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微微弓起身子，手撑在面前的茶几上，咬牙忍了一会儿。
上次方秦就说过，以苏棠的身体条件，能撑到预产期几乎是不太现实的事，这几天他一直有轻微的宫缩，并不算规律，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是这次的阵痛却格外强烈，在开了暖气的休息室里，苏棠只穿了一件薄毛衣，轻而易举地被痛得一身冷汗。
他垂下头，轻轻把手贴在肚子上，气息不稳地温声问道：“是我们小岁岁想要出来了吗？”
苏棠把头向后靠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觉得痛感减轻了一些，这才勉强伸手去抓起杯子，里面是霍博远走之前帮他接的温水。
过了没到半小时，霍奶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霍家的车子停在电视台对面的巷子。
苏棠起身穿上外套，想了想又转回去把围巾围好，走廊上化着妆的演员匆匆忙忙地跑来跑去，工作人员都在做最后的准备，他小心地避开人，往角落里让了让。
前面一个身着小丑服饰的演员正在紧张地对着墙表演，手里的球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滚到苏棠脚边，苏棠吃力地蹲下身捡起球递给小丑。
“谢谢！”小丑急忙把球接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气球，气球在他手里好像活了似的，很快变成一朵玫瑰花：“送给你！”
苏棠被逗得笑起来，接过气球：“祝你表演成功，新年快乐。”
他走出电视台的大门，对面巷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正打着双闪，苏棠走过去，车门立刻被打来了。
“棠棠，”梅蓉笑眯眯地下了车，摸了摸他的肚子：“怎么长的这么快？好像又长大了好多！”
苏棠应了一声：“新年快乐妈妈。”
“奶奶在等你呢，”梅蓉压低声音：“其实这段时间奶奶一直很想见见你，可是担心你不想见到她。老人家可能是觉得大过年的家里太冷清了，就给你打了电话。”
过去的几年，只要苏棠大年三十不值班，他一定会跟霍博远回霍家陪霍老和霍奶奶过年，仔细想想，这还是头一次，过年的时候没回去。
“妈，上次我爸已经说过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他也不想再记着了，”苏棠温和地笑笑：“您也劝劝奶奶。”
梅蓉叹了口气：“先上车再说吧，大冷天的，别再感冒了。”
车里很暖和，霍奶奶坐在后排，腿上放了一个保温饭盒，见到苏棠，老人家脸上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有些尴尬，也有些窘迫。
“新年快乐奶奶。”苏棠率先打了招呼。
霍奶奶连连点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急忙打开腿上的保温盒：“奶奶给你包了三种馅的，都是你说过好吃的，你尝尝！”
苏棠没什么胃口，可是架不住老人家的热情，夹起一个咬了一口。
“好吃吗？”霍奶奶一脸期待。
苏棠看了一眼霍奶奶，点点头：“好吃，谢谢奶奶。”
“你喜欢就好，喜欢以后奶奶再做给你吃。”霍奶奶看上去很开心，目光专注地盯着苏棠的脸。
苏棠吃了两个就吃不下了，他不忍心拂了老人家的好意，盖上盖子，说道：“剩下的我带进去，等博远那边结束了一起吃。”
“也好，也好！”霍奶奶看着苏棠，心疼道：“棠棠，你要多休息，千万不能太辛苦了，知不知道？”
“知道，”苏棠把手里的气球递给霍奶奶：“那我先进去了，这个送给您。”
苏棠能够出来，霍奶奶已经觉得非常满足了，梅蓉把苏棠送到电视台门口才转身回去，苏棠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车灯。
或许还不能做到毫无芥蒂，但是至少可以慢慢试着重新接纳。
晚上八点，跨年晚会正式开始了，苏棠坐在化妆间里看直播，霍博远和安导协调过，他的节目是第三个。
这还是霍博远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唱歌，虽然是一首喜气洋洋的迎新年的歌曲，可是他嗓音干燥微沉，听起来格外舒服。
小岁岁动的格外欢腾，害得苏棠不得不分出大部分精力在安抚他上。
“哇！没想到霍老师唱歌这么好听！”小韩坐在苏棠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一转头就看到苏棠正微微皱着眉：“苏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苏棠抬头看了眼小韩：“小朋友对博远的声音太敏感了。”
小韩还是个单身姑娘，早就对苏棠的肚子虎视眈眈了，见他一手贴在肚子上，跃跃欲试地问道：“苏老师，我可不可以摸摸看啊？”
苏棠哭笑不得：“好啊。”
小韩用洗手液洗了两遍手，一脸虔诚地摸了摸苏棠的肚子，岁岁很给面子，在小韩手上用力踹了一脚。
“动了动了动了！”小韩惊喜地嗷嗷叫：“苏老师他真的动了！”
霍博远回来的很快，从舞台上下来就直奔化妆间，一推门就看到小韩正在摸他们家小岁岁。
“回来了？”听到门声，苏棠抬眼看了看霍博远。
小韩虽然不怕苏棠，但是看着霍博远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多少有点发怵，赶紧站起身：“霍老师。”
“他乖不乖？”霍博远走过去，单手搭在苏棠脸上，动作极其自然地弯下腰亲了亲他的侧脸：“我唱的怎么样？”
“好听，”苏棠仍然仰着头，眼底满是笑意：“你儿子跟着跳了一首歌。”
霍博远宠溺地笑了两声，嗓音暗哑，也不知道是在夸谁：“好乖。”
小韩帮霍博远卸了妆，霍博远换了衣服，没等台里晚会结束后的聚餐，带着苏棠先走了。
大年三十的夜晚，马路上格外清静，路上唐婉打了电话过来，问什么时候回去，说许平和苏鸣两人下跳棋已经下的快要打起来了。
苏棠笑着挂断电话，突然皱了皱眉：“博远，停下车。”
霍博远不明所以，打了双闪停在路边，还没来得及反应，苏棠已经迅速松了安全带下了车，撑着马路边的树吐了。
“怎么了？”霍博远跟在他身后下了车，心疼地一下一下替他顺背：“今天吃的不舒服吗？”
苏棠摆摆手：“没事，这两天经常这样。”
霍博远把杯子递过去给苏棠漱了口，双手搭在苏棠的肩上，看着他苍白的脸：“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这儿到许老师家还有一段距离，我们等一下再走。”
苏棠点了点头，靠近霍博远，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霍博远没有说话，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手轻轻摩挲他的背。
他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来表达内心的疼痛，苏棠吃的每一点苦，受的每一点罪，都好像百倍千倍地压在他身上。
“我叫个代驾吧，”霍博远声音透着哄劝的意味：“我坐在后排陪你，多少能舒服一点。”
苏棠无力地点了点头。
大年三十，代驾可能也都回家过年了，霍博远扶着苏棠坐进后排，苏棠一上车就靠在霍博远肩上，难受地闭着眼，霍博远一边低声安抚，一边留意着有没有代驾接单。
过了十来分钟才有代驾接了单，没一会儿就骑着电瓶车赶了过来，见到霍博远的车忍不住愣了愣。
“那个啥，大哥，你这车…”代驾看着价值八位数的巨型商务车，感觉自己手心有点出汗。
“放心开，开稳点就行。”霍博远低着头，心疼地看着苏棠。
代驾深吸了一口气，蹭了蹭手心的汗，哆哆嗦嗦地爬上了车。
好在他虽然紧张，还是具备了基本的职业素养，平稳地把车停在许平家门口。
看到车灯一闪而过，唐婉连忙推门出来，见霍博远正在支付代驾费用，诧异地走了过来。
“喝酒了？”她借着门口的灯光看着霍博远的脸色。
“唐阿姨，”霍博远转身打了声招呼，一手扶着苏棠下车：“没有，苏棠刚刚不太舒服，叫了代驾回来的。”
“怎么不舒服啦？”唐婉着急地问道：“肚子疼吗？”
苏棠缓过来不少，摇摇头：“没事，只是刚刚有点晕车，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我刚刚熬了紫薯粥，你等下喝一点就早点上楼休息。”
苏棠乖顺地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新年快乐哈！”代驾打开后备箱，把自己的电瓶车拿下来。
后备箱里有一个很大的纸箱，苏棠回头看了一眼，有点好奇：“那个是什么？”
“之前买的烟花，本来想带你放来着，”霍博远把苏棠的两手包在掌心暖着：“你不舒服，就明天再说。”
“烟花？”苏棠好多年没有放过了，听到竟然动了心：“拿出几根试试？”
霍博远笑了：“行啊，我陪你放烟花。”
他打开纸箱，里面是几大捆长长的仙女棒。
“你怎么想到买这个的？”
苏棠站在霍博远身后，接过霍博远递来的仙女棒，乖乖地等着霍博远用打火机帮他点燃。
“因为哄小朋友啊，”次啦一声，仙女棒被点燃了，映着苏棠漂亮的脸，霍博远柔声回答：“哄我们家的苏棠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