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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家人


  刘子赫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他拉着阿丢顺着声音找到了药母真正的所在之处。
  这是在地堡深处内的一个巨大凹坑,里面密密麻麻地躺满了尸体,以及相互啃食残杀的药人。
  一股尸体腐烂的臭气扑面而来,刘子赫嗅到气味忍不住皱眉,阿丢可没有他那么好的定力,闻到这股腐烂恶臭的味道只觉得胃里翻涌,一转头便吐了一地。
  而他的阿姐,也就是药母,正站在尸堆的最高处,瞪着眼睛,捂着头尖叫着。
  这些药人理应是杀不死的,可是如今却横尸遍野,他们的尸体被药母踩在了脚底。
  这让刘子赫不禁恍然大悟,真正能够杀死这些药人的东西,就只有药母。
  刘子赫脑子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掏出了刚刚藏于胸中的风笛,放在嘴边轻轻地吹奏了起来。
  本处于痛苦边缘的药母听到了笛声,则是变得更加疯狂了,她如同一只饿狼一般开始在坑里四处乱撞,若是逮到一个“活着”的药人,就用手捏着他的脖子,呲着牙齿狠狠地咬下一口。
  被她攻击过的药人一下子便没了之前那种厉劲,挣扎了几下之后就倒地不起。
  “姬先生!”阿丢才从这些难闻的气味中稳住,一抬头就看见刘子赫正在操纵自己的阿姐胡乱厮杀,他心中又惊又气,连忙跑到刘子赫身边拽住他的衣角。
  刘子赫并没有停下口中的笛声,只是一手将他推翻在地,然后继续吹奏。
  被笛声控制的药母很快地就已经把坑内所有的药人全部给杀光了。她似乎是有些累了,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暴露在空气之中的血管筋肉也在剧烈的跳动起伏。
  “姬先生!你不是说了要帮我救我阿姐吗!”阿丢大哭着又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拉住刘子赫的衣角,他扭头向着坑内望去,发现自己的阿姐如今就是个没有理智的猎杀怪物一般,把自己沐浴在鲜血之中。
  “我是在救她。”看着坑内再无活药人的踪迹,刘子赫才慢慢地放下了自己手里的风笛,“但是救她之前,得先让她救我们。”
  阿丢听不懂刘子赫的话,他只知道如今他的阿姐是痛苦的,没有皮肤,每日活在杀戮之中,阿姐一直瞪着的双眼之中散发着无尽的痛苦。
  “阿丢,你要看清事实。”刘子赫低头看着这个满脸泪水,充满绝望的少年,“你的阿姐早就死了,如今站在那的,只是个没皮的怪物罢了。”
  “她还活着!不然她怎么会那么痛苦!你也听到了她的叫声不是吗!”阿丢反驳道。
  刘子赫摇摇头:“活死人罢了……”
  刘子赫不再与他争论,而是又继续吹响了风笛,听到笛声,尸堆中央的药母才缓缓抬头朝着他们望去,随后缓慢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看着顺着大坑围墙上越爬越近的药母,阿丢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刘子赫垂眼看了看他,阿丢与他对视了一眼之后,又坚定的稳住了脚步,看着自己的阿姐面无表情的顺着墙壁慢慢地爬到了自己身边来。
  近距离的观察着药母,她身上的跳动的血管显得更为恐怖了。
  “阿姐……”阿丢望着药母,轻轻地唤了一声,对方却是双目空洞滴盯着前方,没有回应。
  “刘……姬兄!”
  正当刘子赫打算带着药母同他们一起离开的时候,却发现门口处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萧宁明和林澈正手拉着手站在那里,看见了刘子赫之后,萧宁明似乎是下意识的将手从林澈的手掌中挣脱了出来。
  林澈脸色冷了一两秒,他带有敌意地看了看刘子赫,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你们怎么在这……这是怎么回事?”萧宁明惊讶地看着刘子赫与阿丢二人,发现了他们身后跟着的药母心里忍不住一惊。
  刘子赫看着他们一脸无事的样子,心中也就踏实了许多,向着二人解释了一番如今城里失去了魔尊而大乱,而自己带着阿丢趁乱逃跑来救他们的事情。
  魔修一族失去魔尊之后直接开始爆发内讧,所有人都在互相责怪,却没有一个人想到要来救出魔尊,这件事情听起来既可笑又可悲。
  林澈听了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却垂了垂眼,让人猜不透他内心所想。
  萧宁明也告诉了刘子赫乌达已死的消息。
  刘子赫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怪不得药母突然失控开始残杀起自己的孩子们。”
  “那姬兄现在是如何打算?”萧宁明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个外表极其可怕的药母,如今她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思想,不过之前与林澈战斗她可如同一个活人一般,知进退,懂战术。
  “乌达的药人坑肯定不止这一个,我们得先带着药母去吧其他药人全部清除了再说,以免留有后患。”刘子赫说完又想到了什么,转身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阿丢,“不如阿丢先跟你们留在这里稍作休息,我带着药母去清除其他的药人。”
  “不行,你一个人带着药母太危险了,这地堡地形本就复杂,若是迷路了就很难再找到了。”萧宁明说道,“不如……”
  他本想说自己与刘子赫前去,让阿丢跟着林澈先离开这里,可是转念一想,阿丢跟着林澈也过于危险。
  刘子赫看穿了他的想法,于是道:“不如让魔尊大人同我一起,你先带着小阿丢出去吧?”
  说罢他便看向了林澈微笑道:“不知魔尊大人是否愿意?”
  林澈倒是没有回答,他扭头看向了萧宁明。萧宁明知道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一个人行动确实危险,只能朝着林澈点点头:“要不你先和姬兄一起吧,互相照应一下,我带着阿丢先离开这里。”
  得到了萧宁明的肯定,林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瞥了一眼刘子赫,头也不回地就率先走了出去:“走吧。”
  刘子赫看着林澈如此听萧宁明的话,心中倒是有些吃惊,他对着萧宁明眨了眨眼睛,对方则是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
  萧宁明倒是不担心刘子赫和林澈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意外,刘子赫的功力深不可测,虽然不知道和如今林澈相比谁更强,但若是两人出现了什么矛盾打起来的话,双方应该都吃不了什么亏的。
  萧宁明只是没想到刘子赫会带着阿丢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看着那两人渐渐离去,萧宁明也带着阿丢开始寻找出路,沿路也留下一点记好,方便另外两人出来。
  只是一路上天性本活泼的阿丢却变得沉默寡言。
  萧宁明起初以为他是受到了惊吓而感到害怕,后来才发现他一直低着的脸上带着一些泪痕。
  “你怎么了?”萧宁明意识到了阿丢的情况不对,便先停了下来,蹲在了他的身前,看着他。
  阿丢眼里包着泪花摇了摇头。
  “是谁欺负我们阿丢了?告诉我,我可是青玉剑仙,谁敢欺负你我就找谁算账去。”萧宁明用手轻轻地抹去了阿丢眼中不小心掉落了一滴泪珠,柔声哄道,“没事的,都有我在呢。”
  阿丢被他这么一哄,才是彻底忍不住心中的悲伤,哇的一下子哭了出来。萧宁明见自己越哄越没用,便把少年揽入了自己怀中抱住,阿丢感受到他怀中的温暖,将脸埋在他的衣服中闷声道:“欺负我的人已经死了……只是……只是……”
  阿丢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崩溃:“只是我也什么都没有了……”
  大仇得报难道不应该开心吗?为何阿丢还是如此悲伤,难不成是没有亲手杀掉乌达而感到悔恨?
  萧宁明心中不解,但他只是轻轻地排着阿丢瘦弱的背,替他顺着气:“是发生了什么吗?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阿丢的手本死死地抓住萧宁明的白衣,他一抬头发现他的白衣全部被自己的眼泪和手弄脏了,便着急的离开了他的怀抱:“我……剑仙…对不起……”
  “没事的。”萧宁明摸了摸他的头,“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吗?”
  面对萧宁明的温柔,阿丢似乎是找到了一些温暖的感觉,他便彻底放下心来对着萧宁明诉说了一切。
  萧宁明听后也是万分震惊,他没有想到乌达费尽心思培育出来的药母竟然就是阿丢的阿姐。
  看着往日的亲人变成如此模样,这个少年又如何承受得住?
  “我知道阿姐已经不是阿姐了……但是我想再见见她最后一面,想抱抱她……想让她入土为安……”阿丢抹着眼泪说道。
  他看着如今的阿姐的时候,心中竟然还是带有一丝害怕,他讨厌这样软弱胆小无能为力的自己。
  萧宁明能够明白他的心情,可是乌达已死,如今的药母也不过是用来铲除剩余药人的一个工具罢了,等事情一结束,他们也会想办法将药母杀死的。
  以免日后再生祸端。
  “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把你阿姐给带出来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安葬她,好不好?”萧宁明理了理阿丢额前的乱发,“现在我们先出去,等一切都落定的时候,我带你离开南诏,我们一起去中原……你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你还有明天与未来。”
  听了他的话,阿丢的眼中还闪着一些泪光,却也燃起了一丝希望:“剑仙,你会一直带着我吗?”
  “当然,从现在起,我们也是家人了。”萧宁明知道这个孩子还是对外面的世界有所向往,他想把他拉出黑暗之中。
  “家人?”阿丢呆呆的重复了他的话。
  “对,家人。”萧宁明笑着点了点头,“所以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