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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说起朱文这个人,应禾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他原本是欲借着朱文的身份,好让自己离“长生”集团更近一点,所以他才选择替朱文挨一刀子。哪里想得到朱文的配合程度配合到令他吃惊。不仅将他送进医院里,还亲自来探望,更将他自堂口一个小打手推到众人的面前。
  朱文就好比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只要是人才他都会推送到主君的面前。
  应禾觉得自己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既然被推送进集团内部,他这两年逢年过节也会准备些礼物送到朱文那儿。就是……
  他没亲自去过。
  应禾是个身份复杂的人,他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因为一点私情而导致身份暴露害了其他人。再者,他实在不确定朱文的一举一动,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太低调了,根据应禾观察,他至少也在“长生”干了十多年了,可他的身份至今还是一个小堂口的堂主,如果不说这个年份,还以为朱文是没本事才赖在堂主这个位置上始终不离开呢。
  应禾很想挠挠头,但他还是忍住了。
  突然提起朱文,总不会是因为他没亲自见过朱文所以他外甥来代替他见面了吧?这怎么可能!
  想了想,应禾还是试探道:“朱二哥最近怎么样?”
  符瑛似乎对应禾想起朱文十分开心,又是露齿一笑,八颗白牙白灿灿的。
  “他还好,身体也健康。毕竟负责的堂口也不大,就是手底下毛孩子太多了,有时候让他有点伤神。”
  曾经的“毛孩子”应禾闻言轻笑一声:“年轻人都是容易热血上了头,要是冲动起来,让他们每人去跑二十圈,保管安分下来。”
  符瑛眼睛一亮:“这倒是好法子,我过会儿就告诉舅舅去。”
  应禾才不管他到底告诉谁,就算告诉他老子和亲娘他也懒得管。应禾端起酒罐,又喝了一口,这才道:“中午那封邀请函是你发的吧?”
  符瑛点点头,道:“简单了点,不过能将事情说明白就行。”
  “我记得部门发部门都是用工作邮箱,怎么我看你的邮箱却是星号?”
  此言本是探寻符瑛之身份,却不曾想符瑛一愣,他歪了歪头,啊了一会儿后,才呆呆地说:“是这样吗?那可能是……部门里的人忘了把隐藏取消了?”
  应禾沉默地看着他,也不知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符瑛又摇了摇头,马尾辫随着摇头动作摇晃,他道:“不说了不说了,我请你来,是有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不能在公司说吗?”
  “目前来说,是不能的。”符瑛认真地说:“因为我不好出来。”
  “你不好出来?”应禾愣了下,他下意识道:“你莫不是隐居在深山老林的隐士,十天半个月都不能下山?”
  “那倒不至于,不过我所在的部门里的确让人很少出面。”符瑛好像听不出他在吐槽,认认真真地回答他的问题。
  应禾低下头,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恰好可以从这个角度内看到自己的影子。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端起啤酒,正欲灌一口时,突然一顿。
  只因脑子里宛如电光火石一瞬闪过,他抬起头,看着符瑛那张美人脸,道:“你是实验室的人?”
  应禾也只是随口一说,哪里想得到符瑛立刻就笑起来,宛如桃花开放,春风拂面。
  “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猜着了。”
  听到这话,应禾嘴角一抽。
  他又不傻,这么多条件放在面前,至少能推测出一两个结果吧?
  与陈音不同,应禾是当上运输部的经理后,才真正接触到“长生”集团的内务。
  “长生”集团分为四个堂口,四个堂口有在明处的,也有在暗处的。例如罗祖祭所管辖的“春”字堂口,便是属于明处。其他蛰伏在花城中大大小小的堂口,却是属于暗处。
  四个堂口虽是分工明确,却有一个部门,是四个堂口需要同时出面,才能进行管理的。
  那就是实验室。
  实验室,顾名思义,以做实验为主。做的实验却不是什么利国利民的科学研究,实验室内,研发的是最新型的毒品。还有各种试图能够超越“天荒”、在国际上站立住脚跟的东西。
  可以说,实验室掌握着“长生”一部分经济命脉。这也就导致了实验室内的人,成了“长生”集团的一块宝。
  既然是宝贝,“长生”自然舍不得他们经常抛头露面。所以在什么年终酒会上,在什么评优评选上,反正什么活动上都见不到实验室的人。
  他们是属于“长生”集团最神秘的一面,低调、深沉、内敛。
  应禾没接触过实验室的人,却也对这神神秘秘的部门带着好奇心。他知道,如果要摧毁“长生”,另外一个法子便是想方设法进入实验室内,将实验室直接摧毁。
  只是……这个法子太像白日梦了,他也只是想想,没做成。
  如今,一个实验室内出来的人在他面前,应禾突然有个想法:如果……我现在把他抓住……送到花城的公安局去……
  拿着酒罐的五指无意识地收拢,铝罐发出的轻微声响让应禾自又一场白日梦中清醒过来。
  不行。
  不过一言,自己怎么就确定对方是实验室的人?假如他是骗自己的呢?
  就算他是,贸贸然抓了他,也不一定能从他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更有可能暴露身份,甚至惊动“长生”上层。
  不行,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不划算的。
  心思一沉,应禾只得低下眉,又喝了口啤酒。
  麦子的香气在口中迸发开,他听见符瑛道:“说正事说正事,对了,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工牌?”
  应禾斜着眼看过去,发现符瑛手中拿着一块和“长生”集团其他员工的工牌差不多大小的牌子,只是那牌子却不是蓝色,而是黑色。
  他索性伸出手拿过符瑛手里的工牌,翻转看了看。
  上面做了个凸起,写着“符瑛”两个字,姓名下面,是一行字母与数字:C1-12。
  “C1-12?这什么意思?”应禾看了符瑛一眼。
  “C1级别第十二号啦。”符瑛拿过自己的工牌,放在他手旁的……灰色公文包?
  这又是从哪来的?
  看着这灰公文包的,他才反应过来刚进来时只是扫了一眼这四周,压根没留意到沙发上还有个和沙发布融为一体的包。
  应禾道:“我没带工牌,你不怕我是个假的?”
  “不会啊,我专门向人事部调过你的资料。虽然只是一部分,但那上面有你的头像。”符瑛认真地说。
  “你调了我的资料?”
  一听这话,应禾心下一惊,要知道身为部门经理的他,资料在人事部也算是保密阶级了。常人想调出他的资料至少也要请出上层才行,如今一个实验室的研究员居然能调出他的资料?!那他今后行事不更加麻烦了?
  思如此,应禾的面上也应时出现一丝不悦。来这里时,他一直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此刻神情一变,眉目冷厉,竟有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符瑛明显只是个埋头搞研究的,对人情世故甚是迷糊,也没想到随口一说竟让应禾冷颜相对,那眼神,似乎恨不得将他就地裁决。
  符瑛连忙道:“我是得了上层允许才调你资料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调出来的!”
  应禾冷冷地看着他,道:“哪个上层?”
  “就是,就是……‘春祭’大人。”符瑛结结巴巴解释道。
  春祭?罗祖祭?
  怎么是他?
  一提到罗祖祭三个字,应禾闭了闭眼,冷冰冰的神情稍微松了些,杀气褪去,人总不是板着一张脸,让俏脸煞白的符瑛也压下了哆嗦的冲动。
  对应禾来说,自从迟云苒的事情发生后,他便一直注意着罗祖祭的动向,可这只老狐狸,又恢复成神出鬼没的性子。可以说他虽然不在集团内,可集团内处处有他的传说。让人放心也不是,不放心也不是。
  他在集团内等了整整一个月,也没见到罗祖祭再次出面。事情仿佛就这么了结了,应禾觉得自己本该放下心,可他总是无法真正地放下心。
  于是,他一直都是高度警戒状态。
  今个儿,却像是上天赐予的机会,有人带来了罗祖祭的消息。
  应禾本还觉得奇怪,罗祖祭有动向,他为什么不知道。后来一想,人家好歹也是“春祭”,调动人员哪里需要他知道。
  应禾看了一会儿符瑛,突然道:“‘春祭’大人有事情吩咐?”
  符瑛点点头,便见他从身侧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然后放在茶几上。
  应禾看了看文件夹,又看了看符瑛。
  符瑛拿起文件夹,神情一变,变得极其严肃起来:“应总。”
  这是他来这里后第一次叫应禾应总。
  应禾看着符瑛,等着他的下句话。
  符瑛说:“今年四月,在您的管辖范围,也就是运输部内,出现了内鬼,是也不是?”
  陡然提起这件事,应禾先是一怔,随后配合地点了点头。同时心下想着:果然,罗祖祭没这么轻易放过这件事。
  应禾心事沉沉,另外一边,符瑛肃容以对:“这一次出现内鬼,导致集团损失八十九万三千二百三十元,‘货物’十斤。这些都没有什么,但是,我们本欲借此打通前往国外的一条路线,也因内鬼的缘故被迫中断。你是怎么看这件事?”
  应禾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但你这个意思……莫不是觉得我做的还不够?”
  符瑛道:“内鬼虽然已经被你解决,但这件事也提醒了‘春祭’大人和实验室内大家。埋头研究,然后出货,大家都是靠着对彼此的信任。如果有一天信任不在,那同乘于这条船上的我们,还能安全抵达终点吗?”
  应禾看着符瑛,他突然道:“你想说什么?”
  “运输部是重要的部门,因为太重要,‘春’字堂口与实验室不得已采取一些措施。”
  说到这里,符瑛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应禾。应禾放下酒罐,接过文件夹,在灯光下打开一看,第一眼,入目的便是:《XXXX年运输部协助各部门工作规定》。
  这是什么鬼东西?!
  应禾心下一惊,连忙朝下继续看。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便皱起来了。
  等到看完后,应禾沉默了许久,才道:“这是什么意思?”
  符瑛说:“这是‘春祭’大人的意思,他希望你能够配合。”
  “配合?”应禾的嘴角勾了勾:“‘春祭’大人,似乎对运输部的人不太相信啊?”
  应禾极少在他人面前提起“春祭”二字,都是以“罗总”为称呼,此时此刻,听他念着“春祭”二字,语气、音调、总有那么一丝……阴阳怪气的。
  符瑛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
  没人理应禾,应禾反而笑了一声,这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说到底,便是不信任我了。那还让我当什么经理,直接让我收拾收拾继续去二哥那当打手不就行了?”
  符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应禾却没看他,他依旧在笑,笑容中带着浓浓的不屑:“你是代表‘春祭’大人来的,还是代表实验室来的?”
  “实验室。”
  “夏、秋、冬三位堂主知道这件事吗?”
  符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只要您愿意签字并配合,其他三位堂主马上就会收到消息。”
  听到这话,应禾斜着眼看符瑛:“也就是说,这事情目前是‘春’字堂提出的?”
  不等符瑛回答,他将文件朝桌上一扔,叹了口气。
  “……应总?”
  “算了,人家是老大,我再怎么烦恼也没用。”
  他喃喃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符瑛听的。
  符瑛瞅着他那摔文件的模样,总觉得要不是看在实验室的面子上,被摔在茶几上的就不是文件而是他自己了……
  符瑛心下难得涌上一丝后悔,早知道这位应总喜怒无常到这个地步,他就不来凑这个热闹。
  可是,话又说回来……不去见这位,那就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