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厉第一次看见鹿乖哭。
他瞬间就慌了。
但凡鹿乖换个地方哭，比如窗上，他都不会慌成这样。
他艰难的抬起手，两人坐的很近，他刚好可以摸到鹿乖的手，很凉。
“我能不能去看看奶奶？”
鹿乖用哀求的语气小声道。
“好，去。”
……
十分钟后，鹿乖和江厉两人坐上了去疗养院的车，鹿乖的眼角还挂着泪，哭的脸颊都泛红了。
江厉想问，但又不知从何处问起，害怕问错话反而惹得小傻子更加伤心，他只能紧握住鹿乖的手，给他安全感。
如果可以，他更想把人搂进怀里哄，可现在的身体条件不允许他这么做。
江厉懊悔极了，恨自己没用。
“你，你不问我怎么了吗？”鹿乖难受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听着周围静悄悄的，忍不住看着江厉问道。
江厉放低了眉眼，柔声道：“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温柔的姿态，宠溺的语气，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我，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当然可以，我们是好朋友啊。”
听到这里，鹿乖终于忍不住扑进江厉的怀里，放声大哭。
哭的江厉心都碎了，他努力抬起手，抚摸鹿乖的后背。
“没事了，一切有我在。”
鹿乖又哭了十来分钟，这才从江厉的怀抱离开。
水亮的大眼睛红肿的不像样。
“之前为了给奶奶看病，我把爸爸妈妈留下来的房子卖给了亲戚，刚刚亲戚打电话跟我说，家里不小心发生了火灾，房子烧的不成样已经没有办法住人了，房子是家里的自建房，里面很多的家具都是我爸爸亲手做的。”
鹿乖呜呜咽咽的说着。
他没有说的是，当初他是不想卖这套房子的，因为这套老房子承载着他们家所有的回忆，但他借不到钱，亲戚找上门，说愿意一次性全款买下房子，并且砍到了半价。
当时奶奶就在医院里等着钱做手术，鹿乖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把房子卖出去。
亲戚打来电话也并不是简单的通知这件事，而是想跟鹿乖要钱……
这些鹿乖都没有跟江厉说。
本来他还想着，等有钱了就去把房子买回来。
可……
再也回不来了。
代表过去的东西，终究是一件件的离他远去。
所以这一刻鹿乖特别想看看奶奶，只有看到奶奶了，他才能安心。
江厉听了个大概，也看出了鹿乖应该是隐瞒了一部分没有说，他也不急着问，只是牵着鹿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有他在。
江厉抬手，轻轻蹭去鹿乖眼角的泪水。
“在我怀里靠一会儿？还有一会儿才能到。”
“嗯。”
鹿乖没有拒绝，轻轻靠进江厉的怀里。
宽阔的怀抱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
一路上，鹿乖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全都是小时候的回忆，有爸爸有妈妈，泪水打湿了江厉胸前的衣服。
江厉什么都没有说，但心疼的都快炸开了，他拿起旁边的手机给董子寅发消息。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对小傻子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想安慰都无从下手。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这样的情况，只此一次。
江厉敛去眼底的寒意，轻轻闭上眼睛。
……
一个小时后，两人终于抵达了医院。
鹿乖：“我自己进去就好了，要不你在车上等我吧？”
“我陪你。”江厉坚定道。
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放心放小傻子一个人进去？
“放心，我不进病房，我在外面等着你。”守着你。
“可万一有人认出你来那怎么办啊。”
鹿乖还记得江厉要隐瞒实情的计划。
“没事，相信我，嗯？”
江厉压低声音，深邃的眼眸紧盯着鹿乖的眼睛看。
“好。”鹿乖对此几乎没有抵抗力。
充当司机的董子寅推门下车，先从后备箱拿出江厉的轮椅，又从不知道哪个地方拿出了一副眼镜，一个口罩，一顶帽子。
这么一来，就不怕被认出来了。
鹿乖放下心，两人连带着推轮椅的董子寅一起进入医院。
因为是江崇山安排进来的病人，所以医院不敢怠慢，给鹿奶奶安排了最好的病房，鹿乖稍稍一打听，就有专门的护士带路。
两人在护士的带领下一路走到病房外。
“就是这里了，您要进去吗？”
鹿乖摇摇头。
病房的门上面有块透明玻璃，可以让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场景，鹿乖就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奶奶。
奶奶应该是刚吃完饭，这会儿躺在床上睡着了。
几天不见，奶奶脸上的起色都好多了，看来治疗的效果不错。
“请问，方便问几个问题吗？”
鹿乖看着身边的护士，小声问道。
“有问题您尽管问，能回答的我一定都回答。”护士尽责的回道。
“我奶奶她最近怎么样？”
“老太太前天刚做了检查，目前身体状况挺稳定的，虽然…没有治愈的可能性，但能缓解老太太的痛苦。”
鹿乖点点头：“我奶奶她最近有提到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护士笑了：“有的，老太太人缘挺好的，喜欢跟人唠嗑，经常跟我们谈起你，一直说她有个模样好看，品格优秀的孙子。”
鹿乖抿唇笑了笑。
“谢谢。”
知道这些就够了。
“我们回去吧？”鹿乖转头对江厉道。
江厉：“真的不进去看看吗？”
鹿乖摇摇头。
他怕进去了就舍不得离开了。
而且他刚哭过，这会儿眼睛还肿着，奶奶看到了肯定要担心。
“好。”
鹿乖跟小护士道完谢后，就跟着江厉回到别墅。
到了别墅，董子寅将两人送上楼后就离开了。
杨叔送来了热乎的饭菜。
房间里的午饭早就冷透了，好在江厉在回来的路上给杨叔打了电话，厨房里这才一直温着饭菜。
杨叔送完饭就出去了，他看的出来鹿乖的情绪不好，没有留下打扰。
中午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小插曲，鹿乖这会儿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江厉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刚好鹿乖就站在他的旁边，他伸手牵住鹿乖微凉的小手，轻轻一拉，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坐下。
鹿乖一愣，惊讶到瞳孔微微放大，一脸不敢置信。
“你，你怎么做到的啊？”
江厉笑了笑：“你这么轻，我拉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小傻子本来就没什么肉，又在走神，这才轻易让他拉动。
抱着怀里瘦成皮包骨的小傻子，江厉再次心疼了一下。
“好，好吧。”
鹿乖有些不自然的回答道。
他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觉得两人的姿势是不是太亲密了点？
“我没事了，你放我起来吧。”鹿乖声音小小的，轻轻地，带着一丝心虚，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江厉笑了笑：“没事，拥抱也是一种安慰方式，刚刚在车上你不是也抱我了吗？”
“可这不一样。”鹿乖下意识的辩解。
“哪里不一样了？”江厉一边问，一边伸手环住鹿乖纤细的腰肢，“刚刚是你抱我，现在是我抱你。”
江厉用力，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鹿乖一僵：“可，可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嗯，但是我有事，刚刚没能安慰到你，我很愧疚，好不容易活动空间大一点了，我想弥补一下你，我们是好朋友，我安慰你是应该的。”
‘好朋友’三个字再次重出江湖。
鹿乖脑子一团乱。
好朋友真的是这样的吗？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我跟其他朋友也没有这么…这么亲密过…”鹿乖越说声音越小。
“那是因为你们关系还不够好，我们俩就不一样了，我一见到乖乖你就喜欢的不行，只想跟你做天下第一好！”好夫夫。
后面三个字江厉没有说出来，他继续疯狂忽悠。
“第一好，肯定只能有一个人，那自然也会比别人更亲密一些。”
“真，真的是这样的吗？”鹿乖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他长这么大，最好的朋友也就是叶清了，还没有什么‘第一好的朋友’，所以他也不知道江厉说的对不对。
不过他之前听叶清说他的大学室友好像都挺‘亲密’，还互坐大腿，互相那啥呢，那他跟江厉也是正常的？
“当然，我们可是好朋友，我不会骗你的。”江狗一脸正色。
鹿空空信了。
“可是我这样会不会压坏你的腿？”
“不会。”
“好吧。”
这下是真的没有理由从江厉腿上离开了，鹿乖认命一般的软下了身子。
这一通折腾下来，他也累得不行。
“吃点东西？”
江厉低下头轻声问。
两人距离有些近，呼吸很热，鹿乖缩了缩脖子，轻颤了一下。
“吃…吃。”
看着鹿乖这幅可爱的样子，江厉心软的不行，他也想喂鹿乖吃东西，但身体素质还不允许他一边抱着人，一边喂东西。
所以他只能继续眼馋。
但好在把小傻子骗进自己怀里了，也不算一点收获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