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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细致


        事情的变化是在崇祯二年,皇太极率精锐破口入关,对大明北方造成了严重的损害。更严重的便是勤王的陕西边军抵京师城下时,京师的官没有及时补充粮饷,勤王边军原本就是赶赴千里之外勤王,到了战场居然还得饿肚子。加上将官的苛待和官的欺压,几个月才发一次粮饷的委屈,种种不甘愤怒早就怨气满腹,被这一点火星引燃之后,所有不满爆发,边军哗变,大量将士自行离营返回陕西。
        他们有的流落到山西,有的则是加入了流寇,李自成和张献忠二人便是在此时先后由边军变为流寇。
        到此时,流寇的意志力大为增强,他们的手段也就更加残忍。
        破城屠城是常有之事,焚毁村落,烧掉一切房舍,杀掉老弱妇孺,令那些壮丁动手杀人,一路走一路烧杀,队伍从几百上千人在一两个月变成一两万人甚至几万人,就是在这样的烧杀和裹挟之下,流寇只要剩下几百老营精锐力量,很快便又是能变成大股流寇,甚至几万人十几万人,便是这样短时间内裹挟而成。
        在裹挟的壮丁之中,通过不停的流动转战,陆续再培养出一些壮丁成为老营精锐。
        流寇的战损比相当惊人,但就是这样的百战余烬,其凶残暴戾和战场经验也是无比的丰富,官兵很难真正清剿掉这些百战精兵。
        李自成在潼关一战只剩下千余人,朝廷上下松了口气,以为此人难以再起。
        其实以流寇的做战形式来说,李自成的千多人就是老营兵,以边军和心腹大将为核心,只要包围网稍为松懈,他立刻就能拉出队伍,再次大干一场。
        对付这种意志坚定,打法对官兵无解的流寇,只有是大量动员地方团练,分布张网,同时政治清明,地方安定,哪怕是烧杀裹挟,真心愿意加入的百姓壮丁仍是不多,这样才是根除之道,别无他法。
        清廷南下之后,大量收罗投降明军,分别任各处总兵。
        刘泽清降清后居于北京,顺治六年感觉清廷对其薄待,心怀不满,派李化鲸至山东起兵造反。
        李化鲸刚一起兵,四周三省同时派来六个总兵,大兵四面张网合围,迅即平乱。
        论动员能力和地方守备之法,清廷以极权压制诸将加追责诸法,比起明廷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流寇的赫赫凶名,对淮安府城的百姓来说也完全不陌生。
        其早年就焚过凤阳皇陵,凤阳一带的百姓有不少从泗州逃难至宿迁,淮安一带。
        又有在河南烧杀抢掠诸事,这些事经过歪曲传播,流寇的形象原本就凶残暴戾,传扬到淮安一带时,又更加可怕了百倍。
        府城骚动,人心不安,也在情理之中。
        “刘泽清好算计。”朱任重看了一会,回头苦笑道:“今天调兵出城,却不解释原由,令得府城四周百姓骚动不安。明天再安一个通匪通贼的罪名在闵大人身上,然后派兵加以剿灭。同时申明其抚境安民的职掌,这样他派兵四处打粮祸害百姓,令得士绅大商不满的事情,好歹也能弥补一二。虽其不惧,但若久驻淮安,官绅豪商的支持还是需要的,不得不稍做弥补。”
        梁世发冷然道:“一切还是要看两边的实力说了算,他赢了,怎么说都成,若是赢不了,今日此举,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罢了。”
        “此言有理。”朱任重看看梁世发,说道:“你留在此,怕是要设法引我们出逃?”
        “老东主说的对。”梁世发道:“刘泽清撕破脸,必定会在短时间内想起朱家是我们臂助之事,他拿下盐池,总要包销出去,朱家因为帮着我们销盐,商道已经额外打通不少。他与其到扬州和那些根基更厚的大盐商去打擂台,托关系,还不如把朱老东主掌握住,这样现成的商道就到手了。”
        “这一层,我都还没想明白。”朱任重叹息一声,由衷道:“老夫对闵大人是服气了。既然如此,请梁大人设法吧,我父子二人,加妻小一共十余人,金银细软除了少带些傍身,剩下的都留着,这样外出,不知道可否?”
        “老东主安排的极是,”梁世发笑道:“只要老东主父子三人不在,刘泽清也不至于一点脸皮的不要跑过来抄家,太过丢人。况且我想老东主也不可能将家财都放在淮安这宅邸里,所以事前准备,也就是准备十来人出城。既然老东主有了决断,我们不需要耽搁,现在趁着乱劲先到外藏身,明天若无事便出城,若有事咱们就躲起来,待到战事结束之后再出来。”
        朱任重微微一征。
        原来眼前这人,居然也是已经有了如此缜密细致的安排?
        朱万和有些疑虑,说道:“梁兄安排的住处,可还安全?我家在城中也有一些亲朋故旧,或许可以藏身”
        “二老爷,”梁世发微笑着道:“这些亲朋故旧就算敢冒险收容府上众人,可是他们的身份一查就能查到,何苦上门去连累别人?在下买的房舍,用的是外来客商的名义,这种过路客商在府城里买宅邸的事相当常见,用半年,锁半年。咱们悄悄开销进去,朱府上下人等不要出门,由我的人替府上跑腿办事,只要安心躲着,待风头一过出来便是另一番天地,何苦一定要冒险呢?”
        朱任重此时已经确定,眼前这人行事有章法,办事相当缜密,这般手段比自己商家手段又是另外一层天地,是没有必要不听此人的安排。
        而且此人看样子在闵元启那里地位并不低,最少身上有百户或副千户的官职。
        这武官职位虽不值钱,可还是比自己捐的监生身份要高的多。
        眼前这人,却是一脸恭谨,嘴里必称老东主,对朱万春和朱万和兄弟则是用大爷二爷相称,可见朱万春在云梯关那里必受重视,估计是和闵元启的交情不浅,这才使眼前鹰犬般的人物这般尊敬。
        当下朱任重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一切听梁小哥的安排。”
        “请老东主放心便是。”
        梁世发笑了笑,站在朱府角楼之下,轻轻拍了两下掌。
        须臾之后,三辆大车缓缓从街角驶过来,直至朱府正门前才停下。
        影影绰绰间,在巷子口和街道之上,似有人影闪烁,估计是留在马车和街道两头哨探警备之人。
        这般作派,令得朱家父子也是大开眼界,他们从未想过,眼前这人处理这样的事,居然还有如此手段。
        “好高妙手段。”朱万和忍不住道:“就是不知道如何藏的,又如何能避开城中兵马众多耳目?”
        “为了掩饰车马骡夫。”梁世发笑道:“我们开了家小型的车马店,所以一旦要用就是方便的很。避他人耳目,无非就是多加警惕。比如此时此刻,我们两个组的组织散开,有在高处,有在街角,甚至有人在刘泽清的住处附近,看有没有匆忙前去报信的人,若有,或是赶回来报信,或是相机刺杀,都有一定之规。”
        梁世发说的越是轻描淡写,朱任重就越是感觉到其中的凶险之处。
        原来这么一点替朱家人转移的小事,云梯关方面动员的人手和此前消耗的人力财力就已经不小了。
        朱任重是老江湖,感动之余,也是颇为后怕。
        若是自己一意固执,不理会对方好意,对方能用几十人预备替自家转移,会不会用同样的手段,灭自己一家满门?
        到时候往刘泽清头上一推,事过境迁,只要云梯关保着盐池,朱万春还在,朱家在外的底蕴和商道还在,到时候仍然是两家合作的局面。
        以眼前人的本事,消息断然不会泄露出去,朱万春只会恨刘泽清,却是不会疑到闵元启的头上。
        而杀掉自己,也就断绝了朱家和刘泽清合作的可能,防微杜渐,防患于末然。
        这虽然只是个猜想,但朱任重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好在事情是往好的方向发展,朱任重惊惶之余,也是感觉无比庆幸。
        当下不准朱万和再耽搁下去,父子二人一起下角楼,也不知会家中下人,只带着朱任重最信任的两个管事老仆,后宅跟着两个老妈子,再加上宅中妇孺小子,一共不到二十人悄悄出了府邸,各人只带着最要紧的东西,比如田宅地契和商约书之类,当然还有盐窝盐本盐引之类物品,其余的金银珠宝古董器玩之类,只是拢共带着几包最珍贵的,其余的都是直接留在府中了。
        这府邸是朱家根基之一,内里藏物最少值十几万银子,但朱任重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丝毫停留犹豫,只要他父子三人在,契约盐窝都在,那就是朱家翻身的本钱,哪怕现在把这宅邸中浮财丢光,一两年功夫便是又赚回来了。
        关键之时,男子就是比妇人有决断的多,妇人们还是忍不住哭哭啼啼,上车之时苦色凄苦,只有朱任重和朱万和神色如常,并不为之所动。
        待朱家人都上车之后梁世发也相随而出,不过他并没有随车队一起离开,安置朱家父子是专有一组人,安置地点由这一组人负责,他们安置之后便立刻出城离开,连梁世发也不知道安置点到底在哪儿。
        军情司已经成立几个月,有一些事是经闵元启的传授,有一些就是自己悟得。
        各组之间平行,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存在,就算梁世发才在必要时将各组一并召集行事,行事过后再分别隐藏,各组的安置点和隐藏点,还有向上汇报的情报节点,就算在各组之内也是专人专责,旁人并不知情。
        军情之事是重中之重,闵元启十分重视,梁世发本人的性格也是谨慎小心,绝不会允许有人不小心失了风被捕拿,然后将全组人或整个军情司都带出来的情况发生。
        坐探和行探组成了情报组,他们安插外围,收罗地方天地理和官员,驻军,商人,官绅的各种情报,然后经由情报站汇总至司,司内还有专门的情报分析组,分析归纳后上报,然后归档,还有专门的行动组,盯梢,转移,刺杀,都是行动组的专责。
        梁世发则是掌控全局,各组分别向他负责。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梁世发做的最多的就是挑选人才。
        闵元启的崛起太快,各种机构组建之后都缺人,当然也包括军情司在内。
        好在军情司可以在外挑人,那些地方上知名的鸡鸣狗盗之徒,先重金募人过来,然后搬取其家小,给其约束。
        接着入营训练,磨勒其身上的江湖气,又保持了其本性,又能使其有军人气息,知道令行禁止,不至于过于胡作非为。
        当然,想要此辈从此洗心革面当个好人也是不可能,好在俸禄足够,约束力也足够,也就不怕此辈不听指挥。
        军情司做事,盯梢跟人是最基本的操作,翻墙进院,溜门撬锁都是常有之事。投毒暗杀,更是必修功课。
        若梁世发麾下全是正经军人,反而不利于军情司的行事风格,事倍功半。
        

第一百六十四  出城
        在辚辚马车声中,梁世发看了一会儿,看到车队离开,盯哨之人跟随离开,坐探离开,整个街市过不多久后就恢复平静。
        梁世发没有再看下去,折身而返,进了街角的客栈之中,这里多是过路的普通人,十来人挤一间大通铺,屋中鼾声震天,臭气熏人。
        梁世发不以为意,他现在的身份是不低,收入也高,家中收拾的干净齐整,妻子还雇了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一个婆子,还有个门房老头。
        家中多了四个人,后院和两侧空地都盖了正经的瓦房,原本的五间草房推翻了重建,一幢三进的二十来间屋子的宅邸已经成了型。
        原本的六口人加四个仆役,住在那二十来间屋的大宅里就显得相当空旷。
        如此做法的不止梁家一家,闵元忠,闵元金,杨志晋,高存诚等人都是扒掉了旧屋,起了新宅。
        由于盐池和工坊需要,在临近第四百户的空地上修了好多个小型砖窑,每天都有过百人打砖坯,修房盖屋在这个时候最省钱省心。
        梁世发没有多想家人和自家的院落宅邸,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货郎,到淮安府城就是来进货,很快便会离开。
        放下挑子在脚边,盖着随身带的被褥,梁世发象是没事人一般,很快也就入睡。
        翌日天明时分,梁世发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在街口的汤饼店叫了一碗汤饼,风卷残云般的吃了。
        在他吃汤饼的时候,朱家有下人进进出出,没头苍蝇般的四处打探张望。
        一夜之间,家里能当家作主的人统统不见,这些下人自也是心慌意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过不多时,街角便传来得得马蹄声,一队骑兵从刘泽清府邸方向急驰而至,为首的便是中军官李化鲸。
        昨日出兵,刘泽清派出兄弟子侄和心腹诸将率部而出,当晚便是想起还有朱家在城中。
        刘泽清和朱任重打过几次交道,此前双方地位相差不远,刘泽清也算谦和有礼,朱家这样的世代豪商,不仅族人中有进士举人,亲族好友也有不少有身份地位的,和普通商家是不能相比。
        其身后还有南京勋贵,否则在盐商中也是立不住脚,刘泽清也不好随意拿捏得罪。
        待到此时已经用兵云梯关,自是不可放过了朱家,否则得到盐池还得费心费力去张罗出盐的渠道,就算有杨世礼帮手,不过按刘泽清的脾气,治下有现成的人选可用,何必去舍近求远?逮拿朱家人到手,得了盐池之后,还怕朱家人不效力?
        至于其族人中的官绅,还有亲友势力,按现在的大势来说,刘泽清已经不是很放在心上了。
        换了十几年前,朱家只要有个进士出身的短县,唬住刘泽清这总兵也是小事,最少能叫其收敛一二,不可将事做的过份。
        哪怕是三五年前,有勋贵高官为背景,刘泽清也不会行事决裂,会给双方留一些余地。
        到了今时此日,其正是跋扈嚣张之时,连弘光皇帝都视为自己门生,对马士英和史可法这样的顶级大吏也缺乏尊重,只是表面客气而已。
        旧日巴结奉迎东林党的事,更是被刘泽清视为丢脸之事,若无人提起也罢了,有人敢提,怕是性命难保。
        李化鲸早晨接了差事不敢有丝毫怠慢,迅速带着一队人马赶赴朱家。
        岂料朱家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李化鲸不信朱家下人所言,令亲兵们进府查抄。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果然朱任重和朱万春,朱万和,还有妇孺家小是一个不在,连亲信管家之类的都是一个没有,只有那些做粗重活计的家仆留在府中。
        李化鲸一时气急,刘泽清的脾气是对身边的人也不留情面,事情办不到便是又打又骂,哪怕李化鲸也不可例外,眼前之事算是办砸了,气急败坏之下,李化鲸令人将朱家下人全部逮拿出来,当场拷掠。
        拷掠持续了半个时辰,有两个仆人被当场夹碎脑壳,其余人等也多半重伤。
        清晨潮湿的府城街道上遍布血迹,惨叫之声传扬数里。
        根本无人敢出来看热闹,所有店铺都赶紧关门闭铺,那些开了门的人家又重新闭上门户,甚至可以听到乱哄哄的顶门声音。
        在这些穷凶极恶的客兵面前,没有人敢保李化鲸不会肆意拿不相关的旁人出气,一旦遇上了就是池鱼之殃,倒霉透顶。
        拷掠无用之后,李化鲸一脸晦气的率众离开,朱家下人非死即伤,纷纷倒伏在地上。
        这时候各家店铺才敢把门打开,一时半会的却是无人敢去救治。
        梁世发也装成一脸畏惧模样,混迹在人流之中往城门处走,很快便是出了东门。
        到了城外不远处,在道路一侧停着一辆大车,梁世发见左右无人便是赶紧上车,车上有车夫装束和一些稻米货物,他换装之后便到车前挥鞭赶马,大车迅速起行,往着灌南县城方向行驶而去。
        走了十余里后已经是过了辰时,太阳升起老高,天气也闷热起来。
        农历七月之时正是一年中气候最热的时候,梁世发和普通的车辆一样,专门往树荫处赶。
        这条大道是府城通往灌南的官道,夯土为基,两侧有排水沟渠和种植了树木,和大明普通的官道一样。
        过了午时后车队行人逐渐增多,都是四乡八里渐渐汇集到一处,慢慢聚拢了起来。
        这个时候可不是太平盛世,就算是在这等人烟稠密的地方,敲竹杠的青皮,几个人无赖子聚集在一起就敢拦车抢钱抢物,官府现在也懒得管这些事,只要不是大股土匪,几个人抢了东西便走,也根本无人理会。
        众人都在树荫下走,两侧是潺潺流淌的小河,有一些渔人拿着网驾着小船,在河面上驾船捕鱼,也有一些钓鱼人,三三两两持着竹杆在树荫下钓鱼取乐。
        这个时候也正是农闲时,两侧农田里的农人也不多,只有少数人拿着锄头,在田地里头锄草。
        又走了一阵后,路过一个集镇时,梁世发才看到镇上有大股的乱哄哄的客兵。
        这里原本就驻着几百兵,城中又来了一两千兵,在镇上分散驻扎下来。
        算算这里距离淮安府城大约三十多里,应该是昨天客兵出城后行军至此处。
        梁世发停了车,和普通看热闹的人一样听着人群议论。
        在南侧二十多里左右的镇子上也来了一千多客兵,响午天热,也是停下不走了。
        这样大规模的出动,不象是平时那些小股的打粮队,就算这样,所有议论的人脸上也是充满忧惧之色。
        这样大规模的客兵到镇子里,立刻就如散兵游勇一样到处抢掠吃食,敲诈店家,将领也不约束,自己也到镇上富户家中征辟宅邸,令富户供奉,上行下效,那些普通的客兵又没有人管他们死活,饭食都要自己想办法,倒是晚上天黑之前,所有客兵都得入营点卯,算是给集镇和附近村庄的人松了口气。
        但客兵军纪不好,晚上翻营墙出来为恶的也是极多,因为是翻墙违纪而出,很多强、奸和杀人的案子,多半就是晚上翻墙出来的客兵所为,他们比白天更加兽性和野蛮凶残,只有驻扎时间久了才会稍微收敛一些。
        这些大股客兵刚至,附近的百姓在议论时已经是打算暂且搬家躲避,否则遇上晚上出来杀人抢掠的客兵,全家被杀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梁世发脸上神色和众人一样,但眉宇深处也是有明显的愤恨和鄙视。
        一般的人只是害怕和愤怒,甚至还要把愤怒藏起来,一旦有什么鄙视客兵的话说出来,没准就会被人报上去,枷号是轻的,弄不好就会丧命。
        只有梁世发在内心深处对这样的官兵充满鄙视,从带兵的到当兵的都没有个兵样,完全就是一群打着官兵名义的土匪。
        这他娘的还是从府城出来的精锐,那些杂牌到底是什么货色,可想而知!
        这时从集镇中奔出数匹塘马模样的骑兵,在众人注视之中飞驰出镇,也丝毫不顾忌那些在官道两侧的百姓,在众人的鸡飞狗叫和惊呼声中,狂奔而出。
        接着便是直接在官道和两侧农田里分开,马蹄踏过之处,农田里立刻泥土翻飞,将大片的稻秧飞踏起来,飘浮在水中。
        好在在有水的稻田里策马更加费时,这几个骑兵也就是在田亩中转弯调头,接着又很快驰上官道,在人们复杂的眼神之中,很快就在官道上消失不见。
        梁世发跟着一起低声咒骂两句,接着便是在烈日下继续赶路。
        这是大片的平原区域,农田接着农田,几里光景会有一个村落,规模多半不大,从几十户到一百多户左右的水平。
        村子一般都建在道路一侧,接着沿着道路和水渠行走,隔数里又是另外一个村落。
        有五六个村落或十几个村落之后,又会有一个或大或小的集镇。
        集镇就是几十间屋子或过百间房舍聚居形成,多半小生意小买卖,也有一些大的店铺商行之类,规模和府城县城相较就要小的多。
        有一些富户士绅之类也会住在集镇上,偶尔有镇子入口处也能看到牌坊,多半写的就是举人或进士功名。
        也有一些孝子或节妇的牌坊,多半没有家族修葺,官府修好就放着不管,已经在风雨侵袭之下破损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