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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三生石上契情长(2)


  无清被他折腾了一下午,筋疲力尽,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云楚岫轻吻他的额头,柔声道:“好好休息吧……”
  无清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径直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他醒来,早已入了夜,万籁俱静,似是所有人都歇下了。
  无清略一欠身,只觉酸疼感四处乱窜,渗入骨子里。他艰难地坐直,只见知还正单手撑着侧脸,仔细瞧着他,未有半分逾越。
  无清还是头回见他如此老实,倒有些不适应。
  然而,狗改不了吃屎。云楚岫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见他苏醒,当下不怀好意道:“我是瞧你累了,心疼你。倘若你休息好了,倒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这漫漫长夜怪无聊的……”
  果真不能给这人好脸色!
  无清阴沉着脸,作势便将方枕丢到他身上。
  云楚岫一个跃身,灵活地躲开了。
  无清见一次不中,那股子倔强劲儿上来了,立时朝他身上丢另一个。云楚岫却从怀中掏出两张红色的喜帖,一双星目中全是期盼,道:“阿清,快过来瞧瞧。”
  无清被耀眼的红色吸引了,穿上鞋子走了过来,扉页写着大大的囍字映入他的眼帘。
  苍劲有力的字体,收笔处还带有几分的洒脱不羁,一看便是出于知还之手。
  无清都能想象得到他在书写时,心情该是何等的恣意!
  云楚岫展开这两份喜帖,无清轻声念出上面的字:“诗咏关雎今夕祝,三生石上契情长。”
  无清晓得三生石。先前尚在慧山寺之时,他曾听师父讲解过佛家的因果轮回,其中便有这三生石的故事。
  三生,前世,今生与来世。知还此意便是想着要与自己情定三生,一股暖流霎时在心间涤荡开来。
  他率先提起笔来,用娟秀的小楷在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唇角一直上扬。
  云楚岫见他欢欣极了,心中也跟着愉悦,这心思总算没白费,他随即挥毫落上云知还。无清如同稚子般,将喜帖抱在胸前,嘟嘴道:“你我如今可是有喜帖为证,你断然不能抵赖。”
  他可爱的神情落入云楚岫眸中,后者忍不住捏捏他的鼻梁,笑道:“我若抵赖,弃了你这妙人儿,那我简直就是大周最蠢最傻之人!”
  无清眼里只有那张喜帖,恨不得在烛光下盯出花儿来,也顾不上他那笃定的誓言。
  云楚岫坐在椅子上,略有些吃味,一把将他揽入怀中,道:“我可是你这张红纸上另一位署名的男子。”
  “嗯嗯……”无清敷衍道。
  云楚岫强行扭过无清的脸,不由分说地覆上他柔软的唇瓣,来宣泄这小猫儿无视自己的醋意。
  “唔……”无清瞳孔瞪大,他哪曾料到知还的“偷袭”?
  一缕银丝顺着无清的唇角而流出,云楚岫紧拥着他,加深这个绵长的吻。
  直至无清快要窒息,知还才放过他。
  他伏在知还的肩头,气喘吁吁。
  无清的余光瞥到桌上还在整齐叠放的喜服,骤然想起下午岚姑曾言晚膳后要来询问尺寸是否合适……然而他那时刚和知还云雨完,在榻上昏睡了过去。
  这下好了,全族人皆知晓今日午后,他二人在厢房中做了些什么……
  无清顿时大窘,红晕倏尔蔓延至耳后。
  云楚岫自是不知他心中的想法,道:“方才族主择了个吉日,三日后宜嫁娶。我们便在那日大婚可好?”
  无清脑海中还全是午后之事,将头深埋在知还的脖颈,小声回道:“好……”
  话音刚出口,他便后悔了,于是又抬首,小心翼翼道:“知还,你真得想好了吗?大周可从未有过与男子结为夫夫的先例……其实我有这张婚帖便足矣,三生石上契情长……我们的前世未可知,来生又难以预料,我只求今世能与你朝夕相对……”
  云楚岫知晓他为自己考虑,才会有所顾忌,道:“大周以前没有,但从我们始,便是个开端。我爱你,想要与你永结同心,与他人无关,与世俗风化无关,更与流言蜚语无关。”
  “因为无论是今生今世,还是难以预料的来生,我都只认定你了……”
  知还温柔而又坚定的话语如同正午那抹最热烈的阳光,炽热的温度将他彻彻底底包裹,从此不再有严寒冰霜。
  无清的眼神对上他深情的目光,前者感动地哽咽道:“知还……”
  云楚岫抚上他的脸庞,正经不过片刻,道:“这便要喜极而泣了?那日后你岂不是要每天因与我共度余生而以泪洗面?”
  无清顿时破涕为笑,佯装嗔怒道:“你这厮,端得没个正形!”
  云楚岫却将双臂搭在椅背上,眉梢微挑,得意洋洋道:“可你这小野猫儿,却很是喜欢没正形的我!”
  被他堂而皇之地将爱意挂在嘴边,无清又不是脸皮子比城墙还厚的云楚岫,倏地躲到被窝里,蒙着被子闷闷道:“我要就寝了……”
  云楚岫见他仍旧是最初那副怕羞模样,不禁陷入了沉思——这婚后要着实提升小阿清的情趣……
  吉日一经选定,整个云族都在为这件大喜事忙忙碌碌。许久未打开的云族宗祠亦再度开启,众人洒扫着,为新人入祠堂拜谒祖先做着准备。
  就连长久未有笑脸的薛婉君,近来因得小公爷与清公子的新婚之喜也开怀了不少。
  她扶着腰,行至二人的厢房。
  “婉君如今一人伶仃,身无长物,唯有这枚海棠样式的玉佩尚且能拿来当做贺礼。若二位还看得起婉君,敬请收下。”说着,薛婉君便从自己腰间解下来这枚玉佩,诚恳地放置桌上。
  能令她随身携带,定是意义深重的物什。无清不敢接受,连连推辞道:“夫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玉佩不如留给夫人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寻个继承的好意头……”
  云楚岫附和道:“孩子甫一出世,自是要送点玉器或者金锁,讨个好兆头。”
  如此,薛婉君才肯看在孩子的情面上收回玉佩。
  她走出厢房,双手轻柔地覆在隆起的腹部,想起临行前云峥先生最后一次把脉言,再有三月,他便要落地了。
  薛婉君抬首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忆起先前同夫君玩笑,她说倘若夫君再唬这孩子,说不定他生下来便赌气不唤夫君爹爹了。
  昔日的耳语,仿佛是昨夜秉烛夜话,历历在目。
  只是如今不用这孩子赌气了,即便他生下来便会唤爹爹,夫君也听不到了……
  薛婉君心底的苦海在翻涌,而表面却云淡风轻。
  她的泪已经流干了,现下只有这孩子还是她的精神支柱……
  岚姑手中拿着两封信,恰巧同薛婉君打了照面。
  她只记得少主对这位有着身孕的女子极其敬重,令云族上下善待她。
  可她却总觉得此女子身上有股淡然的悲伤,或许有一天会厚积薄发,让她得到解脱……
  随着薛婉君的走远,岚姑也顾不得想那么多,敲门将信交予少主。
  云楚岫接过一看,第一封竟是云峥的。
  他不禁诧异道:“哟,云峥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告知本少主他的行踪了?”
  岚姑笑道:“少主不知,云峥少爷其实十分挂念族中老少,经常有信件回来问候。”
  云楚岫知晓这是岚姑在替这小子说好话,他不在什么醉仙居、怡红院喝得烂醉如泥便不错了,若是心间还能记挂云族半分,那才是祖坟冒青烟了!
  云楚岫展开信,上面只用一句话,以非常潦草而又含糊的态度恭祝他与无清的大婚,继而用三张纸,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大体便是由于他接二连三地坏了云峥与莺莺的好事,让莺莺误以为云峥在外还为其他花娘赎身藏了起来,趁着云峥不在宅中时,负气离开了。
  现在云峥踏上了漫漫追妻路,鬼才有空回云族道贺他这个罪魁祸首!
  信的最后,云峥还画了一幅图。
  无清好奇地探过头,只见图上所绘是一个小人儿将另一个小人儿的双腿扛在肩上,那物便直挺挺地……
  无清立即看明白了,对云楚岫羞愤道:“你们云族人各个都是好色的淫荡之徒!”
  云楚岫可是一脸无辜,这云峥画得春宫图,怎么又牵扯到他了?
  他定睛认真一看,得,这俩小人儿的样貌分明同他和无清一般无二。
  云峥这竖子真是胆大妄为!
  话虽这样说,可他依然偷瞄了一眼。云峥这厮画得倒是有模有样,下次倒也不是不可尝试……
  正在他想入非非时,无清一脸愠怒,“撕掉!”
  云楚岫哄着,“好好好,撕撕撕……”
  他装模作样地拿起纸张时,这才发现了这幅画的关键——那双腿被迫扛起的小人儿竟是他的样子!
  云楚岫终于明白了,云峥这狗崽子在诅咒他雄风不振呢!
  他立即将信撕了个稀巴烂,咬牙切齿道:“云峥,别让本少主碰到你!否则定将你碎尸万段!”
  此时无清倒是摸不着头脑了,他瞧方才这人明明还舍不得那副画,怎地一眨眼的功夫,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云楚岫握紧拳,在心里暗自发誓道:此生他绝对不会让阿清有那样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云知还:做1是我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