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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猎场续


  处理完梅韶的伤口,季蒲朝着白秉臣看了一眼,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迷迷糊糊的梅韶似乎感受到他要走,哼唧了一声,白秉臣刚起来的身子顿了一下。
  “你要是出去了,他保证不会这么哼唧了,你信不信?”季蒲毫不客气地戳穿了梅韶的伪装。
  他不信这样的疼痛梅韶会受不住,也只有白秉臣,会因为他哼一声便哄着他。
  白秉臣避过他包扎好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平砸软塌上,跟着季蒲出了帐子。
  从帐帘的缝隙中,季蒲瞥了一眼刚在还疼得叫唤的人,此时正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他们,朝着白秉臣示意了一下,笑道:“你就惯着他吧。”
  白秉臣没有回头看,他见过梅韶伤得更重还一声不吭的样子,也正是因为他见过,所以对梅韶反常的耍赖行径更加纵容。
  他需要自己。这便足够了。
  见他一副了然的样子,季蒲便知这桩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多嘴说些什么,谈起正事来。
  “我查过北地药材铺子的账本了,孟家没有插手这桩生意,其他我也打听过,朝廷私下的违禁品,孟家都没有沾手。”
  经历了沧州的一番,白秉臣怀疑孟家是不是也像威虎山一般,在做些朝廷禁止的买卖,毕竟镇北侯慕财的声名早有远播。可如今听季蒲一说,他们没有在这种买卖上下功夫,难道是如沧州漕运一般,借着朝廷的名义,趁着自己掌管互市的权力,从中掏出些油水?
  “不过,孟府那个小侯爷倒是在燕州开了几家饭馆,生意倒还不错。他依着凉国和姜国地方的口味,改良了一些菜肴,倒也让两处的商人都喜欢得紧。”
  “他倒是在着方面有些本事。”白秉臣想起这些时日,孟烨讨好梅韶时做得各种菜肴,微眯了眼,说出的话带了点酸味,偏生他自己还意识不到。
  季蒲似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道:“他的本事岂止这些,要是坊间传闻不假,等你们去谈互市条令时,你就能看到他的别的本事了。”
  他的话没有说清,打了个哑谜,白秉臣也没有要追问清楚的意思,眼中飘过一丝玩味,轻声道:“那我是得好好看着。”
  季蒲看一眼他眼中思量的神色,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梅韶肩头的那支羽箭,你也见了,这可不是我们这里的东西。”
  “是啊。”白秉臣冷笑一声,道:“箭头偏薄,上带倒钩,这可是姜国的东西。我们刚来不久,他们就坐不住了,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姜国作为夹在黎国和凉国之间的小国,这两年虽依附着凉国,和外面并没有大的冲突,可在资源上还是匮乏许多,尤其是在寸铁寸金的兵器铸造上。因此姜国的箭刃总是薄些,为了增加杀伤力又加了倒钩,很容易认出。
  “那个赫连勾月,我也派人查过了,他的底子倒是简单很多,母亲是雾兰人,被人牙子倒卖给了他的父亲,生下他之后就死了,他基本是自己一个人长大的,而后因为香料生意和他父亲作对,被他哥哥派人在运香的路上为难了一番,就此认识了孟小侯爷。”
  刚进燕州的时候,季蒲没有跟着他们住在侯府中,倒也便利去打听些事情,不过几日,便将这里的情况摸了大半。
  “你要操的心也真多,整个燕州都是孟家的地盘,他家的儿子交个朋友,你觉得镇北侯不会在私下里查探清楚吗?还等到你来查探?”
  “孟侯爷查人走的是官路,我走的是民路,总是要都没有大的问题我才放心,边关之防不可轻待。”白秉臣轻皱眉头,显露出一点疑问的神态来,“只是他这样的背景,是不是有些干净过头了?”
  明明是一个因母亲身份而在家族中备受冷落,又被家中兄长排挤差点死在半路的可怜人,就是一个泥做的好脾气,也总会有几分反抗吧,怎么会没有打听出来都是他单方面受辱的事情,倒像是刻意罗列好给别人看的一样。
  “怎么,你当什么人都像陛下一般,有个起居郎日日跟在身后,记录每日的一言一行?平头百姓就是这般,等死了,一生事件能仔细被人记住的,也写不满一张纸。”季蒲有些不满他事事留意,将心火当不要钱的劣柴,烧命般地熬着。
  “你说的也对,或许是我多心了。”
  ————
  梅韶这一伤,镇北侯夫妇快马加鞭地从雁守关赶了回来主持大局。
  孟烨将整个猎场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半点嫌疑人的踪迹,而梅韶肩上的羽箭却明示着这次意外和姜国有关。
  这么一个死局他解不了,只能让镇北侯夫妇回来安定梅韶和白秉臣。
  镇北侯孟倚林是个再沉闷不过的人,他急着赶回来后,却只是看了一眼梅韶的伤势,公事公办地问了孟烨一些关于猎场的细节,便再无话说,反而是他的夫人是个热心肠,拉着梅韶说了好一会子话,忙不迭地叫下人抹去炖各种补药,一边安抚着他的情绪,一边和白秉臣聊着这次意外的解决方法,可谓是八面玲珑。
  梅韶总算知道孟倚林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孟烨这么一个能说会道,撒娇卖痴的儿子,赶情孟烨的性子七八分像他的母亲。
  见这厢梅韶和白秉臣被母亲拖在房中嘘寒问暖,孟烨领着父亲吩咐的差事,去查近日来在城中下榻的姜国人。
  他拖着赫连勾月走远了几步,在一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松了手,带着探究的目光便落到赫连勾月身上梭巡了几圈,却一直没有开口。
  见他欲说还休的神情,赫连勾月愣了一下,眸中凝聚起一点嘲讽的冷意来,“你怀疑是我?”
  他既先开了口,孟烨也就顺着道:“当时在场的只有你和梅韶。”
  “可我背的箭囊是猎场配的,这个你不是不知道。”
  “是。可除了我,你和猎场的老板也相熟,若是寄放在那里什么东西,也是有可能的。”孟烨迟疑着将自己的怀疑说出,赫连勾月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不说一词,提步就要走,被孟烨猛地拉住了。
  “是不是你,勾月?”他目光稍垂,不敢去看赫连勾月的眼睛。
  “呵。孟小侯爷不是已经给我定了罪了,还假惺惺地问我做什么?”赫连勾月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居然会因为梅韶怀疑自己,他惯常冷漠的眸子依旧未动摇半分,可说出的话却有些细微的颤抖。
  “怎么?真的是我,小侯爷是要把我捆去官府,还是直接在你心上人面前就地法办,松了他那口恶气?反正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你想拿去,我没意见,但别用这些话来恶心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孟烨急着要拉人,却被他挣脱开走了。
  他知道这次赫连勾月是真的气着了,可他不能不多嘴问那么一句。
  他答应了白秉臣,要给他一个交代时,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他不能掌控的地步。
  这些年来,父亲主关外守城,自己主北地互贸,在燕州还没有他不能通天的地方,可是这次,除了那支羽箭,他竟找不到半点可以洗清赫连勾月嫌疑的线索。
  而一旦父亲回来,便代表这件事孟烨再无资格过问,若是真的在父亲手中查出,梅韶受伤这件事和赫连勾月有关,那时便再无半点转圜余地。
  凉爽的秋风一吹,孟烨心中却生出几分烦躁来,他看着赫连勾月离开的背影,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往梅韶的房间走去,企图在门外能听出点什么消息。
  谁知刚到门口,孟烨撞上他的母亲邹雪,她抬眼看了孟烨一眼,目露责备,孟烨也只好低着头抿着唇,跟着她走。
  门内,白秉臣瞥了一眼外头,确认没有人后,才坐到梅韶的床头,也不说话,只一双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
  梅韶被盯得的有些发毛,忍不住道:“行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不是赫连勾月。”
  没有一点疑问的话从白秉臣的口中说出,梅韶心中有些不自在,可还是闷声应道:“是,和他没关系。”
  “刚才邹将军在的时候,你怎么不开口?”
  梅韶眼中漫过一丝郁色,抿紧了唇,嘲讽道:“白大人这么急着替他辩解,方才怎么也不说?”
  捕捉到“白大人”三个字,白秉臣知他心情不快,可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只好闭了口不问。
  白秉臣叹了一口气,也没逼他,去拿了邹雪送来的汤,碰了碰床上的人。
  “把汤喝了。”
  “不喝。”梅韶郁结在心,一脸不耐烦,他本以为经过此事,白秉臣至少会不信赫连勾月,谁知他居然还在自己面前替他开脱。
  “我要是死在那里就好了是吧!”
  “重锦!”
  赌气的话刚说出口,就被白秉臣厉声堵了回去。
  白秉臣闭了闭眼,极力压下火气,轻轻替他撇开碗上漂浮的油脂,舀了一勺送到他的唇边。
  梅韶不看他,白秉臣也不收回手,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
  过了半晌,白秉臣叹了一口气,很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软声道:“是我说错话了......”
  “我就是不喜欢他。”梅韶突然道,眼中的郁色越发深沉起来,“不过是让他被怀疑一段日子罢了,可你这个样子,我会忍不住对他动手。”
  “你最好不要再说什么维护他的话,不然我不能保证......”
  狠话说到一半,口中就被白秉臣送入了勺子,梅韶差点呛住。
  “难道真的是姜国做的?”白秉臣低声自言自语着,猝不及防手上被拉了一下,才发现是梅韶咬着勺子不放,往里拖了一下。
  他似是很不满意白秉出神的样子,抬起眼幽怨地看着他,道:“我流了很多血,需要补补。”
  情绪转换得太快,白秉臣一时也不能分辨他前后的样子,哪个才是真的。
  可他还是顺从地收回了思量,把心神放在了喂面前这个人喝汤上头。
  作者有话说:
  梅梅:委屈屈......
  白白:姜国这是要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