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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国家注册天师考试(四)


  岳沉舟“嗯?”了一声,来了兴趣,微微前倾身子,颇有些意外:“罗盘加金光咒,她的功底很扎实,学的就是正统天师道,不亏是世家出来的。”
  莲鹤顺着他把目光落在女孩身上,看了半天,始终不得要领。
  她是文物成精,对玄术一道并不精通,最后干脆选择放弃,心里依然惦记着那盔甲,问道:“那副盔甲,她不打算研究吗?”
  岳沉舟笑了一声:“我猜……她已经确定盔甲是个得分点,并不打算多浪费时间在上头。这姑娘年纪轻轻,倒是头脑清晰,实力不弱。怪不得能是‘家族的骄傲’,哈。”
  他看得有趣,还不忘揶揄方才她在门口被一群人众星捧月的场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仿佛只是误入这处看了场精彩绝伦的比赛,哪里有周围陪考的家长半分紧张担忧。
  这笑声落在莲鹤耳朵里,瞬间拨动了某几根敏感的神经,她狠狠瞪了岳沉舟一眼,气得牙痒痒:“你还有这闲心夸别人功底扎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作为妖怪酒吧的老板,岳沉舟完全就是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生活废柴。教起孩子来更是随心所欲。今天是五行八卦,风水堪舆,明天又是纵水控火,占星推命,驳杂的很。
  天知道岳寒到底学了些什么,到底能不能应付这种难度的考试。
  这担忧像个核桃似的,在莲鹤心里兜兜转转,几乎要被盘出一层包浆来。
  转眼之间,考场顶端的绿色信号灯闪动——考试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女孩匆匆提交答案,松了口气,惴惴不安地离开了考场。
  她的答案很快被公示在了屏幕之上。
  58号,如预想中一样,她果真选了那具盔甲。
  “也是……”莲鹤嘀嘀咕咕,“那盔甲之上的恶意滔天,能走到这步的考生,应该都知道要选它。”
  岳沉舟托着腮笑笑不语,干脆摸了摸口袋,掏出根烟夹在鼻下。
  未点燃的香烟减了尼古丁的焦臭,只余烟叶脱水后苦涩而浓郁的清香萦绕鼻尖。
  之后的几位选手也无一例外果断选择了那具盔甲。
  莲鹤看着屏幕上岳寒的名字一点一点向上攀升至顶端的待考区,心脏就像被塞了个吹饱了气的气球,时而升到喉咙口,时而瘪着气荡进肚子里。整个人坐也坐不住,沿着巨大的玻璃窗从左边踱到右边,又从右边踱回左边,尖细的鞋跟敲在银灰色的地毯上,发出钝钝的闷响,应和着不远处家长们的窃窃私语,缠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直把人罩得喘不过气来。
  岳沉舟被她晃得脑壳直抽抽,忍不住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满脸不悦:“吵死了!要么坐好,要么给我出去。屁大点事,也值得这样自乱阵脚。”
  莲鹤刚要出声反驳,头顶绿灯突的闪烁数次,考场左侧大门再度开启,走进一个高个子少年来。
  正是岳寒。
  与其它考生相比,他看起来过分年轻了,白皙的脸上一片沉静,因着举止从容不迫,原本深刻的眉眼都显得一派斯文。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他走进考场开始,周遭原本那些轻声的谈笑与窃窃私语都停下了,无数眼神交错,全都落到了这个极为出色的男孩身上。
  仿佛他什么都不做,就往那儿一站,就格外吸引人的视线似的。
  岳沉舟闲闲地靠在墙壁上,半阖着眼皮看向下方。
  岳寒站在考场边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过早地脱了孩童时期的稚气,举手投足间带着自己一手一脚亲自指导出来的苍劲结实。
  岳沉舟知道,普通的T恤牛仔裤之下,藏着的是怎样一副年轻精壮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以及掩盖在这皮囊之下,困于一隅的那缕魂魄。
  像一颗被深埋于地底的种子,不知何时就会破土而出,吐出万年不化的冰寒,只要触摸到一星半点,就能把人冻成哆哆嗦嗦的冰碴子。
  岳沉舟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头,暗骂一句: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能装逼。
  原本想着好不容易砍号重练,不怕捂不热那不爱理人的冰块性子。
  没想到十几年下来,冰块还是冰块,却由冻得严严实实的昆仑寒冰,歪成了一根黏黏糊糊的夹心冰棍。
  眼见嘶嘶冒着寒气,撒起娇来却半点不含糊,尽往你心头软肉上戳。
  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正想到此处,下方的岳寒若有所查似的,抬起头,视线越过大半个考场,直直看向岳沉舟的方向,正与他对上目光。
  黝黑深邃的眸子里有势在必得的沉稳,也有按捺不住的雀跃,说不出的直白炽热。
  岳沉舟明知道他从里面看不到自己,心头还是忍不住颤了颤,一时间竟有一种被什么野兽死死盯着的错觉。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眼角,修长的指尖拂过右眼那颗细小的痣,顿在了眉角处。
  这臭小子……
  场上的岳寒没有分心,轻轻松松地踏进考场。
  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含了丝极淡的笑意,这笑意让他整个人有礼而谦逊,仿佛眼前的考试只是场不足为道的练习。
  考场正中的盔甲散发出强烈而驳杂的气息,几乎要在它的上方形成一个小型的气场。
  岳寒的视线轻轻扫过它的位置,仅仅只是停顿了一下,接着,便若无其事地走向了别的地方,就这么随意地绕着场地走了一圈。
  在场的灵修除了岳寒只有岳沉舟一个,大概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此时此刻,岳寒眼里的世界早就变了。
  色彩如浪潮一样褪去,天地间只余下至简的黑白灰。
  而在场寥寥几个监考人员则成了模模糊糊的虚影,只在心口处闪着幽幽的光,强弱不一。
  场地里高高低低、大小不一的参考物,却仿佛骤然成了这世上仅剩的色彩,因为浓郁到极致,竟然绽放出绚烂的光斑来。
  这些光斑有些在黯淡地跳动,如同昏暗的庙里随时会熄灭的烛火;有些清冷如星斗,碎碎洒落在各处,极容易被忽视;只有少数几处,宛如在黑暗而危险的海面上立着的信号灯,散发着平静而持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