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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页


今海内既治,民富财足,帝京之盛,前古无比。夫人之居世,自古不满百岁,安能郁郁久居此乎?吾欲假道贵国,超越山海,直入于明,使其四百州尽化我俗,以施王政于亿万斯年,是秀吉宿志也,凡海外诸藩,役至者皆在所不释,贵国先修使币,帝甚嘉之,秀吉入明之日,其率士卒,会军营,以为我前导。”
几个识字的辽东军军官先爆炸了,然后祖承训来了以后祖承训也爆炸了,传到辽东都司之后辽东都司也爆炸了,传到京师以后紫禁城也爆炸了,这封国书的出现,极大的推动了明军入朝参战的进程。
丰臣秀吉有精神病吗?按照现代学者对当初丰臣秀吉的一言一行的细致分析,以现代心理学的观点来看,那个时候的丰臣秀吉的精神状态真的出了问题。
李昖其实也差不多,被巨大的压力压得快要垮掉,所以才想着内附,大明当然不愿意多养一个废物,一口回绝,让他老老实实的等着朝鲜光复,另外告诉朝鲜人,要让大明出兵可以,但是粮草你们必须准备完毕,别指望我们流血又出钱的为你们打败日本。
这就让朝鲜犯了老大的难题,可怜的柳成龙挺身而出要为大明解决粮食的问题,可是一群只知党争不知国家的大臣看着明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居然急了,指责明军不靠谱,还有人提出要让明军被朝鲜元帅金命元指挥,这还得了?辽东军立刻翻脸。
辽东军在国内就是有名的骄兵悍将,连文官大佬的面子都经常不给,到了这里更是把头仰到了天上,你们一群亡国之臣还想指挥我们?做梦!
明军和朝鲜面临着闹掰掉的风险,而在朝廷里,不出萧如薰所料,文官集团开始把枪口对准叶梦熊了,而且很恶劣的是居然拿萧如薰和武将们作为幌子。
说叶梦熊不过是拾人牙慧偶然立功,大功是萧如薰等武将立下的,对皇帝要晋升叶梦熊为兵部尚书的要求给予了激烈反对,认为石星并无犯错,没理由的让走兵部尚书的职位是不正确的。
然后一群人把早就被他们折腾的筋疲力尽的魏学曾给拉了出来,可怜的老人家被这些文官先是一顿怼怼的精神几乎崩溃,现在又被拉出来当枪使,要分叶梦熊的功劳,文官们还要为魏学曾“平反”,这等无耻的行为,不仅让皇帝厌恶,连某些文官集团的内部要员都看不下去了。
代首辅赵志皋私下里联络叶梦熊,让他退让一步,他好从中调和,看清一切的叶梦熊冷笑不已,然后叶梦熊看到了萧如薰派人送来的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退一步海阔天空。
萧如薰尽了全力,但是大明朝政的确不是一个武将可以玩转的。
思忖良久,叶梦熊将这张字条付之一炬,然后提笔写下为魏学曾争取功劳而自己不配担任兵部尚书的折子,递给了皇帝。
朱翊钧看到,也是冷笑连连,心里对文官们的无耻有了更深的了解,然后下旨抚恤魏学曾,许其官复原职,叶梦熊加勋位,给予赏赐,晋升南京兵部尚书。
大明有两套政治班子,南京一套北京一套,北京的是权力中心,南京的是荒漠,但是荒漠里也有几块绿洲。
南京兵部尚书就是一块,文官们很显然知道这是皇帝以退为进的做法,不予认同,就是不让通过,显然对叶梦熊没有放过,但是对魏学曾没什么好说的了。
因为魏学曾已经以年老为理由上书乞骸骨,说什么都不要再当官了,赵志皋做出了姿态,为魏学曾递上了辞呈,文官们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放过魏学曾,但是对叶梦熊依然是穷追猛打,就是不让他好过,赵志皋的调和似乎没什么作用。
结果就是万历皇帝的暴怒申斥圣旨,将那些官员点名痛骂了一顿,把这些官员给骂的心有惴惴,虽然还想穷追猛打,但是不得不考虑到真正惹怒皇帝的下场,对叶梦熊的攻击才暂告一段落,叶梦熊收拾收拾,留下一首诗,离开了京师。
幼习干戈未习诗,太平宴饮强留题,江南有福同君享,塞北凄凉只自知;剪发堪伤骑骏马,割衣剖腹补旌旗,貔貅百万临边境,哪见先生点笔时?
敌人百万大军压境之时,你们这些先生提着一支笔能干什么呢?
留下这首诗,在那些文官气的牙痒痒的目送之下,叶梦熊坦坦荡荡的离开了北京城。


六十三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叶梦熊离开的时候,正是盛夏炎热之时,出城不久,叶梦熊抵达了北京城南的一座小亭子,见有一辆马车立于旁边,看着小亭子里站着的人,他不由得笑了。
“季馨区区一武将,这个时候出城相送,不怕被那些文臣给看成是老夫的同党,加以打压吗?”
叶梦熊拴好了马匹,让家眷队伍缓缓前行,自己留下来走到了亭子里,看到亭子里的小桌子上摆了几样简单的凉爽小菜,还有一壶沾满了水珠的不知是什么的饮料,笑得更开心的。
“到了京城才知道家父已经拥有无人愿动的万贯家财,既然如此,不如好好享受一下,叶公,这可是上好的冰镇葡萄酒,请。”
萧如薰往小酒杯里倒出了一杯紫色的液体,冒着冷气,递给了叶梦熊,叶梦熊正在燥热的时候,走上前坐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顿感神清气爽。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葡萄美酒醉人,却不能醉了我的心,若是可以,我当真想让这颗无比清醒的心也醉一醉。”
叶梦熊端着酒杯,洒脱之色一扫而空,浓的化不开的愁结仿佛布满了整个身躯,只一瞬间,竟有泪水滑落。
摇晃了一下手中酒杯,对着空无一物的酒杯一仰脖,继而一下站起,指着萧如薰怒目圆瞪,开口咆哮道:“可为何最懂老夫之人却是你这武将!为何你是武将?!为何?!为何?!季馨!季馨!你为何不是进士!你为何不是庶吉士!你为何不是翰林啊!!!大明!!大明啊!!!”
叶梦熊忽地将手中酒杯狠狠杂碎,而后又仿佛狂怒一般,一把将桌上酒菜全部扫下地面,伏于石桌上嚎啕大哭起来,酒菜连着碗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萧如薰仿佛能听到叶梦熊的心里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
萧如薰默默的走到马车边,从极其凉爽的马车里拿出了一只冰冷刺骨的酒壶,重新放在了石桌之上。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救国之责,非一二进士而独有,大明乃天下人之大明,非进士之大明,如薰虽为武将,地位卑微,亦有救国之志存于此心,此身不毁,此志不渝。”
叶梦熊吸着鼻子抬起了头,满是泪痕的脸上,一双眼睛虽红肿,却不失神采,他死死的看着萧如薰,似乎……似乎能从萧如薰的脸上看到一点点微弱的希望之光。
萧如薰举起了这一小壶冰镇葡萄酒,对着叶梦熊。
“只一息尚存,当奋斗不息,纵死,不失为男儿也!”
说完,萧如薰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下半壶酒,将剩下半壶递给了叶梦熊。
叶梦熊怔怔的看着萧如薰,良久,一把夺过这半壶酒,咕咚咕咚喝干,而后面带狠色一把将酒壶摔的粉碎,步履蹒跚的冲出亭子,对着视野中阴云笼罩的北京巨城大声咆哮。
“这就是你们瞧不起的武将!!这就是你们视若猪狗的武将!!一个武将尚存救国之志,你们呢!?你们的良心都去哪里了!!枉为进士!枉为翰林!枉为读书人!!
一个个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张口圣人曰,闭口古人云!可是背地里却做着些断子绝孙的肮脏勾当!中饱私囊!结党营私!颠倒黑白!草菅人命!
你们当真以为老天看不到吗?!你们当真以为没人能收拾你们吗?!
你们等着!你们瞧着!你们看着!匡扶天下者!必萧如薰也!!”
六十二岁的老人家似乎用尽毕生的力量和勇气,在辽阔的旷野里,吼出自己心中最悲愤最凄凉也是最强之音,而后瘫倒在地,剧烈喘息。
萧如薰快步上前扶起叶梦熊,看着叶梦熊满面通红的模样,心潮澎湃。
叶梦熊一把握住了萧如薰的手,很用力,萧如薰有点疼。
“此志不可忘,无论何时,此志不可忘!”
叶梦熊仿佛一个落水的苦行者,筋疲力尽绝望之际,抓住了一根稻草。
“此身不毁,此志不渝。”
萧如薰如此回答。
“好……好……大明有此志士,幸甚!幸甚……”
耗尽心力昏睡过去的叶梦熊是萧如薰驾着马车赶上家人车队送回去的,目送着叶家车队缓缓南下,萧如薰掉转马头,快速奔向了视野里阴云笼罩的北京城,良久,一缕阳光刺破深沉的阴云,笼罩在那不起眼的小亭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