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期最终松口让叶惟意学琴,其实兄妹两人都知道叶惟意的天分实在是很不好。
但没人愿意指出这一点,只是安静地看着小姑娘弹琴。
作为大哥,徐相斐自然是被拉着看了好几场,叶惟意专注闭眼,十指芊芊,落在琴弦上。
琴声一出,端着茶的徐相斐缓缓沉默,但笑容不变,冷静地听完。
看着小妹期待的眼神,徐相斐一咳嗽:“小妹……很有进步,瞧这首曲子,一看就是小妹的风格……”
嗯……他不知道这么夸了。
岳渔轻轻一笑:“小妹弹琴自有一派风格,说不定日后有大造化呢。”
“谢谢大哥四哥。”叶惟意也不沮丧,大哥说进步就是进步了,四哥说她日后有造化就是有造化。
其他的她才不管。
叶惟意蹦蹦跳跳地跟着徐相斐去玩,她现在对习武也有了兴趣,家中能教她的只有负伤失去内力但剑术卓绝的徐相斐,因此叶期就把这两个祸害凑到了一起。
徐相斐握着剑一转:“这招名为惊鸿一瞥,讲究的是蜻蜓点水鱼游畔,轻快自然,又飘逸忽然。”
叶惟意:“……”
大哥教她就是这点不好,一张口说的都是剑招名,而且都奇奇怪怪的。
叶惟意从来没看出有什么区别。
徐相斐练的剑法与他天下卓绝的轻功如出一辙,都是飘逸之姿,快而不杀,轻而不慢,看上去好似没有力气,但学起来十分麻烦。
就连谢酒这样功夫远比他们二人高的人都只能说,若是徐相斐想跑,他是无法抓住这只燕子的。
这些年徐相斐唯一遭的,大概就是年前那次雪地之灾了。
“小妹不急,慢慢学就好。”徐相斐想了想,“其实这剑招也极其适合女子学,小妹日后出去一舞,江湖上认识我的,看到了这招应当就不会为难你了。”
“……我为什么要去江湖啊?”叶惟意有点不明白,“大哥,我已经及笄了,快活日子都没几年了……也不知道我哥会怎么选,我爹娘会不会回来……”
徐相斐一愣,这才明白叶惟意说的是定亲之事,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小妹才多大啊……
反正徐相斐不答应。
他也不信叶期就会这么早让自己妹妹出阁。
虽说本朝十五以上的女子大多都要定亲了,但也不是强求的,民风还算开放。
徐相斐想了想:“小妹真的要去想这个嘛?大哥已到了弱冠,却还对自己日后的事不甚明了,更不知道自己会遇上什么事,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小妹莫非已经想好了吗?”
叶惟意也懵了一会儿:“但是……身边的姐姐都是这样的……”
秦若就已经定亲了,是个落魄的书生,也是秦举人曾经的学生,但两人情投意合,因此也就不在意家境了。
“你和梦休关系亲近,不如去问问她吧。”
徐相斐纯粹是不想看到小妹在这个年纪就想这些事情。
他是男子,平常认识的大多也是男子,知道十几二十的青年很少有个定数的,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他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叶惟意呆呆地点头:“那我去问问梦休姐姐。”
徐相斐顿时放心,又准备去铺子看看,但出门不久就被蒋逸家中的护卫拦下,要请他去蒋家做客。
祝煦光最近一直陪着他身边,他快去参加武林大会,因此很想多陪陪自己师兄,也好试探一下徐相斐真正的想法。
看到那护卫不是很客气,他顿时不干了,剑缓缓出鞘:“待客之道,便是如此?”
徐相斐一把摁住他:“我去瞧瞧。”
祝煦光皱眉。
“不过嘛,我师弟也要一起。”徐相斐知道蒋家也不会对他下手,带祝煦光去只是为了安师弟的心。
护卫只是沉思一下就答应了。
蒋家颇有暴发户的意思,即使是一个别院也是金碧辉煌的,徐相斐走进去就觉得自己眼睛都要花了。
祝煦光也皱了皱眉,不喜欢这种配色。
他们走到蒋逸的屋外,里面有气无力地传来一句话:“……进来。”
徐相斐进去后发现谢酒居然也在。
谢酒靠在床的另一边,一手握刀,一手拿了一串葡萄,三五两下就将葡萄籽挑出来,再扔到蒋逸嘴里。
徐相斐:“???”
谢酒无奈一偏头:“祖宗诶,你放过我吧。”
他看了眼徐相斐,又扭过头:“得,行吧。”
蒋逸哼哼唧唧地解释:“是他的错……得赔我。”
谢酒翻了个白眼。
徐相斐哎了一声:“蒋似空,怎么就成谢酒的错了?你可知道是谁救了你?”
“……这个另算。”蒋逸也跟着翻白眼,“你那药我记得的……过些日子让我爹找来还你,诶,你怎么知道我会被捅啊?”
徐相斐想了想:“大概是觉得你这么讨厌,不被捅也很奇怪吧。”
蒋逸:“……”
他顿时气大:“行啊,救了我就想抹平之前摘花之罪吗?徐燕子你终于暴露本性了!”
“哈哈……”徐相斐靠在自己师弟身上,“那不然呢?你说说这又是因为什么?”
谢酒想了想:“戏子情缘……”
“都说了不是!小爷没碰过她好不好?!”蒋逸气大得很,“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我一定不会放过那女的!”
“这是怎么回事?”
见徐相斐问了,谢酒也就简言之:“梨戏儿想杀他。”
啊……
徐相斐想了想:“不是很意外。”
蒋逸瞪大眼睛:“难不成你们是一伙的?!”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那位姑娘眼神过于阴沉了些,尤其是看向你的时候,我还当你负了人家姑娘。”
“哈,他是没负,但也差不多了,孽缘二字,便是让他来还债的。”
原来蒋逸从前当官时,地方犯了山匪,朝廷不肯拨人给他铲除,蒋逸便拿了钱请江湖上的人来。
但一来二去的总是费了些时间,山匪肆虐,梨戏儿一家便是在他们手中丧命,只留下她一人还在千里之外的戏班子里,陪着笑给人唱戏。
“……我去见过她了,那我怎么办嘛,朝廷不给人,我只能招江湖人士,慢了也很正常啊……杀我做什么?”
祝煦光仔细一想:“或许是因为山匪刚刚泛滥时,你没有作为,甚至还跟匪首结交……这样一想,你也不冤。”
“你怎么说话的?”蒋逸不干了,“我那是,觉得你们这种人不就是给钱就能结交吗?既然可以,结交了怎么会犯那县里?”
“蠢。”祝煦光没话说了,“这样一想,你更不冤了。”
因为蒋逸根本不知道事情有哪里不对。
徐相斐笑了笑:“梨戏儿身份真假暂且不论……她是怎么找到那些杀手的?”
“不是有个什么门吗?”蒋逸敲敲脑袋,“对影门、对影门,就是这个。”
徐相斐挑眉:“你觉得梨戏儿一个生在县里,从小又被戏班养大的女子,能请动对影门?”
蒋逸啊了一声:“真麻烦,你们不是最不讲究身世的嘛?怎么请个杀手也要纠结这些。”
徐相斐笑了笑:“哎呀,这话说得好,我也觉得,想我当年去对影门玩玩,险些被扔出来呢。”
对影门跟徐相斐师门一样,亦正亦邪。但人家的亦正亦邪比徐相斐这个正宗多了,毕竟江湖上最大的杀手门和三人门派那是没有可比性的。
徐相斐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对影门的杀手,虽然不是来杀他的,但也交过手,明白他们的处事方式。
“这些杀手并不是绝对的死士,他们只是在对影门待着,若是想走也有办法让他们走。同样的,若是接了任务却失败,他们会奉还银两,并不会以命相搏。”
蒋逸啊了一声:“这是一群,痞子?”
徐相斐哈哈大笑:“精辟啊蒋少爷。”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梨戏儿是怎么请的对影门的人。
谢酒也询问过,但对方始终不肯开口,他就不想管了。
蒋逸因为心中有愧,也不愿意逼迫对方回答,支支吾吾地说:“那……没有其他办法吗?”
徐相斐想了想,瞧了瞧他身上的伤:“……也不是没有,就是吧,看你愿不愿意了。”
……
街上人群纷扰,小贩高声叫卖,烈日炎炎,蒋逸只觉得心中冰冷。
“徐、相、斐!”
徐相斐正在看旁边的木梳,见怪不怪地应声:“哎。”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徐相斐哈哈一笑:“对影门会出手三次,第一次被谢酒拦下,之后他一直在你身边,这些人不敢动手……现在你走出来了,他们就算知道这是陷阱,也不得不来。”
蒋逸又啊了一声:“怎么……你们想,用我当诱饵抓一个吗?”
徐相斐点点头:“对呀。”
对呀?
你对呀什么对呀?
你为什么这么坦然啊?
蒋逸欲哭无泪:“我恨死你了。”
徐相斐置若罔闻:“哦。”
他们走在半路之时,蒋逸战战兢兢地看着周围,徐相斐故意带着他走人少的巷子,一圈又一圈地在那群人面前晃悠。
过了两个时辰,徐相斐也撑不住了,靠在一边休息,他怕热,只能拿着扇子疯狂扇风。
蒋逸翻了个白眼:“你这招真的有效吗?”
话音刚落,路边关着的大门突然打开,窜出几个穿着布衣的男子,手拿着武器袭来。
徐相斐往旁边一躲:“等等……”
祝煦光和谢酒也窜出来,几人缠斗在一起。
徐相斐从自己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此次任务取消,具体的我会跟你们门主说。”
那些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确定徐相斐的身份,还是想动手再杀两次。
反正实在杀不了就算了,试试也不亏本。
祝煦光冷哼一声,长剑一划,直接将其中一人的喉咙划出一道血痕,却没有致命。
“哎,怎么就非要惹我师弟呢。”
徐相斐抛了抛手中的银子,往他们那里扔过去:“给你们吧,就算不信,不如再等几天?”
那些人接过银子,一个闪身就不见了。
蒋逸叹为观止:“……我只能说,这都是群什么流氓啊?”
黑吃黑真是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