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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腊八番外


  梁方怀早就听闻南山上有一位老山长。
  听闻他面红无须,一双眼睛目光灼灼,似乎能够窥见人心。
  于是,经历官场失意之后,他决定前往南山,在南山上寻一个去处。
  早年间,他曾经途经江河,越过山川,见过无数盛景,但一上南山,他还是为这清雅精致而感到诧异。
  “这……”
  “你是何人?来此地作甚?”
  一个童稚的声音让梁方怀回过神来,前面站着两个守山的小童子,一个眼珠子滴溜溜的看起来很是顽皮,另一个表情肃然,开口道:“傍山,不得无礼。”又对梁方怀拱手行礼,问:“先生到此,所为何事?”
  梁方怀也拱手回礼,道:“我到此寻山长,有事相谈。”
  名叫傍山的童子撇了撇嘴,压低了声音:“咱们山长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倚南,打发他回去得了。”
  “傍山,你再放肆,回头我同山长说了。”名叫倚南的童子也低声警告,然后恭敬地对梁方怀道,“先生请。我们山长晨起卜卦便言明今晨有贵客到访,嘱咐我们前来相迎,傍山无礼,请先生莫怪。”
  梁方怀讶然,但一想到传闻中说南山的山长乃是奇人,便敛了异色,道:“有劳了。”
  进了山门,沿着山间小径缓步前行,两个童子看上去只有六七岁,但走得毫不吃力,甚至一路还能为梁方怀介绍一二。梁方怀听着二人对答自如,心里讶然赞叹。
  “先生,到了,山长就在院里,请先生独自进去。”倚南道。
  梁方怀点了点头,抬脚跨过门槛,眼前蓦然出现一阵幽光,他眩晕了片刻很快又回过神,把另一只脚跨了进去。
  “梁先生,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一个低沉凛冽的声音传来,让梁方怀脸色骤变,前面赫然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梁方怀皱眉问:
  “怎么是你?山长呢?”
  “我就是山长。”那个身影缓缓转过来,露出了一张瘦削的面庞。他轻轻嗤笑一声,道,“很意外吗?莫非,你真的以为我死了?”
  梁方怀脸色一变,像是被说中了心里话。
  “啧,真是无情……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内疚一番呢……就那么盼着我死啊……可惜,我还没有得到你,怎么可能会死呢?”
  “是我之前还太心慈手软了,让你还能侥幸活下来。”梁方怀咬牙道,“楼辉,你以为我这一次会放过你吗?”
  楼辉摇了摇头:“不是你放不放过我的问题,是我想不想放过你的问题。”
  “什么意思?”梁方怀心里陡然生起不详的预感,接着眼前一花,楼辉竟然突破了他设下的屏障,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
  “……”
  梁方怀根本开不了口,只能无力地握住楼辉的手挣扎,但楼辉并没有给他半分机会,道:“怎么,很意外吗?”
  可能因为楼辉有意松了松手,梁方怀勉强能说出几个字:“……你、你不、会……”
  “你说什么?”楼辉索性松开了手,左右这人都逃不出去,那就先留他一条命吧。
  梁方怀剧烈地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声音,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你不会得逞的!”
  “哈哈哈哈哈!”
  楼辉笑了几声,看向四周。他似乎早已在山中设下了屏障,此时梁方怀并不能窥见方圆一丈之外的景象。楼辉看着狼狈坐在地上的梁方怀,问:“你是哪里来的自信同我叫嚣呢?”
  梁方怀脸色阴沉,两人并没有对峙许久,楼辉把梁方怀带到了他的房间,道:“我在你对我动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要如何对你。可能你已经忘记我受过什么伤,如今便让你复苏记忆吧。”
  两人曾是至交好友,但在相识相知多年之后才知晓原来二人有着世仇,楼辉本以为即便如此,他们之间的友情不会改变,但梁方怀却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打击,那柄雷霆万钧的剑刺入他的心脏时,他并没有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只觉得心都碎了。
  “怎么,你是想用那把剑刺入我的心脏吗?”梁方怀冷哼了一声,道,“那便早点动手,为你自己报仇雪恨吧。”
  楼辉却笑了:“怎么,你以为有这么容易?”
  “不然你想要怎么报仇?”梁方怀语气染了几分不耐。
  “我记得,当初我们是在一个雨天相见,而后,我们合作杀了一个人,后来就成了至交。可是,七年后,我们发现了我们身世的秘密,知道我们两家的渊源,从此你便疏远了我,在我去找你时,你竟然算计我……”
  楼辉的声音带着惆怅之意,听得梁方怀忍不住皱起了眉:“我并不想听你追溯过往,如果我知道你是山长,我是不可能上南山的。”
  楼辉却没有理会梁方怀的抱怨,继续缓缓开口:“我们之前的十年,可以再来一次,不过,接下来,是你来找我,而我对你动手,这样我才能够报仇雪恨。”
  梁方怀目光尽是茫然之色:“你说什么?”
  不是他听不懂,实在是难以理解,好好的一位山长,主动提出要同他继续一个你杀我、我杀你的游戏?
  “怎么,怕了?怕也没办法,谁让你逃不开我的屏障呢。”楼辉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在梁方怀的蝴蝶骨打入了禁制,道,“你已经无法离开南山了,好好陪我度过十年,倘若你表现良好,十年后,我允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梁方怀并没有理会他,发现四肢可以动弹之后立刻想要对楼辉动手,下一秒却痛得跪倒在地。
  “啧……都说了,别妄想逃离我设下的屏障,你却不听……真是自讨苦吃……”
  楼辉摇了摇头,语气颇为可惜。
  梁方怀抹了一把流到下巴的血,缓缓站了起来。
  于是,南山上多了一位先生。
  他学识渊博,见多识广,据其所言,南山之外,还有无数名山大川,有俗世,有凡尘,有无数终生湮没于碌碌无为的常人,也有一辈子沉浸朝堂浑浑噩噩的高官,于是他们对山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向往,纷纷涌到楼辉的院门口,请求他解除屏障,让他们下山一观俗世凡尘。
  梁方怀以为楼辉不会答应,谁知道他却爽快地答应了。
  不过有一个条件。
  离开南山之后,终生不得复归。
  他们并不在意这个条件。
  熙熙攘攘的世间给他们带来良多想象,或是草编的蚱蜢,或是画着奇怪图案的小书,或是金碧辉煌的宫殿,或是氤氲着佛香的寺庙……
  存在于传闻和想象之中地方,让他们颇为心动。
  于是,第一批人背着行囊下了山。
  第二批……
  第三批……
  梁方怀始终没能找到机会下山。
  但他却能看到陆陆续续有人归来,在山门之外拍打着屏障放声哭喊,请求山长的宽恕,请求再次回到南山。
  楼辉并没有理会,闲暇无事便坐在悬崖边上,默然看着远方白云悠悠,或是倚坐在栏下,望着雨滴落下,发出滴答声响。
  梁方怀终于忍不住,端了一盏茶跪坐在楼辉身边,递过去,轻声问:“为何?”
  楼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明白他所问何事。
  “为何不让他们回来?”
  “这是规矩,离开南山,终生不得复归。”
  梁方怀追问:“是因为我吗?因为我怂恿他们下山,所以你想要惩罚我,对吗?”
  楼辉摇了摇头:“你觉得我有这个必要吗?”他看了一眼茫然跪坐的梁方怀,接过茶水,却没有喝,只是放在桌案上看着烟气缓缓散去,道,“但凡进入南山的,都是在俗世待不下去的人,才能走得进南山的屏障。而他们又走出了南山,便是破了他们自身的执念,自然是再也回不来了。”
  梁方怀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他当初在名利场失意,早就待不下去,因此才走得进南山的屏障,那……“你不能让他们再回来吗?”
  楼辉失笑:“我又并非是万能的。”
  梁方怀低低叹了口气。
  两人看了一会儿白云,梁方怀才又低低问出口:“那……你当初是为什么会走进这里呢?”
  他是遇到什么事情,让他觉得在俗世待不下去呢?
  楼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梁方怀摇了摇头。
  “在你把剑刺入我心脏那一瞬间,我便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对这俗世在没有了任何希冀。”
  梁方怀哑然。沉默良久,才缓缓开了口:“那个时候,我是被心魔靥住,才会对你下手。”
  楼辉猛然坐起:“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因为……”
  “你没有想杀我?”楼辉大声问道。
  梁方怀默然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不解释,为何任由我作为?又为何想逃。”
  “因为……你想重新经历十年。想逃走,是因为……生怕你对我怀疑……”
  这下是楼辉沉默良久。
  楼辉总算站起了身,但却有些摇晃,梁方怀连忙伸出手扶住了他。楼辉转头凝视他片刻,总算找回了声音:“如此,今日是腊八,便一同下山,去吃一碗腊八粥吧。”
  既然已经找到了生命所爱,那……待在南山之上,似乎也没了意义,何不携手,去看看白云苍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