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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大典前事


        酒足饭饱后,众人离峰而归,楚升吩咐门下弟子一一送行,倒是将礼仪做到了无可指摘的地步。
        山中习剑修炼的日子枯燥,众人竟多有盼着下次寒毒爆发时,又将是俊杰相会之日,也是乐得洒脱。于是便有人将给邢之南听,让他探探楚升的口风。
        “这自然是好事...”楚升在院中饮将一盏茶,他而今越发有掌门气度,神态恰然自若,捻指盘算道:“我倒也是有想法,日后寒毒根解之后,也将这日子定下常设,邀各山各峰俊杰来会。”
        “恐怕开销是会不小吧...”邢之南考虑的更加实际。
        楚升便笑,他的眼界也还是小了些,便解释道:“若是日头久了,这便将是三山十三峰另一盛会,而我龙首峰作为主办一方,威名也自然就提上去了,与钱财相比反倒是更加得之不易的。”
        “再者,我与山下施家镇的施家亦有洽谈,以特制的金疮药药方得分红,这也是一个进项,目前门派规模尚小,这些倒也都是可以顾全周转开的。”
        “那便好...”邢之南也是点了点头,他就怕楚升大手大脚,将门中财银挥霍而去。
        毕竟发展门派是个务实的事儿,没有金银打底,是怎地都不可行的,眼前适时提醒,见楚升身为掌门也是心中有数,他也就放心了。
        又有十数日渐渐过去,邢之南则更是有些忙得脚不沾地了。
        因为龙首峰自楚升接手之后,首次的门派大典即将召开,这些时日邢之南更是连轴转,带着一些峰上杂役处理这些繁琐事端。楚升作为掌门可是当个甩手掌柜显得轻松非常,每日只是练练功习习武,但却苦了邢之南,作为还未正名的峰上大管家,邢之南不得不处处挂心,事事亲为,峰上又没有足够人手可配差遣,他便是连习武练功都松懈了下来,一心扑在这事上。
        这一日,楚升便与叶知命坐而对弈,后者在龙首峰也是呆得舒适,楚升奉他为师,也从不寻事麻烦他。再者,楚升行事正派,名声极佳,他看在眼中也是心生欣喜,平时只是负责教导教导峰上的几个小弟子,更是好生惬意。
        他执黑子落下,口中随意道:“这些时日,峰上倒是诸事繁忙啊,之南近来倒是太过忙碌,连手上功夫都落下了不少。”
        楚升面色赫然,心知肚明这是叶知命隐晦的在提醒自己,但这事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只好勉强应道:“门派大典不日便要召开,峰上人手又是奇缺,倒是只能让邢师兄四处忙碌,我也是心有愧疚。”
        “等到这事掀过,应当是会平静些时日,弟子这边也会选些人手登峰,日常便处理这些琐事,争取不让邢师兄太过费心。”
        “你明白便好...”叶知命须眉发白,见自己的话楚升也听的进去,便笑着摇头点下棋子,吃掉楚升辛苦布下的大龙,一边道:“你这棋力真是臭...”
        自家在这方面本就没有天资,楚升也是无奈,便索性丢了棋子打乱了棋盘:“师傅可也真是找错了对弈对象,弟子本就不从精通此道,确实是拙劣太多。”
        他这等于是耍起赖了,叶知命倒也不在意,只是解构道;“你啊,倒也不必一味浸在修炼上,求快反而不美。日常下下棋观观景也是好的。”
        “弟子正值年少,光阴似箭,若不好生把握,以求精进,难免蹉跎岁月。”
        “习武练功不是这样练的...”叶知命摇头道:“艺通旁触,便是下棋,怎知就对你修炼没有益处呢?”
        楚升懵懂摇头,还是不明白叶知命话里的意思。
        后者见楚升一脸懵逼的表情,也是不禁摇头,但转念一想,尺木山势大,而楚升更是得罪吴谨侗得罪死了。目前峰上虽是风平浪静,反倒是名声鹊起,但相比尺木山的体量依旧是有些不堪一击,便不禁理解起了楚升为何那么心急,日日习武,时时练功,休息时也要捧着武功典籍去领悟。
        “日后水到渠成,你会理解的...”叶知命也只能够这样说着,便站将起身,又将话题说回了邢之南身上,道:“之南于武道的天资虽是不错,但我也是早就看出,他对俗事权利的追逐倒是更大些,又是有几分能力实干。平时处理事情也是井井有条,你将门派诸多事情托付给他倒也是用得其所。但毕竟我等江湖人士,终归自身武功才是立身根本,还是须得让他不可落下了自身武功。”
        楚升躬身恭敬道:“弟子明白...”
        “再有一事...”叶知命四处随意走动着散步,楚升便陪在一侧,听他开口道:“棋路可见人心,我与你对弈几日...”
        “弟子棋力着实是臭...”
        “和这没有关系...”叶知命摇了摇手,示意楚升不要打断,笑着道:“这我自然是知道,因此你道我这几日每每找你对弈是闲来无事,其实不过是以棋路观你行事风格。”
        “师傅有何说法?”
        “你下棋多出险招,又好布局行龙,进取之意十足,但却独独好争片脚,丝毫不让…如此种种,终归是少了些堂皇的意思。”
        楚升有些默然,沉沉的点头,他为人处世将君子的表皮倒是装裱的极好,但在棋路上终究还是暴露了些许。所幸一者有棋力臭作为遮掩,一者叶知命倒也认为他年岁尚幼,还可以扭转过来,因此只是提点一二,并没有多想,更想不到眼前这乖巧的弟子是个心黑面厚的家伙,而且已经是没得救了。
        “看来是百密终有一疏啊...”送叶知命回返院中后,楚升行在峰上,不禁有些感叹。
        随意漫步着,又看到邢之南忙碌的身影来来回回,楚升便唤住了他,问起筹备的事宜来。
        “掌门还请放心,大致已经都安排妥当了。”邢之南终于是见到这正派的掌门对这事的上心了,心里也是无奈,为楚升解释道:“各处请柬都已经发出,山下的二位师弟师妹也都已联络妥当,不日他们便会回山。”
        “武馆一处,可登峰入内门的弟子如何?”楚升实际上也还是最为牵挂这事,其余形式上的礼数,他反而是不太在意。
        “之鸿已经将名单报来,便是有那祝达、陈皮、曹识、魏熠、年糕、陈凝、施源七人。”
        楚升闻言反倒是有些诧异,那武馆内有新九子、旧九子共计十八人之数,这一气便是登峰乃有七人,概率已经算是蛮高的了。祝达、曹识、魏熠三人在其中,楚升也是心里有数,这三人本就是旧九子的出众者,若是再不到火候,那楚升也是不依了,岂不是养来吃白饭不成。
        新九子之中,有陈皮、年糕、陈凝、施源四人,陈皮根骨天资甚佳,本就在楚升意料之中;陈凝是陈皮妹妹,想必前者也是为自家妹妹多有费心,私下里好生教导,倒也是说的上去。至于年糕这人,是年兴六收养的孩子,平日里呆呆的并不出众,反应也是慢了几拍,没成想竟然是后来居上了。
        他凝眉略一思索,反倒是有些释然了,陈皮、年糕、陈凝、出身自那往日青皮,外门又有鱼龙帮、听蛙处两处机构,都是原本青皮重新组构而成的。想来伍镇牛荣等然便将这几个孩子视作是他们街头青皮一脉在龙首峰内部的代言人,想必也将些藏私的资源都用了上去,这才将年糕、陈凝二人捧了上去。
        更有施源其人,是施家老太翁的第三孙,家中势力虽是不强,但也不得不说乃是殷富非常。若是施家老太翁舍得使钱银,多买些滋补之物以供施源享用,倒也是说得通。
        这一看来,反倒是旧九子,都是出身普通农家子弟,平日里没有资源奉养,只能一点点习练领悟,幸苦登峰。
        他心中跟明镜似的,暗道日后峰上想必会热闹了。
        现在暂且不显,但这七人俱是从武馆中来,各属新旧两端,平日里便几多互相看不顺眼,还多有打斗。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想来日后自家小小龙首峰上,也要弄出派系来了。
        “看来等这七人登峰,先要想个法子,将各种矛盾祛除为先。”皱眉暗思,楚升自然是不会容忍内门之中横生派系争端的,便将此事说予邢之南听,末了道:“这事倒也无须心急,只是你且先心里有数,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处理。”
        邢之南便点头应下,又道:“另有景师妹传来消息,外门听蛙处的年兴六、时坤二人;鱼龙帮的伍镇、牛荣都有心念想参加大典。”
        这更是让人头大,听蛙处与鱼龙帮都是不可外露的势力,若以楚升第一升起的想法,必定是断然拒绝的。但苦于如此,未免又恐凉了人心,于是便问道:“之南可有什么好想法?”
        邢之南想了想,建议道:“不如待到大典结束,掌门便亲自召见他们几人,一来拉拢人心,二来也好进一步了解两处动态。”
        “可行...”没有多想,楚升便点头应下,这折中的方法总好过没有,便暂且依此行事。
        “还有三事要听掌门意见处置...”
        楚升点着头,随口道:“大典之日临近,诸多琐事让你操劳了,此厢还有何事需要决断,且都一并说来...”
        “其一,便是请柬派发...”邢之南皱眉低声道:“那尺木山,可是要发去请柬?”
        若是不发,便是失了礼仪;可若是发去,尺木山当真来人,那定然是来搅事的,平白糟人心烦。
        “无妨,便且发去吧。”楚升背着手走着,毫不在意道:“他们来不来虽是两话,但我们不可失礼,若是真想闹事,那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是怕他们不成?”
        “倒也是这个理...”
        有了楚升的决断,邢之南便也有了信心,又跟着问道:“其二,敢问掌门,之前楚老掌门尚在时,门下弟子可是有数的?”
        这事楚升反倒是不清楚了,便挥手让人去寻来老奴,后者恭敬回道:“彼时楚老掌门尚在时,连同您在内,门下弟子共有三十二人,落龙城郊大战一场,失了有五人。”
        “再去除景师妹、褚师弟、卞之德与我,那就是二十三人了。”说到这里,楚升心里已有明悟,登时面色隐隐有几分不悦之色,目光看向邢之南,语气也不禁有些发冷,问道:“可是那二十三个叛门之徒又出了几番幺蛾子!?”
        “褚师弟有消息传来,乃有五人寻到武馆中,想乘着门派大典的机会,重返峰上。”
        适逢二人走到峰顶边缘,楚升面色隐隐有几分狰狞之色,蓦然抬脚生生塌裂了一块青石,举目望着山间霞光四照,其人背对邢之南,虽是面目不曾得见,但却有冷笑传来。
        “在我等低谷时离弃而走,在我等巅峰时慕名而来...你说这些个无情无义之辈,我倒是应当如何处置啊?”
        邢之南默默站在楚升背后,看着天边霞光,也不知应当如何应答。
        对待这些人,的确是非常棘手,若是容他们归来,那当真是如同咽了一口屎,恶心也要恶心坏了;但若真当是不闻不问,这些人可是大有可能会招摇过市,只说楚升不顾师门情义,容不下诸位师兄归峰,便要尽情诋毁他名声,将狗血泼上,楚升掸也掸不干净。
        左右为难,真真是左右为难...
        楚升怒气不消,咬牙不已,连太阳穴都突突直跳,好一会儿才强自压抑着愤怒,拳头捏了又松,终归还是道:“且传话过去,便容许...容许他们归于峰门!”
        邢之南知道楚升现在是愤怒极了,只是顾及自家君子剑的名声,这才忍气吞声将这屎也生生吞下。
        他自也不去多言,免得触了楚升的霉头,只是低声应下。原本还有其他琐碎事,这会儿也不敢再说了,兀自压在心间,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只留下楚升一个人对着天际那连绵的鲜红晚霞。
        “不在巅峰时慕名而来,也不在低谷时弃之而去,如此才算是有情有义之人。而这等宵小,落魄时走,得势时归,几如风卷枯草。”
        “西风烈则去,东风强竟回...如此无耻之辈,归来何用!”
        他直面着峰顶罡风,吹起长发飘扬,指掌紧握,眼中肆虐的满是杀意,口中犹自喃喃自语:
        “来吧,既然还有脸归来,那就来承受我的怒火。此处于他人而言是好去处,却将是你们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