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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多方转圜


  燕文泽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刺客竟然与自己同事开口了,不过既然他想聊,他自然愿意听。
  “洗耳恭听。”
  燕文泽挑了个能落座的地方坐下,而刺客则是就地这么一坐,身上的铁链子发出叮铃啷当的声响。
  “曾经,有一家猎户住在浑邪与大燕的交界处,原本相安无事,两边井水不犯河水。可是猎户爱上了浑邪女子,并与那女子私定终身。这可能并没有什么影响,可大燕的子民与浑邪人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合,将他们赶走了。”
  “赶走了……便罢了,二人还可以以打猎为生,可是战争还是爆发了。大燕的将士们杀了许多的浑邪人,他们战无不胜,可是当他们看见妇孺的时候也未曾放过……”
  “猎户的妻子孩子都死在了那场战役,无一生还,而猎户因为是大燕的子民反而捡回了一条命。多可笑啊……哈哈哈哈,那猎户苟延残喘至今,可是他再也没有颜面去看一眼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是一个无能的父亲,他痛恨自己,痛恨战争,也痛恨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刺客的眼角似乎有晶莹在闪烁,那应该是怀念逝者的伤情……
  “既如此,为什么帮若航?”
  是啊,就像刺客说的,他痛恨大燕,痛恨这里的统治者,那为什么要帮燕若航呢?
  “呵……世人不懂,为了一些事情,我可以忍辱负重。”
  “忍辱负重可以理解,可你为何对我有如此重的杀气?”燕文泽不明白,从始至终这个人就没有对自己放下那种怨恨的杀伐气息,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可曾记得……十二年前你的祖父做了什么?”
  十二年前……
  这样说来燕文泽确实有印象,当年父皇派人攻打浑邪,而亲自领兵的人正是自己的祖父。原是如此,祖父当年带领的十万大军一举踏破浑邪都城,一战斩杀浑邪城的大多数战士,虽不至于屠城,但是没有受降的全部都只有死路一条。也是因为这一战,燕文泽的祖父有了阎王一个诨称。
  如今燕晗昭骁勇善战,应该也有一半原因是继承了祖父的衣钵吧。只是燕文泽自己却对打仗一窍不通,平日里也就是跟着母亲学习六艺。
  “非我大燕本意,但也确有这一桩事。”逝者已逝,道歉亦或是如何都已无用,燕文泽不傻,但也不是狠心的人。
  “呵……真是好一个非你本意啊……”
  人生无常,或许真的是上天给他开了一个玩笑。忍辱负重十二年,只是想要见到这些人付出代价。可是真的见到燕文泽了,与他谈了这些话,他好像又没有了当初的那股狠劲。
  不知若是天上的妻子看见如今的自己,是不是要恨自己软弱无能了。
  “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打扰你。”燕文泽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走了,密室的门缓缓关上,一面是黑暗,一面是光明。
  当人从黑暗来到光明之中,似乎总会忘记一些东西,又似乎会庆幸自己脱离了黑暗。只有永远留在黑暗之中的人才会悔恨,会嫉妒,会发疯……
  从大理寺出来之后,燕文泽让属下传出了一条消息:刺客已松口。
  仅仅这五个字就够了,其他的则需要他来排兵布阵了。
  江月楼……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紧张这样一个地方呢?说起来,这江月楼似乎和燕若航关系匪浅,如若不能抓住燕若航的把柄,那么让他折损一个暗桩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
  初冬时节,百花凋零,三皇子府也是如此。不过与自然不同,祁乐山的金镶面具上的牡丹还是开得那般耀眼。
  “你的人松口了。”燕若航这话就是说给祁乐山听的,他想要知道为什么本来一石二鸟的计划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
  祁乐山对燕若航行礼,道:“殿下放心,他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松口的,我这里有他的把柄与软肋,他在说话做事之前都会考虑一二。”
  燕若航将鱼食扔进了池塘,看那些锦鲤竞相争抢。“最好是如此,我希望你能管住你的狗。”
  对于燕若航来说他们都是狗,可有可无的下人罢了,死了一个还有千万个。
  “殿下放心。”祁乐山向燕若航鞠躬,脸上带着万年不变的笑容,人们分不清祁乐山到底是真的在笑还是因为有一张天生笑脸。
  祁乐山在燕若航身边七年,没有人见过祁乐山的真实面目,更不用说见祁乐山发火了。无论何时他总是带着笑容,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
  可是面具之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燕若航是怎么认识祁乐山的呢?没有人知道。
  没人敢对祁乐山不敬,因为他的手段让人毛骨悚然,他会驱使苗疆的虫,也会用浑邪的刀,还会用毒……他会的东西太多太杂,没有人能猜出他的来历。
  于是这样的害怕就变成了一种敬畏,再没有人敢欺负他,也再没有人敢对他不敬。
  祁乐山手下没有人不听话,因为能成为他的手下,都是被他抓到软肋的人。
  例如那个乞丐——翟文山。
  下一步就该撤出暗桩了……
  …………
  时间过得很慢,像是一种煎熬。燕晗昭带着大军向西北行进,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西北风沙较大,偶尔还会有沙尘暴突发,不过燕晗昭运气很好,一直都没有碰到过。
  偶尔也会庆幸没有带杨慕羽一起来,这么苦的地方,不能让他跟着吃苦。
  京城一直未传信来,燕晗昭放心不下,可又不敢写信回问。他知道杨慕羽是不想让他担心,可是这样他才更难心安。
  此去西北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回京……
  “王爷,怎么了,可是部署有何纰漏?”右护军见燕晗昭看着文书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策略出了问题。
  右护军的声音拉回了燕晗昭飘走的思绪,燕晗昭看着右护军写的战略,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没事,就按这样部署下去。”燕晗昭将文书又交给右护军,他现在其实并不是很想看折子。
  西北蛮夷侵-犯大燕已经不止一次,这次倒是更加明目张胆。而京城之中燕若航又对燕文泽的位置颇有想法,这一切都不可能是巧合。
  燕若航到底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是通敌叛国,还是渔翁坐利?
  燕晗昭想知道,但如此一来他好像真的不能自己孤身去查,万不得已他还是要去一趟那个地方……
  距离到西北关内还有十日路程,希望这十日里能受到一点好消息吧。
  …………
  李姜又来帮杨慕羽施针,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虽然那寒气已经有所好转,但是李姜发现杨慕羽体内的蛇心火莲蛊似乎有异。
  “最近感觉如何?可有烦躁易怒?”这蛇心火莲蛊还有一个功效,它会主动地让宿主变得易怒。如果蛊虫没有了食物,就会让宿主再次发怒来达到它的目的。
  杨慕羽想了想,烦躁倒是没有,但是有时候会感觉很热。“偶有发热,并未易怒。”
  得到答案,李姜确认了心中的猜想。或许寒气可以抑制蛇心火莲蛊,如今寒气渐少反而让蛇心火莲蛊活跃起来了。
  寒气不可不除,但蛇心火莲蛊也需要压制。“无妨,我给你开个方子,每日按时服药,不会有碍。”
  “那便多谢李师兄。”杨慕羽顿了顿,道,“这段时日辛苦李师兄,不知李师兄可有什么是我能够相帮的?”
  其实李姜没什么需要杨慕羽帮忙,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没什么特别的需要。
  沉默了片刻,李姜道:“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杨慕羽没有想到李姜会是这个回答,起初愣了一下,才回道:“李师兄尽管问便是。”
  “王妃以为,何为牵绊?”
  这个问题抛出来,李姜是思考了很久的。到底什么是牵绊呢,是血缘关系,还是亲族关系,亦或是师徒关系?好像没有一个定论,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牵绊,这一生逍遥惯了,还真琢磨不出来。
  杨慕羽想了想,脑海之中浮现的是燕晗昭的面容……
  “牵绊或许不是某一种特定的关系,它是将两个人联系起来的红线,是至死不渝的誓言,或许还可以是一个永不改变的承诺……它没有定数,但在冥冥之中,你就是很在意这个人,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在意他的一颦一笑,在意他的生死安危……明明不用言说,可是对方早已与你心意相通。这,或许就是牵绊。”
  杨慕羽心中如何想便如何说,他不吝啬自己的答案,那其实也是他想对燕晗昭说的。
  “不用言说么……”李姜若有所思,好像想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按照杨慕羽说的,那么李姜在这个世界也算是有牵绊的,而且那个人好像并不自知……
  罢了罢了,有了答案便罢了,至于是否有回应,那便顺其自然了。李姜从来不是一个强求自己的人,也不会强求他人什么,人生一世只求一个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