关中的贺拔岳,没了!”
趁着高欢一愣神的瞬间,英娥抓住机会用力将他推了开去,勉强开口道,“大人,正事要紧,还请速速离去。”
经过侍卫的打岔,高欢的所有理智也在此时全部回笼。他看了看英娥,心里微叹了一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
就在走到门口时,他又折转身,一字一句道,“在我心里,那夜……从来就不是一个错误。”


198  夺先机

时间暂且倒退回半个月前,彼时司马子如尚在回洛阳的路上,侯莫陈悦则应邀来到了高平镇和贺拔岳会合,准备一同讨伐灵州刺史曹泥。
阴沉沉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几天。这天傍晚,天空渐渐下起了零星的雪沫子,寒风吹来更是阴冷入骨。
侯莫陈悦的军中大帐内因燃着火炉子,倒是一片融融暖意。自侯莫陈悦和贺拔岳会面后,两人欢饮了几日并以蒱博为乐,相处极为融洽。当初贺拔岳邀请侯莫陈悦联合讨伐曹泥时,不少亲信都劝他莫轻信侯莫陈悦,可贺拔岳并不以为然,对侯莫陈悦更是没起一点疑心。如今众人见侯莫陈悦如此安分,倒也去除了大半疑心。因此今晚侯莫陈悦请贺拔岳来自己军中商议军情,贺拔岳也只是带了几十位亲信随从。
此刻,两位将帅在帐内对饮密语,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谨慎起见将身边亲信随从暂时都支了出去。贺拔岳的几位心腹如赵贵,杜朔周等人都在帐外静候。
几杯酒下肚之后,侯莫陈悦忽然捂住了肚子,皱了皱眉,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小弟得先去解决一下,即刻就回!”
贺拔岳一笑,“鹰奴且去吧。”
侯莫陈悦讪讪一笑,飞也似的冲了出去。在他转身低头的瞬间,一抹暗芒自眼底一闪而过。
此时的帐中只剩下了贺拔岳一人。帐外守候的亲信也被人招呼到不远处去烤火,因还在视线范围内,再加上冻得慌,因此众人也没有拒绝。
贺拔岳刚将杯中的酒喝完,忽见有人后帐闯了进来,但见此人身材高大威猛,手持长刀,气势汹汹而来,正是侯莫陈悦的女婿元洪景。
贺拔岳立刻心知不妙,伸手想去拿身前的兵器,无奈对方动作太多迅猛,已然挥刀砍来!他下意识地用左手一格,只见血光飞溅,整只左手都被砍飞到了一旁。
贺拔岳受此重创,疾呼道,“来人!来人!鹰奴害我!”
贺拔岳的亲信听闻声音,大惊之下欲救人,却被侯莫陈悦的人死死拖住。
而帐内元洪景趁着贺拔岳受伤倒地之机,上前两步用脚重重踏住了他的脸,接着举刀竟是将贺拔岳的头活生生斫了下来,揪住头发鲜血淋淋地拎了出来……
书房里,高欢听报信的侍从说到此处时,不禁也面露唏嘘之色,低低道,“阿斗泥也算是个人物,没想到最后竟死得这般窝囊。”
侍从揣测着他的心思,笑道,“这还多亏了尚书大人的离间计,不用我们费半分力气就解决了贺拔岳。”
高欢的神色有些复杂,微微颌首,“那阿斗泥手下的那些人呢?”
侍从摇了摇头,“侯莫陈悦说杀贺拔岳是奉了朝廷密旨,罪止一人,其余不究。贺拔岳的手下人心涣散,除了几个忠心的,其余大部分人竟是各自奔散了!
高欢蹙了蹙眉,“这些人肯定是前往夏州向宇文泰求助了。他心思一转,又道,侯莫陈悦那里情形如何?”
侍从面露古怪之色,“那侯莫陈悦居然没有乘胜追击收拢贺拔岳的残部,反而吓得退守到水洛城去了。”
高欢嗤笑一声,“侯莫陈悦的胆量也到此为止了。他本就不是什么有才略的人,如今假传旨意杀了贺拔岳,恐怕现在还忐忑不安呢。”
侍从上前了一步,“那丞相,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高欢侧脸回眸,清冷如月的眼看着窗外,眼底有一丝浅浅的光泽闪过。
“也该是侯景出马的时候了。”
当晚,时任丞相长史的侯景接到高欢让他招抚贺拔岳残部的命令后,连夜收拾行装,带着数余人,疾驰离开晋阳向关中而去。与此同时,贺拔岳的手下赵贵等人也抵达了夏州,将主公遇害之事告之,宇文泰大恸,更明白贺拔岳一死,关中成了众矢之的,于是也立刻以讨伐叛贼侯莫陈悦的名义带人朝关中平凉的方向飞驰……
侯景带着人马日夜兼程,几乎以日行两百里之速飞驰,沿途累死累病了无数马匹,终于到达了离平凉不过百里之遥的安定。
一行人在路边稍作休息之后正欲出发,忽见一群黑甲骑兵如龙卷风般倏忽而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人群足足有数百,且执旗者举得是贺拔岳的旗帜。
这时,只见一位黑甲将军缓缓策马而至,俊秀的面上凝着千年冰寒,身上隐隐透着一阵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侯景一见此人,顿时心道一声不好!
黑甲将军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开口道,“关西大行台府领司马,夏州刺史,金紫光禄大夫宇文泰在此,来者所谓何事!”
侯景肃着一张脸,面色有些吓人,“我是奉了高王之令,前来平凉接手军事防务。”
宇文泰冷笑一声,“贺拔公虽亡,宇文泰尚存!侯长史可以向高王复命去了,这里一切有我。”


199  蹊跷

侯景心有不甘,正要反驳几句,却见宇文泰身后那数百骑士气势汹汹地张弓搭箭,个个凶神恶煞,似是随时都会发起攻击。
他虽是武夫,却也颇有头脑,见此情形自然也很快冷静下来,心思瞬间转了几转,如今形势显然已被宇文泰占了先,若要硬斗,人数上也吃亏,再说了这关中又是宇文泰他们的地盘,看来这次只能痛失良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