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擦头发的毛巾此刻围在了陈果的脖子上, 周律拿着剪刀在陈果头上比划着，再次确认：“真的要让我剪？剪出来很丑的话我可不负责。”
陈果点点头：“剪, 稍微剪短一点而已，会难看到哪里去。如果真的到了不能出门见人的地步，大不了我去剃个光头，男人的头发有什么好在意的。”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周律其实挺喜欢陈果目前的发型，奈何陈果铁了心要剪掉。在心里默默地为这头半长不长的头发默哀了一下，他左手做梳, 修长的手指从陈果发间穿梭, 轻轻抓起一缕头发, 右手用剪刀剪下半截。
剪刀剪下的地方过于平整，他仔细地看了看, 回忆着店里的理发师的手法用剪刀尖端轻轻修出些自然的碎发。
放下这一缕, 用手指梳理一下，看着还挺自然的。
重新抓起另一缕，重复上述的步骤。
轻轻地, 缓缓地，手指在陈果的头皮摩挲穿行，在他感到舒服放松，像一只猫一样眯起眼睛昏昏欲睡时又恶趣味地触碰一下敏感的脖颈处, 这时的陈果会猛然睁眼，身体也会有一瞬的僵硬。
简直太可爱了。
同样的事重复了两三次，就算是脑袋还有些昏沉的陈果也反应过来被捉弄了, 隔着镜子瞪了他一眼, 咬牙切齿地问：“好玩吗？”
“挺好玩的。”周律老实回答, 在陈果想要起身发作时又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个认错三连，“我错了，不敢了，别生气。”
冷哼一声，丢下一句“速战速决”后，陈果闭目养神，不再多说什么。
周律手上的动作加快，也不再故意捣乱，轻柔而迅速地剪着陈果的头发，咔嚓咔嚓的剪刀声不绝于耳。
陈果没有睁眼，所以不知道镜子折射出的周律的双眼里，有着异常浓烈的复杂情绪。
头发整体剪短了一截，用吹风机吹走陈果头上的碎发后，周律又拿了条温热的毛巾把陈果的脖子、耳后的细小碎发彻底擦干净。
全部弄完后，陈果对着镜子照了照，对周律的手艺十分满意：“效果不错嘛，以后就你帮我剪头发了，省得还要特地跑县里去排队花钱。”
周律的眼神闪了闪，看似不经意地回答：“行啊，以后我一直帮你剪。”
陈果大为满意，今天第二次感叹，果然没白养。
有周律在，陈果也就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事了，吃过晚饭和药后，早早地上床睡觉。
周律收拾了厨房，又在客厅里剪了几个小时的视频，直到十点才打着哈欠回房。昏暗的灯光下，陈果面容安详，睡得挺踏实。
担心他再次发烧，周律伸手在他额头上测试了好一会儿，确定体温正常这才放心。
正打算回自己的床上睡觉，却听见陈果在睡梦中咕哝了一句：“……周律。”
周律的心猛地一颤，仿佛一颗载满糖果的火箭从心脏发射向大脑，然后炸开成一朵朵甜蜜绚丽的花。
是他的名字，陈果在睡梦中也会叫他的名字！
说起来以前他靠近睡着的陈果时，陈果会非常警惕地惊醒。可是现在，就算触碰他，他也能安安稳稳的睡着。
这说明什么呢？
周律的目光温柔似水，心里更是甜蜜蜜，美滋滋。
这说明陈果潜意识里对他已经毫无防备，把他当成了亲密的自己人。
这对于一个生活在危险残酷的末世，时刻需要提防戒备的人来说，已经是非常，非常非常的信任。
也许自己表白成功的机会比估算的还能大上一些？
周律愉悦地勾起嘴角，却又在听见陈果的下一句梦话时僵住了。
陈果咕哝着说：“……好孩子。”
烟花消散了，嘴角僵住了，美滋滋甜蜜蜜全都消失了，如果人类的耳朵能像犬科动物那样耷拉下来，那么此刻的周律绝对会耷拉得非常标准。
在陈果的床头站了好一会儿，周律挤出一个苦笑，伸手轻轻捏了捏陈果的鼻子。
“……你这个把人耍得团团转的坏蛋。”
陈果呼呼大睡，毫无所察。
第二天，周末，得知了陈果昨天发烧的事，小洁上门来慰问。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非要拉你去玩水害得你生病，你现在没事了吧？”一进门，小洁就连连道歉。
“没事，不怪你，是我自己穿着湿衣服太久了。”大家都玩了水却只有自己生病，显然不能把玩水和发烧挂钩，那也太丢脸了！所以于情于理，陈果都把原因归为自己穿着湿衣服太久。
“你也太不爱惜身体了，明明还嘱咐我们赶紧洗澡换衣服，还让钱琳姐给我们煮姜汤，自己却穿着湿衣服那么久。”小洁皱眉说了他几句，“你可要保重好身体啊，我还等着看你把冬丰村建设得越来越好呢！”
若真是年龄相仿的人倒还好说，但内里灵魂比眼前的女孩大十多岁的陈果被这么责备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答应着：“你说的是，我以后一定注意。”
“这就对了嘛！伟人说过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小洁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俊男靓女，其乐融融。
从厨房切了一盘水果端出来的周律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顿时心里就开始冒酸气，好在面上还压得住，没露出什么端倪。
“啊，周律！”看到他，小洁有些激动，整个人都凑了上去，“你看着比镜头里还帅诶！”
周律不经意地后退一步，瞟了一眼陈果，礼貌点头：“谢谢。”
“听说你才十七？那么小就好能干哦，我们整个年级像你一样会做菜的人估计一只手都凑不够数！之前我妈过生日，我照着你的视频给她做了顿饭她都感动得不行，搞得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周律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低声道：“我做的都是些简单的家常便饭，你妈妈喜欢的话你可以趁着假期多给她做做。”
“嗯嗯！”小洁点头，“去外地上大学之前我肯定给她多做几道！ ”
吃了点水果，聊了会天后，看了看时间，小洁向两人告辞：“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去了，不用特地来送，就在此告别吧。虽然这几天一直在下雨，但我们住得挺舒服，玩得也挺开心的。你们俩，不管是拍视频还是养鸡种树都要加油呀！”
“这就要走了吗？”陈果起身送她出门，“真是不好意思，你们大老远过来也没玩得尽兴，以后等各种设施建设好了一定要再来一次。”
“那是肯定的！”小洁点点头，朝他们挥挥手便回民宿去了。
“好不容易有一批游客，这才没几天就走了。”目送小洁走远，陈果坐回椅子上，有些发愁。“小洁他们给我提过建议，咱们这用餐很不方便，民宿里虽然有厨房厨具但根本没人卖食材，而且也不是人人都会做饭。还有交通，这次是我租了辆车带着他们去鹰谷玩了一圈，以后的游客又该怎么办？”
周律想了想，给他出主意：“食材这事我觉得可以在钱琳姐的小卖铺卖一些，直接从咱们村进货，低价进低价卖，新鲜又实惠。至于现成的饭菜……目前确实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只有等到民宿的游客足够多，能产生比较大的经济利益了，自然会吸引到开小饭馆、农家乐的人。”
陈果听得连连点头。
周律继续道：“至于出行么，我听说鹰谷每天都有好几趟大巴小巴来往于县里和鹰谷，咱们村的位置正好处于县城和鹰谷中间，可以和他们商量一下，每趟车在咱们村停个十分钟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就算他们不同意合作，路上也有些从县城往鹰谷拉客的面包车，随便找几个司机谈谈合作也没问题。”
周律说完，一抬头却对上陈果惊讶的目光。
周律疑惑：“怎么了吗？”
陈果摸摸下巴：“为什么你那么轻松就解决了，你说得那些方法也并不难，为什么我却没有想到呢？”
“这没什么，因为我们的经历不同吧。”周律不客气地伸手拍拍他的脑袋，“我觉得是因为你在残酷的末世生存成长，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潜意识里就不会主动去麻烦别人，不管什么事，能自己解决的就都愿意自己想办法，除非别人找上你，不然你不会去找别人。”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陈果点点头：“你说得好像是对的。”
很多事情不特地指出来就难以察觉。
虽然已经来到了这个和平安定的平行世界，虽然他看似改变了很多，但其实内心深处，他还是那个独行侠。
这还真是没什么长进啊，陈果露出了个苦笑。
“不用为此有什么负面情绪，这是你生存多年的习惯。”周律却突然戳了戳他苦笑时露出的酒窝，“就算你不会主动寻求陌生的合作也没什么，对朋友，对家人，对主动寻求帮助的人，你一直都很热心。你就是你，世界上唯一的你，是我……”
他斟酌着用词，最终道：“……引以为豪的你，你已经足够好，不需要有任何被动的改变。”
“周律……”不得不说，这一番话让陈果颇为感动，他看了周律好一会儿后，忽然伸出手指亲切地在周律额角弹了一下，“臭小子，还说教起我来了！跟你哥摆什么谱呢！？”
周律：……