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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纷争何时休(1)


  无清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中,他不是念佛的僧人,是位寻常百姓家的公子;知还也不是皇亲贵胄,是位行走于江湖而深藏不露的教书先生。他们在玉兰别院相知相许。
  春日玉兰花一盛开,招惹来众多花蝴蝶。胖茸便晃动着它肥胖的身躯,每次要飞身扑蝶,总会重重摔在青石板上。而顾小瑞总会提溜起它耳朵训斥,一人一狗打着架。
  无尘也出现在梦境中,他牵着发妻之手,来接稚子下学堂。学堂里还有无霜,正咿咿呀呀摇头晃脑地背着书。
  无碌终于成为他心之所向镇守边疆、保家卫国的大英雄,来此游山玩水。
  慧觉大师依旧是当世德高望重的高僧,在慧山寺为众生讲经释义。
  同无清此世有牵连的人,在虚幻中皆美好地不真实,却很幸福。
  晴朗的天空骤然掀起了狂风,眼前的景象刹那间全部崩塌。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渐渐恢复了意识。
  无清隐隐约约听到知还在小声斥责某位士兵,“毛手毛脚的!把帘布撩那么大,风全灌进来了,冻着他拿你是问!”
  士兵也着实委屈。
  自从躺在镇远将军床榻上的那位公子来了后,进牙帐要放轻脚步,出牙帐恨不得趴在地上匍匐,不能让关外的一丁点儿寒意加重公子的伤情。
  无清缓缓睁开眼,看见知还站在案前身披金甲,比平素添了些坚忍之气。
  似是心有灵犀般,云楚岫感受到身后有一束炙热的目光在注视。
  他倏地转身,看见无清已然清醒,阔步走到床榻前,喜出望外道:“可好了?”
  云楚岫立即唤人去传随军郎中。
  无清想起身,略一挪动腿,两股之间因长久骑马酸楚痛感便涌上心头。
  他每一个不适的表情都落入云楚岫眼中,后者抚向他的脸颊,柔声道:“躺着就好。”
  无清轻“嗯”一声,没有拒绝他的触碰,反而垂眸,脸庞蹭向他生起茧子的手掌,呢喃细语道:“知还……”
  谁也不知无清此时有多紧张,原来跟着这人久了,他竟胆子也大了起来。
  无清长长的睫毛不安地抖动着,红晕瞬时飞上了嫩白的双颊。
  云楚岫倏尔压低身子贴近他,两人双唇近在咫尺。
  他得意地挑眉,“方才唤我什么?边关风沙大,听不清。”
  那帐外的风沙怎可能吹进牙帐内?
  无清知这人又在哄骗他,紧绷住唇不肯再说那令人害臊的两字了。
  “不说?”云楚岫微微浮唇,立刻转变成无清所熟知的那副浪荡子模样,修长的手指勾起被角,钻了进来,隔着小衣在他身上颇有技巧地打转摩挲着。
  小衣如同虚设,无清清晰地感受到指腹上新生出的茧子仿佛在肌肤上来回游走,异样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掌控他的全部。
  无清呼吸急促,他弱弱地哼了声,“王……王爷……”
  这当然不是云楚岫想要的答案,几月未见,榻上之人依旧是嘴硬身子却很诚实。
  他稍稍加大力度,戏谑道:“说错了……”
  无清被撩拨地浑身滚烫,刚才的冷风带来的寒意此刻一扫而光。
  他乖觉地正要开口,随军郎中忽而走进牙帐,声如洪钟:“老朽见过将军!”
  云楚岫被吓了一跳,这老头子走路没动静吗?
  他只得将手从被褥中移开,面色暗沉,宛若下一刻要雷霆大怒。
  张郎中悄悄抬头看到将军不爽地瞪着他,身子吓得陡然一动。
  他接到传唤便带上药箱快速朝将军的牙帐跑来,一刻不敢耽搁为公子诊治,难道还是迟了?
  张郎中不敢多言,跪在地上等候指令。
  云楚岫被人生生打断的气还没消,又不能发火,他握紧拳头道:“给公子把脉。”
  “是……”张郎中颤颤巍巍地上前,搭上公子的脉象,瞧了瞧他的神色,心底畅然道,“将军还请放心,公子恢复得很好,只是这体温仿佛不合情理地偏高些……”
  无清一听此话,羞赧地将头缩在被窝中。
  云楚岫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张郎中退步时,想起方才公子红润光泽,体温颇高,呼吸急促;再联想起将军生气,突然顿悟了——自己这是搅扰了两人的好事啊!
  可伤势未愈的病人,怎能行房事?
  张郎中医者父母心,对待病人一丝不苟,大胆道:“将军,请恕老朽直言。公子身体初愈,应以病患为先,不可勉强。”
  他咳了咳,“尤其是……私事……”
  无清听得一清二楚,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他真真是百口莫辩,他真的没有那种想法……
  只听云楚岫吼了声“滚”,张郎中连滚带爬地从牙帐离开。
  他掀开被褥,看到无清瞠目怒视,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又赌气地把被褥盖上,不欲理他。
  云楚岫太熟知他的软肋,这人必定是听信了自己战死沙场的谣言,才肯还俗一路朝雁鸣关赶来。
  他故作失落道:“你风尘仆仆不惜以命赶来,也不愿见我一面?”
  “当然不是!”无清立时拉下被褥,着急分辩道,“京城都言你战死,我一心只想找到你。倘若你真……”
  “死”字刚要开口,无清顿觉不吉利,赶紧呸呸两口。
  云楚岫欣慰一笑,低首堵住了后面的话。
  两人的唇瓣触到那一刻,无清脑海中倏尔间一片空白,身上再度灼热起来。
  云楚岫轻咬着他娇嫩的唇,不费吹灰之力攻破他的牙关,渴望太久的大舌在追逐……
  他当真还了俗,甚至把自己放在心上,不远万里来到边关,可想而知经历了多少旅途之苦。
  云楚岫的心下一揪,他不舍得让无清受一丝苦难。
  云楚岫眸中染上了浓厚的情欲,他恋恋不舍地离开无清的唇,郑重道:“此生我必将你视若珍宝,任何欺你伤你之人我都不会放过。”
  无清眼神迷离,被动承受着他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吻,感受到他的心意,由最初的惊慌失措,慢慢放松身体,直至彻底酥软在环绕包裹自己的玉兰香气中。
  他的思绪驰骋着在云端,恍惚间飘到了在熏风馆时,那床帘上画着的有伤大雅的春宫图——图画上的小人儿也似他们这般交颈缠欢。
  无清依稀记得下面的小人儿揽住了上面小人儿的腰身,他鬼使神差地模仿起动作来,颤抖着伸出手,放在云楚岫厚重的铠甲外……
  云楚岫看着无清一步步试探着伸手,贴在他耳畔说道:“我看你比我着急……”
  无清忽而清醒过来,顿时大窘,下意识就要缩回手,却被云楚岫捉住,适才还在他齿间流连的唇此刻覆在柔软的掌心中,轻吻着。
  调皮的舌舔舐着,无清只觉痒极了。
  他难为情道:“知还,别……”
  云楚岫停下动作,微微勾唇,“你是故意的,知晓我听到那个称呼后会接着做什么……”
  他将无清的手指放进口中,在玉葱般的指端中反复流转。
  无清哪想过会是这般情景?他只想哄他高兴,莫要再欺负自己……
  他被云楚岫握住的手慢慢攥成拳,这人太过分了……
  无清的感官既随着他肆意撩拨自己的动作走,又不想如此……
  云楚岫亲到他的手腕处,无清才清醒过来。
  再这样下去……
  他身子陡然一动,委屈的泪水涌上眼眶,“知还,不要……”
  云楚岫一见他又要哭,假髻上的青丝铺满整个方枕,柔弱无辜的样子更是勾住他的心弦。
  云楚岫忍住逐渐膨胀起的欲望,停下亲吻。
  他无奈地刮着无清鼻梁,“你啊你啊,我这辈子真是栽在你手里了……”
  云楚岫将他的双手放回被褥,塞好被角,“张郎中的话我还是会听的,尽管你比我着急……”
  他哪有着急?无清嘟着唇,这人惯会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边关苦寒,不比京城衣食无忧,还要同匈奴人打仗,所以我不能……”
  无清明白云楚岫的话中之意,他也不是前来添乱的。尚未等知还说完,他便急切道:“战事要紧,看到你无恙我便放心了。等我再好些,我便回去,在玉兰别院等着你……”
  云楚岫敲敲他不开窍的脑门儿,“我哪是要你回去了?养你这么一只小猫儿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想告诉你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有事吩咐牙帐外的士兵即可。”
  话语间,云影悄然而至。
  不过他向来不走寻常路,这次是趁着牙帐前的士兵打盹儿溜进来的。
  他看到有人胆大妄为地躺在少主的床榻之上,正想把这厮提溜起来,定睛仔细一看竟是无清师傅。
  云楚岫起身挡住云影难以置信的目光,丝毫不避讳无清询问云影军务,“查清了吗?”
  云影机敏地环视一周,确定隔墙无耳,才放心地低声道:“少主的推测无误,克扣粮草、延误军机一事确是凉州刺史荣信荣大人所为。”
  无清虽不懂朝廷要事,但从二人的只言片语间也能推断出这位刺史大人定是耍了猫腻,使大周失利。
  只不过,荣这个姓氏,倒是耳熟得很,不知可否与当朝荣相有几分关系?
  雁鸣关以内便是凉州城,为大周同匈奴对峙的重要战略储备地。
  掌管凉州的刺史大人生了异心,无异于断送边关数十万将士的性命。
  云楚岫深知其重要性,当机立断起身赶往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