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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追查凶手



云渊说得还是很含蓄的,给雨师朝廷留了余地,也给自己留足了退路。
公事公办,苏郁岐也没有做出让步:“云兄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查出幕后的凶手。如果,是雨师的责任,我们一定会给贵国一个满意的交代。但如果,是云公主的私人原因导致了这一场刺杀,雨师是不会负这个责任的。这一点还请云兄明悉。”
“如果查明确实属于云景的问题,我们也不会将责任推给贵朝,苏贤弟这个可以放心,我云渊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私交归私交,国事归国事,在场的人都是手掌大权的人,谁能不明白个中道理?
苏郁岐道:“终归是发生在雨师的地界上,我们也是有护卫不周的责任。云兄就算是怪罪我们,我们也说不出什么来。郁岐代表雨师,多谢云兄高风亮节,深明大义。”
祁云湘也正色道:“于公,雨师愿意与玄股结百年盟好,于私,云太子实在是个值得深交的人,云太子,等这次风波过后,希望还能有机会和云太子坐在一起,以酒会友也罢,以茶会友也好,总之,是希望还有这样的机会。”
云渊笑了笑,“一定会有的。云湘王爷性情中人,渊也十分愿意结交云湘王爷这等人物。”
说着说着,又开始了商业互吹模式。
邦交嘛,自然得是捧出来的。你捧捧我,我捧捧你,感情就出来了。
云渊无疑是个出色的政治家,永远可以将利益搁在所有事情的前头。
而苏郁岐和祁云湘作为雨师的文武之魂,亦不相上下。
这种时候,倒是皿晔这个一介布衣更悠闲些。
“明日一早,我们先去现场勘验,云太子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往?”皿晔问了一句。
“能一同前往,自然是好。对了,明日不是苏贤弟父母的忌日吗?要不,还是先去祭奠完,再去现场吧。”
苏郁岐摆摆手:“我以前也不大来山上,不见父母的坟墓还好,一见到就伤感。等明日勘验完现场再去祭奠吧。”
既然她自己都这么说了,别人还能说什么?
“既然这样,那云太子就早点歇息吧,明日一早去西侧山山底。”皿晔率先站了起来,云渊也就起身相送。
苏郁岐和祁云湘都道:“云兄早点歇息吧。”“云太子,明天见。”
苏郁岐和皿晔的住处在前院,两个人回前院,祁云湘也跟了过去。
“你还有事?”苏郁岐诧异地问他。
皿晔正欲掌灯,祁云湘弹出一缕气劲,将他手中的火折子弹灭了。
这分明是有话要说,皿晔没有继续坚持掌灯,淡声道:“有什么话,说吧。”
祁云湘压低了声音,“当着云太子的面,有些话我也不好问出口。皿晔,这几日都是你在山上做的准备,以你的仔细周全,不可能让人在西侧山埋下那样大量的火药而不自知。”
黑暗中他的眸子闪烁着寒光,连声音都像杀人的利刃,如果功力不够,怕是要被扎得千疮百孔。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是我让人埋的?”皿晔冷声回了一句。
祁云湘面前,他何时低过气势?
黑暗中祁云湘眯起了眼睛,“我没说一定是你做的。但若说你一点都不知情,皿晔,打死我也不信。”
苏郁岐冷冷地瞧着这对峙的两个人,没有插言。甚而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皿晔道:“有本事你就查。若是栽在你手上,我皿晔绝不说一句怂话。没有证据之前,我劝你还是自重一些。”
祁云湘冷冷瞧着皿晔,瞧了良久,才冷冷哼了一声,“云渊不是傻子,我能想到的,他同样也能想到。雨师现在不能与玄股闹掰,苏郁岐,皿晔,我希望你们两个好自为之,不要做出有损雨师利益的事情来。”
苏郁岐揉了揉鼻子尖,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云湘,有些事,我现在没办法向你解释,不过我向你保证,就算是我一条命都献给雨师的江山社稷,也在所不惜,更不要说做害雨师的事。山上耳目众多,你也赶紧回去睡吧。”
“我信你。可是有些人,就不那么可信了。我希望你也擦亮眼睛,看看你身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祁云湘冷冷甩下一句,甩袖而去。
皿晔在他走后,无语地笑了一声。
苏郁岐无言地望着他,黑暗里也瞧不甚清皿晔的面容。瞧不清又怎样,他总归是她唯一的男人。须臾,苏郁岐将手扣在皿晔的手心里,嘴角一翘:“洗洗睡了。”
祁云湘无论说什么,于皿晔来讲不过是耳旁一阵风,吹过了,就完了,往心里去是不可能的。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比吃饭睡觉活着重要。
山风微微,秋虫茕茕,长夜寂寂。没有一个人再出来活动。
次日天还没亮,苏郁岐就头一个爬了起来,紧跟着皿晔也起来了,两个人梳洗完毕,简单吃了早饭,从院子里出来,正好云渊和祁云湘也出来了。
苏郁岐吩咐清荷照顾好两位公主,又留下了一队武艺高强的侍卫守护她二人,几人才动身往那片爆炸的山涧而去。
一路上有侍卫在前面开路,拨开丛生的荆棘,比昨日的路好走得多了。
众人来到昨日皿晔伏虎的地方,才发现这里已经被炸得全部塌陷,山体面目全非,倘若昨天没有及时撤出去,势必要埋骨于此了。
苏郁岐面色微冷,道:“你们仨算是捡了一条小命。这样大的威力,势必要很多的火药。雨师律法规定,私人不得私造火药、火器等,有人却在京师私造出如此大量的火药,真是无法无天!”
皿晔淡淡附了一句:“监管不力。”
虽然声音小,但也够几个人听清楚的了。祁云湘递过来一记眼波,讥笑:“你在说你们家苏郁岐吗?”
苏郁岐:“我难辞其咎。”脸色沉沉。
“……我也难辞其咎。”祁云湘无奈地违心地附和了一句。
算你们两口子狠,一唱一和,把人往死地逼。
“下去看看。”苏郁岐果断没有再搭理祁云湘的话,先往下纵去。
炸毁的山体乱石狼藉,潜在的危险自不必说,好在四个人都身负极好的轻功,即便再险恶些的地形,也不在话下。
起起落落,很快便下到了山底。
山底的情况更糟糕,放置炸药的地方被炸出了一个方圆三四十丈的巨坑,山上的泥石滚落下来,又将巨坑填上了一些,但因为泥石的存在,使得坑底情况更复杂了。
周围全是侍卫,因为没有命令,都没有敢破坏现场的。
苏郁岐要往坑底下,被皿晔扯住了胳膊,“我下去吧。你在上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情况。”
苏郁岐也没有继续争执,道:“那你小心些。”
虽然有些危险,但对于皿晔来说,这都不算事儿,故而苏郁岐也没有太担忧。
祁云湘道:“我也下去,这么大一个坑里找线索,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快些。”
皿晔没有推辞,祁云湘也跟着一起往深坑里下。
因为是炸出来的坑,着力点并不缺少,所以两人施展轻功下去,也还轻松。
但落脚之处,不断有碎石落下,两人边往下纵还要边防着碎石掉下来砸到脑袋,速度便没有那么快。
坑深有十余丈,两个人下到坑底,从上面看,就跟两只飞鸟一般渺小。
苏郁岐和云渊也开始四处查看。
这样大的现场,又因为没有及时封锁现场,恐留下的痕迹也已经被消除了。
两个人往更低的谷底走,那里有一条河流流过,河水湍急,但河面很宽,两人下去看过之后,便晓得可以通船。
自从决定上山狩猎之后,皿晔便一直呆在山上忙活,那么大量的火药根本不可能从山上运过来。
且山上也没有运输火药的痕迹。
那就只可能是从山底下运过来的。
河的两侧都是乱石,莫说寻常人,便是他们这样的武功高强的人,走进来也要费很大的力气,那么多的火药,用船从河里运过来便成为最大的可能。
找到这条运输路线,要往下查,便不是难事。
“苏甲。”
苏甲赶紧走上前来,“王。”
苏郁岐指了指河面,“知道该从哪里着手查了吧?”
“是,奴这就着人去查。这条河通往山外之后,西接护城河,又汇入清水河,清水河沿岸有几百渔民,不难查。”
“那就赶紧去吧。”
苏甲急忙去差遣人了。
云渊看着苏郁岐,道:“办事效率挺高啊。”
苏郁岐道:“云兄快别笑话我了,在雨师的地界上,屡次出事,已经让雨师的颜面尽失了。”
云渊开解她:“敌在暗咱们在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况且,敌人的势力看起来很大,防不胜防也是有的。”
“谢谢你的理解。再怎样,也是我雨师的失误。云兄,雨师经历了那一场耗时三年的战争,再加上骨子里其实早已经腐朽,如今的雨师,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国富民强的雨师了。”
苏郁岐忽生的感慨,让云渊有些吃惊。


第一百六十一直  两案相并

眼下正是两国建立邦交的关键时候,她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摆明要授人以柄么?
如果是旁的人说这话,云渊定然要以为他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但这话从苏郁岐的嘴里说出来,他第一个念头是,苏郁岐是真的拿他当朋友了,他很感动。第二个念头是,苏郁岐应该是遇到了真正的难处,要不然也不可能连底也托了出来。
雨师如今的处境到底怎样,他十分清楚,不消苏郁岐来说。但苏郁岐没有掩饰什么,反而如实相告,很令人吃惊,也很令人敬佩。
“可是雨师如今有你,也有云湘王爷和其他几位王爷,有你们这几位惊才绝艳的人在,雨师的中兴指日可待。”
苏郁岐好笑地看着云渊,云渊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不由也笑:“我可不是奉承你们啊。”
苏郁岐噗哧一乐:“你也犯不上奉承我们呀。玄股国如今国力强盛,远胜雨师,说实话,你和云景公主能来雨师,并且抛出了橄榄枝,我开始还觉得不可思议。”
无利不起早,这一双兄妹巴巴地从玄股赶到了雨师来,什么都不图,就图成一门亲事?况这还不是什么好亲事。
虽然苏郁岐明知如此,但对于云渊这个人,她其实好感度还是很高的。在其位谋其政,云渊既然是玄股的太子,为了玄股的江山社稷,势必他要做一些功利事,也势必会在一些事情上不折手段,就像她身为雨师的大司马,其实很多时候做事也是不折手段的。手上沾的血腥里,也不见得没有无辜人的血。
不管云渊什么来意,也不管云渊有什么阴谋,眼下雨师不能与他们玄股闹翻,给自己再竖一个敌人,自然是能不动干戈就将云渊的阴谋阳谋化解了的好。
苏郁岐为此也不惜用上了各种招数,甚至还打起了感情牌,各种拉拢感化云渊。
自己这些招数也未必就算得上是什么磊落手段,又如何要求云渊也磊落呢?
大家半斤八两罢了。
“我若是说,我为你而来,你信吗?”云渊听完苏郁岐的话,认真凝视她。
苏郁岐下意识地怔了怔,望着云渊那张挺认真的脸,“啊?”
云渊立即笑了笑,“是不是觉得不可信?”
苏郁岐道:“主要,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为我而来啊。”
云渊却是话音一转:“还是先查案吧。”
“哦。”
既然他要卖关子,苏郁岐也就没有再问,沿着谷底河流,艰难地逆流往上走。
云渊走在她的身后,忽然就又说了一句:“我就是慕名而来,天下盛传阿岐王文武双全,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十二岁提刀上战场,历经三年,把兵强马壮的毛民军队全部屠于两国边境,得胜而归。这样的英雄,我很仰慕。”
苏郁岐浑身冒出一层鸡皮疙瘩。还是第一次听人面对面这样肉麻表白。“见到之后是不是就后悔了?我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吧?”
“比我想象中还要优秀。或者,应该说,比我想象中更有血有肉。”
苏郁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回应他。毕竟也没有被人这么当面夸过她。
寻常人见到她躲都躲不及呢。
“怎么,被夸傻了?”云渊戏谑一笑。
苏郁岐:“查案,查案重要。”
“哈哈哈……”
苏郁岐想,如果眼前有一面镜子照一照,她的脸一定是红得比苹果还红。
沿河流而上,走了有五六里地,还没有走到河流的源头,但看这个地方的方位,正是昨日他们俩和容长倾一起打猎的地方。前面十几丈远的地方有大队的侍卫,想来是埋放火药的地方了。
两人走到近前,侍卫们看见急忙行礼,苏郁岐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这里一直没有人动过是吗?”
侍卫道:“苏管家吩咐我们守着,一直没有人动过。”
眼前是一个山洞,山洞的周围苔痕很深,说明不是现挖的山洞。郁琮山方圆几十里,山上山洞也不知其几,即便是苏甲皿晔这样常在郁琮山出没的,也不能熟知每一个山洞每一处地形,苏郁岐更是不甚了解。
洞口被浓密的灌木遮住,灌木丛上还有些人为加上去的树枝桠,苏郁岐命道:“把那些灌木枝桠都挪开。”
几名士兵上去,七手八脚将灌木清理开去,露出一个能容两个人进去的洞口,侍卫刚想说先进去探探情况,却眼睁睁看着苏郁岐和云渊未有任何犹豫,并肩走了进去。
“王爷,有危险!”
苏郁岐罔若未闻,偏头看了云渊一眼:“你不怕炸了?”
云渊淡然一笑:“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苏郁岐道:“我不怕是因为苏甲已经把危险给排除了。”
“唔,那我不怕就是因为你不怕。”
“……”嚯。
里面比外面稍微宽绰一些,往里走了十来步,便看见码成了堆的火药。
“嚯,这可真是要炸山的量啊。”苏郁岐打开其中一个火药包,有侍卫挑起风灯,给她照亮眼前的火药包,里面是乌漆抹黑的一团粉末,苏郁岐凑上去,嗅了嗅,道:“云兄,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案情啊。”
“暂时的线索,还分析不出什么案情吧……”
“也是。不过,看见这一堆火药,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苏郁岐从火药堆里拿起了一方火药包,“咱们出去说。”
两个人从里面走出来,苏郁岐将火药包交给一个侍卫,才开始说话:“本来,这也算是一桩丑闻,不足为外人道,但今日出了这件事,很有可能与那件事有关,所以,我也不得不说出来了。”
云渊瞧着她:“哦?”
苏郁岐脸色极沉,深吸了一口气,道:“江州大水,并非只是天灾,还有一段人祸在里面。”
云渊道:“若是牵涉密事,你可以不告诉我。你们自己人查,如果结果和云景有关,来通报一声就是,如果结果和云景没有关系,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你更不必告诉我。”
苏郁岐自嘲一笑,道:“只是丑闻,并非密事。江州大雨,洪水决堤,是因为有人炸毁了堤坝。”
云渊表示震惊:“竟然有这等事?”
“此案已经了解,系江州知州田焚和他的女儿田菁菁所谋。其实,这个田菁菁,你还认识。”
“我认识?”云渊更震惊了,“除了你们,我似乎,不认识什么雨师的人啊。”
苏郁岐道:“你可还记得,那个叫冯菁箐的女人?就是咱们在冯家堡相遇,你从我手里救走的那位冯菁箐。”
云渊震惊得不能自已:“你……你不会说的是,冯菁箐就是田菁菁吧?”
苏郁岐耸耸肩,点点头,表示你说对了。
云渊由震惊转为懊悔:“那……我是不是坏了你什么事?”
苏郁岐无奈地笑笑,“还好。虽然是受了些影响,但经过了一些波折之后,最终还是将人犯捉拿归案了。”
“那我真是对不起了。”
“不知者不罪,如果那日换了我,也是要管一管那桩闲事的。”苏郁岐拿捏得一副宽怀大度的态度,“咱们不是因为那件事情结成了好友么?所以说,田菁菁的出现,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云渊道:“也是。如果那日我没有出手相救田菁菁,我们或许就不会认识,那时不认识,也大概其就没有今日的奉为知己了。”
“正是如此。”苏郁岐点了点头,“你道那田菁菁是什么人?”
云渊诧异道:“不是说是江州知州田焚之女吗?怎么,这里面还有别的事?”
苏郁岐道:“田焚乃是毛民国的细作,他的女儿同是毛民国的细作。江州大水,全系毛民国所谋。”
云渊今日的震惊有如滔滔江水,滔滔不绝,“竟有这等事?”
苏郁岐叹息般笑了一声,“不但如此,在江州水案之前,京城已经破获了一起细作案。来自毛民国的杲稷,化名为余稷,藏于雨师皇宫二十余年,之前不晓得他做下了多少恶事,但破获他的原因,是因为他给我们皇上下蛊毒。”
云渊:“这……太让人震惊了!”
云渊今日的震惊似已经盛不下了,但是真的震惊,还是装出来的震惊,谁又知道?这些案件,虽然对于雨师的百姓来说是为秘案,但对于这个只手便能遮天的玄股太子,可未必就是秘密了。
苏郁岐明知这些,还是要说给他听。一件件一桩桩,没有落下一点,她长叹一声:“这是已经破获的案子,藏在雨师各个地方的细作,还不知道有其几。”
云渊道:“看来,毛民想要亡雨师之心未死。”
“雨师求的是国泰民安,从不曾想过打破现有的三足鼎立的局面,奈何毛民贼心不死。但毛民若想亡我雨师,也是休想!有我苏郁岐在一日,就绝不允许任何人在雨师的土地上放肆!”苏郁岐的眸子里俱是冷冽,仿佛战场上那个铁血苏郁岐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